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你怎麼了?突然發起愣來?」一名賓客叫喚。
「呃?」霍熙朝回過神,下意識往身旁一瞧,才猛然驚覺,原本跟在他旁邊的柳慕青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
那個家伙到哪去了?這里是鞏府,他可別亂來闖什麼禍呀!
柳慕青在霍熙朝被鞏尚書所找來的說客團團圍住時,趁機悄悄離開霍熙朝身旁,開始尋找她此行的真正目標。
她將自己混在眾賓客里,銳利的眸光一一掃過在場眾人,視線很快停留在一名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身上。
他真的來了!
柳慕青所注意的人正是當今宰相的獨子項爾盟,他今年雖然只有二十三歲,卻憑著家世及自身的優秀官拜刑部侍郎,是個備受矚目的青年才俊。
項爾盟正與其他來賀壽的賓客說話,說到一半,敏銳的察覺有人窺視,他狐疑的朝柳慕青所站的方向瞧過去,幸好柳慕青機警的躲到柱子後頭,才沒被發現。
她等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又換個位置繼續偷看項爾盟,他早已收回視線,似乎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廳內陸陸續續有丫鬟奉茶給賓客們解渴,其中一名丫鬟正要奉茶給項爾盟及他身旁的客人,柳慕青見狀心生一計,從一旁擺滿新鮮水果的桌上,摘下一顆葡萄,將葡萄朝那名丫鬟的後膝窩彈了過去。
「啊!」
丫鬟驚呼了聲,腳一軟,原本要遞給項爾盟的茶就翻倒在他胸前,茶水淋得他一身濕。
丫鬟眼見自己闖了禍,又驚又恐,不斷的朝項爾盟道歉,「大人饒了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發生什麼事了?」鞏家總管發現有騷動,趕緊過來關切,見到項爾盟一身濕,同樣訝異的連聲道歉,「項侍郎,真是對不住,是咱們丫鬟太過笨拙,才會害您——」
「不礙事。」項爾盟輕蹙眉頭,並未因這一點小事生氣,只覺有些麻煩,接過丫鬟遞上來的手巾,稍微處理一下胸前的狼狽。
「請項侍郎至咱們的客房稍待一會兒,小的即刻去準備新的衣裳讓您換上。」總管馬上想出妥善的處理辦法。
項爾盟點點頭後,總管就親自帶路,兩人走出熱鬧的前廳,柳慕青隨後也跟了出去,暗自欣喜,事情果然如她所設想的發展。
總管將項爾盟帶到寧靜的客房後便匆匆離去,柳慕青則躲在客房邊的小庭院里頭靜待時機。
沒過多久,總管捧了一套新衣裳進到客房內,並且退出客房,在門外等候差遣,柳慕青無聲的來到窗戶邊,伸手將窗紙戳出一個小洞,偷瞧里頭的情況。
只見總管送進的新衣裳放在桌上,項爾盟正背對著她月兌下上衣,她聚精會神的盯著,眼楮眨都不眨,看他露出寬厚的肩膀、結實的背肌,一路向下……
此時,一只大手突然從她的背後伸來,捂住她的嘴,她因為偷看得太過專注,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後頭的男人扣住腰身,猛力壓蹲在窗戶下方,錯失掉偷看項爾盟腰際的最好機會。
「你在干什麼?」霍熙朝極小聲的在她耳邊低罵,「你居然做出這種下流的行徑?」
他一發現柳慕青從自己身邊消失,樂得有借口擺月兌掉鞏尚書及那一群說客,趕緊找人去,卻意外看見柳慕青鬼鬼祟祟的離開前廳,往鞏府的後院走去,便遠遠的一路跟隨,想搞清楚他又在搞什麼鬼。
但一看之下真是不得了,柳慕青竟在偷窺別人,這個色膽包天的家伙!霍熙朝惱得真想直接劈死他,他竟做出如此傷風敗俗之事,如果房內的人是個清白的姑娘家,他們該如何給人家一個交代?
柳慕青听到霍熙朝的聲音,頓時氣得想破口大罵,這家伙根本不知道她在做的事有多重要,就這樣破壞她的好事,如果不是她的嘴還被他給捂住,或許她真的會大罵出聲!
沒過多久,項爾盟已經換好衣服,從客房內走出來,總管客氣的向項爾盟行禮,「項侍郎,您換下的衣裳咱們會在清洗干淨後送還至宰相府,多謝項侍郎不計較下人的失禮。」
「這只是件小事,總管無須掛懷。」項爾盟同樣有禮的答。
霍熙朝與柳慕青躲在暗處,所以項爾盟及總管都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兩人旋即離開後院,再度回到前廳去。
霍熙朝沒想到從客房內出來的人會是項爾盟,直到項爾盟已經走遠之後,他才不敢置信的瞪著柳慕青,「你……偷窺項爾盟更衣?」
難道這個家伙……有斷袖之癖?要不然怎會不偷窺女人而去偷窺男人?
柳慕青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在旁人看來有多詭異,又想到自己隱藏的秘密,心一虛,決心裝傻到底,「我不曉得他進房是要更衣。」
為什麼她的計劃都會被霍熙朝給破壞?這男人是她的克星嗎?真是氣死人了!
「那你在這偷窺是想干什麼?」
「我只是覺得他很眼熟,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見過他,一不小心就跟著他到這兒來了。」
「柳慕青,說實話!」
她硬著頭皮答道︰「我已說了實話,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你——」
霍熙朝努力忍住氣,要不然他恐怕真的會失手將柳慕青劈死,但這里是鞏家,今日還是鞏尚書的壽辰,他不該在此時觸鞏尚書楣頭。
家丑不可外揚,不管有多氣,他也只能忍到回家再說!
「大哥,你為何突然要我與慕青分房呢?」
霍熙朝借口身子不太舒服早早離開鞏府後,就帶著柳慕青回王府內,一回到王府,他二話不說,就要總管叫霍妍雅到他的書房內,說有要事相商。
霍妍雅十分納悶,想不透兄長有什麼事情好和自己商量的,直到進了書房,見到大哥,她才知道他居然是要自己與柳慕青分房。
「我要你們分房是為了你好,絕對不是要害你。」霍熙朝不知到底該如何告訴妹妹柳慕青的怪異之處,只能如此回答。
「到底是怎麼為我好,你要是不說明白,我又怎麼知道?」霍妍雅態度堅定的回答,「除非大哥把話說清楚,要不然我是絕不會與相公分房的。」
「你……」霍熙朝非常掙扎,最後還是妥協了,「柳慕青那個人不可靠,我不放心你繼續與他在一起。」
「怎麼說她不可靠?」
「他曾經背著你上青樓。」
霍妍雅愣了一下,表情卻沒有半點嫉妒之色,純粹就是訝異,「這樣啊……那我回去好好和她說說,相信她絕不會再犯的。」
慕青姐去青樓做什麼?當然不可能是去風流,肯定是有其他目的,之後再來好好問一問。
「你不氣惱?」霍熙朝狐疑的微蹙眉頭,他的妹子居然肚量如此大?
「呃?」霍妍雅趕緊裝出不悅的表情,「惱呀,當然惱,所以才要與她好好的‘說說’呀。」
听到自己的丈夫上青樓,她的反應竟如此平淡,還是站在柳慕青那邊?霍熙朝更加擔心,看來妹子被柳慕青迷惑得很徹底。
他不死心,再說出另一個秘密,「他還偷窺男人換衣裳,恐怕男女皆愛,行為放蕩。」
「噗——」霍妍雅差點笑出聲,趕緊捂住嘴,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勉強吞下笑意,「她偷窺誰換衣裳?該不會是大哥你吧?」
難道慕青姐對大哥有意思?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有趣了!
「誰要讓他偷窺!」霍熙朝沒好氣的趕緊表明清白,「是刑部侍郎項爾盟,他今日跟著我去鞏府賀壽,居然偷溜去看項爾盟更衣,還打死不承認自己在偷窺。」
若是偷窺他,他或許還不會如此氣惱,但一想到柳慕青偷窺的人是項爾盟,他就莫名的不是滋味。
等等,他在不是滋味什麼?霍熙朝又陷入震驚中,越來越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麼,思緒一團混亂,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
明知道柳慕青有問題,他卻又不自覺的在意起他的一舉一動,那種在意很奇怪,並不只是單純的擔心妹妹遇人不淑,還有……
霍熙朝猛力甩頭,不願面對某個越來越清楚的答案,甚至是存心逃避,想把那答案甩得越遠越好。
「項爾盟?」霍妍雅內心訝異,難道慕青姐所說的那件事,與宰相府有關?
不過不對呀,宰相早年喪妻後不曾續弦,項爾盟也尚未娶妻,沒听過他們父子倆有誰納妾的消息。
「既然相公說沒這回事,那應該是誤會吧,大哥不必多慮。」基于同在一艘船上的關系,她當然也要幫慕青姐掩飾,免得慕青姐一出問題,她隱瞞的秘密也被揭破。
「你還幫那家伙說話?妍雅,你快點清醒吧,柳慕青那家伙肯定不是好東西。」霍熙朝真不敢相信,妹妹居然盲目信任柳慕青到這種地步。
「我不信她又能怎麼辦?我肚子里這塊肉都已經懷上了呀。」霍妍雅笑著拍拍兄長的肩膀,「大哥請放心,待我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後,她就會乖乖听話,絕不會再害大哥煩惱了。」
「不是呀妍雅——」
「呵……已經不早了,我也困了,若是沒其他事情的話,我要回房去睡了,大哥也早點歇息吧。」霍妍雅大打哈欠,不再給他勸說的機會,即刻轉身就走。
「妍雅……」霍熙朝傻眼的瞧著妹妹離開書房,一股濃濃的挫敗不甘瞬間襲來,逼得他忍不住抱頭嚎叫出聲,「啊——真是該死!」
那個家伙果真棘手,竟能讓他妹子如此執迷不悟、胳臂往外彎到這種程度!
他簡直是引狼入室呀,悔不當初,真是悔不當初……
在霍妍雅被叫去書房的這段時間,柳慕青就靜靜的在房內等待,雖然有些不安,但她相信霍妍雅會幫她的。
好不容易等到霍妍雅歸來,柳慕青心急的問︰「妍雅,你大哥到底和你談了什麼?」
「他要我與你分房。」霍妍雅在桌邊坐下,好整以暇的喝茶潤喉。
「為什麼要分房?」
「因為他懷疑你不但對我不忠,甚至還有……斷袖之癖。」一想起剛才大哥那難看的臉色,霍妍雅又忍不住想笑了。
在听完霍妍雅轉述剛才在書房內的情況後,柳慕青終于能松一口氣,有妍雅這道「免死金牌」在,霍熙朝就算想動她也會有諸多顧忌。
「慕青姐,你真的偷窺項爾盟更衣?他與你來京的目的有什麼關系?」霍妍雅好奇不已,項家父子的名聲不差,她無法想象他們會在私底下做骯髒齷齪之事。
「他並非正主兒,只不過與正主兒有些關系。」柳慕青語帶保留的回答。
所以是項爾盟認識的人?這範圍太廣了,霍妍雅還是猜不到正主兒會是誰。
「總而言之,你這一陣子還是不要再有任何不尋常的舉動了,大哥越是懷疑你,不只你越會有麻煩,我也不好做人。」霍妍雅終于正經的叮嚀。
「我知道。」柳慕青輕嘆一聲,顯得有些沮喪。
今晚她差一點就能弄清項爾盟的真正身份了,錯過這次機會,不知得等到何時才能解開懸在她心中多時的疑惑。
都怪霍熙朝那個程咬金,她好不甘心啊!
然而麻煩事卻不止一樁,除了得應付霍熙朝這個緊盯著她的麻煩,就連公孫兆她也得應付,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