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願意讓我照顧你嗎?
昨日,孫達非臨走時問她這麼一句。
她知道他的意思,他所謂的照顧,除了保她安逸無虞的下半生之外,若她願意,還可以是感情上更深厚些的關系。那隱約的希冀眸光,閃爍著這樣的訊息。
他的眼里有比報恩更多些的情動,對她。
她不是未解人事的少女,不會裝做不知道。而裘非──現今回復本名的孫達非,就如同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被她所收留的小乞兒一般,他擁有優渥的身家,以及地位。這樣的自信,讓他有勇氣與信心對她說出照顧她的話。
一個落難的千金小姐,實在也沒什麼好挑剔的了,何況這孫達非具備著相當好的條件,他身上那股正派端肅的氣息,甚至是葉驚鴻遠遠比下上的。他這樣對她提起,簡直是她高攀了他。
任何一位腦袋清醒的女子,相信都會毫不考慮地應允他吧。這個男人呈上的可是一顆赤忱的真心哪!女人一生要的,不就是被伴侶深深地尊重疼愛嗎?她看得出來,孫達非是能夠給她一切的人,他走能為她建造出全新的安逸無憂的天地。但是……她卻不再適合那樣的生活了呀。
十四歲以前那種養尊處優的生活已經離她好遠,遠到再也記不起那曾經是怎樣的日子。每一次的追思,都也是渺渺的影像以及深深的心痛,久了,也就不願再多去想了。
事實上,這些年來她能想的時候也不多,每當她心情特別低落時,總無法維持那平板無思的心緒,暗自垂淚。不知為何,他都會意外地在那時出現。
多麼奇怪的巧合呀,總是他出現時,而她心思正脆弱。
"怎麼了?一回來就見你哭?"四年前,他出任務,一人一馬直奔萬惡谷暗殺"絕谷七惡",據聞那是一場驚險的戰役,堅持一人獨去的葉驚鴻,生還的機會渺茫,可他就是為了這樣的刺激,決定一個人去。
那一去,去了二十三天,音訊全無。誰也沒料到他會活著回來,而他回來那晚,沒人察覺。他直接來到她房中,意外見到她呆坐在床緣垂淚。當時他這麼問著。然後又道︰
"哭什麼?我不以為我的死訊會讓你哭。"他的衣衫殘破,像是經歷一場又一場的大戰,衣服上每一處地方都有血跡,不知是來自他身上的,或是別人身上的。總之相當狼狽,像是剛從地獄修羅場必來──他常常是這樣的,遇到高手時,都是這模樣回來,她漸漸也不太感到驚駭了。
"我……想家人……"那時十六歲的她,還是單純青女敕的孩子,縱使經歷巨變,終究年少,也因為怕他,不敢對他有一絲掩藏。
他將外袍月兌下丟到角落,整個人像是終于松懈下來,直直地橫躺進床鋪里,留一雙長腿垂在外頭。
"有什麼好想?死掉的人,想了何益?,"他將她一扯,教她跌趴在他胸膛上。他身上有汗味、塵味與血腥味,吸人口鼻之內,引起一陣戰栗驚悸。很難受,卻不敢推開他。
"你不……梳洗一番嗎?"她的聲音細如蚊吟,屏著氣。
他閉上的眼張開一條縫,望著她道︰
"下了,你給我洗個臉吧!"然後,他便睡了。
是了……自那一次起,他每次來,她便給他洗臉,不管他是不是來之前已經梳洗過。而他似乎也頗為享受,就一直這麼延伸成習慣下來了。
從那時起,他們的牽扯便深了起來。本來,他是不大理她的,雖然說她是他的女人,但並不是一開始就有夫妻之實。這人,一顆心只在武藝的精進與找高手打斗,酒色財氣這些東西並不在他眼內。
偶爾來到她房內,最常做的事是睡覺,真正的睡覺。
當他尚不困時,會逼她說話,不允許她老是當個啞巴。
兩人之間真正有夫妻之實,是在他二十五、她十七歲那年。好似他活了二十五年,方知世上尚有另一種性別叫女人。所以興致盎然,光看著她就看了大半夜,嚇得她幾乎昏厥過去。
初識雲雨那一夜,相當折騰。
他這人,奪位就要奪尊,練武就要練絕頂,比試非得比盡興……所以,初試男女之事,也就毫無節制地狂放。羞得她三天不敢下床見人,悲慘的以為日後苦頭還多,這人終于開始對她執行踐踏的樂趣了……
但是沒有,他依然不常來,差別只在一旦來了,不若以前是純粹的睡覺,而是會有夫妻般的親密舉措。這種生活上的轉變,讓她不知所措,心里還沒理出一個頭緒時,他……卻已經帶了其他女人回來……
然後,逐漸形成一座小綁宮;然後,她自此就……什麼也不再想了。
唉……
她已經不太清楚她變成這樣冷心冷性,究竟是因為滅門之痛所致,還是……他帶給她太多失望?
突來的想法讓她一駭!失望?葉驚鴻讓她失望?!
沒有希望,哪來的失望?她不可能會對一個她懼怕的男人寄托出這種東西的!
天,她在胡思些什麼!
下下不,不要想了,夜深了,她該睡了!
腳步幾乎是踉艙的,她奔進內室,連中衣也沒月兌下,便就窩進床帷里,緊閉雙眼,再也不肯張開。
睡吧!只要睡了,就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直到廂房里的燭火燃盡,房里所有光亮被黑夜所吞噬,那個佇立在暗處的男子才稍有動靜。
月光灑落下來,隱約照出那抹英挺的身影,勾畫出那男子端正而好看的面容。他是孫達非,自晚膳後,便一直守在裘蝶的房外。一方面是防止有人入侵,對她下釗;一方面自然是……聊慰自己的傾心之情。
這些年,因為一心追查裘府滅門之謎,背著仇恨的他,已經忘記笑是問物,他沒有摯友、沒有自己;除了嫉惡如仇,讓惡人伏誅之外,他不知道該如何把日子過下去。
他恨!他的人生因為一場如謎的血案而潰解!
小姐對他有救命之恩,而美麗的她,更是他心目中仰慕的天女,一點褻瀆之心也不敢有,只願今生今世能跟在她身邊伺候她;而裘老爺,則對他有知遇之恩。當年老爺查出了他的身世,知道他是已歿邊關守將孫繼榮的遺月復子,也算是出身良好,只是因為父母雙亡,才淪為乞兒。而後見他根骨上佳,是適合練武的體魄,決定讓他拜入名師門下學藝。
當年老爺期許他學成後進京考武狀元,縱使無意光耀門楣,卻是可以提升地位,這麼一來……
"即使只能當個縣郡的督指揮使,倒也是配得上我這即將告老還鄉的禮部侍郎的千金了。"當時,看透他少年心思的老爺這麼對他說。
這也是他拜入秦陽山"風鑒老人"門下,學藝學得比任何人都刻苦扎實的原因了。那時的他,一心只為未來的美麗憧憬而努力著,再怎麼苦都是甜蜜……
嚴格說來,小姐已經算是他的未婚妻了。這是老爺私下允了他的事,但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現在的他,又能跟誰說去?
昨天的一番長談,她告訴他,沒有所謂的仇人了,因為當年那批殺掠她一家子的惡賊,被隨後追來的葉驚鴻給屠殺殆盡了。那些人剛好是葉驚鴻的任務,若他想得到燕樓的主事者大權,就必須單槍匹馬殲滅那批神出鬼沒的天行山惡賊。他追了十二天,太過疲憊的他,只想迅速了結這件事,于是抽出長劍,沒讓那些殺紅眼的盜賊來得及應變,便一個一個的斬殺。
有些惡賊根本不知道有一名地獄來的修羅正在他們後方突襲,他們只忙著追殺裘家所有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並哈哈大笑游戲其中,把所有哀嚎厲吼當成美妙的音樂;把砍下的肢體、頭顱丟來甩去當蹴鞠玩─一直到他們一一也成為被肢解的碎片。
小姐在敘述那事件時,眼神是空茫無神的,簡直像游魂,一直飄游在當年那場血腥里,不曾活過來那般!
可惡!
他緊閉上眼,拳頭狠狠往樹干上一擊,"啪茲"!樹干被穿透一個窟窿,部分碎屑剌進他拳頭里。這一舉打的只是蠻力,沒以內力護體,他就是要自己痛!懲罰自己在六年前的無能為力!懲罰自己居然不是親手血刃那些惡賊的人!那是他的工作呀,怎會……怎會是教葉驚鴻那樣一個煞星給做去了,也做完了?!
保護小姐的人應該是他!帶她遠離那場捌劫的人應該是他!但是他什麼也沒做到,學了一身藝業,極力在江湖上鏟奸除惡,尤以那些盜匪為甚,他是從來不心軟放過的。但那又怎樣?!
就算他救了全天下的人又怎樣?就算他除掉了全天下的惡人又怎樣?他就是沒能報仇,沒能以自己的雙手去誅殺那些滅了裘府的惡人!
裘家給滅了,小姐淪落江湖。她這麼一個千金之軀,從來就是以鮮花珠玉嬌養著的貴氣玉人兒,怎堪承受這些?怎堪呀!
為什麼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不在她身邊?
他恨!他好恨!
這樣的恨,將會伴隨著自責,纏繞他一生!
以前那個愛笑的小姐,如今已經不會笑了,是他的錯!他來得太慢,是他的錯!他沒來得及保有她的天真愛笑;他沒來得及來到她倉皇的生命中,為她頂起一片無憂的天!時光流逝了,帶走她的笑、改寫了她的生命,其後,居然是葉驚鴻那樣的人充塞著她全部的生命與記憶!這真是天殺的錯誤!
"啪茲"!拳頭再度重重擊向樹干,終于將樹干腰折。
這個錯……他能有機會改變它嗎?
他能嗎?
對著那方已經暗下的窗口,他深深看著,眼中有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
眷戀。
定遠城的瀟湘客棧,向來以美食聞名,近幾年被第一財主錢繼言收購為旗下商號後,更加的發揚光大。別說樓下食堂常常客滿了,上頭的客棧也常是住滿的,除了門面的裝飾不俗,頗吸引人之外,其待客態度更是一等一的好,把每一個來客棧里的人都服侍得像是大老爺、貴夫人一般。
今日,又是用餐時刻,下頭當然是客滿的,近些日子以來,听說定遠城里到處都住滿了外地人,每一處食肆一到用餐時分都是滿座,更別說這個以美食聞名的瀟湘客棧了。
而上頭的小軒廳里,尋靜的人、有錢一些的人,都會在此用餐。
"大哥,我們已經玩遍定遠城里城里城外了,接下來除非我們要走了,再不,也應該去燕樓找葉樓主了吧?"清脆的嗓音來自一名小女生的嘴里。她叫湛藍,是一個十五歲的娃兒,有著一張清秀討喜的可愛臉蛋。
小軒里用餐的人除她之外,還有兩名男性。穿黑衣短褂打扮的,看得出來是下屬的身份;肅穆的表情,一看便知是寡言沉默的性子,他叫路奇。
坐在小丫頭旁邊的那名穿藍衣的男性,則是路奇的主子;藍衣男子叫邵離,也是湛藍口中的大哥。他開口道︰
"原本一抵達定遠城就要求見葉樓主的。但看到燕樓這般不平靜,一切只好先撩下了。"這也是他決定先帶湛藍游玩的原因。
"這些不平靜是來自冰魄寒蟬呀,大哥不是因為這樣,才想來對葉樓主說明的嗎?"
事實上,數月前葉驚鴻從富西城季府擂台上奪走的冰魄寒蟬是件贗品。葉驚鴻會參與奪寶的原因是為了逼邵離與他比試武功,全然不管搶了這江湖人人求之而不可得的至寶之後,會招來多少後患!葉驚鴻不會不知道這事的嚴重性,以及會給燕樓帶來多少麻煩!但他根本不在乎,只想逼邵離出手。
雖然說懼于燕樓的威名,不至于教全江湖的人都來挑-奪寶,但那些真正武藝高強的人,卻是分毫不會退縮的。
"光這一個月好了,除去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人不說,就有'奔雷掌'段熙、'摧情宮'副宮主唐水月,以及'東劍西刀'的劉遂、劉追兩兄弟。都是很有名的人物呢!"說完又想到,湛藍很快補充︰"還有還有,三天前葉驚鴻大戰大漠之鷹瀚兀飛,可真是精采呢!"
邵離微微一笑,替她添了一碗湯要她喝,才道︰
"別說得好像你也在打斗當場懊嗎?什麼精采的。"
"我在樓下听人說書呀!說得好精采呢!他們說,那大漠之鷹是塞外的頂尖高手,從未嘗過敗績,武術招式以陰狠詭譎聞名。要不是葉驚鴻故意以左肩露出大空門誘敵,根本不可能在鏖戰三個時辰、耗盡體力之後,一舉奪取瀚兀飛的性命的。"湛藍最喜歡听故事了,每到一個地方,都會迅速與當地的說書先生混得熟爛。幾個月下來,她听到的奇聞軼事簡直比邵離還多了,只不過,其真實性有待商榷就是了。
"大哥,听說葉驚鴻因此而受重傷,以至于他的愛妾被奪,他卻一點辦法也沒有。是不是真的呀?"
"這……為兄並不清楚。"才說完,邵離突然將湛藍抱起。
幾乎是同時,一道黑影從窗口掠了進來,行速太快,竟讓窗外的人來人往皆無听覺!連落地都像一片羽毛般沒有驚動落塵分毫。
那黑影佇立在小軒中央,渾身散發一股狂妄的氣息。開口道︰
"等你很久了,邵離。你這一趟,想必走得十分艱辛了?"笑笑的表情,掛在英俊到顯得罪惡的臉上,有些涼颼颼地。
"葉樓主。"邵離拱手。然後對身邊的丫頭道︰"藍,見過葉驚鴻樓主。"
"見過葉樓主。"湛藍眼楮睜得好大。哇!真的見到說書者口中的一方梟雄啦!懊棒喔!
"這位是?"葉驚鴻問。雖然眼光從未低放在武藝低下的人種身上,但因為邵離表現出的慎重與關愛,所以看了一眼。
"這是湛藍,邵某的義妹。"
湛?心思突然一閃,葉驚鴻問︰
"姓湛,女娃,你與二十五年前曇花一現的'白玉千面'湛恆,有何關聯?"
不曉得旁邊兩人的臉色因听聞這赫赫名頭而霎時微變,然後浮現一絲了然地看向她,湛藍老實道︰
"我不認識什麼白玉千面,但是湛恆是我爹。"
"那你應該有不錯的武藝修為了──"了字說畢,葉驚鴻突然出手,意在一探湛藍虛實!
啊!湛藍嚇一跳,連個哎呼也叫不出來,更別說迎戰或閃躲了。幸而有邵離!他早有防備,在葉驚鴻抓箝住湛藍脖子之前,他已將她抱開,並挺身接下葉驚鴻那一招,以一股柔勁化解掉那強霸的攻勢,然後兩方退開。
"她沒功夫?!"語氣里帶著一絲遺憾,也有著指控意味。
"只是勉能自保,請葉樓主勿再對她出手。"邵離警告道。
"我、我有武功啦!"湛藍覺得自己應當要說明一下。
可惜人微言輕,沒人理她。
"江湖百年名譜,十年選一名當代人物。能登其榜的人,應當不是虛名。若不是虛名,便只能說是後代不成材了。可惜。"說完,眼光便不再擱置于"不成材的湛藍"身上,只望著邵離。"你來定遠也一個多月了,怎地不來燕樓做客?想必是想要等葉驚鴻親自上門邀請了。"
邵離拱手道︰"不敢有勞。"
"或者,是體諒我現下敵人已經太多,不宜被我找上比試,想等我忙完了一切,若還沒死,再與我一敘嘍?"
"葉樓主,邵離向來無意與你交手,你以冰魄寒蟬引我前來,我來了,但仍希望不必與你一較高下。"
"哦?你不想得回冰魄寒蟬?"葉驚鴻將冰魄寒蟬放在手中拋丟著問。
"若,你手上之物,並非冰魄寒蟬呢?"邵離嘆道。
葉驚鴻聞言頓住動作,眼光望著手上的白玉許久,然後哈哈笑了起來,看不出他此刻是生氣,還是真正的愉悅。
"有意思。竟是因為贗品,所以你才來!邵離呀邵離,我就是見不得你這樣的人。一個有俠義心腸的人,是不該存活在江湖上的。"
"在下並非俠義心腸。"
"你只是有著原則,崇尚正直。"葉驚鴻是了解他的︰"你來,是想讓我明白這是假貨,這個引起江湖動蕩的東西,只是假貨。但那又怎樣?無論真假,能達到目的就成了。你還是躲不過與我一戰。"
"不能等些時候嗎?"邵離實不願被卷入燕樓的事端里。
"明日,子時,落雁坡。"葉驚鴻撂下戰帖。
"你自己都還傷著,就要打了呀?!"湛藍忍不住驚呼出聲。她看得很清楚,葉驚鴻的左肩上有很深的傷口。
"如何?"葉驚鴻只看邵離,不理會旁雜碎語。
"葉樓主,邵離無意打這樣一場不公平的比斗。"
"不公平?敢情你是勝券在握,瞧不起葉某嘍?"
邵離定定看著他︰
"邵離雖不敢自稱高手,但是公平兩宇是識得的。無論葉樓主的武藝高低,讓你帶傷比斗,在下無法接受。"
"由不得你。就這麼說定──"清淡的語氣突然一滯,葉驚鴻臉色微變,伸手欲往身上大穴點去,但已經來不及了,他一個踉嗆,退幾步靠在牆上,連聲音也發不出來。著道兒了!他居然會著了人家的道!
是邵離嗎?他不應是這樣的人──
"葉樓主?!"邵離對這情況也感到驚訝,立即地奔過去要幫助他,但被葉驚鴻所剩不多的氣力給彈開。他便不再近了,眼光一閃,直接看向身邊的湛藍。
"嘩!居然要等那麼久才起作用,你的武功果然很高耶!大哥,他中了我的軟筋散,至少十天內不能找你比斗了,你高不高興?"湛藍咋舌表示驚嘆完畢後,歡天喜地對邵離邀功,非常地得意洋洋。
本來嘛!要是有人牛到什麼話也說不通,索性就別說啦,放倒他比較快嘛,還跟他羅嗦些什麼?!
她真是太聰明了,對不對?
唉……
十天,十天就夠葉驚鴻死上一百次了。
"大哥,你別嘆氣嘛!我是看你很不想跟他打架的呀,偏偏他又那麼牛,我才出此下策的嘛!你看現在不是好了嗎?他沒功夫了,明天就不能跟你打了,你就不必煩惱了呀!"
無力一瞥,再是一聲深嘆。唉……
"再說他罵我是不成材的後代,人家不服呀!我爹爹最厲害的是易容術,武功只算是次要的,怎麼可以說我不成材呢?我在易容術上可是青出于藍的呀!順便再教他瞧瞧我娘的真傳──下毒。讓他知道厲害,就不會再瞧不起我啦!"
唉,唉,頭疼呀……
"哎喲,大哥,你還是要皺眉呀,那……我想法子讓他恢復功力好了。"口乾舌燥的湛藍終于泄氣地投降了。
直到此刻,小軒廳里的其他三人才把目光轉向她身上。
"你不是說身上沒解藥?"邵離問著。
"我身上沒有,但是可以去調配出來呀!我想這解藥的配方在這種大城里不會太難找吧?"湛藍跑到小桌幾旁磨墨寫字,一下子就洋洋灑灑寫出一大串草藥名稱。"這藥服下之後,三天後就可以恢復七成功力,五天之後完全痊愈哦。"
"嗤!"一聲輕笑,從牆邊那個懶懶坐在太師椅上的男子嘴里傳出。"三天是嗎?"
"你笑什麼?"湛藍搞不清葉驚鴻這是開心,還是諷刺。
"葉樓主,邵離會負起一切責任。請原諒舍妹。"邵離自是明白葉驚鴻有仇必報的性情,決定一肩承擔下所有的仇隙。唉!看來是避不過正面交手了。
即使中了軟筋散,此刻內力全失,只是一個普通尋常的男人,但是葉驚鴻仍不改他的狂妄與氣勢。
"哦?這可稀奇了。向來獨善其身,不沾染各式江湖恩怨的邵十三,怎地會願意-進我燕樓的渾水中攪和?只為了這女乃娃兒?"睥睨地斜看過去一眼,嘖嘖有聲︰"比之于水柔柔,顯得閣下的眼光相當獨到呵。"
沒回應他的奚落,邵離只等他一個承諾,定定地望著他。
葉驚鴻也回望他,然後笑了,建議道︰"無須如此麻煩的,邵離。與其怕我日後殺了這丫頭,不如現下你就殺了我,如何?"
湛藍的小嘴張得好大。倒不是因為听到葉驚鴻想殺她的話,而是這個奇怪的葉驚鴻居然建議大哥殺他耶!建議大哥趁人之危殺他耶!瞧瞧,這世間還有比他更怪異的人嗎?!江湖上既然有這種怪人,怎麼大哥還老是說她奇怪咧?
"邵離從不做這種事。"邵離連考慮也沒有,平穩回絕。
"你寧願要我一句承諾?你相信我會遵守承諾?"他憑何而來的自信?
"我相信。"
"信一個惡名昭彰的燕樓主?"
"你是惡名昭彰,但從未毀諾。"邵離是知道這一點的。
葉驚鴻微怔,然後笑道︰
"當全江湖人都只會扳著手指數我又殺了幾個人時,沒想到居然會有人注意到我這一點微不足道的小毛病!邵離,你不簡單。"
"過獎。如何?"拱手謝過,仍是索諾。
"可以!我放過她,一切全記在你頭上算數。"
"多謝──"未說完,一聲巨響破窗而來,邵離抱湛藍飛到隱蔽的角落,躲過那巨大物體的攻擊。窗破了,接著是一陣箭雨密密地飛射進來,數量之多,瞬間可將人射成蜂窩!
葉驚鴻雖已失去內力,但多年的學武,仍是讓他反應迅速,他俐落地往地上一滾,幾個大轉圈後,也到了角落。但這只是一時的安全,接著破門而入的人,見人便殺,目標尤放在葉驚鴻身上!
"去死吧!葉驚鴻!"一柄刀隨著大吼砍向角落的葉驚鴻。
雖然路奇搶救得及,沒讓葉驚鴻給劈成兩半,但是皮肉傷仍是不可免,一陣灼熱感自後腰迸發,葉驚鴻悶哼一聲。
"走!"邵離對路奇下指令,自己留著斷後。
路奇立即領命,揮刀將擋在前面的壯漢打開,肩上扛著葉驚鴻,迅速住外飛去,輕功高絕,轉眼不見蹤跡。
而小小的軒廳,涌進愈來愈多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