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蓉看著兄妹倆一直僵持不下,氣氛異常凝重,她眼眶一紅,自責的落下淚來,「嗚……其實罪魁禍首是我,如果不是我阻止不了瓔兒來羅城,也不會發生這些事,怪我吧,全都怪我……嗚嗚嗚……」
席廣一听到她的哭聲,不是頭痛,而是頭皮發麻,他最不會哄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了,「思蓉你……你別哭呀。」
「嗚……席大哥,都是我不好,你怪我吧……怪我吧……」
「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這也不是你的錯,別哭,一直哭很傷身的……」
他堂堂一個威遠將軍,什麼都不怕,最怕的就是姑娘家落淚呀,他的怒火都被她的淚水給澆熄了,早已無心理會責不責罰的事,只想著該如何哄住思蓉的淚,別讓她再繼續哭下去。
眼見大哥的心思全轉移到思蓉身上,席瓔暗暗松了口氣,果然帶思蓉來是對的,大哥的罩門就只有她,屢試不爽。
席瓔暗暗偷笑,和李元互看一眼,一同無聲地退出營帳,留席廣一人在帳內好好安撫佳人。
來到外頭後,席瓔立刻對李元躬身答謝,「李副將,感謝你的幫助。」
「不,是我要感謝你的幫忙才是,如果沒有你,咱們恐怕無法這麼輕易協助將軍月兌困。」李元這是肺腑之言,她敢一人獨擋氣勢驚人的延陵王,這可不是任何人都辦得到的。
「哈哈,咱們就不必再繼續謝來謝去了,幸好這次有驚無險。」
「是呀……」李元也跟著揚起笑,對于她開朗率直的性子,不但欣賞,也有著不曾說出口的好感。
兩人又寒暄了一會兒之後,李元便離開去忙其它事情,而席瓔繼續在席廣的營帳外頭等待,不知道大哥什麼時候才能搞定思蓉。
听著帳內斷斷續續傳出來的啜泣聲和手足無措的安撫聲,席瓔不自覺漾起一抹欣慰的笑,思蓉喜歡大哥,而大哥也對思蓉有意思,她帶思蓉過來,其實有一半的原因是希望能替他們制造相處的機會。
「大哥這個慢郎中,都已經二十八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要成家?人家思蓉也二十多了,都耗在大哥身上,女人的青春可是很有限的。」
對于大哥和思蓉,她樂見其成,甚至希望能早點見到他們成親,但一想到同樣獨身的自己,她的心頭卻出現一種悵然空洞的奇怪感覺,原本的笑容也漸漸沒了,多了一抹微不可見的惆悵。
屬于她的良人在哪?她找不到,所以心始終空了一塊,每當夜深人靜時,總會倍感寂寞……
自從在戰場上和延陵王交過手後,席瓔就對這個人非常好奇,因此她一個人偷偷離開羅城的將軍府,想到市井間去探探消息。
這里是西邵領地,平常人是不太可能大方談論敵軍將領的事情,她也不會笨到去問大哥,然後討來一頓罵,所以她決定去找說書人,說書人為了四處討生活,知道的事情可不比其它人少,雖然多少會加油添醋,但有總比沒有好。
她來到一處有說書人的茶樓,要了一間雅間,交代小二待台上的說書人說完今日的故事後,請他至雅間一趟。
留著八字胡的中年說書人來到雅間,有些困惑的瞧著她,「姑娘召見,不知有何事指教?」
「當然有事,我想請你私下講個故事給我听听。」
「你想听什麼故事?」
「和東邵延陵王有關的故事。」
說書人聞言臉色一變,顯然有所顧忌,「這里是西邵,我才不—」
席瓔不等他說完,立刻把一錠銀子塞到他手中,笑道,「當然了,我不會讓你白說的,不知這樣夠不夠?」
「夠、夠、當然夠!」說書人一看到銀兩,眼楮都亮了,他在茶樓說書好幾個月也賺不到十兩銀的打賞呀,「姑娘,你想知道東邵延陵王什麼事?」
「只要和他有關的事我都想知道。」
說書人思考了一會,才又開口,「那我就從頭說起吧,話說東邵延陵王,是現今東邵皇帝的佷子,听說他長得俊美非凡,一身儒雅之氣,就像塊溫潤無瑕的白玉,讓人一見便被他的翩翩豐采給……」
「等等,你應該沒有搞錯人吧?我想听的是那個在沙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鬼將延陵王耶。」席瓔微蹙起眉,不要告訴她這世上有兩個延陵王。
「姑娘,這你就有所不知啦,」說書人得意的笑著,「延陵王之所以會變成可怕的鬼將,其實是有原因的。」
「是嗎?什麼原因?」
「其實三年前的鬼將,並不是延陵王,而是延陵王身邊的一位副將,叫做安于曼。」
安于曼?席瓔的眉又蹙了起來,她怎麼覺得這個名字似乎非常熟悉?
「說起安于曼,她也是一代奇女子,第一次帶兵出征便一鳴驚人,身手非常了得,因為她總是戴著一張嚇人的鬼面具,所以便有了‘鬼將’的封號。」
听起來這個安于曼和她還挺像的呢,都是女中豪杰,不過她倒是挺羨慕安于曼的,因為延陵王願意讓她上戰場,但大哥卻禁止她這麼做。
「但是三年前安于曼在戰場上意外身亡,從那個時候開始,延陵王就突然變了性子,代替安于曼成為另一個鬼將,從手不染血到親自上戰場殺敵,也就是你所說的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鬼將延陵王。」
「所以他是為了安于曼而性情大變的?為什麼?」
「因為延陵王是個痴情種呀。」說書人不勝唏噓,「他和安于曼互相傾心,甚至已經論及婚嫁了,所以安于曼一死,延陵王也崩潰了,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再娶妻,甚至以鰥夫自居,為安于曼孤身一人,就算他們根本不曾真正結為夫妻。」
听到這里,席瓔的心頭驀地一陣揪痛,沒想到她竟會替延陵王感到哀傷,只因她覺得延陵王為安于曼這麼做……很傻。
人死不能復生,他還在等什麼?就算等到白發三千,他也等不到安于曼回來,不是嗎?
「造化弄人,只能說他們有緣無分,緣分盡了,就不得不分開……」
說書人之後又說了些什麼,席瓔已經無心再听,她的腦袋里滿是沙場上那個戴著鬼面具的身影,久久無法釋懷。
現在回想起來,她跟大哥離開前回首一瞥,見到他的身影時,他那靜立與她對望的模樣,帶有濃濃的蒼涼蕭瑟,看起來好孤獨。
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感受,像是不必他開口說話,她就能夠感受到他的心情似的。
是錯覺吧,她根本不認識他,怎麼可能有辦法感知他的心意……
結束和說書人的交談後,席瓔離開茶樓,打算回將軍府,知道她想知道的事情,她不但一點也不覺得興奮,心里反倒沉甸甸的,像是被塊大石壓著,又沉又悶。
她腳步微跛的走著,有些漫不經心,以致于前方地上有塊不算小的石頭,她也沒注意到,就這麼踩了下去。
「哎呀—」
「小心!」
席瓔本以為自己就要跌個狗吃屎,沒想到突然有一雙手從身後抓住她的臂膀,穩住她的身子,沒讓她在大庭廣眾下丟臉。
她嚇了一跳,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恍神到這種程度,待回過神來後,她趕緊轉過身,答謝拉了她一把的男子,「多謝公子相助,我—」
當她瞧見他的樣貌時瞬間呆愣住,連話都忘記說,嘴巴張得大大的,傻傻的望著他。
他有著異常秀美俊逸的五官,組合成一張可謂傾國傾城的絕美面容,烏黑的長發垂散在兩肩,微風一吹,柔軟的發絲隨風飄飛,更襯出他的飄逸出塵,就像是天仙下凡。
他身穿潔白錦衣,上頭有著刺繡雲紋,全身上下散發著溫潤柔和之氣,讓她覺得自己像是瞧見一朵白淨無瑕的蓮花,獨自在黑夜中綻放,散發著銀白光芒,純潔美麗又高雅。
她的心撲通撲通地狂跳,因他的豐采而痴迷,舍不得將視線從他的臉上移開,而他也緊盯著她,同樣看得痴了,兩人都很有默契地不發一語,彷佛舍不得打破此刻的氣氛,想就這麼看著對方直到天荒地老。
不知過了多久,他率先回過神來,隱隱激動的開口,「于—」
「瓔兒!」
席瓔猛一回神,轉過身,就見思蓉朝她跑過來,還一臉氣呼呼的模樣。
糟!她是偷偷從府里溜出來的,如果讓大哥知道,肯定又要被碎念一頓,她得想辦法請思蓉幫她保密才行。
她又轉回身,想詢問白衣天仙美男子的姓名時,卻發現人早已消失無蹤,沒有任何聲息,她不禁又錯愕的愣住,難道她剛才是出現幻覺,要不然人離開了她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
「瓔兒!」思蓉終于來到席瓔身邊,氣呼呼的道,「席大哥不是要你乖乖待在府里別亂跑,你怎麼還是跑出來了,害我找你找得急死了!」
席瓔抓住思蓉雙肩,心急的問,「思蓉,你有沒有看到、有沒有看到?」
「看到什麼?」
「剛剛有個白衣天仙美男子站在我身旁,你有看到吧?」
「距離太遠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天仙美男子,但身穿白衣倒是真的。」她老實回答,那白衣男子瞬間就從席瓔身旁消失,速度之快,也讓她挺訝異的。
「所以並不是我的幻覺,是真的嘍?」席瓔突然笑開了嘴,好開心好開心,就只因為確認了剛才並不是她的幻覺,而是真的有白衣天仙美男子的存在。
她又轉身瞧向那人消失的方向,心房突然漲滿莫名的悸動喜悅,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滿足甜蜜,好想……好想再見他一面。
她似乎曾經見過他,對他有種無比熟悉的好感,但她如果真的見過他,怎麼可能會對他沒印象?他的俊美,就算只看一眼就能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絕對不可能忘掉的呀!
「他到底是誰?」席瓔喃喃自語,一臉痴迷沉醉。
思蓉瞧著席瓔恍惚沉醉的模樣,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白衣天仙美男子?她腦海里立刻浮現出一個不可能出現在羅城的危險人物。
不行,她得告訴席大哥才行,讓席大哥先有所防範,要不然……恐怕會出大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