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寶貝兒出門時還艷陽高照,才不過上完兩堂課而已,天空即滿烏雲,仿佛隨時會下雨。
由于下一堂的兒童心理學臨時調課,現在班上的同學是憂喜參半,他們高興接下來的時間可以去大玩特玩,但若玩樂到一半突然下雨那就掃興了。
這時候只有安排室內活動最適宜。
「貝兒,要跟我們去唱KTV嗎?」
「不,我跟別人有約了。」寶貝兒喜上眉梢的表情被同學看出一絲端倪。
「喔……跟誰有約?老實招來!是不是男朋友?」
「是干哥哥啦。」以前的干哥哥,現在的男朋友。寶貝兒在心中悄悄補充明。
「原來是干哥哥,那就沒什麼好玩的了。」幾個好友一听沒啥看頭便意興闌珊地離去。
偌大的教室現在只剩寶貝兒一人,她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笑了!
今天是她十八歲的生日,躍哥哥說要先過來學校接她,然後帶她去挑選自己喜歡的生日禮物,晚上躍哥哥則是在一家知名的法國餐廳訂了位子,要和她一起享受浪漫的燭光晚餐。
懊期待喔!
今天上課時她根本不能專心,滿腦子都是幻想。
寶貝兒收拾桌上的書籍、筆記,距離她和蔣之躍相約的時間還有半個多鐘頭,但她已迫不及待地想到校門口等他。
原來戀愛的感覺如此美好,就連烏雲罩頂的天氣都影響不了她的好心情。
寶貝兒臉上泛著巧笑在校門口等待蔣之躍,驟然響起的喇叭聲讓她以為是蔣之躍提早到了,沒料到對方竟是她不想再見到的梁耀恩。
自那日梁絕恩對她不尊重後,在蔣之躍的堅持下,寶貝兒辭掉了家教的工作,也就是說,她和梁耀恩一直沒再見過面。
今天算是巧合吧!
「貝兒,我還以為自己得在校門口等上個把鐘頭才能等到你。」梁耀恩一如往常般瀟灑。
「你是特地來找我的?」原來不是巧合。
寶貝兒的小臉垮了下來,她不想和他單獨談話,但現在這局面又不是她說走就能走的,她得在這兒等躍哥哥。
梁耀恩看出寶貝兒勉強的臉色,他一改原先瀟灑的態度,很慚愧地道歉。
「對不起,貝兒,那一天……我是一時情不自禁,我今天就是特地來向你道歉的。」
愛情不能強求的道理他還懂得,只是很遺憾不能擄獲佳人芳心。
梁耀恩不在乎路人打量的目光,他在寶貝兒面前深深地九十度鞠躬,以表達歉意。
「不要這樣,你快起來!」寶貝兒急忙拉他。
「如果你不原諒我,我就一直這樣表示自己的悔意。」梁耀恩是真心想獲得寶貝兒的諒解。
「我原諒你了!」寶貝兒本來就不是個愛記恨的人,何況那一晚梁耀恩並沒有佔到她的便宜,反倒是挨了躍哥哥一拳。
「謝謝你,貝兒,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女孩,只可惜我沒福氣。」梁耀恩起身謝謝寶貝兒的寬宏大量。
「你別這麼說,我們還是朋友啊。」
聞言,梁耀恩開懷地一笑。雖然不是情人,他也心滿意足了。
「朋友?」他伸出手試探地問。
「朋友。」寶貝兒伸出小手和他相握,肯定地說。
兩人相視一眼,驀地為彼此的正經感到荒謬好笑,于是雙雙捧月復大笑,惹得路人頻頻側目。
不強求不屬于自己的愛情,只是朋友的感覺也是很好的……
終于,兩個人笑夠了,恢復正常的談話。
「你在等人嗎?」
「嗯。」
「等男朋友?」梁耀恩猜測。「那天揍了我一拳的男人?」
「你怎麼知道?」寶貝兒詫異道。
「瞧他一副想把我宰掉的模樣也知道。」男人是會為自己喜歡的女人拼命的。
寶貝兒笑得很甜蜜。她和躍哥哥就是那一晚互許心意的,說起來她也許該感謝梁耀恩呢。
兩人盡棄前嫌地聊了起來,突然有一個路人經過時撞到寶貝兒,她踉蹌了下,手上的書本掉落在地。
「小心。」梁耀恩扶住她,而闖禍的人早跑遠了。
「我沒事。」寶貝兒蹲下來撿散了一地的書,梁耀恩也跟著蹲下來幫忙。
可是這會兒又發生更大的麻煩,由于兩個人靠得太近,寶貝兒的頭發鉤住了梁耀恩襯衫的鈕扣,怎麼解都解不開。
「貝兒你不要動,讓我來。」梁耀恩動作輕柔地想解開她的頭發,生怕弄疼了寶貝兒。
寶貝兒蹲著不敢動,只想快點月兌離這種麻煩的處境。
兩個人的動作從另一個角度看來,就像是一對正在做親密舉動的情侶……當蔣之躍看到梁耀恩和寶貝兒在一起時,第一個念頭就是寶貝兒又被騷擾了。
他氣急敗壞地跳下車子沖向他們。
這時梁耀恩正好成功地解開寶貝兒的頭發,寶貝兒松了一口氣,對梁耀恩展開充滿感激的微笑。
蔣之躍看見寶貝兒對梁耀恩微笑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貝兒怎麼會對騷擾她的梁耀恩微笑?難道……
蔣之躍很自然地往壞的一面想去。
「你們在干什麼?」他簡直不敢相信,貝兒居然周旋在他和梁耀恩之間,玩著愛情游戲。
「躍哥哥……」
寶貝兒欣喜見到蔣之躍,但她隨即想到梁耀恩就在她身邊,而蔣之躍對梁耀恩的誤會仍然存在。
寶貝兒的臉色頓時變得不太自然。她得想辦法讓梁耀恩離開,免得他又挨躍哥哥的拳頭。
蔣之躍氣瘋了。
寶貝兒刻意擋在梁耀恩身前的行為更加深他腦中不堪的想法——貝兒腳踏兩條船!
「沒有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女人。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間,你果然厲害。」蔣之躍極盡諷刺地說,臉上也寫滿了不屑。
寶貝兒一頭霧水。她不懂躍哥哥話中的意思,他為什麼要這麼說呢?而且還是用那麼鄙夷的口吻……
倒是一旁的梁耀恩明白對方誤會了,他立刻挺身而出為寶貝兒解釋,孰料這個舉動更是讓蔣之躍怒火中燒,沒經過大腦的話直接沖口而出。
「喔,看來你是允許貝兒同時玩弄你以外的男人嘍,你可真大方呀。」蔣之躍的心一片空洞,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說了些什麼,此時的他只有一個念頭︰要像貝兒傷害他一般地傷害她。
寶貝兒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躍哥哥,你怎麼這麼說呢?」
一定是她听錯了,躍哥哥很愛她的,他不會說這種傷害她的話。
「別再裝了,我已經看清楚你的真面目。真可笑,我還自以為很了解你,畢竟我九年前就認識你了……哈,時間果真會改變一個人,你再也不是我心中的那一個貝兒了。」
蔣之躍被嫉妒沖昏頭,完全失去了理智。
寶貝兒腳步不穩地顛了一下,臉色發白。
躍哥哥說她再也不是他心中的那一個貝兒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寶貝兒不懂,卻知道她的心好痛。
「喂,你說的是什麼話?雖然貝兒喜歡你,但並不代表你可以侮辱她。」梁耀恩實在听不下去了。
「喔,貝兒比較喜歡我,那我是不是該放鞭炮慶祝呢?不必了,那只是更加證明我是個傻瓜罷了。」
蔣之躍的冷言冷語傷透了寶貝兒的心。躍哥哥完全不听她的解釋就定了她的罪,他對她的愛就薄弱到這種地步嗎?
「收回你的話,我要你跟貝兒道歉!」梁耀恩揪住蔣之躍的衣領,威脅道。
蔣之躍無視他的要脅,冷然地看向寶貝兒。「你就喜歡這樣對不對?你喜歡看兩個男人為你爭風吃醋,這樣才能滿足你女性的虛榮。」
被了!真的夠了!她不要再听下去了,如果躍哥哥對她的愛沒有信心的話,說再多的話都是多余。
寶貝兒拭去眼角的淚,假裝堅強。「夠了,耀恩,放開你的手。」躍哥哥已經傷透她的心,即使揍扁他也于事無補了。
「怎麼,被我識破就不想演了?」蔣之躍撫平被梁耀恩弄皺的衣服。「既然如此我就下台一鞠躬了,真抱歉,這麼爛的戲我實在不想參與。」
說完退場的話,他毫不留情地拂袖離開。
看著蔣之躍帶著一身絕情離開,寶貝兒得咬緊下唇才能避免自己哭出聲來。
「貝兒……」梁耀恩很擔心她。
「沒關系,我沒事的。」寶貝兒強忍著,連說出來的話都帶著哭音。
「貝兒……」
「我真的沒事。」寶貝兒抬起頭,強裝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貝兒,別這樣,你想哭就哭吧。」
被心愛的男人說的這麼難听,任誰也受不了的,但最教貝兒難過的應該是情人對她的不信任。梁耀恩好心疼她的遭遇。
「我不會有事的,你可以先走沒關系,我也該回去了。」寶貝兒說著謊話。她如何能回去呢?回去面對躍哥哥更無情的指控嗎?
「我先送你回去後再回家。」梁耀恩不放心讓寶貝兒獨自一個人。
「不必了。」她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如果梁耀恩再不走的話,她的淚就要流下來了。「算我拜托你,你先走好嗎?」
見她如此,梁耀恩也不好再堅持。
「只要你答應馬上回去,我就走。」
寶貝兒落寞地點了點頭。
「那……我先走了。」梁耀恩不得不離開。他知道貝兒很傷心,但她所需要的人畢竟不是他。
梁耀恩離開後許久,寶貝兒才抬高頭無助地望著天空。
烏雲籠罩整片天空,完全看不見陽光和藍天,而她的心也不知道遺落到哪個角落去了。
噠!噠!寶貝兒伸手觸模臉頰。怎麼濕濕的?是下雨了嗎?還是她一直忍著不流下的淚水呢?
傾盆大雨落下,淋濕了寶貝兒的全身,讓她再也分不出是雨還是淚。
是雨還是淚……已經不重要了。從學校回來後,蔣之躍就一直陷在懊悔里,寶貝兒失措慘白的面容不停地在他腦海中重復播放。
不行,他絕不能心軟!
蔣之躍硬是壓下心中的懊悔。
是貝兒先負了他,他無法忍受她在和他交往的同時心里還有另一個男人。
蔣之躍強迫自己走進書房工作,他關上窗戶、拉下窗簾,杜絕所有的雜音並把音樂調到最大聲,試圖將心思全放在寫稿上。
仿佛過了有一世紀那麼久……
蔣之躍啪地一聲關掉電腦,他根本無法集中精神。
可惡!書桌上所有的物品全被蔣之躍掃落到地面上。
他狂亂地踢著桌子發泄。
為什麼他就是揮不去貝兒受傷的神情呢?受到傷害的人明明是他呀!
懊死!他恨透自己了!
蔣之躍揪著頭發卻始終厘不清自己的感覺。他該是恨她的,但沒有愛哪來的恨意呢?
他是那麼的相信她……
要不是今天他比約定的時間早到,意外撞到她與梁耀恩親密談笑的一幕,他會像個傻子般一直被蒙在鼓里!
他不原諒她,他絕不原諒她!蔣之躍掄起拳頭不停地敲擊桌面,發泄出他的悲傷。
他是那麼的相信她——蔣之躍的思緒突然凝固在一點。
他真的相信貝兒嗎?寶貝兒控訴的眼神清楚浮現在他腦海,她眼里寫的是心碎啊,因為他不信任她的愛情……
蔣之躍抱著頭埋入雙腿中。他做了什麼啊?那些傷人的話語、那些傷心的指責……
綁悔如潮水洶涌而來,蔣之躍迅速抓起車鑰匙往外沖,他要去向貝兒道歉,乞求她的原諒,原諒他的不信任……她淋了多久的雨?
怎麼雨還不停,她的淚也還不停呢?
寶貝兒怔怔地待在校門口淋雨,仿佛這麼做才能洗去她的悲傷。
大雨不停地落下,路上的行人紛紛躲避,沒有人有多余的心力去關心、注意到寶貝兒。
無所謂了,她的心早被躍哥哥犀利的言辭砍得四分五裂,失去感受的能力。
所以現在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只是她似乎听見躍哥哥的呼喚聲,大概是她听錯了吧,躍哥哥怎麼可能用如此焦急的聲音呼喚她呢?
聲音離她越來越遠……看吧,是她听錯了,躍哥哥早已——
蔣之躍沖入雨中,及時接住辮過去的寶貝兒。
「貝兒!貝兒……」
任憑他再怎麼呼喚,也得不到寶貝兒的回應。大雨在凌晨時分完全停了下來,晨曦穿透厚重的窗簾滲進臥房內。
蔣之躍一夜無眠,在寶貝兒還沒清醒之前,他一點睡意也沒有。
寶貝兒從無盡的黑暗中蘇醒,有一剎那她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直到看見熟悉的天花板,她才意識到自己正躺在臥房里,頓時放松下來。
但在下一秒,她對上蔣之躍滿含歉意的眼眸,不禁希望自己還沒有醒來。
寶貝兒閉上眼翻過身子,假裝沒看見任何人。
「貝兒,別這樣。」蔣之躍柔聲央求。他明白貝兒在生氣,因為他不分青紅皂白地說了那些不堪的話。
寶貝兒沒有回應,只是拉起棉被想蓋住自己。
「貝兒,是我不對,我承認我錯了,你說說話好不好?」
寶貝兒依舊沉默。
「貝兒……」蔣之躍急了。
「躍哥哥,我累了,讓我休息好嗎?」寶貝兒的聲音冷淡無比。
「貝兒,你不累,你只是不想理我罷了。」如果她可以給梁耀恩解釋的機會,為什麼卻吝嗇地不讓他開口道歉呢?
寶貝兒無言以對,默認了。
「在你昏迷時,我接到梁耀恩打來的電話……」蔣之躍提出一個寶貝兒可能會有反應的話題。
丙然,背對著他的縴細肩膀明顯地顫動了一下。
蔣之躍繼續說下去︰「他說明了你們之間的對話情形,並且……臭罵我一頓。」
其實在梁耀恩打電話給他之前,他就已經悔悟了,否則他不會回去找貝兒。
「貝兒,我求你轉過身來好嗎?你可以罵我、打我,但不要用沉默對待我。」那會殺死他的!
臥房內的氣氛像綁了鉛一般地沉重。
「貝兒,我求你——」
「你要我怎麼樣?非將我逼到絕境不可嗎?」寶貝兒翻身坐起,淚流滿面地控訴。「我一直以為躍哥哥是最不同的,我以為你是除了死去的爸媽以外最了解我、愛我的人,我以為我已經找到可以信賴、依靠一生的人,結果全是我在做夢——」
「貝兒,不要說了。」蔣之躍心疼地想摟她入懷。「我可以的,我一直是那個人啊,別放棄我。」
「不要踫我!」寶貝兒拒絕他的擁抱。
「原諒我,貝兒,我只是看見你和梁耀恩那麼親熱,一時間失去理智才會口不擇言,我愛你啊,因為愛你而傷害你是我的不對,請你原諒我好嗎?」蔣之躍乞求。
「做為你妹妹的寶貝兒已經原諒你了,躍哥哥。」寶貝兒撫模著蔣之躍的臉龐。「但做為你情人的我……對不起,我無法原諒你。
「為什麼?你不愛我了?」蔣之躍不敢相信她會將這段感情全盤否定。
寶貝兒沒有回答。
「貝兒,你不愛我了嗎?」蔣之躍堅持要得到答案。
「躍哥哥,我真的累了,讓我休息吧。」愛或不愛這個問題她現在實在無法回答。
愛是怎麼一回事?不愛又是怎麼一回事?她迷惑了。
寶貝兒再度躺下,她不再轉身背對蔣之躍,只是默默地閉上雙眼,像是徹底拒絕他的進入。
蔣之躍怔怔地看著寶貝兒,心頭涌現一股強烈的無力感;生平頭一道,無助凌駕于他的自信之上。
又過了許久,蔣之躍才默然離開房間。
听見房門合上的輕響,躺在床上的寶貝兒睜開雙眼,傷心的淚水順著臉龐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