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
楚映言望著浴室里霧氣蒙蒙的鏡子,悲愁地笑了。
她想起兩年前那「正牌」的新婚夜,黑澤拓曾經如何溫柔地親吻她、懷抱她、她,讓初嘗情果的她體會男女之間水乳交融的激情及美妙滋味……
可是今天這一夜卻不同了,她沒了新嫁娘羞赧的緊張心情,也沒有新嫁娘心里頭甜甜的期待。而且,她了解自己絕對無法得到黑澤拓當年溫柔的對待。
他表明的很清楚,她的地位只是一名情婦,他是她的雇主,在這種買賣關系的交易下,理所當然地變成了一種「商品價值」,表現得好,才不枉他花了五億元的天價買下了她。
楚映言將潮濕的長發高高盤起,她拉緊白色浴袍的腰帶,深吸了口氣,而後走出寬敞、足以娛美五星級飯店設備的浴室。
她在臥室的大床上找到今晚要面對的人。
他氣定神閑,像極了渾身蘊藏著力量,正欲捕捉獵物、蓄勢待發的黑豹。
擺澤拓靠臥在大床上,衣襟敞開的日式浴衣底下,是魁梧精壯的軀體。
他盯著她,目光懾人,讓她無法順暢呼吸。室內岑寂得讓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慌亂的心跳聲。
他凝視著她,看似輕松,但渾身緊繃的肌肉卻顯示出他心中的激動。
她站在他的面前,有如出水芙蓉般的美麗容顏,幾乎奪去他的心跳!
擺澤拓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夠阻止自己像個涉世未深的小毛頭般沖向她、要了她,好宣泄自己體內熊熊的欲火以及對她的……思念。
楚映言顫抖地走向化妝台,短短的五步路,卻步步如針扎般困難。
鱉異的寂靜讓她恐懼得想要放聲尖叫,緊繃而慌亂的心像根欲斷的弦。
她坐在化妝台前,發現化妝台上擺著一套全新的保養品,她有些驚訝,他竟知道她這個月初才開始使用的新品牌?當然,這也許只是巧合。分別了兩年,她不信他依然和過去一樣,熟知她每一分、每一秒中所發生的事……
她拆下盤住頭發的大發夾,只是還來不及梳理,她的長發已讓另一雙大掌給奪了過去。
楚映言驚呼,抬起頭,迎視鏡中黑澤拓凜人的目光。
「你……」
他何時過來的?
他貼著她的背部,無語,開始梳理她的長發。
她蒼白著臉,虛軟地感受著身後傳來的陽剛氣息。她必須小口小口的呼吸,才能防止他听見她如擂鼓般的心跳聲、防止他得知自己對她的影響力有多麼大。
他掬起她的發,拉過毛巾,擦拭著發上的潮濕,動作熟稔得宛如兩年前的每一夜。
楚映言眨眨眼,忍住想哭泣的感覺。
他很溫柔,撥弄她每一根頭發的動作皆是小心翼翼、溫柔仔細,深怕扯痛了她似的。
「頭發長了。」他說,語氣沒了一貫的陰森冰冷,似乎也沉浸在過去甜蜜的回憶之中。
離開黑澤拓的那一年,她的長發讓綁架她的歹徒剪斷到耳際。兩年的時間,早讓她的頭發恢復到從前的長度。
「是啊……」
頭發的長度,頓時讓兩人都有種錯覺,彷佛這兩年以來,所有的傷心、憎恨都不曾發生過,沒有綁架事件、也沒有不告而別,她依然還是他懷中那個快樂無憂的小女人。
擺澤拓用一把大梳子梳理她的長發,讓濕發在梳理的動作下自然干燥。他愛極了她烏黑、馨香的長發。他掌上的發像把上好的烏木扇般,仿佛有生命地攤開成一個美麗的弧度。
為她梳發是他最愛做、也最樂此不疲的事。
如果她不曾背離,他們現在還會是最甜蜜美滿的戀人。
如果他不曾傷了她的心,也就不會有這兩年思念和憎怨的苦痛。
兩人的視線在鏡子里相鎖,眸心里顯示著彼此紊亂的心緒。
如果沒有……
那就不會……
擺澤拓放下她的長發,灼燙的手指沿著她小巧的耳,撫向她柔美的頸項,再進逼至她因呼吸而起伏的胸脯,熾熱的黑眸燃起炯亮的火焰。
「知道我在想什麼嗎?」他問,聲音因而沙啞低嗄。
「我知道。」她凝視他危險且誘人沉淪的黑眸。
「害怕嗎?」
她望著他游移在她潔白頸窩上的大手,一黑一白、一粗獷一細致,形成非常強烈的對比。
楚映言不自覺地輕哼,臉頰不自覺地蹭著他精壯的手臂。所有的一切全在不自覺中發生,蠱惑人的似乎已將兩人間憤憤不平的情緒給沖淡了……
擺澤拓以指月復著她櫻紅的唇。「害怕嗎?」他再問。
「不會。」
他滿意地笑開,攔腰抱起了她,走向那黑色綢緞的大床,輕輕將她置于床鋪的中央,剛硬的軀體隨後覆上柔軟的她。
「換成黑色的?」她意指黑色綢緞的大床。東京住所是白色的,這是截至目前為止,她發現這兩間宅子唯一不同的地方。
「我想看清楚你。」
「什麼意思?」
「你的皮膚太白了,白色的床單會變成你的保護色。」
「天啊!」
因他「變色龍」的理論,她笑開。只是,笑意尚未逸去,他性感的薄唇即覆上了她。
擺澤拓的唇狂野地佔有了她、恣意地品嘗著她,她無法呼吸,緊揪他浴衣的小手無助地顫抖著。
「叫我的名。」他貼著她的發間命令。
「拓……」她喘息,降服地輕喚他的名字。
他狂霸地吻住她的唇。「我要你!」他聲音粗嗄地吼叫。
「好。」
終于,一記悶哼後,兩副完美契合的身軀,同時沉入既生又死的解月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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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麼大事,竟讓大哥今天沒到公司主持早上的重要會議?幸好有殷勤貼心的小弟我當跑腿,來這兒向大哥呈報會議記錄。」
近中午,黑澤徹跑來大哥家,卻發現向來是個工作狂的大哥,竟然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浪費時間發呆。而且听齊滕管家說,大哥站在那邊已經一個上午了!
他審視著大哥乖戾陰郁的模樣,故作可愛狀地驚叫。「看大哥一副心情極差的樣子,總不會是公司要倒了吧?」
擺澤拓冷冷地瞪視自己的兄弟一眼,沒去理會他。
擺澤徹又發現另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工作狂的大哥不只沒去上班,他還沒刮胡子,連頭發都不像往常一般梳理得一絲不苟,而是任由頭發亂亂飛舞!雖然大哥頹廢的樣子還是很帥啦,但這表示一定是發生什麼大事了!
「大哥看起來像是被卡車輾過一樣。」黑澤徹評論道。
「我是嗎?」黑澤拓粗暴地低吼,顯然心情真的是糟透了。
擺澤徹猛然想起一件事。「……不會吧,大哥,你還在氣我要大嫂搬去和我及綾茵住的事嗎?所以才對弟弟我惡言相向?」
「會議記錄既然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擺澤拓煩躁地扒過前額的亂發。他看起來雖然很憤怒,但沮喪和懊惱的情緒似乎來得更多。
擺澤徹嚴肅地皺起眉,大哥很少這麼失控過。「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擺澤拓的視線依然停留在落地窗外,不發一語。
「不說我怎麼幫大哥分憂解勞呢?」
擺澤拓沉默著,因被人破壞了自己所需的寧靜,表情顯得更加的悒郁。
「我相信這一定和大嫂有關,全世界只有她能擾亂你的情緒。」黑澤徹聰明地指出。
擺澤拓宛如中箭落馬,臉上閃過一絲狼狽。
他冷聲反擊。「我和你大嫂的事,你們少管!」
擺澤徹奸詐地笑開,因為他發現了大哥話中的語病。「大嫂?你還認為她是我和靜的大嫂嗎?听說你們不是離婚了嗎?」
擺澤拓轉身,惡狠狠地瞪著裝作一臉無辜的徹。兩人之間若不是有血緣關系,他早就暴力相向了!
擺澤徹難得發現大哥的反常,哪能放過這麼好玩的事?
「唉呀,這就是大哥的不對了,明明還喜歡人家,干麼硬把人家冠上一個‘情婦’的名號呢?簡直就是無聊嘛!大哥就是太嚴肅了,才會把事情搞得這麼復雜。愛就愛嘛,不用這麼折磨自己也折騰別人!」
徹又再度踩到黑澤拓的痛點!準準確確,一分不差。
擺澤拓一向奉忠誠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所以在戀上楚映言的那一刻,他終止了自己和其他女人的關系,同時要求楚映言宣誓她的忠誠。
他愛她,所以對她的照顧無微不至,傾盡心力給她一切,甚至奉上他自己還未曾經歷過的愛情……
但,她背叛了他,辜負了他的真心!她不告而別,而他謹遵忠誠,所以在她離去的當下,隨即命令自己遺忘掉那個背叛他的人,並且立誓有朝一日必要討回公道!
可,她回來了,重新回到他的生命中。他以為他該不在乎,他以為他可以憤怒殘暴地報復她,只是,事情卻起了變化。他驚訝地發現自己愛她的心在這兩年間根本未曾消減,時間並沒有帶走一切,他依然記得她,她依然是他心頭最重要的那塊珍寶!
猛然領悟這一切後,他慌了。他原先計劃以「情婦的身分」去羞辱她、傷她的自尊,根本沒預料到,自己竟會迷戀她醉人的風情,並沉淪在兩人間所產生的歡愉。
擺澤徹搖搖頭。「大哥,我知道啦,你在生大嫂的氣,但又希望她留在你身邊,所以才會想出這個‘情婦’計劃,大哥的才智真是讓身為弟弟的我萬分佩服啊!」這簡直是愚蠢嘛!
擺澤拓下顎肌肉抽動著。徹的諷刺,一言一句都是事實,只是事實被人當面說出來,令他覺得憤怒及狼狽,他氣得渾身發抖,瞪視黑澤徹的目光足以讓人心顫!
他憤怒地咆哮。「滾!我的心情不用由你來分析!」
擺澤徹模模鼻子,知道自己該蹺頭了。再玩下去,恐怕會死無葬身之地,但在離去之前,他要再來個「愛的一擊」!
「唉!」他嘆了口氣,故作憂愁。「只是,我不知道大哥這樣的做法,會有怎樣的結果?大嫂和綾茵一樣,都是那種自尊心超強的女人,你這樣將她的傲氣踩在腳下,是會再次擁有她?還是逼得她離你更遠呢?唉,女人心,我實在不懂啊!」
這一次,黑澤徹不用夾著尾巴準備落跑了,因為憤怒的黑澤拓再也听不下自己兄弟的殷殷勸告,他邁開大步,離開落地窗。
擺澤徹望著大哥離去的背影,而後踱到他大哥先前一直佇立的位置,想看看到底是怎樣的景色,可以讓他欣賞一整個早上?
一看,他倏地愣住。
「拓夫人已經在庭院坐了一個早上了。」齊滕管家不知打哪兒冒了出來,即時提供線索。
擺澤徹恍然大悟,原來大哥不去上班、不去刮胡子、不去整理儀容的原因,竟然是因為眷戀著愛人的身影,所以不忍離去啊!
「不會吧?兩個人在兩個地方,對看了一個早上?」黑澤徹驚呼。
齊滕管家忠實稟報。「不是的,是拓少爺看了夫人一個早上。拓夫人以為少爺上班去了。」
擺澤徹眨眨眼,很難理解自己大哥的想法。「愛情有這麼難理解嗎?」
齊滕管家恭敬地回答。「應該不難理解。」
是不難理解,但卻讓他大哥喪失了平時的機智,無助得像個毫無行動能力的小女圭女圭?
「唉。」黑澤徹悲憐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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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映言在黃昏時刻,接到「主人」的指示,要她今晚陪同他參加台灣商界為他舉辦的歡迎會。
她有些驚訝,因為以前在日本時,黑澤拓時常有政商界的應酬,但他不曾帶她參加過。
齊滕管家在她接到命令後的十分鐘內,抵達花店將她接回天母。
她正在更衣室由女僕協助著裝時,更衣室的門傳來一聲輕敲。
「夫人,要我去開門嗎?」女僕輕問。
楚映言深吸口氣,在這房子里,會在她更衣時來敲門的人只有一個,他擁有使用這間房子里所有一切的權利。
「開門吧!」
女僕走向房門,楚映言打量鏡中的自己,很高興不是處于衣衫不整的情況下面對他。
有人說,完美的裝扮是最好的武器,她化了妝,穿著黑色削肩的合身晚宴服,頭發高盤。整齊美麗的裝扮,將她所有的慌亂全部隱藏了起來。
擺澤拓出現在門口。他穿著一件正式的黑色燕尾服,搭配白色背心、白色的領結,盛裝的他英俊得令人屏息。他的視線和她的相遇,在他冷硬的目光里,她依然可以看到其中對她的贊賞。
女僕退下,偌大的更衣室安靜得可以听到兩人沉重的呼吸聲。
「有事嗎?」她問,回避他灼熱的視線。
她站在穿衣鏡前,他站在她身後,這一前一後的情況,讓她想起前夜兩人歡愉至天亮的纏綿……
楚映言趕緊揮去滿腦子的思想,謹慎地呼吸著空氣。
擺澤拓走向她,張開緊握的手掌,掌心上放置一個精巧的黑絨首飾盒。
他打開了盒子,楚映言可以清楚地看見,那是一對和她婚戒同樣設計款式的白鑽耳環。在東京的珠寶盒里,還有同一款的手鏈和頸飾。
這對耳環設計得非常精巧,在主鑽旁雖然另外裝飾了許多碎鑽,但渾圓的型式卻不顯浮豹老氣,反而令人覺得獨特。
「我發現你穿了耳洞。」他以指月復撫著她的耳垂,楚映言敏感地加重了呼吸聲。
「我……我和悅荷她們一起去穿的。」她沙啞地說,顫抖的雙手緊緊交握著。
「這樣剛好成了一套。」
「是啊……」她笑得尷尬極了。「我來就可以了……」
楚映言接過耳環,俐落地戴在耳上。面對他的深情款款,她無法故作鎮定地武裝起自己。
她凝視著他,甜美地笑。「好看嗎?」
擺澤拓呼吸一窒,將她耳鬢的發挑至耳後。「好看。你的戒指呢?」
楚映言伸出右手。「在這兒。」
雖然那天她已將戒指收了起來,但因為習慣,她還是又將戒指戴回指上。這枚有許多回憶的婚戒,一直是她無法割舍的。
擺澤拓掬起她的手,眉頭深鎖。「你的手多了很多傷痕。」
楚映言輕輕一笑。「做花藝的人最不好的地方就是不能擁有一雙美麗的手,被花刺或樹材刺傷、割傷是常有的事。」
擺澤拓撫著她手上的每道細疤,接著出乎兩人意料之外,他俯身,萬般不舍地親吻那些疤痕。楚映言倒抽了口氣,要不是他即時摟住她的腰,她早就虛軟地滑坐在地上了。
她揪著他的衣襟。「拓?」
「嗯?」
她審視著他的眼。是他嗎?面前這個溫柔、柔情、充滿愛意的男人,是兩年前那個珍愛她、視她為珍寶的男人嗎?
「你為什麼想送我耳環?」
你愛我嗎?那你心中的仇恨呢?你是否依然愛我?
她的一句問話震回了黑澤拓的理智,他宛如被火燙著般,用力推開了她。他閉上眼楮,再睜開時,已恢復成那個犀冷、寡情的黑澤拓。
楚映言驚訝于他所有的變化。他的柔情不見了,他的深情不見了,他所有讓她心醉的溫柔也不見了!
他的表情冷若岩石。
是真的嗎?還是剛才她所看到的,都只是自己的錯覺?
擺澤拓冰冷地回覆。「你是我的情婦,我送你東西是很正常的事。」
楚映言怔住,感覺心口被挖了個大洞,然後有一道冰寒的水流灌注進她的心,最後再因痛苦而迸裂。
她閉上眼,逼回威脅著要滑落臉頰的淚水。
他轉身回避她的心傷,再次開口。「這些東西你可以保留,即便哪一天我厭倦你時,你還是可以帶走。」
楚映言憤而拆下耳環,放回首飾盒里。
她要勇敢,要保持冰冷!這些是她的盔甲,是她保護自己唯一的武器!
「我無法接受。」她將首飾盒遞還給他。
擺澤拓冷言。「把耳環戴上,你再拆掉,我就毀了楚家。」
憤怒的火焰躍上她的眼。「你只會威脅我嗎?」
擺澤拓冷冷地撇起嘴角。「我只是在告訴你,惹惱了我,你會有什麼後果。」
楚映言挫敗地將盒子放在桌上,她好累,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抗議地尖叫著。「我會戴上,請你離開。」
擺澤拓沒再繼續刁難她,他邁開腳步,離開了更衣室,反手用力甩上門,轟然一陣巨響。
楚映言再也擠不出任何力氣來支撐自己了,她的身子無力地滑落至地板上,接著,她環抱住自己,搗住嘴,掩住那悲慟的哭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