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幼歆怒不可遏地沖回自己辦公室。範姿歆剛結束一通電話,好奇看著妹妹一副恨不得拿刀砍人的模樣。
範姿歆揚起贊賞的笑容。「小幼,如果你想砍的目標和我一樣,我可以大方地讓你加入。」
範幼歆簡直快氣炸了,她焦慮地來回踱步。「我不敢相信!他怎麼可以這麼說?!我真的不敢相信他竟敢說這種話!」
範姿歆很好奇,那個姓項的男人到底說了什麼,讓範家的好好小姐動了怒氣。「他不承認他找女人嗎?」她猜。
「不是!」
「哦,那他承認他喜歡那個女人嘍?」範姿歆再猜。
範幼歆握緊雙拳。「都不是!他說、他說他愛我!」
範姿歆瞪大了眼。「他說什麼?!」
範幼歆憤怒地將自己丟進一旁的沙發內。「我完全不想重復那些屁話!」
範姿歆蹙眉警告。「在我們家說髒話的處罰是很多的,小時候是關禁閉不可以出去玩,大一點是不給零用錢,再大一點要罰錢。我們都這麼大了,老媽不知道還有什麼處罰的花招?」
範幼歆雙手覆面,咬牙切齒地低聲咆哮︰「姿,他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說他愛我?!我跟他離婚了,我跟他已經離婚了!」
範姿歆拍拍妹妹的背。「男人嘛,總是嘗試辯解他們所犯的錯……嗯,該怎麼說呢?他說他愛你的確是……很不好的藉口。」
「不只不好,簡直是爛透了。」範幼歆抬起頭,哀怨的眼底點點淚光。她幽幽地說。
範姿歆嘆氣,這男人把妹妹的情緒搞得一團糟。「回家吧,晚上去五星級飯店大吃一頓消消怒氣,明天咱們全家再去陽明山泡湯散心。」
「我想這是好主意。」
範姿歆起身拿了妹妹的背包。「這當然是好主意嘍!」
她挽著妹妹的手準備離開辦公室,門一開,沒想到項靖宸站在門前。
兩姊妹嚇一跳,範姿歆橫眉豎眼瞪著他。「有事嗎?項先生?」
「小歆。」
從事件發生至今,項靖宸沒像此刻一般咧嘴發笑,這男人得意得似乎有些欠扁。
範幼歆疑惑地皺眉,仍不忘冷眼迎視。「什麼事?我們正要離開,請你不要冒出來擋路。」
「我想你手機應該有一通未接來電。」他說,嘴角的笑容提得高高的。
範幼歆的眉頭緊攏。「未接來電?什麼意思?」
「就算有,也不關你的事!」範姿歆一旁補充說明。
項靖宸亮出自己的手機。「我剛才接到戶政事務所的電話。對我而言,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範幼歆冷哼。「通知領取新身分證是嗎?看來你很期待自己單身的身分嘛。」
項靖宸揚起笑,黑色的眸子炯炯發亮。「這誤會可大了,項某人並非單身,而你也不是。」他賣盡必子。
範幼歆有不祥的預感。「你到底想說什麼?」
項靖宸激動地環抱住他的「妻子」。「小歆,我們的離婚手續未完成,你還是我項靖宸的妻子!這是老天的恩典!」
離婚手續未完成?這簡直是晴天霹靂!範幼歆震驚不己。「未完成?!我不懂……」
「怎麼可能會沒完成?你在作白日夢嗎?」一旁的範姿歆也是一臉困惑。
項靖宸一點都不認為這有什麼值得困惑的,他緊擁著妻子。「戶政事務所內部程序出了問題,因此手續未完成。無論如何,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輕易放你走!」
不合輕易放你走?
多美好的承諾啊!這熟悉的擁抱、熟悉的體熱、熟悉的味道,一切美好的感覺瞬間如潮水涌來,喚起許多甜美的回憶,她暈了……
「依你,看你心情不好,我只想陪著你。」
她的回憶、他的背叛,在她的腦袋里相互叫囂。但回憶再怎麼甜美,背叛的事實已經血淋淋地切割了她和他的婚姻,她無法釋懷。
範幼歆一咬牙,用力推開他。「我不管什麼程序不程序,離婚就是事實,請你不要擋路!」
項靖宸沒有一點讓開的打算。「小歆,殺人犯都有上訴的機會,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範幼歆冷冷地迎視他。「你希望?那誰能給我希望呢?項靖宸,我們離婚了,我們的關系也全部結束了,就這樣!」
她用力推開擋路的人,拉著二姊,沖向總機。她記得她的助理曼秀曾告訴她,幫他們辦理離婚手續的戶政人員王是總機的媽媽,她倒要好好請教總機妹妹,現在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總機看到老板娘怒氣沖沖地走來,立刻跳出櫃台鞠躬致歉。「項太太,對不起啦,我媽媽真的不是故意弄丟您和項失生的離婚申請書啦。你知道的,現在全國戶政機關都在忙著換身分證,這……忙中有錯,我媽媽真的不是故意的啦,她說只要你跟項先生重新填寫申請書、重新蓋章就可以了,我可以幫忙送件,你們不用多跑一趟……」
「忙中有錯?」範幼歆只有傻眼的分。辦理離婚需要更換身分證,刪除配偶欄上的姓名,因為正逢更換新版身分證期間,舊版身分證不再換發,而新身分證有許多防偽機關,無法當天領取,總機媽媽說會再通知他們來領取。沒想到這一通知,竟然是她的離婚手續必須重新申請——
她不敢相信!範幼歆好想放聲尖叫。
「這是我媽媽剛剛傳真給我的空白申請書,您和項先生填好交給我就可以了。」
範幼歆微微顫抖地接過總機妹妹準備好的表格。這種感覺好像是被剝了兩次皮,離了兩次婚!
她認命地嘆了口氣,轉身瞪著她身後的男人。「你的印章給我。」
「不要。」男人毫不考慮。
範幼歆無所謂地聳肩。「沒關系,我自己再去刻一個!」
項靖宸很是得意。「我的印章都有印監證明,其他的項某一概不承認。」
範幼歆氣炸了。她雙手插腰。「你到底想怎樣?偷腥的男人都是這麼無賴、不講道理的嗎?!」
「我會解釋這個錯誤。」他眼神堅定。
範幼歆拒絕接受他眼里釋放的「深情款款」的感覺。「錯就錯,沒什麼好解釋的!我要你的印章!」
項靖宸凝視著氣呼呼的妻子。感謝老天,他從來不知道失而復得的感覺竟是這般美好。「那天晚上太突然了,我措手不及,笨得同意你離婚的要求。但現在既然老天爺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小歆,說什麼我都不會放棄。」
如果手上有把刀,範幼歆會亳不考慮地往他心髒刺進去。「什麼叫太突然?我不相信你跟她只有這些訊息上的往來。你們見面了不是嗎?一起共進浪漫燭光晚餐了不是嗎?還是,你需要我把你們之間的對話背出來提醒你?我同意離婚,你應該感激我這個妻子的成全,而不是這些無謂的解釋!項靖宸,我要印章!」
最後一句話,範幼歆簡直是用吼的。她徹底失控了,範姿歆撫著妹妹顫抖激動的背脊。
「小歆……」項靖宸張開手臂,輕輕地將妻子擁進懷里。「對不起,原諒我。」原諒他無心的舉動,依然傷了她。
對不起?原諒我?
在淚水崩潰之前,範幼歆推開他的擁抱。「我做不到。」
她低頭,轉身離開公司。
愛情是美好的,值得用心經營的,可一旦有了雜質,誰還能夠平心面對?
雙胞胎沈默地上了範姿歆的車,系上安全帶。範幼歆的車在婚後就賣掉了,她出門的交通工具是前夫的車,不過這已經成為過去式了,她這個路痴應該開始學習如何使用大眾運輸系統。
「你的打算呢?項太太。」
範幼歆側頭望向窗外,偷偷拭去眼尾的濕潤。
「我不是項太大。」
「手續沒完成前,在民法上你們還是夫妻。」
「姿,他說他愛我,他請求我的原諒,你覺不覺得這像是一場鬧劇?到底是他瘋了?還是我瘋了?」
範姿歆暗暗地嘆了口氣。「我無法回答。」
幼歆是幸福的,在嫁給項靖宸之後。所以當幼歙婚變的消息傳回家時,才會教人無法置信、無法接受這樣的變化。
範姿歆發動車子,習慣性地打開電台頻道。原以為音樂可以讓沈靜的車內添些溫度,沒想到流行音樂頻道潘放了這首哀傷的歌——
你後侮了你道歉了總算死了的心又開始騷動著
以為懂了真看透了你喚了我的名字我卻又回頭了
曾以為從此你就是她的現在你卻說你還可以是我的
但我忘不了你曾是她的我們的世界己不再是原來的
憊能不能恢復我要的幸福送能不能回到愛情的地圖
Ifyoucomebacktome
我能否不去記住你曾給的那些痛苦
憊能不能承受你手指踫觸
憊能不能感受你懷里溫度
Ifyoucomebacktome
曾被你背叛的我怎麼相信——
你不會再讓我哭
(深白色二人組/〈還能不能〉)
不會吧?範姿歆瞪著車內音響,無法相信世上竟有這麼貼近心境的歌曲。她震驚地瞄向身旁的妹妹,接收到她怨懟的眼光。
「爛歌。」
「我承認。」
事實上,她還挺愛這首歌的意境,只是聰明地不和心傷的人辯駁。她俐落地將車駛進車道,目標是甜蜜溫暖的家。
Ifyoucomebacktome
曾被你背叛的我怎麼相信——
你不會再讓我哭
範幼歆深呼吸,用力關掉廣播,車內再度恢復窒人的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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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大阿姨並不想讓她的小外甥女平靜過日子。第二天,範家女將原本全部排空公事,一家子打算飆車到陽明山泡湯吃野菜,大阿姨卻選在一早來訪。
來訪的目的更讓範家女將全部傻眼。
「大姊,你的意思是要幫小幼再找門親事?」範媽媽驚訝地問。
大阿姨肯定點頭。「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這次一定幫小只的找個好男人,讓她忘了那個狼心狗肺的家伙!」
範媽媽不得不佩服職業媒婆的效率和完美的「售後服務」。「但是,我覺得小幼離婚還不到一個星期,又找新的男朋友,難免招人閑話……」
大阿姨嗤之以鼻。「什麼年頭了,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小幼的未來才是最重要的,你要她老時只有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嗎?」
範家老二涼涼地插嘴。「小幼還有我和大姊。」
大阿姨犀利的目光一掃。範家大小就數老二最難搞,從來都不捧場她的相親計畫!
「去,等你們嫁人之後自己都自顧不暇了,哪有空理會小只的?」
「我們不會!」
「難說唷……」
範姿歆真的好想潑大阿姨一盆冷水,直接挑明小幼根本沒有離婚成功,只是雙胞胎已經在昨天晚上達成共識,小幼會盡速補辦離婚手續,不要驚動大姊和老媽。
「大阿姨,你可不可以讓小幼休息一陣子再說啊?」範姿歆抱怨。
「打鐵要趁熱啊!你咧?什麼時候同意和我安排的男主角見見面呢?」
範姿歆搖頭,不敢再發言。大阿姨使出的殺手 是高招啊!
範幼歆揉揉太陽穴。整晚難以成眠,她頭痛得像要炸掉一般。
「好,我同意。」
「小幼?!」全家驚叫。
她疲憊地告訴大阿姨。「一切由大阿姨作主。」
大阿姨獲得當事人的同意後,立即開開心心離開範家。
範薡歆憂心地看著小妹。「小幼,你確定嗎?」
範幼歆嘆了口氣。「只要能夠讓大阿姨安靜些,我什麼都願意。」
全家同意地噙開笑容。
「出發嘍!」
範媽媽一聲令下,全家往門口移動,但,顯然打擾了範家平靜早晨的還不只是大阿姨一人。
範媽媽瞪著站在門口的「前」女婿。
「媽,早。」項靖宸拔掉墨鏡,有禮招呼。
範媽媽嘆了口氣。她一向對女婿抱著高度欣賞,直到幼歆回家告訴她離婚的消息。「你可能要改口嘍。」
項靖宸微笑。「媽,沒這個必要——」
「項靖宸!」範幼歆沖出來,阻止項靖宸宣布離婚未果的消息。「你干麼來我家?」
他溫柔地保持帥氣的笑。「我來接你上班。」
範幼歆雙臂抱胸,冷冷回應。「我離職了。」
「不算。」
「什麼叫不算?我昨天跟你交接了不是嗎?」
「你的客戶我不熟。」
「你是總設計者,什麼叫不熟?!我只是負責空間設計,有這麼難嗎?」
項靖宸無辜地聳肩。「你的客戶我真的不熟。」
「你、你——厚!」她傻眼,怒火攻心,好想尖叫。
旁觀的範媽媽直覺事有蹊蹺。會不會是幼歆誤會了?這男人眼神干淨,完全不像是犯錯的模樣。
「小幼,你工作還沒結束嗎?」範媽媽開口問。
範幼歆冷哼,生氣地轉頭不想看眼前的男人。「有人不認帳,我能怎麼辦!」
範媽媽拍拍小女兒的背。「你先跟靖宸回公司處理事情,我們可以改天上陽明山。」
範幼歆搖頭反對。「我不要啦!」
「乖。」
「媽……」
只是,在媽媽的堅持和姊姊們同意的目光下,範幼歆只能拿著包包,心不甘情不願地上了項靖宸的車。
車子平順地駛入車道。
車如主人,黑色BMW735擁有沈穩的霸氣。這是婚變後,她第一次搭他的車。
「她坐過這個位子嗎?」她指指她臀下的座位,譏誚地問。
「有。」
範幼歆心一揪。「你好誠實。」
「那並不代表任何意義。」
「對我,那有指標性的意義。」
車窗外,熟悉的街道飛逝而過。
景觀相同,心卻己不同。她的鼻間好酸好酸,淚水噙在眼眶里,隨時有潰堤的危險……
她深吸口氣。加油,幼歆!
「我認識她嗎?」
「認識。」
範幼歆以右手肘支著車窗,掌心抵著額頭,左手在膝上緊握。她不想問,事實就是事實,婚也離了,她心也死了,理智要她努力去遺忘,不該探究這一切……「誰?」
「你不用知道。」
她顫抖的手指按壓眼眶。「舍不得讓情人曝光嗎?放心,我沒有攻擊人的本事……」
「因為她不是,所以你不用知道。」
「你喜歡她。」
「我愛你。」
不能哭……
「哦哦,我記得她也說她愛你。」
「我對她沒有這種情感。」
「至少,你是喜歡她的。」
「依你,看你心情不好,我只想陪著你。」
世上有沒有一種遺忘的藥?讓她可以選擇不要這些回憶,不要這些字句時時刻刻貼在她的腦子里,刺著她、揪著她,她必須用盡全身力氣,才能讓自己穩住情緒不崩潰。
「我不愛你了。」
「你怨我。」
「是啊,所以你能不能高抬貴手,讓我自由。」
辦燈,他停車,凝視身旁的妻子。「我做不到。」
範幼歆將自己縮得小小的,座椅如同針氈般讓她急欲躲避。「隨你,我會走,你絕對攔阻不了。」
妻子臉上的絕望,讓項靖宸再也無法控制滿心的恐懼,他健臂一扯,將妻子攬進懷里,下顎抵著她柔軟的發。「別離開我,小歆,我愛你。」
範幼歆的淚再也隱藏不了地滾落臉頰。她虛弱掙扎著。「放開我……」
「我不放,你誤會了,我跟Shelly不是你想像的那種關系!」
Shelly?一剎那,她全懂了。
Shelly是去年的case,她是代言房屋的名模,美麗、性感,艷麗絕倫,案件因為她而銷售一空,今年年底預定推出的案子,企劃行銷部甚至願意高價再請她代言。因為這個案子,上個月Shelly在經紀人的陪伴下,還到公司開過會。那天,她記得項靖宸到深夜兩點才回到家……
今年年初的尾牙,她記得Shelly小鳥依人地偎在她丈夫身邊,曼秀還警告過她,但她卻笨得以為項靖宸只是克盡主人之責,感謝她的代言讓公司自售的案件大發利市。
今年農歷年,櫻花開得正美的時刻,公司招待全體員工攜家帶眷到日本賞櫻。他們在平安神宮的後花園巧遇宣稱在日本工作的Shelly,雙方下榻的飯店也是同一家。後來的行程里,Shelly不顧自己的工作全程參加,項靖宸忙著招呼她,而她忙著欣賞這一片的櫻花美景,沒留意丈夫的疏離。對這一連串不可思議的巧遇,姿歆曾提出她的疑慮,她還笑姿歆想太多……
所有的事此刻全兜上了。項靖宸的背叛也許從去年就開始了……
「放開我——」範幼歆崩潰了。她雙手握拳,用力掙月兌他的擁抱。「我叫你放開我!」
她淚流滿面,顫抖地指控。「你們在一起多久了?項靖宸,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上個月我還跟她開會,她在心里是怎麼嘲笑我的?!」
項靖宸握住她揮舞的手。綠燈了,但他無法理會後車尖銳的喇叭聲。「我們沒有任何關系,相信我,真的沒有。」
「我不信!」她用力甩開他的手。「別踫我!」
她再也受不了了。「我問你,日本之旅時你好幾夜晚歸,是不是都和她在一起,難分難舍?」
「小歆……」
她聲淚俱下。「你不要我可以明說,我會成全,真的會成全,這樣偷偷模模會不會太辛苦了?」
「小歆,我沒有——」
她尖叫。「我不相信你們沒有!」
範幼歆打開車門,無視車外的車水馬龍——
「我不愛你,但別讓我太恨你。」
然後,她下車,決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