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聞聲,步行中的封恕先是一頓,然後緩緩的轉過身。
「公主有事?」
「听說你寧死也不願娶我?」鳳月靡鼓起勇氣跑到他身前。
「臣下沒這麼說過。」他可不記得王有拿死來威脅他。
「騙人!你明明就拒絕了父王的指婚。」昨日當天馳王將事情的經過以及他的顧慮說給她听時,她一下子就听出了這只是借口。
他居然敢擄她,卻不敢娶她?這是什麼狗屁道理?
她看這根本就是他的借口,事實上,他是根本就不想、也不願意娶她。
「此事欠缺考慮,因此臣下無法答應。」
「考慮什麼?考慮你我的身分,還是你的心意?」一個跨步,她欺近他,直勾勾的望進他的眼底,想要藉此看透他的心。
「我……」
「你不喜歡我?」不想多費唇舌,她開門見山地問。
沒料到她會將話問得如此明白,封恕一愣,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說啊,你是不是因為不喜歡我,所以才拒絕這樁婚事?」他可以不娶她,也可以拒她于千里之外,但是她只想弄明白,他是否是因為討厭她所以才不想娶她?
「這……」她的咄咄逼人幾乎讓他無法招架,然而最令他無法招架的還是她身上那不斷朝他飄來的淡雅清香。
聞著那誘人的香氣,會讓他無法思考,會讓他無法自己想要將她摟進懷里……
一甩頭,他將彼此的距離拉遠。「還請公主自重。」
「我才不要自重,除非你告訴我答案!」她不氣餒的又跑到他身前,踮起腳尖將眼逼近他的臉,固執的想知道答案。
看著那近在咫尺的秀顏,封恕多想自欺欺人的告訴她,他一點也不喜歡她,如此她就會退卻、就會放棄了嗎?
然而話才到嘴邊,腦海里偏偏浮現她燦如朝陽的笑容、嬌嗔不悅的怒瞪、無辜澄澈的凝視……他滿腦子裝的全都是她,早在不知不覺中,她的一顰一笑已在他的腦海里生了根,就算他騙得她一時,騙得了自己一世嗎?
「你為何不說話?」他的沉默雖然讓鳳月靡不安,卻也令她起了疑。
平常的他說一便是一,事情一旦偏離正軌,他二話不說肯定馬上跳出來糾正,這下卻反常的說不出話,這不是有鬼是什麼?
莫非他對她並不是太討厭?想法一出,鳳月靡覺得自己更有勇氣了。
「請公主別胡鬧,臣下還有要事待辦,請恕臣下先走一步。」斂下眼睫,他阻止那張秀顏再侵入他的心,長腳一跨,繞過她往前走去。
「不戰而逃,你沒膽!」她對著他的背影喊道。
腳步乍停,他冷硬的回過身。「臣下不是逃跑。」
「哦?那就告訴我答案啊,告訴我你究竟是喜歡我還是討厭我。」
「臣下對公主並無任何想法。」他四兩撥千斤。
「你騙人,人與人之間相處過怎會沒有任何想法?在我眼里,我就覺得你冥頑不靈、食古不化、一板一眼、冷酷無情、狼心狗肺、喪心病狂、猜忌多疑……」
她到底有完沒完?
「公主既是如此看待臣下,又何必執著這樁婚事?」他語氣火爆地問。
他不自然的怒氣看在鳳月靡的眼底,只覺得更有鬼,于是心思一轉,又道︰「不過你雖然缺點一堆,可你優點更多啊,你是我見過最忠心耿耿、最言而有信、最學識淵博、最武功超凡、最玉樹臨風、最器宇不凡……」
「你、你夠了沒?」封恕發現自己很難不結巴。
如此曖昧煽情的話真虧她能說得如此順暢流利,還臉不紅氣不喘的像是在跟他打招呼似的。
「當然不夠,在我心里,你的優點多到數不完,你想听我說完嗎?」她不願再對自己說謊,她願意毫無保留的面對他,就算結果不盡理想,至少她無怨無悔。
「公主請自重。」看著那雙真誠的大眼,封恕蚌視心弦的顫動,板著臉又退後了一步。
鳳月靡見狀,雖有點失望,卻還是不肯放棄。「好吧,我盡量自重,不過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
她真的不到黃河心不死是不是?
看著死纏爛打、執意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鳳月靡,封恕再也沉不住氣了。
深吸一口氣,他決定讓她死心。「若公主執意要听到實話,是,臣下確實是不喜歡公主,何況婚姻首重門當戶對,身為一位公主竟對一個奴才如此糾纏,公主不覺得有失身分?」
听著他一番嚴肅冷酷的對白,鳳月靡卻笑了,不過卻是苦澀的笑。
他以為她願意做個死纏爛打的女人?
若不是太愛他,她又豈會這般的不顧一切?
只是,即使她已如此不顧一切的找上他,他卻依舊不肯對她說實話啊……
「你笑什麼?」她的笑聲讓封恕大感難堪,他好不容易將話說絕,她卻不當一回事,這豈不是看他笑話?
收起苦笑,鳳月靡裝作毫不在意。「當然是笑你說謊不打草稿!當初我是什麼身分,你還不是對我大吼大叫、威脅外加恐嚇的對待我,而且還將我反綁在馬背上折磨我?如此的冒犯你都做了,如今你說這些豈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封恕被堵得啞口無言。
「喜歡就喜歡,討厭就討厭,何須顧慮什麼身分、禮法?我喜歡你,所以想嫁給你,可你呢?你究竟想娶我,還是想將我推開?」深吸了一口氣,她再也不給他逃避的空間,于是不顧一切的將手搭上他的雙肩,並顫抖的偎入他的懷里。
他冷酷的表情嚇不著她、無情的言語逼不退她,他可以說幾千遍、幾萬遍傷人的話,不過在她完全死心之前,她一定要知道他的真心!
心跳不會騙人,若他當真對她無情,那麼她就會完全死心!
沒料到她竟會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封恕伸手就想將她推開,然而當他握住那縴弱的臂膀時,一股無形的眷戀卻忽然將他和她層層的捆綁了起來,讓他再也不能離開。
「頭兒!」
身後,卞慶的叫喊打破了這旖旎氣氛。
仿彿瞬間自魔咒中蘇醒,封恕一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後,立即如遭電殛般迅速推開她,同時也將自己的身子往後抽。
「頭兒,原來您在這兒,關于那些小禁衛兵的升等考……咦?妞兒你也在……呃,不對不對,應當喚你天鳳公主了。公主吉祥。」自封恕身後奔來的卞慶不太適應的對鳳月靡彎身鞠了個躬。
「平身吧。」鳳月靡沒有因為卞慶的打擾而生氣,反而開心的揚起了嘴角,因為適才她終于發現了一樁非常不可思議的事!
原來這男人雖然總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可心跳卻是一點也不無動于衷!
他的心跳聲不但毫無章法,還轟隆頒隆的像是在打雷,完全就是不知所措的節奏,莫非是因為她的靠近讓他驚慌失措了?
從沒想過封恕也會為自己心跳加速,鳳月靡開心得簡直就要飛上了天。
「有什麼事回訓練場再說。」似乎察覺到自己在無意間透露了什麼,封恕完全不敢看向鳳月靡,轉身就往訓練場的方向快步離開。
「可是天鳳公主……」卞慶想說的是天鳳公主在,好歹也行完禮才走,不過他才開口說了六個字,封恕早已走得不見蹤影,害得卞怯譾時傻眼。
到底……有沒有必要走得這般瀟灑?妞兒好歹也成了公主,頭兒如此做會不會太失禮了?
不過想是這麼想,卞慶還是慌亂的替封恕巴自己朝鳳月靡連彎了兩次腰,然後才匆匆的跟上封恕的腳步。
「太好了,原來你對我並非真的沒感覺,這下我又有勇氣了……」看著封恕離去的方向,鳳月靡終于松了一口氣。
她還以為自己真的要放棄了呢,沒想到卻發現了這好消息,真是太好了!
只是他明明就對她有感覺,又為了什麼要這樣拒絕她呢?
看來她得想個辦法找出答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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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鳳月靡幾乎是纏上了封恕。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必有天鳳公主——這是卞慶等人觀察的結果。
雖然不曉得天鳳公主為何會這般纏著頭兒,不過他們卻曉得頭兒根本拿天鳳公主沒轍。
雖然頭兒表面上對天鳳公主冷言冷語的,不過就他們對頭兒的認知,如果頭兒當真討厭天鳳公主,早點了她的穴,然後將她扔回元樸宮了,因為頭兒總是用這一招對付那些對他死纏爛打的女人,不過頭兒卻始終沒這麼做。
雖然不明白原因,不過頭兒有交代,千萬別讓公主失了分寸——這種暗示,他們明白啦!
「你們頭兒呢?」這天,鳳月靡不讓喜兒跟,一個人又跑到訓練場。
「公主吉祥。」見到鳳月靡,一群人連忙行禮。
「免禮免禮,直接告訴我人在哪兒就行。」為了訓練新一批的禁衛兵,她曉得封恕大部分的時間都會待在訓練場,因此若要找他,來這兒準沒錯。
聞言,卞慶一行人你看找,我看你,然後一致的伸出手,指著某個方向——
「頭兒在這邊!」
「封大人在那邊!」
哪來的叛徒!
手比西方的卞慶一行人立刻循聲低頭瞪向眼前手比東方的三名小叛徒,而後者,被瞪得頭皮發麻,瞬間連退了三步。
「到底在東方還是西方?」鳳月靡一頭霧水。
「西方!」
一行人抬頭挺胸、信誓旦旦的直指西方,不過幾名和鳳月靡廝混……爬過樹的小禁衛兵卻用眼珠子努力的瞪向東方。
東方!東方!鮑主您千萬別著了這群老頭的道了!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看著小禁衛兵義氣八百的暗示,鳳月靡微微一笑,撩起裙擺就往東邊跑。
「小膘蛋,竟敢背叛頭兒!看咱們怎麼修理你們。」五人紛紛卷起袖子,朝叛徒一步步靠近。
「哇!救命啊,老頭們要殺人啦!」小禁衛兵們見苗頭不對,拔腿就逃。
「老頭?!」五人全仰天長嘯。「混蛋臭小子,你死定了你!傍我站住!」
「笨蛋才站住啦!」
逃跑的腳步更快,訓練場上瞬間黃土飛揚,一場老龍與小雹之間的戰爭于焉展開,而朝著東方來到一片草原的鳳月靡果然找到了封恕。
「封恕。」
「還請公主喚臣下一聲封大人。」一看到鳳月靡,封恕不管是語氣或表情都泛著一股冰冷,仿彿像是剛從冰窖里爬起來似的,而鳳月靡卻是聳聳肩,不以為意的緩步走向他,一副有備而來的模樣。
「你在做什麼?」她問。
「替馬刷毛。」
「我幫你。」
「如此‘卑賤’的工作,不敢勞煩公主。」他強調重點,希望她能懂。
「照顧馬兒乃是人類的愛心,怎能說是卑賤呢?」說著說著,她撿起地上的馬刷,有模有樣的學著他的動作,替馬刷起毛來,然而封恕見狀,卻皺起了眉頭。
「公主請注意身分。」
「什麼身分?天女的身分,還是公主的身分?」
「你不該這麼委屈。」封恕這麼回答。
「我不委屈啊,能這樣與你站在一起做相同的事,我只覺得快樂,又怎會覺得委屈呢?」鳳月靡微笑。
「你——」封恕曉得自己該再次提醒她不應說出如此有失身分的荒唐話,然而看著小臉上那真誠無偽的微笑,他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何況是天女又如何?是公主又怎樣?假若這些高貴的頭餃會將你推得遠遠的,那麼不要也罷!我寧願當回階下囚任你吼任你罵,至少身為階下囚,我就可以理所當然的與你共騎,可以看見最真實的你。」
想起過去的時光,鳳月靡又笑了,卻不曉得一旁的封恕卻因為她的話而愣住了。
刷毛的動作停了他不知道,馬兒不悅的嘶鳴他沒听到,他只看得到她眼里那熠熠生輝的溫柔、水水顫動的情動以及那澄澈卻深幽的愛戀。
她的感情是如此的鮮明,為何他現在才發現?
不,或許他早就發現了也說不定,只是不敢正視。
早在她毫無防備的靠著他沉睡、仰首對他皮皮大笑、用埋怨的眼神詢問他是不是喜歡天璇公主的時候,他就已感受到那隱約的愛意,然而他卻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用冷酷包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將眼別開。
「先前,你從未當我是天女尊敬我,對我是萬般的肆無忌憚,如今卻老拿身分當借口,拒我于千里之外,你要我怎能相信這就是你的真心話?在你的心里,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難道你就真的那麼討厭我,討厭得不惜說謊就只為了逃避我?」鳳月靡垂下眼睫,首次露出哀傷。
「不是的!」見到她那絕望的表情,封恕來不及多想便開口反駁。
「你別騙我了,這幾日不管我怎麼笑臉迎人,你的表情卻愈來愈冷,仿佛巴不得我瞬間消失的樣子,我想你一定是非常厭惡我吧?厭惡我這樣對你死纏爛打……」
「我不……」
「你又何必隱瞞呢?」她咬著唇截斷他的話。「表情騙不了人,你的厭惡都寫在臉上,我豈會不曉得?」
「我……」看著那張溢滿痛苦的小臉,封恕第一次覺得自己做錯了。
身為一個公主,她從不用高貴的身分命令他,反而是拿著真心對待他,而他卻自私的將自己的心深埋,寧願用冷酷的表情面對她,也不敢將真心話說出,他究竟算什麼?
如果他誠實一點,他早該承認自己對她自己是無法自拔。
她的笑容是多麼的迷人他知道,她的感情是多麼的堅決他也曉得,然而就因為曉得,所以他才不敢將真心話說出,因為他曉得,一旦他說出實話,那麼她一定會想出更多的辦法說服他、征服他。
而天曉得他的心房已是多麼的搖搖欲墜?光是為了對她擺出冰冷的表情,就足以讓他徹夜未眠!當她因他的冷漠悲傷時,只有他自己曉得他也沒好過到哪兒。
咦?她沒看錯吧?她是不是在他的臉上看到懊悔了?鳳月靡瞠大了眼,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因為確定他不是真的對自己無情,所以她才會打算用纏功逼出他的真心,只是先前無論她如何死纏爛打,他總是不為所動,所以今兒個她才會來個動之以情,沒想到卻出現了意想不到的結果。
若是照著這情勢走下去,是不是會有更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呢?
心緒一轉,鳳月靡心情不禁開朗了些,可是又不敢露出太多的表情,反而將頭垂得更低,轉身繼續扮可憐。
「既然你這麼討厭我,我也不想繼續惹你討厭,成親一事就此作罷,明日起我再也不會來找你,不過今日你能不能別再對我冷言冷語,試著將我當作朋友,別拒我于千里之外?」
他竟然讓她變得如此卑微?
看著那隱含著哀傷、祈求的秀眸,封恕覺得自己就快因心痛而無法呼吸了。
其實她說的一點都沒錯,身分確實只是他的一個借口,為的就是掩飾他心中的脆弱。
從頭到尾,他根本就不曾在乎過身分,他在乎的是自己的能力!
以往,她在洛月國過的是錦衣玉食、千人服侍的生活,倘若她真的委身于他,他根本無法保證自己是否能夠給她同等的生活環境。
既然對她動了情,他又怎麼可能不想擁有她?
只是天馳國畢竟不比洛月國富庶,既沒山珍海味,也沒有金銀財寶,可只要她留在宮中當公主,便可高枕無憂的過一輩子,比起委身于他,跟著他吃苦一輩子好過太多了。
「好不好?」見他許久不說話,鳳月靡以為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綻,于是立刻伸手偷捏自己一把,好讓自己的雙眼能擠出一些淚光,強化可憐的姿態。
看著那泫然欲泣的小臉,封恕心更疼了,可他卻認為這是再好不過的辦法,高貴的她應當過著更好的生活才是。
「好。」點頭,他同意了她的條件。
「謝謝你。」她喜悅又哀傷的朝他綻放了朵微笑,然而就在此時,遠處的草地上忽然傳來一連串激躁暴烈的嘶鳴。
轉首,鳳月靡看到一匹駿逸出眾、毛色黑亮、眼神桀驁的黑馬被人綁在木樁上。
也許是厭惡脖子上的粗糙麻繩,或是憎恨自己的自由被人捆綁,那匹黑馬暴躁的不斷抬腳甩頭,仿彿想要藉此將脖子上的粗糙麻繩給扯斷,可是無論它如何掙扎,脖子上的麻繩依舊將它困在木樁邊。
眼見此招無效,它立刻換了個方法,只見他四肢微曲,然後用身子的重量開始往後拔河。一邊後退,它一邊噴氣瞪著眼前套在木樁的麻繩,充滿靈性的黑眸里閃爍著絕不屈服的高傲。
看著黑馬,鳳月靡雙眼一溜,忽然想到了一個好點子……
「那是昨日捉回的野馬,體態健美,不過性子非常躁烈,所以將它綁在木樁上消磨野性。」順著她的視線,他替她解釋。
「我想看它。」
他蹙起眉頭。「危險。」
「我不會太靠近它的。」
「可是……」
「它有麻繩綁著,不會有事的。」
語畢,不理會他還想說些什麼,她撩起裙擺就往那匹黑馬沖去,直到兩者之間剩下五尺的距離才停步下來。
而遠方的封恕見她終于停下腳步,這才松了口氣,不過雖是如此,他的眼神始終無法自她身上移開。
她的性子天真又莽撞,這麼靠近馬兒教他如何不為她擔心?
靶情不停地催促著他快到她的身邊保護她,理智卻偏偏讓他無法這麼做。
因為愛她,所以他更不能靠近她;為了她好,他該親手斬斷這段情絲,與她保持距離才是,寧願自己難受,也不能讓她堂堂一個天女跟著他吃苦一輩子。
他畢竟不是最適合她的對象啊……
「被綁著很不舒服吧?」仿佛知道封恕正注視著自己,她故作自然的背過身,小小聲的對著黑馬開始說話。
「嘶嘶!」黑馬充滿敵意的瞪著鳳月靡。
「不過你放心,你一定會得到自由的,因為……」
就在一抹神秘的笑弧自粉唇邊一閃而逝的同時,草原上忽然刮起一道詭異的強風。
強風來得又急又猛,幾乎是在瞬間就將青色的草地給卷入一片混亂之中。
逼土草末全被卷入空中旋轉飛揚,遮蔽了封恕的視線,齊置的馬具被強風吹得鏗鏗鏘鏘作響,阻礙了封恕的听覺;在這片混亂之中,他只听見被綁在木樁上的黑馬驚駭的連連昂首嘶鳴,而它兩對有力的四肢更是暴烈的在地上用力踩踏,仿佛像是在嚇阻敵人入侵,或是……
想起起風前鳳月靡人就站在黑馬身前,封恕鎮定的心跳瞬間凍結了。
「公主!」
風馳電掣間,他縱身一躍,瞬間化作一道雷電朝鳳月靡適才的方向奔馳而去。
他不顧強風打在臉上是多麼疼痛,黃上草末戳刺眼楮會不會令他失明,他只是不斷的往前急奔。
明明不到百尺的距離,他卻覺得自己仿彿花了太多的時間;明明腦海里那背對著他離去的背影還是那麼的清晰,他卻覺得自己似乎就要失去那縴細的背影。
膘亂之中,他看不見她的身影,听不到她的聲音,在這混亂的世界里,他竟然將最珍貴的寶物給弄丟了!
她到底在哪里?
她還好嗎?有沒有受傷?害怕嗎?
為什麼方才他不阻止她?
為什麼他會愚蠢的想要與她保持距離?
為什麼他的動作不能再快一點,眼力不能再好一點?
心,就要被滿滿的懊悔與自責給沖破,站在鳳月靡適才的位置,他心神欲裂的到處尋找那前一刻還對著他微笑的人兒。
強風依舊咆哮,黃土依舊飛揚,最後,他終于發現那側臥在地上、仿佛失去生命的雪白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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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鳳公主遭馬踹傷一事如火如荼的傳開了。
听說天鳳公主雖然只是輕傷,但因驚嚇過度整整昏迷了一日一夜,直到今日才清醒。
听說事發當時封大人也在場,因自責自己沒能保護好公主,所以主動向王請命接受懲罰,不過王不但沒責怪他,還原諒了他。
听說封大人抱著昏迷的天鳳公主來到御醫院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既狂亂又脆弱,害御醫以為是遇到了什麼失心瘋的患者,嚇得差點大喊救命。
不過總而言之,天鳳公主沒什麼大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姐姐……」
此刻待在元樸宮里照顧鳳月靡的天渠兒終于忍不住發出聲音。
「嗯?」
「你要不要回到床上躺一下,畢竟驚嚇過度的人應該是沒什麼精神和心情玩沙包才是吧?」看著玩沙包玩得不亦樂乎的鳳月靡,天渠兒和喜兒紛紛放下手中的針線,忍不住也心癢了起來。
「有什麼關系,我人在房里,誰也不知道啊。」鳳月靡依舊玩著喜兒替她做的花形沙包。
「不過封大人耳力向來好,喜兒建議公主還是小聲點好。」裝也裝像一點嘛!哪有受傷的人這般快活的。
「好吧好吧。」鳳月靡這才收斂自己的笑聲。
「姐姐,听說封大人這兩日來過好多趟,可你都不見,為什麼呢?」
卑題一扯到封恕,鳳月靡總算停下玩耍的動作。「自然是為了演戲啊。」
「演戲?」
「他心思敏銳又通醫藥,昨日只是因為太過驚慌所以才沒發現我裝暈,要是我真的接見他,豈不是給他機會明察秋毫?」看著昨日他為著她露出的驚慌與自責,她更加確定他對自己並非毫無感情,或許她還可以自我滿足的猜測,他多少對自己是有點喜愛的,嘻嘻!
「原來如此,只是姐姐,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你都受傷了,封大人卻還閉口不提婚事,你想封大人會答應嗎?」天渠兒實在好擔心自己還是得嫁給封恕,這幾天一直煩惱著這件事。
「這你就別擔心了,本山人自有妙計,我一定會讓他娶我的。」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鳳月靡自信滿滿。
「那……」就在天渠兒想進一步詢問鳳月靡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宮女小跑步的聲音,接著過了一會兒,一道人影出現在門邊——
「公主,封大人求見。」
聞言,鳳月靡也不慌張,只是慢條斯理的對喜兒使了個眼色,而後者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後便將門推開,對前來報訊的小爆女道︰「公主身子不適,不見客。」
「可是封大人……」
「封大人那邊就由我來處理,你先去忙吧。」
「是。」
小爆女走後,喜兒將門闔上,只身來到了前廳。
「封大人。」她朝封恕埃了福身。
「公主還是不見客?」看見只有喜兒一人出現,封恕難掩失望。
「是,公主因為身子不適,所以無法見客,還望封大人勿見怪。」
「公主身子不適,應當好好休養,不見客是應該的,只是公主的傷勢好些了嗎?有按時吃藥嗎?」昨日懷里的她是那樣的面無血色,他實在擔心極了,所以這兩天一有機會就想來看看她,可沒想到卻總是不得其門而入。
雖然他不想懷疑她在躲他,可是人人都能通行無阻的元樸宮,就只有他一人老是被拒于門外,實在讓他不這麼想也不行。只是他究竟是做錯了何事,竟讓她這般避之唯恐不及?還是她這是在責怪他沒將她保護好?
「是,公主好多了,也有按時吃藥。」
「那就好。」
「封大人,公主有話要小的轉告給您。」喜兒忽然道。
「什麼話?」一听到鳳月靡有話想告訴自己,封恕一掃落寞,瞬間引頸企盼的看向喜兒。
「公主說她一定會說到做到,往後她再也不會去打擾您,婚事也會請王撤銷,請您安心。」
沒料到鳳月靡要說的竟是這件事,封恕棒吸一窒,不禁往後踉蹌了一步。
「封大人沒事吧?」喜兒忙問。
「沒、沒事。」
「既然沒事請容喜兒告退,喜兒還要替公主煎藥呢。」
看著喜兒的嘴一張一合,封恕謗本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說些什麼,他滿腦子想的就只有適才所听見的話。
她說到做到,他應當開心才是啊,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
往後她就是快樂無憂的公主,而他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無法帶給她幸福,可為何……為何他會這麼的後悔、這麼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