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是無緣听到那個美美的男伶官唱戲了,因為她與玉庭來到集雲樓時,集雲樓里正上演著一些小沖突,沒人有空唱戲。
青衣一向不大愛管人閑事,尤其是打架滋事這一方面的,但是,正當她拉著玉庭要離開時,她的眼球子瞥了案發現場一眼。
她看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手里抱著琵琶,瞅著一對無言的眼眸,忿怒地迎視一群人。青衣佇足了,是那女孩眼中的忿怒讓她停下了腳步。
隱隱中,青衣听到有人在怒罵那個小女孩。「爺兒給你臉,你不要臉,要了你,是要你好命,不讓你淪落街頭,賣藝為生,不然想你一個無依無靠、不會說話的孤女,是誰敢要你!」
那猥瑣的男人笑了一臉的邪意,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那賣藝的小女孩,手流里流氣地拾上女孩的肩,卻被女孩一個側身給回掉了。
「啪」的一聲,那可惡的男人甩了一個巴掌給女孩。青衣直覺得憤怒,就好像那巴掌是打在她臉上!
「你這該死的丫頭,看我要不宰了你,爺兒就跟你姓!」
眼看他的第二掌又要下去了!青衣掙月兌了玉庭的手,上前想搶救那個女孩,卻一個閃身不及,硬生生地挨了那男的一掌。
「啪!」清響響的,打得青衣眼冒金星,一時踉蹌,往前一撲,就要倒下——
玉庭一個縱身,欺近妻子的身旁,抱住她。
從青衣毫無預警地離開他身邊到她替那女孩挨了一巴掌,這僅是一瞬間的事,他根本就措手不及。
玉庭氣憤的眼迎向那個大漢,打了他的妻子的那一個!
他扶著青衣,緩緩地站起身來,挑高了雙眉,盯住出手傷人的他!
看到玉庭那擰斑的雙眉,灼人的虎目,那個口出狂言的大漢直覺得雙腳發抖,身子直往後退。「我,我不曉得她會,會跑出——跑出來,我,我沒打算,打算要傷她,是,是她,是她自個兒跑出來的,不是,不是我的,錯。」話才說完,他的腳也軟了,一雙腿不禁力地往下癱。
老天!他從來就沒見過有人的目光是可以殺人于無形的,而這位大爺的,就可以。
他不停地朝著玉庭直叩頭。「饒了我吧,爺兒,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不對,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小的這一回。」
此時,集雲樓的老板出來勸和。
玉庭來過他集雲樓幾回,他知道玉庭的來歷,就孫家的長公子嘛,在金陵城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但是,在他地盤上鬧事,他這個當主人的,臉上掛不住啊。
「今兒個讓小的我做東,向孫公子您賠個禮,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李大少這一回吧。」
玉庭不理掌櫃的和氣,依舊冷著一張臉,他冷森森的話迸出齒縫問︰「哪里人?」
「李大少?」
「廢話。」玉庭雙眉一緊,冷睨了掌櫃的一眼。
只見那位李大少身體又不停地發抖,只差沒口吐白沫。而那集雲樓的掌櫃,也拿出汗巾擦擦額角不斷冒出的冷汗,猛點頭。「是是是。」他快暈倒了,但孫公子還瞅著眼看他,還在跟他要答案。「城西李家的人。」是李承富家的那個敗家子。
玉庭眉一斂,手底下的人馬上傳令下去——「從今天起,斷了跟李家有所往來的交易,舉凡跟他們李家有往來的,孫家的買賣一切斷絕。」
「呼」的一聲,李大少暈了過去。
必去,他準被他爹打死,任誰都知道在這金陵城里,只要孫家跺一跺腳,金陵城便天崩地裂的了,這時,孫家公子爺說要所有商家切斷與他們李家的買賣,違者,視同李家,比照辦理。
以孫家的權勢,那些商家自是招惹不起,只有乖乖听命,關起門來,不做李家的生意,屆時,在這個金陵城還有他們李家立足的份嗎?
完了,他回去準會被他爹給打死,說他是個標準的敗家子,說他干麼有事沒事去招惹一個啞巴女!
他也很無辜的耶!
天曉得他看上的啞巴女會被孫少爺新娶的姨女乃女乃所救,而那個姨女乃女乃還替那個啞巴女挨了他一巴掌,天真要亡他,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巧,讓他好死不死地遇到這種烏龍鳥事!
???
青衣試著去跟那個小女孩說話,但是,她不發一語,徑是瞅著那對水靈靈的眼瞧看著玉庭夫妻倆。
她的眼中有太多的警戒與質疑。
她不肯輕易交出她的心去信任任何一個與她攀談的人,縱使對方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一樣。
青衣沒轍了,她放棄了再與女孩說話,因為青衣知道,不管她說再多,也是徒勞無功。
集雲樓的掌櫃看到青衣努力地比手劃腳,卻依舊得不到那女孩任何回應的情況,他走到女孩的跟前,蹲子,在那女孩面前比著。「尹紅,相信她,她是個好人,她不會害你的。」
女孩搖頭,眸中依舊懷著戒心。「壞人兩字不會寫在他們的臉上。」她遇到過太多披著羊皮的狼了。
「她救了你,不讓李大少爺帶你走,不是嗎?」掌櫃的用手語問她。
尹紅不說話了。
「她替你挨了那一巴掌,對不對?現在,縱使你不相信她是個好人,但你也應該跟她道聲‘謝’,你爺爺不是這樣教導你的嗎?」
尹紅抬起頭來,望著青衣與玉庭一眼。
她點點頭。
掌櫃的告訴青衣︰「她是在跟少爺、夫人說謝謝。」
青衣看著尹紅小小的身子,背負著太多心情冷暖的模樣,她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以前,她只知道自己可憐,但,她從來沒想過這世上有人比她沈青衣更可憐,而眼前的一個就是。
「她,不會講話?」
掌櫃的點點頭。「不會講話,也听不見人講話。」
青衣驚詫地抬起眼,張著口,一時錯愕住。
她——既啞又失听!
尹紅垂下眼來。
她太習慣人家對她的冷言冷語,所以,對那些人的惡意冷嘲,她學會讓自己變得不在乎,但,同情的目光、驚愕的眼神,卻教她難堪,不知所措。
「她的家人呢?」青衣好難過,她想親近她,卻不知道方法。「他們就這樣不管她!放任著這個女孩在這大街上被人欺負?他們——」
「沒有他們。」掌櫃的打斷青衣的種種臆測與不滿。「尹紅唯一的親人,在年前就過世了,在這個世上,她無依無靠。」所以,尹紅才會小小年紀就有著堅韌無比的心,不讓任何有心人將她擊潰。
一向堅強的青衣,終于落了淚。
玉庭將她摟了過來,拍拍她的肩,回過頭對掌櫃的說︰「問問她,我們願意提供她吃、住,讓她住進孫家,不當奴婢、不寫賣身契,單就照顧少夫人,每個月還有月俸可以拿,問她願不願意?」
玉庭知道,青衣一向堅強、不哭,但若讓她一流淚,必是觸動她心中最脆弱的那一根弦。
他知道,今天無論如何,他都得讓這個名叫「尹紅」的小女孩隨他回孫府,給她一個安身立命之處,這樣,青衣才會心安。
掌櫃的一听,是喜上眉梢。
他連忙又打著手語跟尹紅說︰「蘇少爺要帶你回蘇家,供你吃、供你住,卻不當奴、不當婢,只要你照顧少夫人,每個月還有月俸可拿,問你願不願意?」
尹紅錯愕的眼迎向玉庭。
這個人,不嫌棄她既聾又啞的殘缺,還要帶她回他家!尹紅難以置信地望著玉庭,心撲通撲通地跳著,不敢相信這世上真的有好人存在。
玉庭沖著尹紅頷首點頭,微微笑開眼眸,給予尹紅最溫暖的一眼。
尹紅信了他。
她相信這個孫公子,因為——他有世上最溫柔的一對眸子,他不會騙她,更不會欺壓她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她相信他。
在那一刻,尹紅不知道自己不僅是信了玉庭,她還戀上那一對帶著溫柔的眸光,她靜靜地抱著琵琶,對玉庭福了福,而後,跟在青衣與玉庭的身後,離開了集雲樓,開始她不一樣的人生。
???
青衣的日子因為生命中加入了一個小尹河邙變得忙碌起來。
她每天花一個時辰的時間跟尹紅溝通,習慣尹紅用手「說話」的方式。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青衣對于尹紅每每比劃的意思,她縱使是不能猜到十成十,也能意會個九成九。
而玉庭雖沒有花時間在尹紅身上,但他陪著青衣時,跟在青衣身邊的丫頭總是尹紅,看著她們倆比手劃腳的方式,日子久了,玉庭偶爾也能比上那一兩句,不過,他每次都比得很滑稽,看得那一大一小的女娃眉開眼笑,樂翻天,到最後,尹紅還得糾正他的手勢。
「我看你啊,還是不比來得好。」青衣糗著玉庭。
「我不比,那以後我就不能跟你們兩個交談了。」玉庭吃味地噘個嘴,摟著青衣的身子,磨蹭著她,在她耳邊耳語著,「你啊,現在都不開口說話,改用手語了,害我都不能听到你那美妙的嗓音。」
青衣捏了捏他那挺直的鼻梁。「貧嘴。」
「不是貧嘴,而是真的在吃味。」玉庭也顧不著房內還有個尹紅在,摟著青衣,便挨著她撒嬌著。「說真的,尹紅老是這樣比手劃腳下去,府里面的人都看不懂她比劃的意思,這也不是辦法。」
青衣想想。「也的確是,這尹紅不能一輩子只跟我們倆在一起,她得學習走進人群,這樣的她,的確不能只會用手語跟別人交談。」畢竟,尹紅是弱勢的一方,別人不可能因為尹河邙學手語。
「那怎麼辦?」青衣昂起頭,問玉庭。
玉庭低下頭,偷啄了青衣的臉頰一下。「叫相公,就幫你想想辦法。」
青衣被偷吻了,紅了臉,這才想起房里還有個尹紅在,尹紅正覷著幽幽雙的眼看著他們小夫妻倆的親膩吶。
青衣掄起拳頭,輕捶了玉庭的肩胛骨一下,既而,又比比尹紅。
玉庭回眸,沖著尹紅一笑,又用雙手蒙上了自個兒的眼,示意尹紅來個「視而不見。」
尹紅會意,將她那小小的手掌蒙上了眼,背過身子,竊竊地笑了開來。
她喜歡少主人,也喜歡這個姨夫人,她喜歡他們倆在一起的方式,因為這讓她覺得自在,知道他們倆沒當她是外人看。
青衣又捶了玉庭一下,折過身子去拉尹紅,要她放下手來。青衣比手勢。「不要理他。」
尹紅笑開了眉眼。「尹紅不理少爺是無所謂,但是,要是姨夫人也不理少爺了,少爺又要跟咱們下人們鬧捌扭了。」
每次看少爺的眸光老是在姨夫人身上流轉不去,她自是知道少爺是疼愛這位夫人的。
青衣比了比。「不要叫我姨夫人。」她不喜歡人家這樣叫她。「我不是說過,你只需叫我青衣姐姐就可以了嗎!」
「可是——我是個丫鬟,我就該——」
「不!」青衣打斷尹紅的比手劃腳。「你不是個丫鬟,你沒簽下賣身契,你不欠孫家什麼,你是少爺請回來幫我忙的,你不要老是說自個兒是丫鬟。」
「可我領孫家的月俸是事實。」
「領月俸是你憑實力賺來的,孫家該給的。」
「所以,我稱呼你一聲姨夫人,也沒什麼不妥。」尹紅雖是小小年紀,但卻也懂得主僕身份,今天不管她有無簽下賣身契,她拿孫家的月祿,孫家之于她,便是主子。
青衣終于知道她為什麼一看到尹紅這丫頭便會喜歡上她,因為,在尹紅身上,她看到太多自己的影子。
尹紅就像當初的沈青衣,門第觀念之深,主僕分明吶!
唉,罷了,青衣故做沮喪狀。「其實——」她比到一半,突然不比了。
尹紅看出來青衣臉上的沮喪,扯扯青衣的衣袖,慌慌張張地比著,「到底是怎麼了?」
青衣為難地頹著雙肩,又比著︰「我雖身為一個妾,但——可也不喜歡人家喊我姨夫人,畢竟身為人家的妾,並不是那麼光榮的事。」
「那我以後不喊你‘姨夫人’了!」
「好啊,好啊。」她的本意就是如此。青衣高興地點著頭。
「那我改喊你‘夫人’。」尹紅笑開了一雙明媚眸子,很開心自己這麼聰明。
什麼?她要叫她「夫人」!「不,不行的!」青衣急忙忙地搖手,說不行。「夫人是白鈴姑娘,你不可以亂叫。」
「反正我用比的,別人又不懂。」
「可是我懂,我不喜歡背地里稱自個為‘夫人’。」她與玉庭欠白鈴的已夠多了,她不希望連個頭餃、名稱,都讓白鈴受委屈,縱使是尹紅用比的,不說,她在心里依舊不願意佔白鈴這個便宜。
尹河詆,懂青衣的心思。
她拉拉青衣的袖子。「那麼,我以後只管叫你‘青衣姐姐’,這樣可好?」
「好,好。」當然是再好不過了。「我喜歡有一個像你這般成熟、懂事的妹妹。」
看著青衣的手握上尹紅的,兩人開心不已的模樣,玉庭是唉聲連連,惹得青衣、尹紅兩人側目。
「你在嘆什麼氣?」青衣推著他問。
玉庭扮委屈地開口︰「你們兩個在談什麼,我都不懂。」
「不懂,就學呀。」青衣嗔怪著玉庭就是懶,懶得花心思去跟尹紅相處,懶得去比手劃腳。
玉庭搖搖頭。「我說不好。」
「不好?怎麼不好?」
「我學了手語,是可以跟尹紅談天說地,但是,尹紅卻不可以跟別人交談,所以說這個法子不好。」玉庭笑了一臉的賊意,又說︰「但是,若反過來,尹紅若學會用普通話跟別人交談,那麼,她不就可以跟大伙們交朋友了嗎?」
「尹紅她既听不見也說不了話呀,這如何听得了別人所說的!」青衣依舊不明白玉庭葫蘆里究竟是在賣什麼膏藥,怎麼他的心思變得這麼難懂。
「我們先教她讀書、寫字。」這就是他偉大的計劃。
「讀書!寫字?」
「對,就是讀書、寫字。」玉庭娓娓道盡他的主意。「我們先教尹河諏書、識字,這一來,她便不是個文盲,日後便可以讀些古雜文來排遣她空閑的日子,二來嘛,我們以後就可以跟她用紙筆來交談了。」
「哦,懂了。」青衣一雙媚眼睨了夫君一眼。「也就是說咱們孫大少爺就是懶,懶得去學手語。」所以才想出這個好方法來,看來,懶人未必是件懷事。
「你少取笑我了。」玉庭忍不住又用鼻子去磨蹭青衣。「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尹紅好啊。」
「我知道,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識字啊。」這樣尹紅跟別人交談一樣有困難。「你都沒有考慮到這一點。」青衣的手指點上玉庭的鼻尖,指責他不盡心。
「冤枉啊,老婆!」他垮下個臉,裝無辜。「其實我早想到了那個問題,而且還有了解決之道。」
「願聞其詳。」是洗耳恭听嘍。
「調皮!」玉庭捏了捏青衣那粉頰。「就關心尹紅,冷落了相公。」
青衣輕手打落玉庭的手。「快說呀,不說就不理你了。」
「是是是,」他真是怕死她不理他了,他說︰「我們只要教會了尹紅識字,便可以利用她識字之便,教她‘看人說話’。」
「看人說話!」她又不懂了。「怎麼樣才算是‘看人說話’?」
「就是看著人家的嘴巴,就可以讀出那人所說的呀。」
這下子,青衣是真的懂了。尹紅只要識字,那麼她便懂得字義,也就可以趁著字義,了解一般人的「說話」!
「哦,玉庭,你真的好聰明。」青衣禁不住地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驕傲地昂起下巴。「你現在才知道。」轉身,也打算給青衣來個回擁,不料,青衣早就放開他的身子,換去抱尹紅了。
青衣打著手語,告訴尹紅說︰「走,從今天起我便教你讀書、識字。」
「讀書!識字!」尹紅不信,不信她有生之年也可以跟正常人一樣,可以讀書,可以寫字!
青衣不由分說,拉著尹紅的手,便往書房里鑽,看得玉庭心中好不是滋味。
他老婆又不理他了!
???
在東廂房里,每天上演的是嘻嘻哈哈的歡笑場面,但,在西廂房中,白鈴的繡閣里,卻是一天冷落過一天,人跡漸少。
青衣剛進這個家里,曾也有不少的下人們是站在她這邊的,每天來看她,為她抱不平,但是,隨著日子漸漸長了,下人們看到青衣並不像他們所想的那般,漸漸的,他們也能接納青衣當他們家的姨女乃女乃了。
起初,白鈴對于青衣也是有恨的,但是,很不濟的,日子久了,她跟那些丫頭、長工們一樣,心里多多少少也開始體諒青衣的處境。
她知道青衣當初也力拒過玉庭的追求,是玉庭不放手,是玉庭用他一生的幸福來跟青衣的冷絕對抗,最後,青衣輸了,所以,她嫁進了孫家。
倘若,有人該為這段不幸的婚姻付出代價,那也該是她自己本身,而非玉庭非青衣。
是誰教她太痴傻,愛上一個不愛她的人。
「咳,咳,咳——」白鈴拿著手絹捂著口,咳下她一身的病態。
「少女乃女乃!」蘭兒趕緊趕過去扶著她家的少夫人。「我去找周大夫來。」
「不!」白鈴拉著蘭兒,不讓她去。「不用了。」
白鈴虛弱的身子依著窗緣,沿著牆邊靠,她看著外頭的一片春意而搖搖頭。「不用去請大夫了。」
「可是,少女乃女乃你的病——」
「死不了的。」
「死不了,也得醫啊。」周子飛教人給請進屋里來。
他與他爹都是孫家的專屬大夫,跟孫家算是兩代交情。這些日子,他更是常進孫家的門,就為了眼前這位少夫人的病。
「你老是這樣足不出戶,沒去吸些新鮮的空氣,也難怪你的病老是好不了。」
他知道少夫人的病,不只病身,還病心,她的心不開朗,整日抑郁著,也難怪她的身子是一天比一天弱。
「我開的藥,你吃了沒?」周子飛擔心的眼望視著白鈴。
「還有。」白鈴氣虛地答著。
「還有!都幾天了,你藥還有!」他回眸責問蘭兒。「少夫人常不吃藥,是不是?」
「縱使是熬了,少女乃女乃也多半是教人拿出去潑了。」
周子飛一听,怒視著白鈴瞧。「你這麼拿自個兒的身子去受罪,這又是何苦呢?」她這樣折磨自己,孫玉庭也不會回到她身邊的,不是嗎?
白鈴知道,知道自己如此這般,玉庭都不會瞧她一眼,她只是——「只求個痛快。」
「痛快?誰痛?誰快?」子飛的眼瞅著深切的痛楚。「你曉不曉得你這個樣子,只是讓那些心疼你的人心更痛罷了。」
白鈴的眼對上子飛眸中的痛楚,她的心一擰。
周大夫他——
「我再開個藥給你,三天後,我會再來,再來看你的藥吃了沒,身子有沒有好些。如果,你讓我知道你沒按我的藥方子吃藥,那——」他擰著眸中的憂心,黑幽幽地覷了她一眼。「那我這個大夫就引咎辭職。」不再當孫家的專屬大夫,不再上孫家,不再看她這樣任自己自生自滅下去。
白鈴傻了。
當她望著周大夫眼中的那抹深幽時,她整個人都傻了。她識得那樣的眼神,那是一種深絕的痛楚,就像當初她對玉庭絕望時一樣——
這個男人在為她的不愛惜自己而覺得心傷!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做!她白鈴是生是死,是要自我放棄、自我折磨,又干他周子飛什麼事?
白鈴瞅著無言的眼問他。
子飛回避她眸中的疑問,徑是開了個藥方子遞給蘭兒。「照這個藥方子去抓藥,一日照三餐,熬給少夫人喝下去,我三日後還會再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