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紀慧蓮渾身因激動而顫抖不已。她看著鏡中的自己,蒼白的臉上寫滿恐懼。
也許,在還沒遇到他之前,她滿意于自己對過去的釋懷。
多年來,除了午夜夢回之際,她曾經想起他之外,「耿介朋」
這三個字就不曾在她忙碌追求進步的生命里再出現過。
可是,四年後的今天,一個她以為今生不會再見到的人,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態回到她的生命里,讓她完全措手不及!
天啊!她已經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了!她究竟還要受多少的牽扯、多少的系絆,甚至多少的心傷,才能償還這筆感情冤債?!
不,她無法再承受又一次的傷害了!她沒有這麼多的堅強……她撫著臉上因恐懼而僵硬的線條。
「僅此一次,」她對著鏡中的自己堅定地說。「僅此一次,我不再為他失去冷靜,我的思緒不再為他紊亂,我不是懦弱的小紀,我是紀慧蓮,堅強的紀慧蓮,勇敢的紀慧蓮!」
目光投向左手腕,她將腕上的銀環解開,露出藏在銀環之後,浮現在皓玉白皙的肌膚上那道不滅的紅疤。
盡避已經美容磨平,但這道粉紅的傷疤卻依稀可見。她以手指輕撫著,痛苦的回憶緩慢浮上心頭,而淚也慢慢地在眼眶中凝聚……
驀然覺悟,傷口的痛會痊愈,只是心所受的傷卻會糾纏一生,無法抹滅!
天!她揪著刺痛的心,垂首祈求。「神啊,請再給我一絲力量,再給我多一絲遺忘的力量!」
休息室的門此時傳來敲門的聲音,而後被輕輕推開。
紀慧蓮深吸口氣,戴上銀環,淡去眼中的傷痛,目光冷然地投向後方。
她淺皺眉頭。「岳小姐?」
岳葒巧笑婀娜地走近。「我的妝掉了,你幫我補吧,我喜歡你幫我補妝。」
除了美麗奪魂外,沒別的字眼可以形容岳葒了,所有的人都會屈服在她美麗的魔力之下。
她在紀慧蓮一旁的椅子坐下來,一股腦兒將她自己的化妝箱放在桌上。她笑吟吟地看著紀慧蓮。
然而紀慧蓮總覺得她眼里並沒有真正的笑意。不去理會心里這種異樣的感覺,紀慧蓮淺淺一笑,看著眼前這位當紅的玉女明星。
她檢視岳葒臉上月兌妝的程度,然後才從岳葒自己專用的化妝箱里拿出蜜粉粉撲。她沾了些粉,輕按在岳葒出油的額頭上。
「燈光打得好熱,一下子就月兌妝了。」岳葒雙手擺動,四周空氣微微散著輕風。
紀慧蓮但笑不語,她繼續手邊的工作。
岳葒和耿介朋……盡避心里頭不在意他,但這並不代表不會留心有關他的緋聞,況且她的工作一直跟影藝圈月兌離不了關系,所以,她當然知道岳葒和耿介朋最近發生的情事。近來眾人繪聲繪影地謠傳著他們同居的消息,一個是當紅的玉女紅星,一個是跨國經紀公司台灣總公司的負責人,想當然必受矚目。
「我的膚質你覺得好不好?」岳葒問道。
「很好啊!」她替岳葒點上唇彩。
岳葒看著紀慧蓮快速熟練的動作。「你做這一行很久了?」
「快四年。」
「听說你是在法國拜師學的?」
「是的。」她替岳葒刷上腮紅。
「才四年就有這樣的成績,你很厲害哦!」
「謝謝。」最後點上銀粉,就大功告成。「好了。」
岳葒檢視著鏡中的自己。「嗯,還是你畫的妝最自然。我啊,真想請Ken和你談談,干脆請你做我的專任化妝師好了,Ken這麼疼我,他一定會答應的,你意下如何呢?」
她只覺得心頭突然一陣刺痛。「我有自己的工作室,況且我不是化妝師,我是造型設計師,岳小姐,如果你有需要我?你設計造型,你可以來我的工作室,我隨時歡迎您大駕光臨。」
她不疾不徐,定定地反擊。
紀慧蓮始終掛著淺笑,她收拾好東西,站起身。「我先出去了。」她平穩地舉步往門口走去。
「等等。」岳葒出聲阻止。
紀慧蓮回頭,清澈的眼眸看向她。「還有事嗎?」
「我看見你打了他一巴掌。」岳葒陰沈地說,笑容已然退去。
岳葒果然對她充滿敵意。
「誰?」紀慧蓮問,語氣中不具任何情緒。
「Ken」岳葒挑釁地瞪視著紀慧蓮。
冷笑在紀慧蓮的唇邊逸開。「你看錯了,岳小姐。」她轉身握住門把。
岳葒忽一陣風似的沖了過來,她推開紀慧蓮,穩穩地擋在門口。
紀慧蓮驚訝地一個退步,她扶住椅背穩住身子。「岳小姐?」
「你和Ken是什麼關系?」岳葒的語氣相當沖。
瞬間平息了心悸,紀慧蓮淺笑。「沒任何的關系。」她無懼的眼眸對上岳葒的怒氣。
「沒任何關系?!懊!」岳葒揚手一揮,清脆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既然沒任何關系,這巴掌就算我替Ken討回來的!」
紀慧蓮漠然的神情依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只任由火辣辣的痛由臉頰傳至心里。
「借過。」紀慧蓮說著,無視岳葒憤憤的神情。
「你是冰做的嗎?!我打了你一巴掌難道你不會痛嗎?」
痛?!耙動手打人還會關心她痛或不痛?「借過。」紀慧蓮依舊冷漠。
岳葒還是堵在門口,她雙手插腰,趾高氣昂,怒氣沖沖。
「記住,我不喜歡我的男朋友被其他的女人騷擾,你給我離他遠一點,听到沒有!」
她看著岳葒張牙舞爪的模樣,只覺得好笑。
如果是小紀遇到這樣的情形,她的反應一定只有手足無措,任由別人欺負她,然後自己躲在角落偷偷哭泣……只是這是小紀,而她不再是小紀。
紀慧蓮嘲諷地輕撇嘴角。「岳小姐,我沒有騷擾你的男朋友,請你搞清楚剛剛的狀況,是誰騷擾誰。還有,我也不喜歡別人騷擾我,你和你的男朋友最好離我遠一點,你最好記住。」
語畢,紀慧蓮推開堵在門口一臉驚愕的岳葒,開門離去。
痛依然殘留在臉頰上,她試圖忽視它,更加努力地平復再度紊亂的心。
秀場依舊是一片熱鬧、忙碌。
紀慧蓮走到Tommy面前,他已忙到汗流浹背。
「我有錯過什麼嗎?」紀慧蓮輕聲問。
Tommy笑容滿面地看向她,卻愕然發現她臉頰上的紅印,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隨即火大的怒吼︰「誰打你?誰敢打你?!」
她好奇地看著他,這麼熱情的人,卻擁有一雙冰涼的手,平撫了她臉上的痛,讓人相當舒服。
「沒什麼,打蚊子。」紀慧蓮淡然地回答
「打蚊子?」Tommy顯然無法相信她的說辭。「我不信!」
紀慧蓮巧笑。「要不然你倒是說說看誰敢動手打人?」
「沒有……」Tommy輕撫著她的粉頰,心痛極了。「干脆晚上停工,找人來做環境消毒好了,什麼蚊子這麼囂張!」
「沒事的,夏天總是會有幾只蚊子,殺蟲劑噴一噴就可以了。」他冰涼的撫觸過于舒服,讓她不由自主地更接近他溫柔的踫觸。
雹介朋沉著一張臉,陰沈犀利的目光打量著這一切。如果要解釋他的情緒為何,也只有憤怒二字可以形容,為何生氣?畢竟她是自己曾經不要的女人!
他就是生氣,生氣原來除了他之外,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踫她!
他跳下伸展台,筆直地走近他們兩人,二話不說地牽著紀慧蓮轉身就走。
「放手!」紀慧蓮驚悸,因為耿介朋此刻的神情極為狂暴。
「你想干什麼?!」
她求助地看向Tommy,卻看到Tommy無心插手的模樣,像是在測驗著她和耿介朋的關系。
「放開我!」她不由得大叫。
他拖著她來到角落,高大的身形輕易地堵住了她,將她困住。
他的眼眸閃閃發亮,卻看不出任何思緒。
「走開!」她怒吼,微抖的聲音少了些許的堅持。
「真的只是打蚊子?」他的聲調低到宛如從地底深處發出一般。
「走開!你管不著!」
「我問你,真的只是打蚊子?!」
兩人怒目相向,凝滯的空氣彌漫四周。
「好!你想知道答案是不是?」她雙臂環胸,保護著自己。「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
她深吸口氣,挑釁地怒視著他。「你的女朋友?你討回來的!她看到我打你,特地找上我回賞我一巴掌,這下你滿意了吧!你得意了吧!」
紀慧蓮怒不可遏地喘著氣,兩人火熱的眼眸熾熱交纏著,直到她無法承受。紀慧蓮冷冷地打破沉默。「既然你已經知道答案了,我可以走了嗎?耿先生?」
她總是這麼的尖銳,總是視他為洪水猛獸。一道長長的氣息由耿介朋的體內緩緩嘆出,他無力、沮喪且自責。
無論他如何的試探、如何的糾纏她,自始至終真的再也找不回從前的小紀,眼前的女人不再是當年的小紀了……天啊!他在追尋什麼?在探究什麼?一個曾被自己傷害過的女人,對他的不善態度,是可想而知的!只是……
「除了對我,你成了我不認識的小紀;對于其他事你應該保有屬于小紀的熱情生命吧?」
熱情?!陌生的酸刺突然涌上鼻腔,她迅速地感覺到痛楚已傳至全身。
刻意漠視一切,她深吸口氣。「你後悔了?」
「我早就後悔了。」他永遠記得得知她自殺的事時,那種無法言喻的震驚。
「是嗎?不就是只因為我自殺了,對嗎?」她冷哼。「你游戲人間,玩弄愛情,如果不是因為我自殺的笨行為,閣下您會有悔意?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敢多想。」
懊惱浮現在耿介朋一向自信的臉龐。「為什麼你一定要把自己搞得這麼尖銳?這不是你啊!你以為你把自己弄成這樣,你自己會有多好過?!」
她嗤之以鼻。「你是最沒資格評判我如何性情大變的人,」她冷笑。「不過我該感謝你,是你教導我在這個丑惡的世界里,唯一的生存方式,?此我由衷感謝。」
他震然!「你這麼恨我?!」
她譏笑。「是的,為了不讓我更恨你,你最好離我遠一點。」
紀慧蓮推開耿介朋,翩然離去。
*:*:*:
夢境里,她看到自己身著一襲白紗跌臥在地,美麗的頭紗掉落,她的長發披散,那模樣是可怕的、是極度悲慟的!她看著自己不斷吶喊、不斷哭泣……最後一幕,她看到自己伏地往前由桌上拿了一把刀,迅速地、毫不猶豫地朝手腕劃下,瞬間鮮血染紅了整個畫面,視野所見只是那一片猩紅!
她揪著衣襟,無助地看著自己沐浴在那一片斑斑猩紅的白紗之間,而痛卻不可思議的接踵而來!
屬于她和耿介朋的回憶,此刻竟像走馬燈一般一幕接著一幕在夢境中緩緩播放……
那是一個近中午的早晨,小紀梳洗完畢,安靜地坐在一旁的沙發,時而撫著自己及肩的頭發,時而撫著長裙的下擺,所有的緊張無措全寫在她的臉上。
她望著站立在落地窗前的男人,一個她前不久才對他付出自己所有的男人。雖然已經過梳洗,但她似乎還是聞得到他留在她身體上的味道。
初嘗魚水之歡,的歡愉絕對是有限的,然而只因他是她今生摯愛的男人,所以她滿足,相當的滿足!
她的指月復輕撫著自己的紅唇,一抹羞澀的笑容緩緩地漾在唇瓣,好似他帶給她熾火般的熱情還留在唇上。
她看著他,他依然站立在落地窗前,依舊漠然不語,神色凝重。
他後悔了嗎?笑容在她的臉上漸漸淡去。
她慘淡一笑,其實他不用這麼煩心,因為她根本就沒想過要他負任何的責任,這一切都是她自願的。她甚至應該感謝他,實現她的心願,讓她有這麼一夜,擁有自己所愛的人。
小紀站起身,她輕手輕腳地拿起一旁的皮包和外套,準備離去。
「你要去哪?」他突然開口,口氣冷極了。
小紀一驚。「沒……」她慌張失措,低垂著頭,羞澀得無法正視他。「我只是想回家……」
然後空氣又陷入沉默。
他沒有回應?小紀慢慢地一口一口深吸著空氣。
他沒有回應,是不是代表她可以走了?
小紀緩緩走向門口,始終不敢抬頭看他,她全部的心思都在控制自己發顫的雙腿上。
長毛地毯掩蓋住他走近的腳步聲,等小紀慌亂的心總算平定一丁點時,一股旋風猛然襲來,他抓住她剛握住門把的手,瞬間,她的腳步無法站穩使得她跌進一副健碩寬闊的胸膛之中。
懊不容易才稍稍控制的情緒,這下完全亂了!
「對不起……」她雙手手掌貼在他的胸膛上撐起自己。
「對不起……」
她試著抽離身體,卻意外的發現,腰上那雙大手竟緊緊地摟抱著她!小紀無法置信地看著他,臉色早已一片緋紅。
雹介朋輕挑起她的下顎,一貫的譏誚態度。「再來呢?我該如何對你?你倒是說看看,宋倩還要你做些什麼?成為我的女朋友?或更甚者……娶你?」
她倒抽了口氣。「不!我沒有!」她猛烈地搖著頭。「我沒有要你……娶我、當我的男朋友,我沒有這麼的貪心……」
雹介朋譏笑出聲,他毫不留情地推開她,她的身子像落葉一般跌臥在地,她無法置信的大眼里盛滿了傷痛。
他雙拳緊握,姿態宛如天神一般直挺在她的面前。然而鄙夷的神色之下竟有一絲令人不解的氣急敗壞?
「你很有自知之明,听著,我會要你,也只是男人一時的生理需求,沒別的目的,你可別多想!」
小紀劇烈一震,錐心泣血的痛迅速竄至全身。
這是事實,她早知道的,只是經由他口里說出,竟是這麼的傷人!
「我知道。」她搖蔽地站起身。「我不會多想,這都是我自願的。」
雹介朋嗤之以鼻。「你真不要求?」
「不,」她撫平衣裳。「你不用煩心,我不會多作要求,我沒有這麼貪心。」
蹦足最後的勇氣,她抬起頭,勇敢的看向他。「謝謝你。」
她轉身默默地開門離去。
而耿介朋始終沉著一張臉,不發一語。
正中午,寒冬的陽光撒在大地上,像是七月天一般的炎熱,近年來,這種怪異的天氣早讓人不足?奇了。
她佇立在忠孝東路熙來攘往的人群里,她低垂著頭,看著自己的淚一滴一滴地落在紅磚道上,而後蒸發,一滴一滴地再落下,而後再蒸發,如此,不斷循環……直到自己無法再承受,她無力地蹲環抱住自己,悲愴地痛哭失聲,像是要宣泄她所有的委屈,她不顧一切、盡情地發泄內心深處那深刻的傷痛。
極度的傷痛像是一條粗粗的繩索緊緊糾纏著她,讓她無法呼吸,她掙扎著,用力掙扎著,而他不屑的表情、鄙夷的神色卻一直逼近,一直逼近……
「不!」
紀慧蓮大叫出聲,由夢境中清醒。她汗流浹背、淚流滿面地坐直身體,抱住無法停止顫抖的自己。
「天啊!憊要多久?還要多久我才能逃離這場噩夢?饒了我吧!老天!我求求你,饒了我吧!」
她屈胸抱膝、長發覆面,任由自己宣泄所有的傷痛。
直到黎明,天光乍現之時。
紀慧蓮抬起頭,她拂去臉上被淚水沾濕的發絲,她看著窗外,她記得夢境里的早晨也是這麼的陽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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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再去想的,只是他的出現,竟讓所有的回憶、所有的過去、所有的傷又一絲一絲地盤踞回她的心底。
紀慧蓮將車停妥,她雙手仍舊搭在方向盤上,並無意下車,目光投向莫名的地方,她再次跌入回憶之中……
自她狼狽離去後,隔了兩天,他到公司找她。
「啊?!你!」中午休息時間,她剛走出公司大樓,就在轉角處看到等著她的耿介朋。
她大吃一驚,原以為不可能再見到他了,沒想到,他竟會再度出現?!
他手插在褲袋里,陰霾的表情下卻帶著一絲詭譎。「有空嗎?」他低低地問。
她不斷平息內心的慌亂。「有……」
「好,跟我來。」他冷漠地吩咐道,然後頭也不回,沒有減緩邁開的步伐,他直直往前走去。
而她只能半跑步地跟著他,風吹起她的發絲,露出她蒼白的面容和眼里的期待。
一直來到巷內的咖啡廳,落坐後,耿介朋仍然不發一語。
心亂的她也只能低垂著頭,連喘氣的聲音都刻意控制到最小的聲音。
「吃什麼?」他冷冷地問,侍者恭立在旁等候。
她展開一個笑容。「隨便,都可以。」
「這里沒有一道餐叫作‘隨便’,說清楚你要吃什麼?!」
她霍然抬起頭,他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她快速地點了一套商業午餐,耿介朋只點了一杯咖啡,侍者離去。
空氣始終僵凝著。
她知道他在生氣,森然駭人的表情,冷凝的線條,渾身散發著一股冷然的氣息,他是在生氣,只是……為什麼?他為什麼對她生氣?
「你在生我的氣嗎?」她揪著心,怯怯地問著。
「你看我像在生氣嗎?!」他無情質問著。
她慌亂起身。「對不起,」撫著疼痛的胸口。「如果,我惹你不開心……我先走好了……」
她想轉身離去,長裙卻卡在桌腳,她狼狽掙扎,愈拉愈急,而淚早已盈滿眼眶。
「對不起……」她梗聲說著,壓抑的聲音像是一個嗚咽。
發絲覆蓋著小臉,她是脆弱無助的。
雹介朋拉住她的手腕。
天啊!他在干什麼?!他懊惱地想大聲吼叫!懊死!
雹介朋收回不該有的怒氣,沉聲命令。「坐下。」
她的淚眼直瞅著他,而後慌亂地坐了下來「擦掉眼淚。」他再次冷聲命令。
她拿起桌上的紙巾擦掉眼中的淚水。
「如果我可以實現你一個願望,你想得到什麼?」他環著胸,悠閑地等著答案,眼神卻是陰寒得讓人心生畏懼。
她倒抽口氣,不安地搖著頭。「我不要……你不用給我什麼。」
「真的什麼都不要?」他挑起眉,譏誚地問道。
「我不要。」她囁嚅地回答。
「你這麼愛我,這是一個很好的要求機會,你當真什麼都不要?」
「是……我什麼都不要。」一滴淚滑下她的臉龐,顯得飄然無依。「我是愛你,但這不是你的負擔,你不用煩心。」
她強裝出來的堅強,竟讓他感受到一絲的不舍,讓他想狠狠地抱住這抹孤單落寞的身影。
雹介朋眯起雙眼,他緊握著雙拳,壓抑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緒。
雙方沉默了好久好久,他只是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我們交往。」他說,冷冷的嘲諷投向她。
這句「我們交往」的背後等著她的卻是淚水與悲傷的日子,原來強要的愛竟是這麼傷人。
紀慧蓮凝視著窗外,她只覺得眼泛酸楚,然而淚卻始終無法落下。
撇去回憶,紀慧蓮苦苦一笑,她走下車。
「慧蓮!」
Tommy從前方走向她。「我在樓上就看到你來了,怎麼這麼久?車子有問題嗎?」
紀慧蓮大步走近他。「抱我好嗎?」
所有的抑郁寂寞讓她渴望著眼前這太陽般的男子。她投向他溫暖的懷抱,想讓Tommy強而有力的臂膀緊緊摟著她,她用力環抱住他的腰,臉龐無助地埋在他寬闊的胸膛,汲取那股截然不同的氣息。
「怎麼了?」Tommy輕聲問道。
她搖首道︰「沒,抱我。」
Tommy輕嘆,緊抱著她,大手順著她的背脊,撫平她所有的不安。
四樓,一道犀利的目光緊鎖著相擁的兩人。
雹介朋怒不可抑地捻熄煙蒂,而後拿起話筒,按下內線。
「陳秘書,紀小姐如果進來,請她到我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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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什麼事?」紀慧蓮滿是戒備地瞪著落地窗前陰霾不定的男子。
「請坐。」
他旋過座椅,背對著陽光,讓他冷峻的身影更加寒冽懾人。
紀慧蓮雙臂環胸。「不,我想我沒有必要和你溝通任何事情,如果你有事,請找李先生。」
她欲轉身離去。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糊涂。」他開口。
紀慧蓮一震,緩慢回身。「什麼意思?」
他手肘立在桌面,十指交搭,犀利的眼眸直視著她。
「顯然你還搞不清楚誰是這次的主辦單位。」他慵懶地說著。
一股寒氣直沖腦門,紀慧蓮失去所有的冷靜,她沖到辦公桌前,傾身怒視。「你把話說清楚。」
他輕嘲。「願意理會我了?願意跟我說話了?」
他起身,走近,高大的身形直佇在她面前。
紀慧蓮強迫自己勇敢面對!
「的確是變了,變得這麼勇敢,真讓我?之驚嘆。」他嘲諷道。
她仰頭,冷峻的眼神和他不相上下。「把話說清楚。」
雹介朋挑起她的下顎。「‘炫媚之夜’的主辦單位是我,你是我找來的。」
頒然巨響在她的腦海中炸開!「你說什麼?」
「你听到了。」他撫著她臉頰,這本來專屬于他的細致。
紀慧蓮大力拍開他的手。「別踫我!」
他抓住她的手。「我不能踫,他就能踫!就算我不要,我也不準任何人覬覦我的人!」他滿腔憤怒,所有她和別的男人親密的畫面在腦海里盤旋不去!
「你變態!」她怒為他。
「是,我是變態。」他鉗制住她反抗的雙手。「你只能有我,要摟要抱也只能是我!」他火熱的眼神像是要吞噬她。
她用力掙扎。「是你不要我的!憑什麼現在又說這種話?你以為我會欣喜若狂嗎?」
她猛力推開了他。「我恨你,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殺了你!你懂嗎?你不會知道你傷了我多重、多深!為什麼你還要來招惹我!為什麼你還要再回來!為什麼?!」
她挺直身軀。「既然是你的秀,我退出。」
他譏嘲冷笑。「本來就沒想讓你再繼續,你還是很有自知之明。」
她穩住搖蔽的身子,鼓起勇氣忍住辮眩,隨即轉身離去。
獨留一室的馨香和惆悵。
雹介朋漠然地走回落地窗前,他直視著前方,思緒飛向遠端……
這次的企劃本來就決定采用國內的造型設計師,當初企劃部門提供的幾位人選,她並列其內。
他記得資料夾里所附的那張照片,她看起來極?內斂冷靜,差點讓他誤以為這只是同名同姓、長得比較像紀慧蓮的人罷了!
實則不然,她的確是他的小紀;而她,的確是變了。
他自嘲一笑。也許找她是個錯誤,制造這次的再相逢更是一個錯誤,只是他無法控制想再看到她的。
他是在乎她的,否則那抹孤寂的身影,不會一直在他的腦海里盤踞不去。
當年,他利用了她,利用了她對他深深的愛;他以為騙她結婚,然後在婚禮當天?棄她是對宋倩絕佳的報復手段。
只是所有報仇的快感他全未感受,心系的反而是她的等待,是她那在聖壇前等待著他的落寞身影!
他為了復仇背棄了承諾,背棄了她的期待……
敲門聲在此刻響起,打斷了他紛亂的思緒。
「請進。」
Tommy臉色凝重地走了進來。
「有事嗎?」
「你辭退了慧蓮?」
「是的。」
「為什麼?」
雹介朋看著他,暗自譏嘲自己,還能為什麼?
因為你的追求,因為看不得她偎在你懷中,因為你擁有她所有的笑容和溫柔。
雹介朋冷冷一笑。「紀小姐的風格不適合這場秀。」
「我是設計師,適不適合應該由我來判定。這是你的決定,還是所有協辦單位的意思?」
「我的。」
「好,就算你是主辦單位,我也會極力爭取,沒有慧蓮,這場秀我甘願不接!」
雹介朋冷哼。「你別忘了合約。」
「如果我怕,我就不會來找你。我一定極力爭取!」語畢,Tommy憤憤離去。
必門的聲響回蕩了好久。
他又點燃了一根煙,陰霾的寒霜布滿他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