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名即將臨盆的孕婦。
一個身懷「十二甲」的孕婦。
為何是身懷十二甲?因為她比一般孕婦的身懷六甲還要再多一倍!她的肚子里孕育著兩個還未出世的心肝寶貝。
所以她有著比一般準媽媽還要大的肚子、還要疲憊的神態、還要糟糕的氣色、還要懶得打扮自己的懶散。
背孕最後一個月,她飽受所謂胎毒之苦,全身癢得仿佛有千萬只螞蟻一樣,就算再怎麼抓,似乎都無法搔到癢處,因此,她原本白皙嬌女敕的皮膚漸漸地被折騰得體無完膚……
這漫長的八個月,因這些可怕的苦難,讓她有著度日如年的感受。人家別的孕婦也許四、五個月才開始穿孕婦裝,可她三個月時肚子就已大得像是五、六個月;人家別的孕婦也許只在懷孕初期才孕吐,而她,已經八個多月了,每天還是吐個半死!
哦,天理何在?有時她真想閹了那個每天只會眉開眼笑、得意洋洋的「禍根」——肚子里這兩個孩子的爹!
嗚,這樣的日子還要再一個月才得以解月兌……她真想瘋狂尖叫!是誰說懷孕的女人最美麗?哼,叫他去死吧!
孫郁巧懶洋洋地望著站在自己家門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艷女子。
女子是如此的縴細迷人,和自己臃腫的身材相比,美女像只靈巧動人的畫眉鳥,而她自己則像頭超級笨重且懷孕中的大母象。她發現,一向自信滿滿的自己竟開始感到自慚……
孫郁巧感嘆地嘆了口氣。「找誰?」她問,語氣依舊懶洋洋的。
美艷女子不耐煩地揮揮縴縴玉手。「你是闕哥家的歐巴桑吧?我是潘小姐,我找闕哥。」
孫郁巧玩味地挑挑眉。被別人誤認為是家里請的歐巴桑,這倒是頭一遭。不過,這也明白顯示出,目前的自己擁有多麼糟糕的外表。
想八個月前,她還是言情小說界人人贊揚的美少女畫家呢!時過境遷,如今美少女竟成了一個歐、歐巴桑?!嗚……真想哭泣。
她煩悶地以身上的圍裙擦擦濕漉漉的雙手。「闕東堯今天加班不在家,你哪位啊?」說到那禍根她心中就有氣!
美艷女人對歐巴桑直呼老板的名諱顯得相當憤怒,只見她怒目相向地瞪著她。「我是闕哥的女朋友!你真沒禮貌,我一定要叫闕哥把你fire掉!」
「呃?女朋友?」孫郁巧眨眨眼,一時還無法反應過來。女朋友?她的枕邊人何時多了一個女朋友?她這個當人家老婆的,怎麼完全不知道?
美艷女人萬分不耐。「懷疑嗎?滾開!讓我進去。闕哥今天怎麼會不在家呢?人家本來想給他一個驚喜的說……」
孫郁巧所有的懶散這下子全沒了,她挺起背脊,瞪著眼前的美艷女子。
這的確是夠「驚喜」的一件事了,這件事可能是繼年前闕東堯突破她種種避孕措施,讓她中獎懷孕後,另一件令她覺得驚訝的事。
「你耳聾听不到是不是?我說滾開,大肚婆!真不知道闕哥干麼請個大肚婆來家里打掃煮飯……」
美艷女子一邊責罵上邊動手欲推開擋在門口,一臉呆滯的歐巴桑。
孫郁巧趕緊退後一步,免得自己的寶貝肚子被眼前硬闖的美艷女子K到。
她望著「自己丈夫」的「女朋友」堂而皇之地進入「她的家」。
某種她從來不以為自己會有的情緒在心中快速凝聚、發酵。
她一向懶散,不只是對生活瑣事或者自己的情緒,也因此,她的脾氣一向溫和,她的生活一向簡單。
只是……呼,她吐了口氣。
心頭悶悶的,這樣的情緒是不是就是憤怒呢?
「你和闕東堯交往多久了?」她關上門,轉身,輕輕地問,語氣不像是興師問罪的妻子。
女子從容自在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氣焰十足地命令著她。「你的問題實在是有夠多,給我倒杯水來!」
孫郁巧平靜地望著眼前的女人。倒水?開玩笑,就連自己口渴,她有時都懶得倒水喝了,還要幫一個第三者倒水?
「你和闕東堯到底交往多久了?」她冷靜地再問一次。
美艷女子蹺起二郎腿,修長的美腿交疊成美美的角度,還不忘嫵媚性感地撥撩著胸前染成金棕色的鬈發。「夠久了,久到闕哥會和我結婚,我會成為這個家的女主人。」
她環視著四周,這個宅子的格局和布置她相當滿意,只可惜今天沒見到闕哥。
孫郁巧聞言又是一驚。不會吧?已經要好到可以結婚了?「你不知道闕東堯有妻子了嗎?他再娶你可是犯了重婚罪耶!」
孫郁巧實在很好奇,啥時自己的老公要開始納妾了,她卻一點風聲也未曾听到?難不成真和電視連續劇里演的一樣,老公偷腥背叛,家里的黃臉婆永遠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美艷女子沒禮貌地嗤之以鼻。「那又如何?反正闕哥愛的人是我!」
「呃……他愛你?」三個小時前,闕東堯臨出門時對她說的濃情蜜語還言猶在耳呢!
美艷女子自信滿滿。「他當然愛我!」
「嗯……那他太太怎麼辦?」這是很實際的問題,如果他們真要結婚,那她怎麼辦?
「去!憊不簡單,離婚嘍!你真煩耶!」
離婚?!她的心狠狠一抽。「哦,是這樣的啊……」
是啊!如果闕東堯真那麼愛這只「畫眉鳥」,並想和她結婚的話,那麼,和她這頭臃腫的「大母象」離婚的確是必然的事……孫郁巧走向電話。
「喂,歐巴桑,倒一杯水來!」美艷女子繼續嚷嚷。
孫郁巧拿起話筒,撥了一組號碼,一組她這三年來再熟悉不過的數字。
「倒水來!你听到了沒?」
電話接通,誠如以往,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
闕東堯的聲音低沉感性,他藝文界的朋友老是在鼓吹他,甚至高薪誘惑他,要他去主持電台的深夜節目。
「怎麼了,老婆?」闕東堯溫柔且甜蜜地問道。
真夠諷刺……孫郁巧深吸口氣,忍住鼻子傳來的酸意。「闕東堯,你的潘姓女朋友兼……準未婚妻找你!」
不等闕東堯回話,她將話筒移開耳畔,同時將它塞進美艷女子的手中。
「慢聊。」
肚子里的小搗蛋伸張正義地踹了兩下,她抬高下巴、挺直身子,撫撫高隆的肚皮,揚起一抹笑。
實在不錯,在她心情惡劣到想砍人時,她不但笑得出來,竟還有一股想暢然高歌的。
嗯,被背叛的感覺很特殊。不知是因為個性太懶散,還是因為太震驚了,她連想要發脾氣,或者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想法都沒有,只想盡快離開這兒。
沒有任何的遲疑,她轉身,開門。
她仰首望天,天很藍,雲很白,炎熱的太陽依舊高高掛著。沒錯,就算人類有多少的喜怒哀樂,有多少的、心痛難耐,太陽還是會由東方升起,西方落下,不會因為你的哀傷而做任何的改變。
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砂,當愛已摻雜進了其他閑雜人等,變了質,她寧願拱手讓出愛情,也懶得費心去爭斗,所以只好關門,離去。
瀟灑退出這一場愛情的戰役!
只不過她沒料到,這一別,就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