仲夏,暑氣逼人,日正當中,更是讓人吃不消,台北一半的人口全躲在冷氣房里避暑,人人有志一同的反太陽、叫外賣,因此大馬路上顯得有些冷清,不過信義區某塊用鐵皮圍起的工地里,卻是熱鬧非凡。
不畏暑氣,地上三名工人各駕駛著一輛吊高機,將一捆捆的鋼板往七樓高的工地送,而上頭幾十名工人則是各自抄著家伙敲敲打打,鎖螺絲的鎖螺絲、割鋼板的割鋼板、焊接的焊接、敲鋼筋的敲鋼筋,一群人聲勢浩大的演奏著嚇死人不償命的「噪音」,替仲夏的中午增添熱鬧的樂章。
「阿忍!我剛剛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在听?」置身在催人發狂的噪音里,人聲顯得微弱而渺小,若不是听者耳力好,恐怕根本不會發現。
「一路上就听你喳呼個不停,好不容易到了工地,你就不能讓我安靜的工作嗎?」話多的男人實在讓人受不了,尤其在這炎夏的中午,更讓人有種想把這種人從七樓踹到一樓的。
扯開領帶,荊忍邊走邊卷起袖子露出強壯的臂膀,然後自腋下抽出設計圖,比照西側的鋼骨結構。
「拜托,這里吵得像是在打仗,多我一點聲音沒差吧?」這種地方只有半夜才會安靜,至于現在,沒把人震聾就上帝保佑了。
「差很多,你的聲音比噪音還要吵。」他可以忍受工地的噪音,卻無法忍受哩叭嗦的聲音。
「喂!你有沒有搞錯?我是關心你耶,你竟然還嫌我吵」沒良心的。
「就是吵,你再不閉嘴的話,小心我把你踹到一樓!」心底的始終蠢蠢欲動,讓荊忍很難忽視,因此他抬起長腳,出言恐嚇。
「你敢踹的話就試試看啊!」腳下的速度跟說話的速度一樣快,豪語才說完,發話者已閃到一捆鋼條後頭掩護完畢。
「我親愛的好友,你剛剛說什麼我沒听清楚,可以麻煩你過來這里再說一遍嗎?」厚薄適中、溫潤爾雅的嘴唇噙著嘲諷的笑弧,修長有力的食指對著畏首畏尾的男人勾了勾。
「好話不說第二遍,你想得美咧!」石宏凱挺起胸膛哼了哼,以眼角余光估量此地與懸壁之間的距離……有五公尺,很好,SAFE!
「不好種。」荊忍瞬間譏笑。
「你罵我孬種」凱子先生——全名石宏凱,長景建設紅牌設計師氣憤的跳了起來。
「听力不錯,今年健檢你這項可以不用做了。」
士可殺,不可辱!男人最恨的就是跟「不好種」這三個字扯上關系,要是再不跳出來,他顏面何在?
單手叉腰,三七開步,擺好對罵的姿勢。「你這個顧人怨的臭家伙少毀謗我,我身邊女友三、四個,每個都說我一級棒,你憑什麼說我不好?」
「憑你沒膽。」不想浪費時間在口舌之戰上,荊忍索性一心二用,一邊說一邊做,拿著硬度儀測量主要鋼骨的硬度。
「那哪叫沒膽?那叫機警聰明!認識你的人都知道你這個人泯滅人性外加心狠手辣,我要是不閃,難不成還留下來讓你造孽啊?」他是在幫他積陰德好不好。
「你這個單身公害,我要是真的把你踢下去,也是為民除害、鏟 奸 除惡,只會造福,哪會造孽?」腳踏兩條船已算是衣冠禽獸,更何況是一對多?這種欺騙女人的男人死了都不足惜。
「害你的大頭啦,我要是公害,怎麼就沒人寄恐嚇信函給我?反倒是你,這個月就接到三封!嘖嘖,可見你有多被人嫌棄喔。」雙手環胸,想起好友近來收到的三封恐嚇信,石宏凱心里雖然不安,但嘴巴上可沒退讓。
「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腦殘。大費周章的寄恐嚇信,自然要挑頭肥羊才有油水可撈,像你這種一看就知道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男人,你認為誰有那個閑工夫理你?」被調侃的荊忍不怒反笑,卓爾混著霸氣的俊臉上漾著迷人的笑容,只可惜說出來的話沒一句能听。
腦……腦殘X他的圈圈叉叉三角形!
「臭荊忍,你嘴巴可以再毒一點沒關系!」
「是嗎?」笑咪咪的收起硬度儀,荊忍突然很麻吉的拍拍好友的臂膀。「去去去,這里很危險,小白雞趕快回家吹冷氣,在這里曬黑了可不好。」
小白雞
「荊忍∼∼」隨著工人們的哄堂大笑,石宏凱雙手握拳大吼,差點沒一拳打扁那張即使堆滿嘲諷仍魅力無窮的俊臉。
「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我這個當事人都不緊張了,你這個人倒是奇怪,放著舒服的冷氣不吹,從公司一路頂著大太陽跟我跑到工地,就是為了跟我嗦那三封恐嚇信?」他是個有分寸的人,嘴巴再壞,也是點到為止。
「要不然咧?你當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樣狼心狗肺啊?咱們朋友做了十幾年了,如今你被人恐嚇,我怎麼可能不為你擔心?」不愧是多年好友,氣也快,去也快,一下子就忘了小白雞事件。
「惡心巴拉。」荊忍做出抖掉一身雞皮疙瘩的模樣。
一拳擊在粗壯的臂膀上,卻是關心的那一種力道。「臭荊忍,我是認真的。」
「好吧。」收起玩笑,荊忍勉強拿出正經的態度。
「你想,到底是誰會寄恐嚇信函給你?」
「誰曉得?可能是眼紅我太會賺錢的同行人吧。」不是很在乎的雙手一攤。
「不可能。」石宏凱一口否決掉。
「長景建設」開業雖未滿十年,規模也非大型建設公司,但是他們一路走來穩扎穩打,從標地到施工,絕對合法再合法,他們不求暴利、不與人惡性競爭,怎麼可能會樹敵?
就算他們業績一直很好,好到可以說是嚇嚇叫,但都是正當收入,同行沒事眼紅什麼勁?
「那可能是競標失敗的地皮佬吧?」荊忍不得閑,話才說到一半又從褲子口袋里掏出地平儀,測量起腳下鋼板的角度,可心里卻回想起當初競標的情景。
由于標物是黃金地段的地皮,因此競標相當激烈,在場的每個人全都勢在必得的模樣。他呢?自認財務不比他人,但是一分錢一分貨的道理他曉得,所以在標單上寫下合理的價格,沒想到開標後,還真的讓他得標了。
兩公頃的精華建地共花了他五億元,但是建設完成後,假如銷售情況不錯的話,扣除成本,保守估計將可獲得十億以上的淨利。
「這個還比較有可能,你的狗屎運的確讓人很吐血!不過有我老哥那個三線一星的高階警官罩著你,我想不至于有人這麼不長眼楮,敢動你的歪腦筋。」石宏凱挺起胸膛,萬分自傲,一副自己才是罩人的那一個。
「那我就不知道了。」荊忍單手隨便揮揮,不再費心去猜究竟恐嚇信是誰寄的?
「阿忍,你再想一想,你最近有沒有得罪過誰?」石宏凱不放棄,硬要他給點線索。
「沒有。」即使在大太陽下工作揮汗如雨,荊忍卻樂此不疲,拿著地平儀到處測量每一塊鋼板的角度。
「不可能會沒有,你那張子誥得要命,一定有人被你毒到想殺你。」百分之百絕對的口吻。
「你是說你嗎?小白雞?」薄榜適中、溫潤爾雅的嘴巴又放毒。
「去你的!」石宏凱這下可不管十幾年情誼了,一拳扎扎實實的就揍在好友的臂膀上,結果被揍的人不痛不癢,他卻扭了臉。
X的!他竟然忘了這家伙的肉比鋼鐵還要硬。
「你還好吧?」諷刺十足卻也魅力十足的一張笑臉。
「好!當然好!而且還好得不得了咧!」不敢甩手,石宏凱撐起扭曲的笑,繼續談笑風生。「我這就去幫你找保鑣,你等著,我一定找最頂級的保鑣保護你。」輕輕拍了那鋼板似的胸膛幾下,乘機確認自己的手指有沒有骨折。
「你以為請個保鑣要花多少錢?」
「不曉得,不過你的命一定比較值錢。」痛啊痛,不過應該沒骨折,萬幸萬幸。
荊忍皺眉。「你少給我找麻煩。」
「我這哪是給你找麻煩?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公司里的人想,你要是不小心嗝屁了,公司誰來撐?我們的薪水誰來賺?阿鴻你說對不對?」石宏凱拉住路過的鎖螺絲工人,要他發表意見。
「對啊對啊,老板我看你還是趕快請個保鑣啦,要是你有個萬一,然後公司倒了……天哪!」想到自己有可能失業,阿鴻黑炭似的黑黝臉蛋竟然閃過一絲蒼白。
「老板,我也覺得石設計師說得很對,凡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請個保鑣保護自己比較安心啦!就算有人要暗算你,你順手一拉就有替死鬼,多好!」偷听很久的阿旭也跳起來插話。
「對啊對啊,老板,偶跟你說……」陸陸續續又跳出一群人想要說服荊忍,現場頓時一片鬧烘烘。
「通通給我閉嘴!」獅吼一出,天下瞬間太平。瞪著那一群顯然是要造反的員工,荊忍心頭就是一把火,不過要論罪,帶頭造反的那一個才是罪該萬死。「你故意把事情鬧大的。」瞪著好友,荊忍這才發覺他的陰謀。
「不鬧大一點怎麼會有效果?」哼哼兩聲,石宏凱得意洋洋的看著自己制造出來的場面。
瞪著好友臉上那礙眼的笑容,荊忍怒極反笑。「行!就讓你請保鑣,不過我有三個條件。」
這麼好說話?一定有鬼!不過他見招拆招,不怕。「說!」
「第一,我正缺一名助理,既然要做我的保鑣,那就順便幫我分憂解勞,當當我的助理,當然,助理的薪水會額外算給他。」
「你這是什麼鬼條件!」石宏凱聞言,立刻跳腳。所謂保鑣就是專職保護人的,哪有人一人二用,要人當保鑣又做助理的?
包何況荊忍的歷任助理之所以會離職,全是因為受不了他那沒人性的魔鬼操人術!操跑了一票人還不夠,現在還要把保鑣拿來操吼吼!就知道他存心刁難他。
「你不答應就免談。」荊忍笑得好不得意。
「我又沒說不答應!」看著好友臉上欠扁的笑容,石宏凱硬是咬牙答應。沒關系,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就不信找不到耐操耐勞的保鑣。
「你自己說的,到時別說我為難你。」
「哼,男子漢大丈夫,我說到做到,事後絕不會對你嘰嘰歪歪。」
「很好,既然你這麼有心,那麼第二個條件我就放寬一點,不為難你了。」
「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笑得這麼陰險,鬼才相信他的屁話。
「OK,我想保鑣不外乎就像是個跟屁蟲,二十四小時跟在我後頭打轉,既然每逃詡要被人纏,那干脆就纏到底,晚上也跟我一起睡算了。」語畢,荊忍如墨漆黑的眼里瞬間閃過一絲詭光。
「很好很好,難得你有這種覺悟,到時你可別把人家轟出房門。」雖然納悶好友怎麼會如此好說話,不過對于好友的要求石宏凱是求之不得,保護自然是愈精密愈好,如果連晚上都有人跟在好友身邊,那他就安心多了。
「只要你能找到完全符合這三個條件的保鑣,我當然就不會把人趕出去。」荊忍語帶玄機。
「你最好說到做到。」這男人要是每一句話都能信,那他就不叫荊忍了!這男人之狡猾,連狐狸都要甘拜下風,剛剛那些話都要打些折扣。「快,你第三個條件是什麼,快說出來我好辦事去,別只撐著陰險的笑容廢話,小心我控制不住埃扁你。」
「要扁就扁,我絕對歡迎,只怕你扁不下手。」呵!小白雞就是小白雞,才K了他一拳,手就腫得像豆沙包,希望不會影響設計圖的進度。
「快說啦!」沒听到、沒听到,他絕對沒有听到好友在損他,而且他心胸寬大,才不跟他計較。
「急什麼,我這不就要說了?」荊忍的黑眸恍若黑夜,總是蘊著點點星光,神秘而深邃,此時只見他眼尾挑逗的一勾,一種邪魅的電流就這麼自他的眼角激迸了出來,瞬間,五萬伏特的電流?哩啪啦的跑到空氣里,電酥了一票人。
「那就快說啊!」去去去!賣什麼關子?放什麼電?發電廠就是發電廠,連男人都放電,!石宏凱嫌惡的拂去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這個保鑣一定要是女的,這就是我第三個條件。」荊忍果然不拖泥帶水的把最後一個條件道出。
「你貢啥米——」烈日下,石宏凱錯愕大吼。
要當他的助理,晚上還要陪他睡,還得是「女」保鑣,靠……靠邊站啦!前頭把話說得那麼好听,原來都只是在玩他。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個臭荊忍,真是他媽的圈圈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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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舍」,台灣最富盛名的保鑣公司,旗下高手如雲,實力超然,深得國內達官貴人的信賴,更甚者,還有外國人特地來台聘雇黑舍的人當保鑣,黑舍的實力可見一斑。
而此時黑舍里,一名瘸腳的老者拄著柺杖緩緩走到秋千前。
「水淨。」
聞聲,原本坐在秋千上垂手閱讀的苗水淨立即抬起頭,朝老者微微一笑。「爺爺。」
「我接到一筆生意,你馬上準備準備。」
「對象?」沒有任何詫異,仿佛對這種狀況非常司空見慣,苗水淨只是睜著如湖水般瀲灩的水眸,詢問對方的名字。
「荊忍。」
「沒听過……爺爺,他是誰?」
老者突然從身後丟出一個牛皮紙袋,幸虧苗水淨眼明手快、身手矯捷,否則小臉肯定會被K到。
看著愛徒俐落的動作,老者滿意的點頭微笑。「里頭是他的相片和資料,你看看。」
苗水淨溫馴的依言拿出相片和資料。大概看了下資料後,她便瞧了眼照片上的荊忍,可當她的視線對上一對霸氣刀眉和一雙太過銳利深沉的黑眸時,她不禁微微皺眉。「爺爺,這位荊先生看起來似乎脾氣不太好,而且……我懷疑他很難搞。」
「他是很難搞。」老者坦言不諱。會開出那三個條件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好搞?不過……「我昨日佔卜出他和我們‘黑舍’有緣,所以這趟任務你非去不可。」
「爺爺……」水淨嘆了口氣。
擺舍的生意極好,無法接受每一項委托是理所當然的事,因此自然有不少人會失望而歸,但若是讓人曉得黑舍其實是讓他們的負責人靠著三顆石子和一張卦紙來挑選彼客,恐怕會被人蛋洗公司。
所以這種事還是保密的好,千萬別外露。
「嘆什麼氣,懷疑爺爺的佔卜啊?」老者不悅的眯起雙眸。
「水淨沒有。」這是謊言。
「沒有就好。」老者哼了兩聲。「所有徒子徒孫里爺爺最看重你,看!一有帥哥就馬上送給你,爺爺對你多好!」
是沒人想接才丟給她吧?唉,人善被人欺啊。「水淨謝謝爺爺。」
「知道感恩就好,資料你再看清楚一點,明天一早報到。」語畢,老者拄著柺杖緩步離去。
「是。」雖然心中OS很多,但是水淨還是溫馴的點頭應是。
看著資料,女孩輕輕蕩著秋千。
風吹,風過,秋千很慢很慢……真的很慢很慢的在空中劃著弧度,慢到女孩的裙擺飄都飄不動,春光藏得妥妥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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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石宏凱幾乎是撞進荊忍的辦公室。
「這扇門的修理費從你的薪水里面扣。」不用抬頭,荊忍听聲音就知道自己的門板已經魂恨歸西。
「找到了,找到了!」仿佛沒听到賠錢的事,石宏凱樂不可支的跑到好友的辦公桌前,雙手撐在上頭,居高臨下的哼著鼻息。「我就說這世上沒有什麼事難得倒我石宏凱,哼哼,盡避是你這個魔頭也刁難不倒我,哈哈哈!」
「你壓到我的設計圖了。」荊忍大手一揮,像撥螞蟻一樣撥掉壓在設計圖上的小白手,而少了支撐的石宏凱,一時重心不穩,差點沒摔得狗吃屎,臉上得意的狂笑瞬間破碎。
「喂,你謀殺啊……」
「找到保鑣了?」荊忍截斷他的嚷嚷。
他不只是長景建設的老板,同時也是設計師,趕工時,他甚至還可以當工人用,一天工作超過十六個小時是家常便飯,而現在,他已經兩天一夜未合眼,火氣自然不小。
「當然!我誰啊,一點小事才難不倒……」
「那就請進來吧。」再度斷人話。
條件開得那麼難,都還能讓他找到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無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多的是讓人知難而退的辦法,請保鑣一事,他可是從頭到尾都沒那個打算。
「你……」兩度被人打斷話,石宏凱不爽的想發威,但是看到好友眼下的黑眼圈後,便打消了念頭。「搞什麼,熊貓大變身哪?算了算了,懶得跟你計較。」
擺擺手,然後訕訕然的將在門口等待的苗水淨請進門。
「苗小姐請進,這邊坐。」石宏凱客氣的請人坐。
「不用了,謝謝。」緩步踱入辦公室的苗水淨微笑拒絕。
「那……喝水?」石宏凱殷勤的獻上冷飲一杯。
這次苗水淨沒有拒絕,因為她還來不及拒絕,熱情興奮的石宏凱已經將冷飲塞入她的手中,並拉著還在走路的她奔到辦公室的最底端,也就是荊忍的辦公桌前。
慵懶的托著頰腮,荊忍一雙漆黑的黑眸充滿興味的打量著眼前的苗水淨,手上的制圖筆滑溜的在指間打轉。「這就是你找到的保鑣?」
「哼哼,沒錯,百分之百的女保鑣,可一人兩用,而且答應陪睡……呃,口誤口誤,是不介意與你同房同床,好方便保護你。」
「喔?」溫醇的嗓音挑了個好長的尾音,順道也挑出了心中濃濃的不以為然。「就憑……她?」狹魅的黑眸一個流轉,看向眼前矮不隆咚的矮冬瓜。
小身體、小頭顱、小臉蛋、小嘴巴,什麼都小,活像是得了發育遲緩癥,再加上一雙幾乎快絕種的丹鳳眼和失傳很久的麻花辮……臭凱子到底是從哪個深山絕嶺挖出這女圭女圭似的女孩?
而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春聯上印的中國女圭女圭和她幾乎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唯一的差別就是中國女圭女圭身上穿的是喜氣紅棉襖,而她,卻是穿著老氣的褲式套裝。
「你那是什麼話?沒禮貌!」石宏凱連忙朝好友方向投去一記怒瞪,不過轉過頭又是一張笑臉。「苗小姐,不好意思啊,我這個朋友什麼都好,就是那張嘴巴壞,你要是受不了就當他是瘋狗在亂叫,千萬別跟他計較,呵呵。」要命,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符合阿忍所開條件的保鑣,要是被阿忍氣走了,那還得了。
「石先生你放心,我沒有生氣。」生氣太傷身,大多時候她寧願微笑以對,尤其是面對敵人的激將法時,她更是左耳進、右耳出,听過就忘。
「喔,那就好,那就……」石宏凱話還沒說完,整張臉就被一張蒲葉大的大掌推到牆上當壁紙。
「矮冬瓜,你幾歲?」大步靠近苗水淨,荊忍一開口就幫人取了個絕對帶有貶損意味的稱呼。
「二十二歲。」矮冬瓜?也對,她才一米六,跟他將近一米九的身高相比,的確是個矮子,他形容貼切,她可以接受。
「你確定?」他噙著不懷好意的笑弧將兩人間的距離拉得極近,渾身釋放出無形的壓迫感。
這是找碴嗎?「若是荊先生你有任何疑惑的話,我很樂意提供身分證以茲證明。」東方味十足的臉蛋上始終帶著清淺的微笑,並沒有因為那壓迫性十足的注視而露出一絲一毫的困擾。
「這世上什麼東西都可以作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說身分證真的能證明你的年紀嗎?」果然是在找碴。
「照荊先生的說法,或許不能,那就荊先生認為,我看起來像幾歲呢?」她不辯護,反倒回過頭詢問他的想法。
「十七歲如何?」
意思就是說她看起來像是未成年嘍?唉,直覺無誤,他果然很難搞。
「很高興在荊先生的眼里我是這麼的年輕,不過年齡不是問題,實力才是重點,而我,向來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
「這麼狂?該不會是老王賣瓜,自賣自夸吧?」荊忍挑眉看著眼前的嬌小女人。
她的嗓音柔滑而溫潤,語氣輕緩,听起來挺悅耳的,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她說話太慢了,慢到比「不疾不徐」還要再慢一拍,速度直逼「龜爬」的境界。
從她進來到現在,他一直在忍受她這個「要不得」的缺點,但是現在他真的很累,累到他不想再浪費時間听她的「龜爬話」,而且他打從心底就不認為小小的她有什麼能耐,所以盡早把她打發走才是上策。
「喂喂喂!」一旁的石宏凱終于掙月兌魔掌的壓制,自牆上跑到兩人中間插話。「臭荊忍我警告你,苗小姐可是我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的保鑣,你最好對人家客氣一點,要是把人氣跑了,我肯定饒不……」話插到一半,又被大掌推去貼壁。
「矮冬瓜,不瞞你說,我一點也不想請保鑣。」看著好嬌小、好年輕的苗水淨,荊忍覺得自己真像是個斷人財路的壞蛋,但是為了避免將來時時刻刻都要被人糾纏,他不介意變得更壞。
「是嗎?」澄澈的眼眸波瀾不興,不為他明白的拒絕所動。
「而且我看你的樣子恐怕連張椅子都搬不動,就算會一點功夫恐怕也只是三腳貓的程度,我實在懷疑你的可靠性。」他把話說得很白,白得一點台階都不留,擺明讓人難堪。
「嗯,然後呢?」只可惜苗水淨只是微笑問著接續。
「我實在不想在將來被人追殺的時候,還被你踩到腳跌得狗吃屎,或者是我在干架的時候身上攀著一只無尾熊,又或者當我好不容易閃過刀子的時候,卻被你失手推下天橋摔成爛泥。」他不知道她有多少能耐,不過他估計小小的她不會有太大的膽子。
「荊先生,你很有想像力,不過我保證那些情況絕對不會發生。」她忍不住發笑,虧他想得出那些搞笑情節。
「不管會不會發生,總之你並不合格。」就算他真的要請保鑣,他也會挑個剽悍精壯的男人。
「很抱歉我的外型讓你感到不安。」她不難看透他的心思,因為這種質疑她遇過不少,聳聳肩不以為意,她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契約放在桌上。「不過我已經與石先生簽訂合約,若是荊先生你執意現在解除合約,恐怕得賠償我們‘黑舍’五百萬的違約金。」
「五百萬」
荊忍抄起契約看了一遍,然後旋即用殺人的目光瞪向好友。
「呃……」接收到殺氣,石宏凱多想拔腿就跑,可惜他太過文弱,完全無法抵抗大掌的擺布,不得不面對好友的閻王臉。「嘿嘿,你也覺得五百萬很多嗎?真巧,我也這麼認為耶!不過黑舍是間有實力的保鑣公司,所以會開這個價也是理所當然,因此……我就用公司的名義簽約了。」最後的那一句說得最小聲。
「就用公司的名義簽約了我什麼時候答應過你的?」他可不記得自己有看過契約和蓋章。
「欸……這個問題你問得真好,只不過關于這個問題嘛……」干笑兩聲,在黑眸的瞪視下,只好硬著頭皮道出實情。「昨天我拿著契約進入你的辦公室,可是你卻不在,我本來要離開的,誰知道我眼楮一掃,正巧就瞄到你的印章放在桌上,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盜用了我的印章?」這該死的王八蛋!
石宏凱將脖子一縮。「你別說那麼難听嘛,我只是借你的印章用一下。」
「借用一下?」荊忍冷哼。「照你這種說法,那我也可以借你的人頭來練習踢足球嘍?」
聞言,石宏凱立刻退到牆角。「不過就是五百萬而已,你沒必要這麼跟我計較吧?」
「五百萬‘而已’」荊忍怒吼。「如果真的只是‘而已’,你怎麼不用自己的名義簽約算了?」欠揍!
「欸,這個嘛……」看著好友讓人頭皮發麻的怒容,石宏凱得吞幾口唾液,才敢回話。「要被保護的人是你,干麼要用我的名義簽約?更何況……只要你不違約,那五百萬根本就不用賠啊。」
「想用五百萬壓我,這就是你的陰謀?」荊忍語氣陰沈,臉上的表情更是恐怖。
「別說得這麼難听,明明當初就說好的,只要我找到符合你三個條件的保鑣,你就願意接受保護,難道你現在想賴帳?我警告你,那天可是有很多人在場作證喔。」
聞言,荊忍立即皺眉,這才想起當初在工地的對話。
懊死!那些條件目的只是在刁難,誰會料到臭凱子真的找得到符合條件的女保鑣?他真的是太大意了!
看到好友臉上不爽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石宏凱心情大好。拉拉衣袖,整整發型,重拾「飄撇」的風采。「總之,我已經和黑舍簽妥合約,你想違約,就得拿五百萬賠給人家。」呵呵,他真是天才啊,早料到這男人會賴帳,所以來了招先發制人。
青筋瞬間躍至額頭上,看著好友,荊忍發現自己得努力克制自己才能不伸手打爛他臉上的笑容。
「荊先生。」苗水淨出聲。「如果你不願意償付違約金,那麼你就必須接受我的保護,直到你的危機解除。」合約上載明,她必須保護荊忍的安全直到石設計師和他哥哥找出恐嚇之人,因此從她踏入辦公室的那一刻起,他的安危便是她的責任。
荊忍的視線轉回到苗水淨的身上,精明的腦筋同時也飛快的運作著。
如果由他解約就必須賠償五百萬的違約金,那如果是讓她——這個中國女圭女圭自己辭職不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