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柔柔的氣息吹拂在範雅築臉上,她皺了皺眉頭,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夢,還是真的有人在她臉上吹氣?
「醒啦?」
听到說話聲,範雅築勉強睜開還有些沉重的眼皮,可她的眼楮才張開,就看到一張俊臉擱在她眼前,距離之近,嚇得她立時清醒過來。
「會、會長?!」範雅築結結巴巴地喊道。
「會長?」李光昕一呆,然後有些懷念地笑了笑。「你好多年沒再這麼喊過我了,還真教人懷念啊。」
「咦?」這下換範雅築愣住了,她慢慢坐起身,然後再看看左右,這里是她的家,這里是台灣,並不是日本吶……她單手扶額,苦笑著。「啊啦啦……我好像做夢做到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
「夢到以前的事了?」李光昕問道,並在床頭放下餐具及餐盤。
「嗯,夢到我們二年級辦的那場畢業舞會。」範雅築嘆丁口氣,現在想來還是有些哀怨。「為什麼我要跌倒受傷呢?結果我就只能坐在後台看表演!雖然表演節目是很精采啦……」
靶覺上應該還有夢到其他事情,但一覺醒來卻只記得這一段,範雅築擰眉,為什麼獨獨夢到她最最不想記起的「那件事」咧?
「你的記憶就只有這樣?玩不到讓你很傷心?」李光昕不置可否地問道。拿起筷子將小菜各挾一點放進碗里。
「當然不止。」範雅築氣呼呼地為自己申訴。
「那還有什麼?」李光昕口氣輕松得活像在問天氣如何。「說來听听。」
「還有……還有……」被李光昕這麼一問,範雅築立時想起那天舞會最後發生的事情,然後她的小臉瞬間爆紅。
她總不能跟他說,那天她的初吻被一個不知名的家伙奪走了吧?!
「怎麼?不是要說嗎?」李光昕涼涼地追問,接著放下手中的筷子,改拿起湯匙,舀了一匙粥後,再慢慢吹涼它。
範雅築壓根兒沒發現,當他看到她臉紅的反應時,低垂的眸底閃過一絲精光,瞬間又消失無蹤。
「我、我、我……我不知道了啦!」範雅築抱頭慘叫,她怎麼說得出來?!
「不記得就算了,吃粥。」李光昕放棄得乾脆,直接把一湯匙吹涼的粥塞進範雅築嘴里。「我剛煮好你就醒了,正好趁熱吃。」
範雅築完全呆住了,他他他……他剛剛做了什麼?!他居然喂她吃東西?!
「把東西吞下去。」李光昕好整以暇地命令道。「敢吐出來的話,我就要你再吃一百碗。」
被他這麼一威脅,範雅築馬上乖乖把粥吞下,令人意外的是,李光昕的手藝出奇的好,香滑順口、熬得恰到好處的粥一吞就入口,完全下需要咀嚼。
略帶咸味的清粥很是開胃,才吃了一口,範雅築發現自己真的餓壞了,之前的沒胃口也跟著消失無蹤。
不過,都成年了還讓人喂實在很丟臉,所以範雅築要求道︰
「我自己吃就好了……」
但李光昕對她的話恍若未聞,只是繼續舀著一匙又一匙的粥塞進她嘴里,把她的小嘴塞得滿滿地,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敗快地,一整碗的粥已經吃得乾乾淨淨。李光昕本來打算再添第二碗,但範雅築卻搖了搖頭,說自己再也吃不下。
雖然她現在的胃口是好多了,但範雅築還是覺得身體太疲累,能吃完一碗就不錯了。
李光昕沒逼她再多吃點,但在範雅築吃下感冒藥後不久,她又開始覺得發冷。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她明明在發燒,卻又覺得好冷……
李光昕見狀,只是走出房間,沒多久就端著一杯飲料回來。
「喝吧。」
範雅築接過杯子,蛋黃色的液體在她的記憶中,只有一種飲料是這種顏色,她拿起杯子慢慢喝了一口,發現很合自己的口味後,分成幾口就喝完了。
「這個真好喝,我可以再要一杯嗎?」範雅築意猶未盡地問道。
李光昕接過杯子,不久後就又裝了一杯回來,但這一次,範雅築拿起杯子咕嚕咕嚕地一飲而盡。
「喂喂,你喝這麼急做什麼。」李光昕臉色微變,不會有問題吧……
「因為真的很好喝咩。」範雅築吐吐舌。「這個蛋蜜汁真好喝。哪里買的?」她下次也買來喝吧!
「這是蛋酒。」李光昕面無表情地答道。敢情她完全沒喝出酒味嗎?
靶冒時喝點蛋酒,不但可以暖暖身子,也能適度補充營養。所以當範雅築喊冷時,他才會去做那兩杯蛋酒。
「蛋酒?」範雅築非常驚奇地看著杯底的殘渣。「光昕,你在說笑吧?這明明是蛋蜜汁,不但看起來像、喝起來也像啊。」
以前在日本時,她是常听人說感冒時要喝蛋酒,但她從沒喝過,所以她只覺得這杯「蛋蜜汁」的口味比較特殊,完全沒想到是其他東西,更沒注意到酒味。
「干嘛這麼訝異,沒看過蛋酒嗎?」她好歹也在日本待過七年,總不可能完全沒喝過吧。
「是沒有……」範雅築吶吶地答道。「我媽很少做日本菜,就連一些日本的家常菜也很少見,所以有不少東西我都是吃外食時才看過、吃過的。」
「算了算了,既然都喝光了也沒辦法,你先換衣服睡覺吧,穿著外出服睡覺應該很難受。」李光昕心想,從她喝下蛋酒都過了幾分鐘,範雅築看起來還一切正常,應該沒什麼問題。
所以他很安心地拿杯子去洗,沒想到過陣子再回來時,卻看到範雅築雖然換好了睡衣,卻沒有躺下休息,仍是坐在床上,還將臉埋在雙掌問,肩頭一抖一抖地,不知是怎麼了。
「小築?」走近床邊,李光昕看著範雅築問道。「哪里下舒服嗎?」除了還有點發燒外,她到剛剛為止不是都還好好的嗎?
「你不要走啦!不要離開我……」
哇地一聲,範雅築抓住李光昕便放聲大哭起來。
李光昕愣愣地看著哭得慘兮兮的她,一時間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你又要離開我了嗎?我不要、我不要啦!」
「小築?」該不會是喝醉了吧……李光昕非常不確定地猜測著。前後加起來才一百西西的清酒,有這麼快醉人嗎?
可是……看著她哭得臉紅紅、鼻紅紅、還眼淚直流、哭鬧不休,完全不似她平日的狀況,李光昕實在很難找出其他原因。
「你留下來啦,光昕,我不要你走。」
「小築,我剛剛才回來,不會去別的地方,你放心吧。」李光昕試圖撥開她的手,卻發現被她抓得死緊,活像怕他會突然消失似的。
「小築,放手。」
「我不要放!我一放你就跑掉了!」
現在的範雅築完全不講理,只是一逕抓著李光昕下放。
「小築!」
李光昕的火氣也上來了,但他才剛發火,就見到範雅築嘴一癟,又哭了起來。
「你凶我……你又凶我了……」
「喂喂。」現在是怎麼一回事啊?李光昕頭一次覺得自己有應付不了的事。
因為自己從未喝醉過,也很少見人醉酒的李光昕實在很難理解,範雅築現在一下哭,一下鬧的狀況從何而來,只是默默下定決心,以後絕對不能讓她踫酒。
「光昕,你很討厭我對不對?不然你為什麼老是欺負我?都欺負我十年了還不夠本嗎?嗚嗚嗚,我好可憐喔!」
「小築……」李光昕非常無力,果然醉鬼是沒有理智的。平時想听範雅築這麼大聲說話還听不到,沒想到一喝醉酒,什麼奇怪的話都出籠了。
「嗚嗚,你都沒有反駁,果然是討厭我對不對?」
範雅築明明哭得亂七八槽,講起話來卻異常清晰,要不是種種行為都與她的性格不符,李光昕一定會認為她在故意整人。
「乖乖乖,我絕對不會討厭你的,現在先睡覺好下妤?」李光昕還是生平第一次安慰醉鬼,只好先叫她睡覺再說。
「不討厭?」範雅築眨眨眼,止住了淚,單純地疑問著。
「對,不討厭。」順手拭去一顆掛在她眼角的淚水。這麼可憐又可愛的模樣,教他怎麼討厭得起來?
「不討厭……那就是喜歡羅?」她歪著頭,像個好學求知的學生。
李光昕但笑不語,但這樣的回應很明顯不被範雅築接受,只見她嘴一癟,又大哭起來—「你果然討厭我!剛剛說不討厭只是敷衍我對不對?」
「真是的,你就不能讓我留點底牌嗎?」
李光昕嘆氣,對于喝醉的她一點辦法也沒有。他輕輕擁住她,實在很不想在她喝醉的時候自掀底牌。
「吶吶,到底是怎麼樣嘛!」拒絕他的招降,範雅築抓住他的衣襟,抗議著非得到答案不可。
模著她柔女敕的小瞼、看著她滿是期盼的小臉,李光昕發現自己居然無法拒絕她的要求。
「是的,我喜歡你。最喜歡你。」他說出埋在心底足足十年的真心話。「小築,我喜歡你,喜歡了很久很久。」
當話說出口的瞬間,李光昕突然發現要說出這句話,其實不如他以為的困難,而第一次說出口後,要再說第二次就真的簡單多了。
李光昕一直認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承認,當範雅築四肢著地的摔到他跟前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愛上這個膽小表了。
因為他無法接受,聰明絕頂的自己,居然會愛上一個笨女生,而且還是很笨、很笨的那種……被他隨便一嚇,就變成一只抖抖狗,除了發抖之外,連中點反抗也不懂,像這樣老是被人欺負的家伙,怎麼可能是他喜歡的人?
他花了高中三年的時間,才終于承認自己喜歡上那個老是東跌西摔、四處闖禍的笨女生,而且,在听說她打算到大阪念大學時,才認知到自己一點都不想與她分開,所以他刻意與她念相同的大學,最後還追來台灣。
不過,這些事李光昕從不打算告訴她,因為他總覺得在愛情中先開口的人就是輸家,而他這輩子沒當過輸家。
但今天他卻親手打破自己的誓書,只因這是她的期望。
听到令人滿意的答案,範雅築終于破涕為笑。看著李光昕的小臉好開心、好開心,正當李光昕以為她會有所回應,範雅築忽地大張雙臂——
「好,睡覺!」
大聲宣布她的決定後,範雅築就爬回床鋪拉拉被子、又拍拍枕頭,一副準備睡覺的模樣,李光昕看著她的行動,只覺得自己肯定臉色發青了。
「睡、睡覺?」他好不容易才說出真心話,結果她居然听完了就要睡覺?!
「你不是叫我睡覺嗎?」範雅築歪著頭,一臉天真無邪地反問。「來來來,我們睡覺了。」招招手,她拉他上床。
「你自己睡吧。」拍開範雅築的手,李光昕的瞼很黑。理智告訴他別跟一個醉鬼計較,但他就是覺得火大!
「你不陪我睡嗎?」癟著嘴,範雅築又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我知道了,你一等我睡著就會跑掉對不對?」
天啊,為什麼話題又轉回原點了?李光昕扶著頭,覺得頭很痛。
「乖喔,你睡你的,我會一直待在這里。」李光昕拍拍床緣,保證道。
為什麼他得跟一個醉鬼,繼續這種無意義的對話?但李光昕心底很清楚,他根本不可能把範雅築拋下不管。
「我不要!」只見範雅築還是癟著嘴,拒絕接受他的回答。「你不陪我睡,我就不要睡了!」說著,她踢開被子,表示自己真的不睡了。
「小築……」李光昕看著發酒瘋的她,非常想念那個只會抖抖抖的膽小表,為什麼她一喝了酒就性情大變?
「你到底要不要過來?」範雅築兩手插腰,發出最後通牒。
再這麼搞下去,說不定到了明天他們還在這里對峙,所以李光昕雖然無奈,也只好和衣躺在她身邊,同時再一次確定,他這輩子部下會再讓她沾一滴酒。
「你可以乖乖睡覺了吧?」
「嗯。」
範雅築心滿意足地抱著被子躺下,但眼楮才剛閉上就又睜開。
「怎麼了?」
「……月兌衣服。」
「嗄?」李光昕才發出一個音節,就發現自己身上多了雙不安分的小手。「範雅築,你在做什麼?!」她月兌他的衣服做什麼?!
「你說穿衣服睡覺會不舒服啊。」範雅築一瞼無辜地說道。
「那也不是月兌我的衣服吧。不對,我在說什麼啊?!」李光昕發現自己快被她弄瘋了,她就算漏听他的話,也不該動到別人身上的衣服啊。
尤其還是他的衣服!她難道已經醉到不曉得自己在玩火嗎?
見到範雅築又癟起嘴,李光昕投降地嘆了口氣,乖乖把上衣月兌掉。因為從前幾次經驗來看,他如果不照她的意思做,肯定又要鬧個沒完。
「可以睡覺了嗎?」這回他就認栽了,誰敦喝醉酒的人沒有理智可言,不過,等她酒醒之後,看他要怎麼「回敬」她!
「嗯。」範雅築開心地應了聲,乖乖縮回被子里。
這下子總該沒事了吧?
正當李光昕總算能松口氣時,本來該是乖乖閉眼睡覺的範雅築,居然動了動身子,直往他身邊靠。
「又怎麼了?」李光昕有些無力地問道。難道她真打算一直鬧到天亮嗎?他記得感冒藥里有安眠的成分,怎麼一點效果都沒有?
範雅築沒有回答,只是更往他懷里靠,直到她找到一個滿意的位置,才揚著甜甜的笑容,心滿意足地沉沉睡去。
「這個笨女人……」她難道不知道男人都是狼?!她居然還敢露出這麼可愛的笑容,在一個身心都絕對正常的大男人面前睡著。
李光昕無力地、頭疼地扶著額,生平第一次照顧病人,就得遇上這麼大的挑戰……她果然是生來試探他的忍耐極限的。
「滾回去睡你自己的位置,不然我要把你吃掉羅!」李光昕以指戳戳範雅築的頰,威脅似的低語道。
「唔……你好吵喔……」範雅築喃喃抱怨著,無意識地揮開李光昕的手指,還得寸進尺地抱住他一條手臂當抱枕。
「喂喂!」她就這麼沒戒心?
也不知範雅築在做什麼夢,就听到她夢囈似的低語—
「光昕……光昕……我……喜歡你……」
听到她的告白,李光昕先是渾身一僵,然後笑了。
「算了,愛抱就隨便你啦!」
先前受的一肚子鳥氣,在听到範雅築告白的瞬間消失無蹤,即使知道她只是在說夢話,但李光昕就是無法控制上揚的嘴角。
李光昕不再掙扎,全身放松地躺在範雅築身邊,攬著睡得香甜的她,覺得自己成了全世界最快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