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為那點挫折就會擊退荊玫,就真的是大錯特錯了。
第二天,荊玫照常出現在重案組,給大家帶來小林傷勢恢復神速的消息之外,以及下午茶。
她走進關邵行的辦公室。
「嗨。」她打招呼,不過他正埋頭「專心」寫報告,完全把她當隱形人。
其實從她一踏進重案組時他就知道了,接著屏息等待,他一整逃詡在等這個時候,等她發送點心給大家。他已經習慣了、被制約了,荊玫每天來,等她送下午茶成了一種習慣,而他也習慣于等待她……
至于昨天的事,關邵行屏住棒吸,緊握手中的筆,全身肌肉早在她踏進重案組後就緊繃著。
「爆漿波蘿吃嗎?」
他沒反應。
敗好,至少是她預料中的反應。繼昨天擦槍走火之後,她也思考過自己接下來該如何面對他?既然都發生了,不可能蒙著眼說沒事就沒事的,但她選擇面對、繼續努力,因為昨天的意外代表關邵行對她並不是毫無感覺,雖然結果令人難過,但至少她還沒完全失去機會,所以她還是繼續到重案組送下午茶。既然他的反應也在她預料之中,那就先這樣吧,她相信自己有足夠的熱情,他再冷也會有被融化的一天吧……
不過,有件事她還是必須先確認一下。
荊玫將保溫瓶里的養生茶倒了一杯放在他辦公桌上,室內頓時彌漫著一股濃濃的中藥味。「養生茶,對男人還是女人而言都是好東西,能讓人勇往直前,就算有意想暫停都停不了。」
必邵行狼狽地抬頭,卻看到她曖昧地眨著眼。
被唬了。
他瞪她,她身上的洋裝領口露出誘人的,他忍不住皺眉。她就這樣來重案組?他突然很想叫外頭所有人把眼楮給蒙上!
「穿這麼露你不冷嗎?」
荊玫聳聳肩,挑眉看他的短袖T恤。哼,冷?她再解開一顆前襟的扣子,還刻意挺胸,肉感指數,「不會啊,我一點都不覺得。」
他抬頭,看到渾圓的胸部呼之欲出,整個人像被子彈打到一樣,全身一震,只得仰頭低咒,再埋頭工作。
荊玫很得意。果然這個男人不是對她沒有感覺,很好,測試成功,找回女性的優越感就好。他說的也不是不對,在尚未確定他真的愛上她之前,並不美好,只代表著利用。
她扣上三顆扣子,乖乖展現這件洋裝端莊典雅的一面。
「騙你的,枸杞紅棗茶頂多能補氣。」
必邵行鼓起勇氣抬頭,看到她由性感辣妹搖身變為氣質小鮑主,有點嚇到。同一件衣服居然有這麼大的變化?他皺眉。難道這女人存心整她?
他做了個深呼吸。也好,這是現在最好的相處模式,只要他把持住自己,就不會發生什麼意外,這讓他可以擁有多點時間弄清楚自己對她的感情,而她也依然隨時在他的身邊,保持現狀對大家都好。
不過……隨時在他身邊。他扯了扯嘴角,心情也好了。
他端起馬克杯啜了口溫熱的茶。「早上我有去看過小林,他恢復得很好。」
她微笑。「我剛由醫院過來。謝謝你去看他,老實說你是小林的偶像,所以你去探望他,對他而言格外有意義。」
「這是我應該做的。」
兩人雖然面對面,但尷尬依然存在,交談也不再像之前那麼輕松。
這時,辦公室門開啟,長官來訪。「干得好啊!邵行,破得太漂亮了!」
署長走進門,關邵行起身迎接。「署長好。」
署長樂不可支。「好好好,太好了!這個年大家都好過了,長官也對人民好交代了,太好了!邵行,不愧是老關的兒子,有乃父之風啊!」
「這是所有人的功勞。」
署長拍拍關邵行的肩膀,突然注意到他身後的人,眼楮頓時一亮。「這位漂亮的小姐是不是那位荊家大小姐?這次任務成功,荊小姐也提供許多有用的資訊。」
荊玫站在邵行身旁,有禮地打招呼。「署長您好,我是荊玫。」
署長忽然兩手握住荊玫的手,開心地上下擺動。「唉呀,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外頭的傳言果然是真的,荊小姐比那些電影明星都來得漂亮!對對對,我有一個佷子很優秀,改天──」
必邵行忽然失禮地打斷長官的自薦。「署長,荊小姐已和我有婚約。」
署長一愣,荊玫更是睜大眼楮。
必邵行神情平靜,但每個人都看得出他眼中的堅持。
就說他自私吧,即使兩個人還是曖昧不明,理智告訴他必須阻止自己淪陷,卻不斷鞭策自己走向她,即使他的心仍在打仗,他也見不得她身旁出現其他男人,他只想佔據她的笑容和她對自己的專一。
署長覺得可惜,如果有機會和荊家攀親那該有多好。「是這樣喔,和關隊長有婚約喔……啊……可惜了。」
署長緊握著荊玫的手舍不得放開,關邵行深呼吸,往前一步,巧妙地由署長手中奪回她的手,同時緊緊地包在自己大手中。他現在才明白自己是多麼小氣的男人。「謝謝署長祝福。」
荊玫笑而不語,低頭依偎在他身旁。這下別說心頭小鹿亂撞了,她根本是心花朵朵開!
她的開心也感染了他,關邵行緊握著她的手,眼底的笑意都是因為她。
署長回過神,看著眼前眉來眼去的兩人,果然是郎才女貌,沒得比!
他大笑。「祝福祝福!當然當然!邵行啊,結婚時別忘了告訴署長,大家好好喝一杯!」
「是。」
送走署長,辦公室再度恢復了安靜。關邵行仍握著她的手。
荊玫側身看著他的表情,促狹地眨眨眼。「荊小姐已和我有婚約?我能解釋成這是關邵行先生愛的告白嗎?」
他有些尷尬,放開她的手,像機器人般僵硬地回到座位,繼續寫報告。「不是。」
不是?好吧。
她晃到他身旁,拉開他的旋轉椅,大膽地側坐在他大腿上,環住他的頸項,眼楮眨啊眨地望著他。「不是告白,那是什麼?」
必邵行看著她的眼,不自覺地望向她紅女敕可口的唇。他還記得嘗起來的滋味,也記得她在他懷里的感覺。關邵行閉上眼,暗暗詛咒。
他高大的身體僵硬得跟木頭一樣,這男人太好玩了,既然他大願佔她便宜,那如果是她吃他豆腐呢?
趁著他閉上眼,荊玫悄悄地貼上他的唇,他嚇得瞪大眼,直覺要閃躲,而她笑了。「不是告白,那是什麼?」
必邵行清清喉嚨,手臂放在身體兩側,連踫都不敢踫到她。「我只是覺得還沒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前,不想多添麻煩。」
「這麼說來,你有可能會愛上我?」
這一次,他沒回避她和她的問題。「當然。」要不是在意她,理智和怎麼會打成一團亂?昨天怎麼會有那些折磨?「有可能會愛上我?」她不懂,那不再是疑問句,每一句都有實現的機會。她曾說有一天他會慢慢愛上她,現在呢?
必邵行咧開了笑,也許進度不是「慢慢」……
荊玫很開心,但又委屈地嘟起紅唇,雙手沒離開他的頸子。「那你要想多久?」
他看天花板、看地上,就是不看她,否則她將會發現他眼里已泄漏那些掩不住的情感。「不知道。」
她淒苦地眼眨淚光。「那如果你一輩子都沒想清楚呢?想把我鎖在你身邊一輩子嗎?邵行,女人的青春有限的,嗚……」太棒了,感謝各大八點檔,她才能把戲演得這麼贊!
必邵行眯起眼看她。「你在玩我嗎?」
啊……被識破了。
不過荊玫還是坐在他大腿上,只是收起眼淚,恢復她獨有的俏皮。「哪有玩你,真情流露罷了。」
他笑著搖頭。「閉上眼。」
「什麼──」
「吻是這樣的。」他說,然後灼熱的唇吻住她,舌卷繞著她,吸吮著她的甜美……
「邵行……」她軟軟的申吟,手指繞上他的發,舌糾纏著彼此,似嬉戲,似纏綿……似掌聲鼓勵?
她一驚,趕忙推開他,才發現辦公室百葉窗沒拉上,他們的擁吻變成重案組下午茶之同場加映!全部觀眾都在鼓掌叫好!
荊玫的臉紅得像火燒一樣,趕緊跳離他的大腿,膝蓋卻不小心撞上沒關好的抽屜。她捂著膝蓋哇哇叫。「好痛、好痛……」
必邵行冷眼一瞟,黏在百葉窗外看戲的人立刻作鳥獸散,他起身,抱起她放在自己的椅子上。這下不是演戲了,她的眼淚真的在眼眶中打轉。
他看著她膝蓋上撞傷的部位,無奈地嘆氣。「你都大膽到敢偷吻我了,怎麼會怕別人看?」
她悶悶的。「接吻是兩個人的事,又不是演戲,干麼給他們看……」
他拿出急救箱,蹲在她面前幫她上藥。
「你干麼吻我?愛上我了嗎?」她瞅著他。
「只是回敬你偷吻我。」
「我只是啄一下,你吻得很深耶。」
「我不會啄一下那種吻法。」
「就唇踫唇就好了啊!」
「我不會。」
一片沉默。
「那,你會愛我嗎?」她又問了一次。
他點頭。「嗯。」
「現在嗎?」她笑開了臉。
他搖頭。
她沮喪。「如果愛有十分,你連一分也沒有嗎?」
如果沒有,那他現在在做什麼?「有喜歡。」至少,他知道她在他心底的分量會逐漸加重。
她不是沮喪。「喜歡不是愛,老大,連一分也不算。」
他笑看著她。「那你告訴我,愛和喜歡如何區別?」
荊玫認真看著他。「喜歡是微笑,所以你現在看到我,開始會笑;愛是撲通撲通臉紅心跳,我看到你會臉紅,所以我愛你,這跟你喜歡我是完全不同的。關隊長,這就是愛和喜歡的區別。」
上完藥,他替她貼上OK繃。
「所以你怎麼打算?」他笑著。
「所以,我會讓你愛上我,就像我愛你一樣。听清楚嘍,關隊長,我會讓你愛上我,而你,將會分分秒秒都惦記著我。」
她發下豪語,但老實說並沒有多大的把握,關邵行的自制力非常人等級,昨天早上已經得到證明。
他仰頭,輕輕印上她的唇。「我期待著。」
彬許,他早已分分秒秒惦記著她了……
原來他說不會啄一下的吻法是騙人的。唉,男人!
◎◎◎
大台北地區最後一片濕地保護區,最近由荊家正式標得。當初市府出售這個保育區時,引起學者以及民眾的反彈,網路上甚至發動連署捐款救地的活動,只是民眾零散的力量哪能打得過財團雄厚的資金?
在多次競標之下,荊家正式購入這片具有爭議的濕地保護區。
听說荊家要蓋國際度假村?听說荊家要蓋高爾夫球場?
無論荊家想做什麼,這塊濕地保護區、台北的最後一片淨土都將成為歷史,湖泊綠意將不再。
必邵行關上電視,疲累地閉上雙眼。
所有新聞台到政治評論節目都在討論這件事,專家學者輪流批判荊家是環保毒瘤,危害後代子孫利益的罪魁禍首,更把之前荊家收購的土地一筆一筆拿出來討論,一夕之間,荊家儼然成為人人喊打的暴發戶。
「和小玫談談吧,說不定這是她哥哥的主意,總是要找個機會看看有沒有轉圜的余地?這濕地要是沒了,是後代子孫的遺憾。」關母是保護濕地協會的一員,對于荊家的做法,除了遺憾,也想透過兒子另尋出路。
荊玫的想法呢?
兩次的公開說明會上,他由電視轉播中看見她的冷靜和堅持。她說明荊家收購濕地勢在必行,未來對濕地的計劃旨在保護,請大家相信她。但有爆料者挖出一堆企劃書,指出荊家老早有意將濕地轉賣給國外財團,從中牟取暴利。
她再度召開記者會駁斥爆料,一再強調荊家對濕地保護的決心,卻又有人拿出前幾年荊玫主導的都更案,甚至人證物證俱全地指出,她當時和前任里長串聯被「商人洗腦」的無辜里民以惡質方式驅趕安養院的老人……她紀錄輝煌,要民眾怎麼相信她保護濕地的計劃?
必邵行也有許多的疑問,他想知道她的想法,他想知道在她溫柔的笑意里,真正的她是那個調皮可人的荊玫,還是利益至上的女強人?
所以,這是兩人認識之後,他第一次來到她的辦公室。
天色已黑,早過了晚餐時間。
「關先生,荊執行長正在開視訊會議,請你稍等一下。」荊玫的秘書恭敬回話。
執行長?
這是他完全陌生的稱呼,讓他猛然意識到彼此的不同,一瞬間,和她見面變成一個沉重無比的壓力,他耐不住等待地推開她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偌大的辦公室高貴華麗,是權力的象征,前方的液晶大熒幕上出現三名外國男子,她背對著他,正在進行視訊會議。她說著流利的法語,從容果斷的態度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或者說,他根本沒見過荊玫真實的這一面,有的只是她的甜笑和嬌媚。
她的世界是他不熟悉的,這事實這麼明顯,是他故意選擇視而不見。
視訊結束,她拔掉耳麥,疲累地坐回沙發上,一種被注視的感覺油然而生,她轉過頭,發現關邵行居然在她辦公室里,一樣的簡單穿著,一樣的平靜。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輕輕偎進他懷里。「你來了,真她,我好累,借靠一下。」
這半個月來,為了濕地的收購案她早已筋疲力盡,沒想到法國新飯店的籌備又出了些差錯,她幾乎天天要開視訊會議緊盯進度,兩件事忙得她頭暈眼花,也沒時間去重案組,只能請小陳每天送下午茶過去。
這是荊玫的世界,不管土地的取得或其他工作的過程如何,這就是她的世界,龐大、復雜,充滿金錢、權勢、地位……
那麼,平淡呢?她能不能接受單純平淡的生活?
「如果和我結婚,你必須放棄這一切,你願意嗎?」
她抬頭,倦容有掩不住的喜悅。「嘿,關隊長你在求婚嗎?」
「回答我,你會放棄嗎?」
荊玫搖頭。「當然不會,這是我的成就、我的事業。放心,關隊長,我可以做好你的關太太,也可以做好這邊的工作,絕對不影響家庭。」
他搖搖頭。「這就是我們的距離,我希望我妻子的工作並不復雜難懂。」
荊玫雙手一擺。「我的事業就是這樣啊,一目了然,不就蓋飯店、賺大錢?很簡單的。」
他垂下目光。「包括在濕地保護區上蓋度假村嗎?」
于是,荊玫懂了。「原來你是為了這件事而來。嘿,我以為你好多天沒見到我,想我所以才來看我。」
他克制著不被她語氣中的干澀影響,只想知道答案。「回答我,你的目的是什麼?度假村?高爾夫球場?」她一定不知道,她的答案對他而言有多重要,他希望她能說服他,讓他相信荊家真的有保護濕地的決心,因為事實是,看著荊家過去的資料,連他的內心都動搖了。
荊玫踱步到落地窗前。全台最高大樓、視野最高的風景,放眼望去還是一片水泥森林,只有華燈亮起時,才能掩蓋白日的丑陋。
她回頭看他。「你吃了嗎?我肚子好餓,陪我吃飯好不好?從早上到現在沒吃到半粒米呢!」
他不知自己該說什麼,又在堅持什麼,想軟化,卻又不想在重要的事情上總是受到她的影響。
荊玫疲憊地嘆了口氣。濕地保護區已經列入她人生中最厭煩的一件事,高貴人士把荊家形容成丑陋、只圖利益的商人,但事實是根本沒有度假村,根本沒有高爾夫球場,荊家只想把這塊地保留下來,卻沒人相信。
爸爸為這件事氣到住院,大哥和二哥怕妻子被輿論的壓力波及,將她們送到日本待產。大哥要她去法國處理新飯店的事,但她是荊家人,要和大哥、二哥留在台北面對困難。
但因為他是她愛的男人,她願意再解釋一次。「我爸說要光宗耀祖,所以我們買下地,純粹只想保有這塊地的使用權,才有所謂的湖泊綠意,沒有度假村,沒有高爾夫球場,我們會把這塊地留下來,就這樣,你信嗎?」
他沒說話,內心交戰,矛盾與沖突還不放過他。
她冷哼,轉回落地窗,雙臂環胸,感覺她冷。「果然沒人相信。」
「你們可以交付信托。」他低聲說。
「信托?」她冷嗤。「不必了,荊家的事不必交付信托,我們買下了地就會為它負責。」
他握緊拳頭,急了。他喜歡她,知道這件事將對兩人造成多大的傷害,但如果荊家真的有牟利的打算,他怎麼都無法接受……
「負責什麼?或許現在還會維持所謂的湖泊綠意,但之後呢,說不定有一天,盤算出更有價值的做法時,保護區還會只是個保護區嗎?荊家的事業那麼多,有必要再多一個保護區嗎?「
她笑了,笑容酸澀不已。如果連他都不相信了,旁人的詆毀又算什麼?「對,我想要一個後花園不行嗎?我問你,對你而言,荊家是不是所謂的土地掮客?」
他嘆了口氣。
她的淚盈滿眼眶。「好奇怪,千萬個人罵我們荊家是土地掮客,說我們是沒有良心的商人,這些我從不覺得難過,還覺得好笑,唯獨你……」
她看著他映在窗上高大僵硬的身影,這個男人是她所愛的人,她天天幻想他有一天會和自己一樣深深地愛上她,她是這麼自信地以為……
她深呼吸,穩住冰冷平靜的語氣,下了這輩子她以為不會對他說的逐客令。
「關先生,荊家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可以承受所有人的批評,卻無法接受你的誤解,請你離開吧,我累了,不送。」
必邵行沉沉地注視著她的背影。
「荊玫,這就是我們之間的距離。你是財團的千金大小姐,出門有保鏢隨侍,但我是一般平民百姓,過著平凡的生活,你的生活里,有太多我不了解的東西。」
對平常人而言,進出重案組不也是難以了解的事?
「但是,至少我願意走入你的生活。」
當大門關起的那一瞬間,她的眼淚悄然滑落。
◎◎◎
重案組重回安靜、沒生氣的日子,玫瑰枯萎了,什麼都沒有了,所有人開始猜測之前的好日子是不是只是一場夢,過度工作之後的海市蜃樓?
「小徐啊,下午茶呢?」壯叔嚷著。
小徐嘆了口氣,上了年紀的人比較不容易接受事實。「沒下午茶了,壯叔,你沒看到老大的辦公室發生凶殺案嗎?每個進去跟老大報告的人全部壯烈犧牲,整個組里如喪考妣,哪來的下午茶?」
是啊,哪來的下午茶?
「沒下午茶沒關系,至少要回來讓我們看看啊,有美女在辦公室里晃來晃去,效率才會突飛猛進!」
小徐想了想。「喔,要看荊小姐很簡單,電視上每逃詡是她的新聞──」
說著,他打開電視,因為濕地話題,記者持續追蹤荊玫。
丙然,抗議人士在荊玫的飯店前進行抗議,記者正在訪問和抗議人士溝通協調的她。
壯叔嗤之以鼻。「這些記者真無聊,荊家不是開記者會說過買地只是為了保護它嗎?荊家又沒說要開發,干麼這麼窮緊張?簡直是巴不得世界大亂,誰又知道那塊地在政客手上會變成什麼四不像?我還寧願讓荊家買走!唉,這些記者根本是無中生有,禍端啊!」
必邵行站在辦公室門口,听到壯叔的話,心里忽然一揪。壯叔毅然決然選擇相信,而他呢?他又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那天,他以最糟糕的方式去面對她,把她當犯人一樣質問,只是連犯人還有抗辯的機會,他卻連這個機會都吝于給她。
她說,他們是為了保護濕地才買下那塊地,她說荊家不是掮客,他為什麼就不能相信她?
他看著電視里的她。她瘦了,神色憔悴,卻逞強地面對輿論和質疑,荊家的男人太強勢了,根本沒有記者敢去當炮灰,所以荊玫成了所有人攻擊的對象。
必邵行無法解釋胸口的怒火是什麼、氣的是誰。他拿出手機,撥了小林的電話。
「我是關邵行。」
「我知道。」
「你還沒康復嗎?」
「已經康復了,也回到工作崗位。」
「我在電視上看到荊玫,卻沒看到你。」
「小姐下令撤掉保鏢,不希望有保鏢隨行而影響民眾觀感。」
外傳荊家就是因為做了太多壞事,才需要保鏢保護。
「如果她遇到危險呢?」他低吼。
小林不說話。小姐的情況他也知道,是關邵行讓小姐傷心流淚。「老實說,關先生,小姐就算出意外也不關你的事吧?對不起,我在工作中,不方便多說,再見。」
壯叔突然大叫。「唉呀,怎麼可以出手打人啊!謗本是以環保為名的暴民啊!我們的荊小姐有危險啊!」
必邵行一驚,立刻沖進辦公室,拿起話筒直撥距離飯店最近的分局。
那場抗議事件唯一的傷患就是荊玫,她卻莫名其妙被帶到分局。
听說抗議人士聚集在警局門口,听說外頭停滿新聞台的SNO車,听說情況危急緊張,但她沒打電話求援,只是呆坐著,回想到自己曾經在另一個相同氣氛的地方,對一個高大冷情的男人交付自己的真心真意……
十分鐘後,關邵行出現在分局門口,外面混亂的場面讓他皺眉,他神色沉重地走向分局里。
「長官好!」值班警察問好。
「人呢?」
警察指著一旁,他看到荊玫,瞧見她額頭上的傷,一股氣不知從哪冒出來,他氣得想打人。「是誰打傷她的?現行犯有捉到嗎?」
荊玫懂了,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帶到警局。她起身想離開。
必邵行立刻擋住她。「你受傷了。」他伸手想踫她。
但她避開他的手。「我累了,請讓路。」
「我送你去醫院。」
她低頭不說話,從頭到尾沒看他一眼。
「你受傷了。」
面對她的冷淡,他慌了,某種恐懼的感覺緊揪著他的心。
她搖頭,揚起淒美的笑容。「謝謝關隊長的關心,我只是人人喊打的荊家人,你千萬別被我牽連了,外頭記者很多,可要小心。」
她邁步離開,他再次伸長手臂阻擋她。「我送你去醫院。」
她不看他。「不了,既然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還是不要繼續往來比較好。」
听著她冷淡疏離的語氣,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襲來,讓他試圖捉住荊玫執意離去的心。「我們之間的事……你想放棄了?不是口口聲聲說要我愛上你?」慌亂間,他忍不住說出她的告白,忽然明白她的告白對他原來這麼重要,原來這些告白早在不知不覺間深深植入他心底,讓他有了期待,期待她實現。
荊玫平靜地迎視他。「放棄?呵,沒開始又怎麼能說是放棄呢?況且你都說我們的距離很大不是嗎?關隊長,忘了那些胡說八道的事,荊家人最愛出爾反爾了,你別相信了。」
但關邵行很堅持,因為他意識到如果這時候放她走,或許,他將永遠失去她。
「無論你說什麼,你都必須跟我去醫院。」
她看著他,眼中已無波瀾。
此時由新聞中得知妹妹情況的荊靖和荊堂匆匆趕到分局,兩兄弟奔了進來。這麼大陣仗,眾人全部傻眼。
「荊玫!」
「哥……」
一見到兄長,荊玫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荊堂抱住妹妹,由大哥去面對一臉寒意的關邵行。
「這麼好心來救荊玫?還是只是來看好戲?」
一旁跟來的壯叔可急了。「荊先生,您話說得太重了,當然是來救荊小姐的,我們在重案組看到暴民打人的消息後,頭立刻聯絡分局要他們把人安全帶回來。要不是頭,荊小姐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暴民?」荊靖嘲諷地笑。「我以為關隊長和他們是一國的,你不是也以為荊家是不能相信的混蛋嗎?」
必邵行無法為自己辯駁。他垂下眼,所以,沒有人看到他眼中的自責。
荊堂大喊︰「大哥,小玫暈倒了!「
荊玫?關邵行心一緊,立刻沖向前,卻被荊家保鏢攔住。他毫無畏懼,但荊靖的話讓他停止了動作。
「關邵行,我需要保鏢才能沖出人群送荊玫去醫院,你還要打嗎?」
所以,他放手了,只能看著荊堂抱著妹妹,在荊靖和保鏢的護送下離開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