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天，安母主動聯絡趙夫人，說是自己受涼，有點不舒服，兩家當天的踏青活動能否取消？趙夫人當然以好友的健康為第一考慮，于是出游和吃飯計劃全部暫停。
安母替女兒爭取到一個得以喘息的早上。昨晚是巧巧懂是後第一次情緒大爆發，這孩子真的太緊繃了，痛快哭了一場的巧巧也不顧人家見到她紅腫的雙眼。
安父感慨又心疼。「巧巧，記得爸爸說的話，不管是愛情還是友情，都值得用心經營和珍惜。」
巧巧明白爸爸想表達的，不管是友情或愛情，只要是真心付出，都要珍惜和感恩。
「爸，我知道。」
嗯，再給她一點時間，她會找到和趙浩廷相處的最好方式，她會仔仔細細藏住自己的愛慕，絕對不會透露。她會是趙浩廷的好朋友，一輩子的好朋友。
安母的身體不適，趙家雖然擔心，也不會擅自打擾需要休息的人，包括要照顧媽媽的巧巧，趙浩廷也只能忍住不去吵她，但，打個電話問安應該……OK吧？
「情況還好吧？」
「嗯。」
巧巧聲音啞啞的？「要不要我過去接安媽媽去看醫生？」
「不用了……我媽說躺一下就好……」
「你呢？怎麼聲音怪怪的？」
「我很好……我現在不方便和你說話，晚一點再打給你，Bye.」
就是這通電話，讓趙浩廷一個早上就像困在籠子里的豹一樣，煩躁地走過來又晃過去，趙家婆婆媽媽的眼楮全讓他晃暈了。
「浩浩停下來、停下來，你這樣走過來又走過去，女乃女乃看得頭都暈了！」趙女乃女乃禁不住這樣的折騰，出聲抗議。
他也很無奈，心里有事根本坐不住，要他怎麼辦？面對工作，他是異常的冷靜，但事情一扯到巧巧，奇怪的是他就是冷靜不了。
「女乃女乃，今天天氣很好，要不要讓管家帶你和王女乃女乃到外頭走走？」
趙女乃女乃搖頭不同意。「你擔心巧巧，我也擔心巧巧，你沒再打電話給她嗎？」
趙浩廷還沒開口，趙夫人打趣地說︰「哪敢打呀？人家巧巧都說要照顧她媽媽，不方便和他說話，他怎麼好意思再打過去？你們瞧瞧，急成這樣樣什麼話？身體不舒服的人是巧巧媽媽，又不是巧巧，要不是顧及民眾觀感，我看趙公子是不是想把總統醫療團隊整組派去安家？」
大家讓趙夫人逗得哈哈大笑。
「這孩子就是有心，真的把那娃兒當成我們家人看待了。」但趙女乃女乃不免可惜。「噯，可惜，兩人有緣沒分哪……」
趙夫人嗤之以鼻。「這麼擔心人家，還說是好朋友？你騙你媽沒交過異性好朋友嗎？我就不會這麼緊張我男的好朋友。你呢？你看看你自己，只是因為巧巧不方便和你多說幾句話，你就緊張個半死，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巧巧發生什麼事了，你說這叫‘好朋友’的關心嗎？趙浩廷，真不知我寫愛情小說寫了數十年，竟生個這麼笨的兒子。」
趙夫人愈想愈火大。
趙浩廷一臉困惑。「媽，你又扭曲了我和巧巧單純的關系。」
趙夫人無力地捂住雙眼。「來人啊！把這個笨蛋拖出去丟進洗衣機用最厲害的洗衣劑，將他好好沖一沖、洗一洗，看他可不可以聰明一點？」
兒子沒說話，還是一臉欠扁的理所當然。
「媽，我從小就是資優生，你說我是笨蛋？」他一臉不認同。
趙夫人正色說︰「就算IQ180有什麼用？笨蛋趙浩廷，我不信你對巧巧只有友情，你最好想辦法搞清楚自己的感情，否則那麼好的女生不會沒人追求，將來會出現無數個‘楊檢察官’那樣的角色！」
趙夫人喘口氣，繼續。「趙浩廷，巧巧現在事業心重，還沒被追走，那再過幾年呢？等巧巧願意談戀愛，甚至結婚，到時候你不要再來捶心肝，哭訴自己有多麼不甘心！」
趙浩廷沒說話，沒反駁，同時也沒太多的想法。他理解老人家的期待，巧巧一直是她們心目中最理想的媳婦人選。
王女乃女乃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浩浩從小就聰明，古靈精怪卻又早熟，許多大人和他爭議，都不見得是他的對手。
但家庭背景、外界對他的窺視關注，以及家人對他的依賴，讓這孩子從小就學會隱藏自己，他會照顧家人，但不見得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麼。
「巧巧是個好女孩，所以王女乃女乃的意思是不見得非要確定自己的心意，先試著交往看看，說不定真的談戀愛了，你會發現你不只把巧巧當成好朋友－－」
王女乃女乃的勸說完全不像老媽一樣，字字帶著怨氣。
趙浩廷雙手一攤，長輩完全不了解他和巧巧的感情早已凌駕愛情。
「王女乃女乃，巧巧在我心里和蕊蕊是一樣的。」
王女乃女乃听了，很是無奈，趙夫人卻整個抓狂。
「最好我多生了個女兒、最好我多生了個女兒！如果你真的這麼想多一個妹妹，我明天就認巧巧當干女兒，讓你稱心如意！趙浩廷，你要氣死你媽才甘心是不是！」
那個星期天，趙家客廳像被趙夫人的炮火轟過一樣，而趙浩廷就是受攻擊的唯一目標。當他把這一段說給巧巧听時，巧巧笑到噴淚。
真好，她會笑了。
「你還笑得出來？」
這一天，他們又來池邊報到喂烏龜，不完全是因為心情不好，他們兩個本就喜歡這里寧靜的氣氛，如果有時間，都會過來晃晃，听楊柳被風吹動的沙沙聲響，心境便會平靜。
「被罵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為什麼笑不出來？」
趙浩廷抬手揉揉她的頭發。「沒良心的人，我是因為你才被罵。」
巧巧俏皮輕哼。「一定是你出言不遜，要不然趙媽哪舍得罵你？她很溫柔的。」
趙浩廷噙著笑。「最好她是很溫柔。」
「本來就是。」
兩人相視而笑，趙浩廷卻是苦笑。他都成年了，在母親面前卻瞬間減少二十歲，絕對罵不還口，哪可能出言不遜？
他們悠閑喂著烏龜，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東扯西扯。
趙浩廷問起她朋友的事。「對了，你那兩個同學沒事吧？」
「可嘉去香港出差，精神比較好一些了；雲珊沒消息，不過呢，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我們都這麼認為，這樣也表示巡邏箱是有效果的。呼，現在一切太平嘍，希望能繼續保持。」
對，一切太平，她也找回過去的心情，和趙浩廷繼續做朋友，閑聊、抬杠、分享想法、噓寒問暖都可以，但她開始不自覺地回避肢體上的踫觸，連趙女乃女乃都發現她「溫柔」多了，不再和趙浩廷打打鬧鬧。
那天上完肚皮舞，在更衣間，趙女乃女乃問了她這樣的話－－
「巧巧，現在都不會K浩浩了？」
巧巧愣了一下，沒想到老人家觀察入微。
「呃，我是怕他內傷就不好了。」她低下頭，不想讓老人家發現她怪異的神色。
老人家笑看著她。「浩浩天天在鍛練身體，你那點力氣不可能傷得了他，多打幾下，愈打感情愈好，打是情，罵是愛呢！」
不，她就是不想被冠上「打情罵俏」這種形容，才和趙浩廷保持男女之間該有的距離，她可以是他的好朋友，做得到分享和談心，但之前那些嬉鬧，她真的做不到了……
唉。
「到了秋天，姓會變得比較多愁善感嗎？」
她皺眉。「怎麼說？」
「你夏天很‘恰’。」恰就是凶。趙浩廷知道她不太一樣，他們還是好朋友，但兩人之間的確有些微變化。
因為趙女乃女乃早先問過，所以她很清楚要怎麼回應這問題。
「你是挨打挨出習慣了嗎？」
趙浩廷看著她柔美的側臉。是天生麗質嗎？即便巧巧為了辦案，整個夏天東奔西跑，烈日當空也不見她有做防護，皮膚依舊白皙透亮。「我是挺想念那個據說有如沙包一樣大的拳頭。」
巧巧迎視著他，比出她的拳頭。「你是說這個嗎？」
他大樂，挺胸。「來，免費讓你打一下！」
巧巧放下手，下顎一揚。「我才不要呢，要我K我就K？那多沒原則啊？我媽警告我了，女生要有女生的樣子，和男人打打鬧鬧成何體統？」
趙浩廷眉頭一擰。「我才不信安媽媽會這麼說。」
是，她媽是沒這麼說。
「連我家的長輩也不認為這有什麼。」
是，趙女乃女乃也不習慣她怎麼這麼客氣？
不過，她必須更正，趙家長輩一點都不像傳統長輩，老人家偶爾說的話可是很流行的。
「真不懂你怎麼突然變得端莊起來？」
那不是端莊，那是她想保持的距離！
「呿。」她揮揮小手，懶得多話。
「我們是哥兒們，不要拘束，越是坦蕩蕩越好。
她瞟他一眼。「不是兄妹嗎？」
他大笑，高興地拍拍她的背。「當然是兄妹。」
巧巧沒回應，只在心中淌血。趙浩廷是個笨蛋，他永遠都不懂，就是為了他的珍貴友情和親情，她多麼壓抑、多麼小心翼翼！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直到一名不速之客打擾他們－－
「安檢察官。」
他們一起回頭。
「趙律師，你好。」
來人是楊煥清。
最近高檢署和地檢署同時收到上級單位的指派命令，互相配合，因此時有往來。
趙浩廷斂去了輕松神情，掛上面對外人的淡漠，看來他和巧巧的秘密基地已經不算是秘密了。
「楊檢察官，你好。」
兩個氣勢相當的男人打招呼。
巧巧嚇一大跳。「楊檢，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楊煥清對她溫柔微笑。「不難問到，我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先過來接你。」
他們下午有個會議，之前已約好，因為有些細節需要討論，所以楊煥清先來接她，想來個會前會。
安巧巧看看腕表，又嚇了一跳。「天啊，午休時間就要結束了，我都沒注意。」
她趕緊拍掉手上的面包屑，和趙浩廷道別。「我先走嘍，下午要去內政部開會呢！」
她嚷嚷著。「楊檢，我先回辦公室拿個東西，洗個手，你的車停在門口吧？你先等我一下，我很快！」
說著，巧巧便飛也似地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