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長?」袁子修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剛剛听錯了嗎?
「子修,你也知道我就這麼一個獨生女兒,我當然希望把她嫁給我信得過、更會好好照顧她的人之這些年來,最讓我信得過的人,當然就是你。」
左大富想到這里,就覺得可惜。
「怎知靚馡怕你怕得要命,而你呢,也只當她是個好玩的玩具,偶爾逗逗她、鬧鬧她、把她嚇個半死後就當是玩夠了,然後又是好陣子不理她。在這種情況下,我能說什麼呢?」
袁子修笑得有些尷尬,「玩具」的父親都說得這麼白了,他似乎也無從反駁。
「董事長是希望我對小表好一點嗎?」
「不是。」
出乎袁子修意料之外的,左大富搖了搖頭。
「從你們認識的這十三年來,我都沒說過一句話,又怎麼會選在你們都已經長大成人的現在,才要你改變?」他又深深瞧了袁子修一眼,這才續道︰「再說,我也曉得你雖然愛逗著靚馡玩,但如果有其他人想欺負她,你反而會第一個找對方算帳。我沒記錯吧?」
「董事長的記性一向很好。」袁子修微微低下頭,不解左大富為何突然提到這些往事。
「子修,以一個父親的身分,我希望你龍對靚馡更好一點……」
袁子修抬頭,滿臉疑惑。
罷才董事長不是才說他不必改變,為何現在又希望他對小表好?
「不,你誤會了。」畢竟是看了十多年的好友之子,才瞧見他的表情,左大富已經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不是那種好,而是更深入一點的──」
蚌地,左大富停止動作。
「算了,就當我沒說,你也別放在心上。」那只是他身為一個父親的妄求,如果他真說出口了,未免對子修太不公平。
做下決定,左大富才又續道︰「有件事我其實也考慮了很久,現在終于決定告訴你,希望你听了以後能有個心理準備。」
「是?」
「約莫半年之後,將會有人取代我現在的董事長職位,掌管中祥企業。我也不知接管人是誰,但不論對方是誰,我都希望你能像現在輔助我一樣,盡全力輔助下一任董事長。」
這件事遲早會策所周知,所以左大富希望是由自己告訴袁子修。
「其他的人?」袁子修一愣。「那小表怎麼辦?她不該是繼承中祥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嗎?」
「事實上,這是左氏的家規。」在考慮許久之後,左大富終于決定告訴他。
袁子修雖然不是左家人,卻是目前支持中祥運作的中流砥柱,再說,他也是個值得信任的人,不管下任的董事長是誰,勢必都將倚重他。
冰于種種考量,左大富才決定透露左氏家規。
「在左家的傳統,二十五歲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繼承人必須拿出自己足以繼承家業的證據,無法證明自己能力的人,就視同放棄繼承權。你自己也認同靚馡不適合學商,而我更是早早就放棄讓靚馡繼承的想法。
這件事在我們家族里並非秘密,所以不少有能力的人早就摩拳擦掌,等待靚馡年滿二十五歲,希望能取而代之接掌中祥企業。但現在卻因為你的意外介入,而產生一些……小小的‘誤會’。」
左大富說得非常含蓄,實際上,家族里根本是鬧得天翻地覆。
因為誤以為左靚馡可能會接掌中祥企業,家族里非常明確地分為兩派,一派是支持左靚馡合理繼承,另一派卻認為袁子修的做法,已明顯干涉到左家的傳統,尤其是那些原本已預備接管中祥的人,態度更是格外激烈。
雖然也有人是中間份子,卻對這兩派不具絲毫影響力。
「可是……」頭一次听到這種家規,袁子修只覺得莫名其妙。「如果真有這種家規,按理說應該會有些消息傳出,但我卻從來沒听過。」
被繼承人耶!這可不是什麼撤換主管的小事情,換人繼承就代表了一個企業里的權力結構可能會大搬風。
在事事力求得到最新消息的商場中,怎麼可能不曾有傳聞泄露?
「因為這還是第一次有可能施行這條家規。」說到這,左大富不免感到有些失落。「在此之前,雖然有家規存在,卻沒真正施行過。但也因為如此,所以才會讓家族里的人格外留心。」
「第一次?」袁子修呆住了。「難道都沒有類似的狀況嗎?」
左家在商界是屬于長青樹級的家族企業,經商的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日據時代……在這麼悠久的世代中,不可能完全沒有遇到這情況的機會吧。
「當然有。」左大富苦笑。「而且還非常多呢。」只可惜他沒打算比照辦理。
「那他們是怎麼解決的?」
「聯姻。」左大富平靜地說道︰「找一個有能力繼承的媳婦或女婿,就可以解決了。」只可惜他不想為此賭上女兒的終生幸福。
他希望女兒能嫁給心愛的男人,所以即使可以用這種方法,將中祥的繼承權留在自家,他也沒考慮這麼做。
如果可以的話,他最希望袁子修能娶他女兒,畢竟一個是他心愛的獨生女兒,一個是他視若如子的優秀人材。
兩個小輩若是對彼此無心,左大富也不會強求的。
可惜老婆為了撮合這兩個小輩,還特地把女兒送到子修身邊,一個月過去了,兩人卻依然沒擦出任何火花,所以左大富宣告放棄。
袁子修無語。他必須承認,這的確是唯一的辦法。
「總之,我沒有這類的打算。再說靚馡也不知道這項家規的存在,所以你不必對她提起這些事。而為了解釋這個誤會,過幾天我將在這里舉辦一個家族宴會,到時你記得帶她來參加。」左大富道。
「我帶小表‘過來’?」袁子修微愣,他以為自己的責任已了。不是嗎?
「你不會以為這樣就沒事了吧?」左大富微笑。「別忘了,你真正的任務是修正靚馡花錢的觀念,以及別再讓她同情心太氾濫。之前弄錯可不代表你沒責任了,無論如何,你都得負責到底。」
「是嗎……」這下袁子修不得不頭痛了。修正一個人根深蒂固的觀念,可是非常困難的,他很懷疑自己做得到嗎?
「子修少爺。」陳媽走到袁子修身邊喚道,手里還拿著一台數位相機。「你要我拍的照片已經拍好了。」
「謝謝您的幫忙。」袁子修將相機收進公事包里。
完成工作的陳媽也悄悄退下了。
「子修,你要陳媽拍什麼?」左大富顯得相當好奇。袁子修應該早就熟知左家的每一寸土地,又怎麼會突然找人去拍照?
「這個啊──」袁子修拍拍公事包,賣了個關子。「是解決小表那些麻煩事的方法之一,也順便替中祥打造新的企業形象。」
「企業形象?」左大富聞言更是興致勃勃,這兩件事如何扯在一塊?
「目前還在企劃階段,完成後我會第一個通知董事長的。」
左大富還想追問,門外卻傳來爽朗的笑聲。
「爹地,我回來了!」
下一秒鐘,左大富完全忘了自己先前想問什麼,改而直奔女兒的方向。
「女兒啊──」左大富的這聲「女兒」喊得極富感情,若是不知情的人,可能會以為他們父女倆很多年沒見了。
事實上,這對父女檔也真有近一個月不曾見面。
但是,千萬別以為他們就此斷了音訊!
因為在他們分離的這一個月里,兩個人三不五時就互通電話,根本不曾斷過一天聯絡,所以現在還搞這種肉麻的重逢,不免有些好笑。
身為外人的袁子修是不能理解他們的感情豐富啦!因此他也就好整以暇地坐在原位,看著這父女「感人重逢」的一幕。
他臉上的笑容,不曾褪去。
數日後左家
「啊啊……為什麼我非得參加宴會嘛!」
坐在袁子修的車里,盛裝打扮的左靚馡鼓著腮幫子,不甚甘願地埋怨道。
「這是家族聚會,董事長特別吩咐我帶你來參加。」沒有多提設宴的主因,袁子修答道。
「我當然知道是家族聚會,前幾天爹地就已經告訴我了。」即使听到理由,她鼓起的腮幫子依然沒有消下去的跡象。「可是人家就是不想參加蘇……」
「小表,你難得盛裝打扮,鼓著腮幫子會不會太難看了點?」說著,袁子修趁著停紅燈的空檔,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臉頰。
「啊──別戳我的臉啦!我的妝被你戳掉怎麼辦?」畢竟還是女孩子,一想到自己得頂著殘妝出席,左靚馡打死也不願意。
「你不是不想出席嗎?就算把你的妝戳掉應該也沒關系吧。」壞心眼地想欺負人,袁子修又故意多戳了兩下。
「啊啊啊──別亂戳嘛!」要不是身上還綁著安全帶,左靚馡一定會跳起來。她手忙腳亂地護著臉頰,就怕臉上的妝真被戳壞了。
終于轉燈了,袁子修將注意力拉回駕車上頭,也讓左靚馡松了口氣。
她不想去參加宴會,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想見到親戚──特別是那些在中祥工作的親戚們。
說句老實話,近來與那些親戚的接觸,總教左靚馡膽顫心驚,明明彼此有親戚關系,但他們投向她的目光,失去了往日的親切,而多了幾分猜忌及敵意。
左靚馡的世界一向單純,且與世無爭,突然接收到這些不復往日親切的挑釁目光,教她好陣子無法釋懷。
而左靚馡也從一開始不解敵意從何而來,到現在終于了解一切都是繼承權惹的禍。在某方面來說,她多少算是比較清楚商場競爭無處不在。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左靚馡暫時不想跟那些親戚見面。
偏偏爹地舉行了這場家族聚會。
家族聚會,意味著會有很多親戚出席……左靚馡無力地想著。光是中祥里那些親戚的敵意她都快承受不了了,又怎麼有辦法應付聚會里的那些人?
畢竟在公司見到那些親戚時,大多是為了開會而聚在一起,左靚馡也只要對他們視若無睹也就算了,但今晚聚會可不能這麼打混啊。
她這個煩惱,並沒有告訴爹地,當然也沒讓袁子修知道。
只不過,她近來常有一種感覺,她總覺得袁子修好像知道了些什麼,所以開會時也比較少帶著她參與會議,這多少減輕了她的精神負擔。
「小表,下車吧。」
蚌地,左靚馡身旁的車門被打開,袁子修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她回過神,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到家了。
「人家穿的這麼漂亮,你怎麼還小表、小表地叫我啊?」左靚馡有些不滿地把手搭在袁子修伸出的大掌上,讓他協助下車。
「不叫你小表,要叫你什麼?靚馡?小馡?馡馡?」袁子修挑眉,一連喊了三個小名,只換來一身雞皮疙瘩掉滿地的下場。
「小馡就很不錯。」左靚馡非常正經地答道。
「太惡心了。」袁子修根本不甩她,牽著人逕自往屋里走。
「哪里會惡心?」左靚馡不同意。如果這樣就惡心的話,那豈不是代表她的名字很差嗎?她才不同意呢!
「肉麻兮兮的,我受不了。」
「你受不了?!」左靚馡忍不住揚高聲調,叫她一聲「小馡」會很困難嗎?
「的確讓人很難忍受。」袁子修的表情變也未變,讓人根本瞧不出他話里的真心有幾分。
但左靚馡可不滿意了,才踏進臨時改成交誼廳的大廳,就賭氣地收回原先搭在袁子修臂上的小手,直直往父母的方向走去。
臨走時,還不忘回頭對袁子修做了個鬼臉,即使可能會破壞妝也不管。
「還說自己不是小表。」看到她孩子氣的表現,袁子修只是笑笑。
不急著追上她,袁子修好整以暇地環視全場,他所認識的左家人全數到齊,他不認識的也都到了,整個會場相當熱鬧。
如此看了好一會兒,他終于抬起腳準備去見見左大富,卻在下一秒鐘發現自己被包圍了。
「有什麼事嗎?」袁子修沒去細數自己身旁是站了五個,還是六個人……或許更多,仍是一派輕松的問道。
雖然眼前的面孔都有些陌生,但袁子修依稀記得,這幾個人都是左家的直系子孫,無一例外。
他們會是董事長口中「有機會繼承」的那票人嗎?
袁子修面帶微笑,等著接招。
「袁子修,你不會以為搞上我堂妹,就能穩坐總經理的位置吧?」
其中一人口氣輕蔑地說道,眼神中的不以為然讓袁子修大皺其眉。
「小、小馡既然是你的堂妹,你這麼說她未免傷人。」袁子修習慣性地張口想喊小表,但最後還是改了口。
雖然對方的態度不佳,可畢竟都是左靚馡的親人,在他們面前直呼「小表」可能會被抓住這點攻擊,所以袁子修才會改口。
「傷人又如何?」左辰軍挑眉,口氣中的輕蔑不改。「反正那個丫頭根本一無是處,對家族半點貢獻也沒有。你以為那丫頭有辦法掌管中祥嗎?根本就是痴人說夢!你繼續浪費時間吧,總有一天你會發現,現在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
原先他還有些擔心,以為左靚馡有了什麼改變,可是剛剛一見,那副天真單純的樣子一點也沒改變。
像這樣的人要能掌管中祥,他左辰軍的頭就砍下來給她當球踢。
就他所知,左大富在左靚馡尚且年幼時,就放棄讓她繼承家業的念頭,所以他們這些親戚才會有機可乘。在這種情況下,左靚馡不可能曉得家規的事,自然也不會知道她僅剩下半年的時間證明自己。
而他從在中祥任職的表親王品沛那里,得知袁子修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帶著左靚馡熟悉公司業務,並讓她與中祥的合作企業主見面……
種種的跡象都顯示出,袁子修雖在輔佐左靚馡接管中祥,但成效似乎不彰,所以說,袁子修現在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你們看不到她的優點,不代表她就一無是處。」袁子修冷冷地說道。他不吭聲,他們就以為可以欺到他頭上嗎?!
「哼!那個只會撿流浪動物回來的麻煩精有什麼優點?」左辰軍冷笑著。「要真有什麼優點,就是她長得還算討人喜歡吧。不過這唯一的優點也快沒了,我最近是越看她越討厭,女人跑到商場苞男人競爭算什麼?還不如乖乖嫁人,多生兩個小阿還比較有用。」
「就算只會撿流浪動物,也比那些想欺負親戚的混蛋好得多。」這些人真是小表的親戚?他似乎得慶幸小表沒染上這些人討厭的性格。
「你!」被袁子修這麼一說,左辰軍幾乎當場翻臉。畢竟這種等于被人指著鼻子罵混蛋的狀況,讓他幾乎忍不下這口氣。
但左辰軍還是勉強忍下,因為若在這里把事情鬧開,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還得擔心會給同樣在爭奪繼承權的對手,一個拉他下馬的好借口。
注意到左辰軍明明己經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還是勉強維持著虛偽的笑容,袁子修表面上不動聲色,卻也猜到對方必定有所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