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許,真的只有那些對話。
彬許,他們真的只是比較談得來的朋友。
彬許,這一切都是自己太敏感。那只是一段對話。
也許,事情並沒有這麼嚴重。
也許,真的是自己大驚小敝。
所以,問題來了,既然有那麼多的「或許」和「也許」,有那麼多問號,她也的確在說服自己相信他,那她是否可以再給他,或給自己一個機會?
一個復合的機會……
曼秀瞥見老板娘嘴角的淺笑。「哎喲,不得了了,咱們「共立營造」的冰山美人今天會笑了?」
範幼歆收回心神,但藏不住嘴角的笑意。「亂說話。」
曼秀倚著辦公桌彎下腰,以曖昧的語調逗她。「我听說嘍,你和老板昨天去Hotel開房間,而且激情一整夜哦!」
範幼歆一愣。難道她臉上有什麼記號嗎?怎麼每個人都猜到她昨天干了什麼好事?「你怎麼知道?」
曼秀狡黠地眨眨眼,挺直腰,揮揮小手。「哎呀,我是你們共同的助理,知道的事可多了呢!」
範幼歆雙頰躍上嬌羞的酡紅。「這種事,他也不該拿來宣傳吧?」
曼秀拍手。「當然要宣傳,它讓咱們擺了好多天大便臉的大老板總算是撥開烏雲見天日!你身為老板娘當然不懂,但,這對我們底下看老板臉色做事的人可是頭條大事!」
範幼歆無奈地搖頭。「你大夸張了。」
「那接下來呢?打算復合嗎?」曼秀問,這似乎是指日可待。
範幼歆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嘴角掛著甜甜的笑意。她手中的卷宗是等會兒要開會討論的企劃案。「老實說,這個問題,我正在考慮。」
曼秀笑。「那我可以四處宣傳老板娘決定重回老板懷抱的大好消息嗎?」
範幼歆笑著搖頭。「最好不要,我真的還在考慮。」
曼秀揮揮手。「不要想太久,人生短短數十年,做會讓自己快樂的事比較重要!」
範幼歆起身。「曼秀姊姊,小妹一定銘記在心。準備開會嘍。」
曼秀突然想到。「那你們要包紅包給總機媽媽,她未卜先知,知道你們鐵定會和好,所以才來個離婚無效,讓你們不捐浪費時間辦理第二次結婚手續。」
範幼歆訕笑。「曼秀,我想總機媽媽應該沒有這份神力,你的笑話有點難笑。」
「耶,這不是笑話,這是助理貼心的提醒喔!」
她捧場笑了兩聲。
她們相偕來到會議室。範幼歆望著窗外,是心情好的關系嗎?連外頭炙熱的太陽今天看來都特別可愛。
貶議室內鬧哄哄的一群人,有許多生面孔。
範幼歆好奇地問︰「怎麼這麼熱鬧?」
曼秀有不妙的預感。「今天的企劃會議不包括這個……」
範幼歆直覺要從人群中找到她的「前夫」。不知為什麼,她心情愉悅到想跳舞呢。「什麼意思?」她問曼秀。
曼秀有些支吾其詞。「幼歆,這個會你應該不用參加。」
「為什麼?采購會議很重要啊。」範幼歆感到訝異。
曼秀嘆了口氣,知道不說清楚不行。「是沒錯啦,原本行銷廣告是排明天開會的,今天是采購會議,但企劃室顯然更動了時間。幼歆,那些是「凱旋經紀」的人……」
「凱旋經紀?」範幼歆皺著眉重復。「不就是那個——」接著,她在桌首看到他們了,剎那間明白為什麼一向口齒伶俐的助理,會支支吾吾地告訴她無需參加這個會議……
「原來,她來了。」範幼歆輕輕地說。
「是啊,我以為這是明天的會。」
眼前,美麗的Shelly正在和項靖宸說話,她穿著性感、貼身低胸的背心、超迷你的短裙,長長的美腿蹬著高跟涼鞋,渾身散發著讓男人無法不心動的致命吸引力。
如果Shelly晚一天出現,讓幼歆回心轉意的態度更加堅定,也許項氏夫妻復合之路會更有希望……曼秀惋惜地想。
「你還好吧?」
範幼歆緊抱著壞中的卷宗,硬扯開笑。「我很好啊!」
曼秀知道她一點也不好,卻無能為力。她嘆了口氣,拍拍範幼歆的肩膀。「沒事的,我們公司還要靠她賺大錢呢!」
曼秀等于迂回安撫範幼歆,項靖宸和Shelly的互動也只是為了她和「共立營造」的合約罷了。
「真的只是如此嗎?」
範幼歆明白自己復合的想法已經開始動搖了……
參與會議的人員漸漸入座。
範幼歆邁開步伐困難地前進。會議桌桌首有兩個位子,一個是他的,另一個是她的。通常公司的重大會議,他們會同時出席,分享彼此的意見,一起為公司打拚,這種難以言喻的革命情感,有時候甚至比談情說愛更讓她著迷,而且痛快。
那是她的位置,如今卻坐著別的女人。美其名是坐,事實上Shelly只是臀部沾在旋轉椅上,整個人幾乎是掛在她丈夫身上。Shelly深深明白自己的女性魅力,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姿勢,巧妙地展現她迷人的美胸勾引他欣賞,完全不避嫌。
「要我趕走那只八爪章魚蜘蛛精嗎?公司業績已經很好了,不需靠她賺大錢!」曼秀咬牙切齒。她旁觀者看得都快火冒三丈了,更不用說身為妻子的幼歆了……
範幼歆堅強地綻開笑。「不用,來者是客。」
她勇敢地走向前,和項靖宸四目交接。她平靜無波的表情就是她的武器。
「你遲到嘍。」他說,黑色的眸子盛滿寵溺。
「會嗎?」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冷靜地面對他。「時間剛剛好。」
範幼歆拉開Shelly身旁的座位。面對她比面對項靖宸來得容易,重點是她不想再逃避。「嗨,Shelly。」
Shelly夸張地笑。「嗨,項太大——哦不,對不起,我忘了,听說你和項離婚了?」
「項」?
範幼歆握住拳頭。「是啊,是離婚了。」
「為什麼?」
範幼歆審視著她,冷笑。「你想知道?」
「依你,看你心情不好,我只想陪著你。」
「你真的對我好好哦!我真的好愛你……」
Shelly慵懶的美眸凝視身旁的男人。「哦,我只是好奇你怎麼舍得放棄。像項這麼優秀的男人,其他女人可是搶著要呢!」
範幼歆接收了項靖宸眼中的怨懟。Shelly這番話完全呼應了他早上拋出的問題。
「你為什麼可以這麼大方地把老公讓給別的女人?」
範幼歆迎視Shelly的挑釁。「你想要?」
Shelly挺胸,身子嬌媚地倚靠項靖宸身旁,雖然沒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但已經明白宣告她的意圖。
「範小姐,你們離婚了不是嗎?」
範幼歆冷冷地說︰「那就對了,你根本不用告訴我你的想法。」
Shelly勾起項靖宸的手臂。「項和我一直都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她心揪著,知道Shelly那句「好朋友」讓自己最後一絲復合的念頭徹底消失。她真的不想再看著其他女人覬覦自己的丈夫,不想讓防備、競爭佔據自己的心。她好累,只想要平靜的生活……
她看著項靖宸,憤恨的眼無言地斥責。「我知道你們是好朋友,先恭喜兩位即將展開的新關系。」
她感到自己的心在哭泣,她听見Shelly開心地笑,她看到他一臉的怒火。生氣?他有什麼資格生她的氣?!
項靖宸撥開Shelly的手,起身。他越過Shelly,陰沈地拉起範幼歆,逼迫她一同離開會議室。
「跟我走!」
「準備開會了。」
「會議一點都不重要,我們的事才該死地重要!」
兩人返回項靖宸的辦公室。項靖宸用力關上辦公室的門,範幼歆推開他,一肚子的委屈全部涌上來。「好朋友?好朋友會迫不及待向我示威?!」
項靖宸的怒火也不小。他握住她的手臂,恨不得搖醒她。「什麼叫新關系?我根本不會和她有任何新的關系!你為什麼就是不願相信我!」
範幼歆用力推開他。「我無法相信,我根本無法相信!」
她無力的身子跌落在身後的沙發,掩面哭泣。崩潰了,她的心崩潰了,她的愛情崩潰了,感覺就像剛愈合的傷口,再度被利刃割開,鮮血淋灕。
項靖宸仰頭,手掌扒過頭發。好一會兒,他在她的面前蹲了下來。
「小歆,我愛你,不要再懷疑我的愛。」
她淚眼望著他。「我真的做不到……」
他凝視著她。她的淚水像一根根刺在胸口的針。
項靖宸疲憊地嘆口氣。「我怎麼感覺是你不要我了。」
範幼歆哭得無法言語。從事件發生至今,所有壓抑的情緒累積在心里,直到這一刻才完全爆發。
項靖宸撫著妻子的臉。「我很生氣,氣你怎麼可以輕易放棄我們的愛情,氣你為什麼不鼓起勇氣跟我一起面對?為什麼這麼輕率地定了我的罪?為什麼不信任我……」
為什麼總是選擇離開……
對他的問題!她淚如雨下。
項靖宸自嘲。「我還能說什麼呢?你不要我了。」
她搖頭。
他的肩垮了,不再感覺自己擁有全世界。「一切就依你吧。」
一個人究竟可以獨自努力多久?原本就在眼前的東西,轉瞬間又消失了,是他努力得不夠,還是他們的感情不如他以為的堅定?但他也會累……
他站起身。「所有人還在等著開會。」
他說,彷佛是一句道別,然後,他轉身離開。
範幼歆望著合上的門。一瞬間,她有一種感覺,這次,她真的必須開始適應單身的日子,他不會再像這陣子一樣地黏著她、纏著她。
他們的關系,就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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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往後過了一個月,檢視這些日子以來的單身生活,也只有簡單平靜四個字可以形容。
離婚手續因項靖宸不願意妥協,依然閑置著。她不知道他還在堅持什麼,但她和項靖宸在那日過後,很有默契地不在同一個問題上打轉,離職的事也因協力廠商的慰留而暫緩。
「媽,我出門了。」
「路上小心!」
「哦。」
範幼歆打開大門,隨即步出家門。婚變唯一的收獲可能就是讓自己重回家庭的懷抱,每天吃得到媽媽美味的好廚藝,可以和雙胞胎姊姊作伴聊天,當然還可以幫大姊照顧由幼兒園拎回來的「孤苦伶仃」。大姊愛心十足,永遠見不得哪家小阿變成「鑰匙兒童」或「外佣兒童」,所以只要學生家長要求,她隨時可以變成二十四小時且不另收費用的保母,超好用!
「幼,等我!」
她停住腳步,二姊背著大背包快步走來。大背包是姿歆工作的家伙。「搭便車嗎?」範姿歆問。
「哇,天下紅雨了。」範幼歆笑說著。
她們雙胞胎從小對繪畫都有濃厚的興趣,長大後,因著這天分,她成為空間景觀設計師,姿歆則更厲害,變成炙手可熱的整體造型師,每天秀約和電視通告接不完。
「你不是不接早上的case?」範幼歆問。姿歆的工作時間都在晚上,晚睡的結果就是隔天不過十一點絕對不會起床。
兩人上了範姿歆的黑色小車。
「錢咩,我打算狠狠賺個三、四個月,明年休息一整年,我們再一起出去玩!」
「很難吧,娘說昨天有人抱著白花花的銀子登門拜訪,要請你出美容書。」
範姿歆冷哼。「無聊。」
「娘說對方出的價碼很不錯。」
她聳肩。「真要出書,我一年前就出了,不用等到現在。」
「那之前的化妝品代言也不要嗎?」
「當然,那更無聊。」
這就是姿歆,永遠都堅持自己的想法,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一步前進。即使是雙胞胎,她們的個性卻是南轅北轍,短發的姿歆永遠都是帥氣亮眼,長發的幼歆卻優柔寡斷,永遠都是那麼地不干脆。
「姿,你當時賣頭發的那家店還在嗎?」如果她的個性能像姿歆一樣……
「干麼?」
「我想把頭發賣了。」那麼,會不會比較開心些?
範姿歆撩起妹妹的頭發,當然明白妹妹剪發的用意。她鼓勵地拍了拍妹妹的肩。「好哇,本大師親自動刀,保證讓你滿意。」
也許,真的剪去三千煩惱絲,她的生活、她的思緒,就可以豁然開朗。
「要開心點,老是感覺你悶悶的,我也難過。」
範幼歆扯開笑。「我有進步了,至少會笑嘍。」
「那叫笑?」
「嗯嗯。」
「饒了我吧!」範姿歆無奈搖頭。
鮑司到了。
「要不要陪你吃午餐?我case大概十一點半左右可以結束。」
這一個月來,只要姿歆可以,她一定會陪她吃午餐。
「嗯,別急,你再call我。」
目送二姊的黑色小車離開後,她轉身走進辦公大樓。
時間尚早,從入口望去,等候電梯的人並不多。「共立營造」分處于這棟玻璃帷幕辦公大樓的八、九、十樓,每層樓皆是不同的部門,她的辦公室則在十樓。這棟高樓有二十四個樓層,每到上班時間,六部電梯前一定擠滿了等著上樓打卡的人。
然後,她頓住了腳步。她眼花了嗎?竟然沒留意她的「前夫」就站在二號電梯前?
範幼歆皺起眉頭。他的停車位在地下二樓,他一向都是由地下室搭電梯上樓。
她在一號電梯前停住腳步,仰頭,雙眼緊盯著電梯面板。
項靖宸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神情有許多的壓抑。
「早。」
「早。」
「你今天比較早。」
「是啊,你也很早。」
「我們以前一起上班時,也是這個時間。」他淡淡地說。
她一愣,硬扯開笑。「我沒注意——」
「事實是,很多的事你都沒注意到。」
她皺眉,他語氣中有指桑罵槐的意思。「有嗎?」
項靖宸聳聳肩,接著轉移話題。「姿歆送你來上班?我看到她的車離開。」
「是啊。」這六部電梯似乎慢得有些離譜,有些甚至卡在某個樓層不動……
「她還幾乎每天來找你吃午餐。」
「嗯。」
「讓我想找你吃飯都沒辦法。」
她一驚。「不用了吧……」她一點也不認為自己還有勇氣和他單獨吃飯。
他看著她。「你很生疏。」
生疏?她想尖叫!
「對了,大阿姨還來煩你嗎?」
她當然知道他指的是相親的事情。「偶爾。」
然後,她听到他深呼吸的聲音。
「你應該很明白地告訴大阿姨,我們的婚姻還存在,重婚在民法上是有刑責的。」
他語氣中的譴責激怒了她。她迎向他陰鷙的眼。「我不想「再婚」,但交交男朋友又何妨?」
「男朋友?」
項靖宸森冷的音得摧佛由地底竄出,冷得讓人顫抖。
範幼歆聳肩,強裝不在乎。「是啊,男朋友,你知道大阿姨的眼光一向一流。」
叮。電梯來了。
她一馬當先沖進去,心中還在默默感謝老天的幫忙時,項靖宸同時跨進電梯,立刻按上關門鍵,將等著搭電梯的人群全部隔絕在外。
電梯上樓。
範幼歆驚呼。「你怎麼可以這樣?!」
他向她一寸寸逼近。「請問,我怎麼樣?」
範幼歆後退,背抵著電梯的牆面。「項靖宸……」
他單手撐牆,將她置于懷中,以高大的身軀困住了她,灼熱的呼吸更亳不客氣地吹拂在她臉上。「我能怎麼樣?我拱手將心愛的老婆讓出去變成別人的女明友,你說我能怎麼樣?」
她掙扎。「項靖宸……」
他握著她的雙臂,想搖醒她那些莫名的、該死的堅持。「男朋友?!除非我死,你變成寡婦的那天!」
他生氣了,他動怒了,向來擁有自信和傲氣的男人,因妻子的執意離去而喪失理智。
她梗著聲音。「我不想討論這個問題。」
他放開她,電梯即將抵達十樓。
「我不是討論,這是警告。」
「警告?」她怨忿地瞪他。「你憑什麼對我提出警告?!」
項靖宸撇撇嘴。「就憑你身分證上的配偶欄還是我「項靖宸」三個字!」
十樓到了,電梯門開啟。
「記住。」
項靖宸步出電梯前還不忘撂下狠話。
電梯外站著準備下樓買早餐的曼秀,她和老板道早,再看看電梯內呆若木雞的老板娘。「項太太,你不出來嗎?」
範幼歆跨出電梯。
「怎麼了?」曼秀問。範幼歆氣得臉脹紅。
「我要離婚。」
「你別傻了,項先生不會同意。」
「我要離婚。」
「不可能啦,項先生不會放人。」
「我要離婚!」對著項靖宸離去的方向,範幼歆憤怒地嘶吼。
曼秀搖頭,無奈嘆息。「項太大,你撐著點。」
「我不管!說什麼我都要——惡!」
正當範幼歆打算發表她的離婚宣言時,一種惡心的感覺由胃部迅速竄起,早上範媽媽精炖南瓜盅的味道似乎逆流沖了上來……
「惡!」慘了……她一手搗著嘴,一手壓著胃部,三步並兩步地沖向廁所,什麼離婚宣言全部拋在腦後。
曼秀望著老板娘狼狽的背影。生氣到吐?項太太這把怒火燒得不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