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那一批的童裝推出後在市場反應很好,先後有幾家廠南都表明了要跟我們合作的意願,這是他們幾家開出的條件,你看一下。」朱家景利用午餐的時間約了闕顯陽談合作的事宜,但闕顯陽意興闌珊的,並不熱衷各家廠商開出什麼好條件來拉攏他這個服裝界的明日之星。
「顯陽,你可不可以用點心思在你的事業上?」朱家景對顯陽這個合伙人幾乎快要跪地求饒了。
他不知道自己當初是哪條神經搭錯線,竟然答應跟顯陽合開服裝工作室。
是,他承認顯陽的確是個非常有才華的服裝設計師,這事毋須贅言,光看上個月,他們推出的「童言童語」在市場上造成搶購熱潮,之後幾家知名廠商頻頻找他們合作等等動作看來,他們「景陽」的前途自是不可限量,問題是——他們首席服裝設計師似乎不大計較功名,經營公司像是副業似的,只在他開心的時候才願意畫上幾筆,交出幾張設計圖。
但是——顯陽的幾張設計量根本應付不了龐大的需要量。
他真的想向顯陽下跪——若他下跪,顯陽會看在他很可憐的面子上,多畫幾張圖的話,那他真的不介意做那麼卑微的舉動,畢竟他可是個有妻有子有家室的男人,他有生活壓力啊!
「先生。」朱家景把契約分別擺在闕顯陽的面前,一字排開。「你好歹也看一下行不行?」
看著一桌子的合約,闕顯陽這才打開金口,「你做主就行,我沒意見。」
「真的!」朱家景就像挖到金礦一樣高興,「真的是我說了就算嗎?你不怕我一口氣接大多Case,累死你嗎?」
闕顯陽無所謂地聳肩。「你接你的,我畫我的,如果你接的Case令我接應不暇,就代表你的評估有問題,那麼到時候我交不了稿,公司因違約而必須賠錢,也是你貪財的結果。」闕顯陽分析給合伙人听,要不要做,那就是家景的事。
听他這麼一說,朱家景還敢隨便亂來嗎?
他真是交友不慎,所以才交了顯陽這種沒心沒肝的朋友。
「那你哪時候才要開始畫稿?」
「讓我休息一陣子。」
「休息!現在外頭的人每天追著我要你的設計圖,你還想休息!顯陽,你剛剛那句「我說了就算」不會是在唬弄我的吧?」
「我沒唬弄你,只是你總得等我幾場校園演講完之後,再來忙公司的事,是吧?」
「那些演講又賺不了幾個錢,當初你真該推掉的。」朱家景就是不懂顯陽為什麼放著大好的商機不把握,偏偏要走進校園?
別說家景不懂,就連顯陽自己都不懂為什麼會熱衷于校園演講。
彬許——他只是帶著一絲的期盼,想在茫茫人海里找尋那一絲絲的期望,看能不能找到失蹤已久的盼盼。
找到了盼盼,他的心才可以解月兌;心解月兌了,他才能活得像個人。闕顯陽無意識地攪動杯中的黑色液體,不想嘗那苦澀的滋味,陡地將頭別過,隨意瀏覽著窗外熙攘的人潮。
瀕地,他的目光不期然的接觸到另一對清亮的眼眸。
對視不到一秒鐘,屋外的人別開臉,橫過馬路。她的長發飛揚,腳步輕盈,縴細的身影仿若遺世而獨立。
盼盼!
那是盼盼!
闕顯陽被那窈窕的身影懾去了魂魄,他陡地站起,拔腿便往外沖了出去。
「顯陽,你在干什麼?」朱家景莫名的追著橫沖直撞的顯陽問。
問題是闕顯陽心里只想追上那女孩,根本沒听見家景的問話。
「盼盼!」跑出餐廳外,闕顯陽橫過馬路,一路往前狂奔。
那是盼盼沒錯,因為她跟何秋影年輕時長得一模一樣,同樣的瓜子臉娟秀清麗,秀氣的鼻子直挺挺的;雖只是匆匆一瞥,但,他看的十分清楚;那個人一定是盼盼沒錯。
盼盼沒死!她還好好的,而且就跟他一樣同跺在一塊土地上,呼吸著同樣的空氣。
闕顯陽在這一刻才覺得自己是真的活著,因盼盼的存在而活生生的存在于這個世界,但他追了兩條大街,卻再一次與盼盼錯身——
他沒找到盼盼。
他再一次弄丟了盼盼!
闕顯陽像是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十七年來積壓的自責在這一刻全都爆發出來,他的昂藏之軀悲慟地俯地一跪,用淒厲的聲音朝天際奮力一吼——
「盼盼!」
他要他的盼盼回來。
長發女孩好象听見行人在叫她,她猛然回過身子,不解地看看身後。
「怎麼了,允凡?」同伴林玉青以為背後有什麼,也跟著回頭看。
「我好象听見有人在叫找。」而且那聲音像是壓抑了極大的痛苦,淒厲得仿如從地獄中竄出,驚心動魄地讓人听了心好酸好想哭。
芮允凡抱著課本,整個人轉過身,在身後找尋聲音的主人。
「叫你?不可能吧,我一直待在你身邊,也沒听到有人叫你啊。」更何況後頭熙熙攘攘的人潮,腳步倉促只為生活而忙,沒半個人像是在找人。「你听錯了吧。」林玉青拉著芮允凡要她別觀望了。「快走吧,我們快趕不及上課了。」
芮允凡只好收起那莫名的感傷,順著同伴的意回頭,兩人繼續趕路。
邊走,林玉青邊竊笑,看得芮允凡一臉的莫名。
「玉青,你在笑什麼?」
「沒有啊。」林玉青搖頭否認。
芮允凡才不信。「你眼里、嘴角全是笑,肯定有什麼好事發生,別瞞我了,快告訴我吧,省得我一整逃詡在猜測你的好心情卻沒心神上課了。」
林玉青根本就是個守不住秘密的人,被芮允凡這麼一求,她完全沒有招架能力。
「好吧,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麼心情好,但,你得答應我,我還沒說完,不準尖叫、不準拍手,不準摟著我說我對你好好之類的。」
「你瘋啦,你開心你的,我為什麼要摟著你、對你說你對我好好?」芮允凡被玉青夸張的肢體語言跟口吻給逗笑,立即忘了剛剛那記淒楚的叫喚。
「你快說吧你,別老是打哈哈。」芮允凡催促著玉青。
林玉青故作神秘,附著允凡的耳,小小聲地開口︰「我把你的「孩童游戲」拿到「朝顏」百貨,你猜怎麼著?」
林玉青咧開嘴角,喜孜孜的笑出聲。她根本就等不及允凡猜,就迫不及待地開口解答︰「他們答應了。他們的開發部經理本來是不肯的,而我是好話說盡,一直求一直求,但那個可惡的開發部經理卻無動于衷,只是冷冷的回答我︰他們「朝顏」不放沒有名氣的設計作品。我听了之後當然是很生氣,馬上站出來為你的作品辯駁,說你之所以沒名氣是因為你還是個窮學生,沒有身分、背景當靠山,但你擁有實力。」林玉青回憶當時的慷慨激昂,就覺得自己實在好強。
「後來,你猜怎麼了?」林玉青又問允凡。
允凡來不及反應玉青的話,玉青就劈里啪啦又說了一堆。
「我的激動引起別人的注意,而那個人就是「朝顏」百貨的業務經理,他看了你的作品之後驚為天人,于是跟先前那個討人厭的開發部經理溝通之後,他們答應讓「孩童游戲」上架。」
林玉青拉著允凡的手激動地晃動。「允凡,你听到了嗎?「朝顏」百貨願意讓你的「孩童游戲」上架耶;老天!你能相信這樣的好運嗎?我是說「朝顏」是東南亞最大的連鎖百貨行,你的作品只要能上架,就等于是你熬出頭了,允凡……允凡?!你怎麼了?為什麼臉色這麼難看?」
林玉青急急地停了口中的叨絮,連忙去扶住芮允凡。
芮允凡拚命地喘氣,發白的臉上明顯的寫著驚惶不定的惶恐,她反應、消化掉玉青所說的話,而听到的消息卻足以讓她窒息。
朝顏百貨!那是闕家的地盤啊!她怎麼能去!不。「我不要讓「孩童游戲」曝光。」好半天,芮允凡才從發顫的唇迸出她想說的話。
「為什麼?」林玉青不懂。「進「朝顏」對你而言是個好機會,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怎麼你反而不要?」
芮允凡不要玉青懂。她的心結就連她自己都不懂;不懂自己為什麼這麼多年了,還會害怕有關闕顯陽的一切,只要關系到闕顯陽的,她便極力想逃避。
老天!她光想到「闕顯陽」三個字就全身發抖。「總之,玉青,我不想進「朝顏」,你幫我把作品拿回來。」
「拿回來?!」林玉青才會被這三個字給嚇死呢。「允凡,你想清楚了嗎?那是「朝顏」、「朝顏」耶!」
「玉青,我想清楚了,真的,我沒騙你,不進「朝顏」我這一生不會有任何悔恨的。」她只會慶幸,只會謝天謝地不用再去面對有關闕顯陽的一切。
看到允凡的堅決,林玉青不得不先妥協。「好吧,我就幫你把作品拿回來,但是,你得跟我一起去。」
「一起去?」芮允凡想都不想地就搖頭。「不,我不跟你去。」
「你不跟我去怎麼行!」林玉青就是想拐允凡去「朝顏」,讓允凡看看「朝顏」幫她設的專櫃。
專櫃耶!
都這個時候了,林玉青還是不肯相信允凡會就這麼放棄唾手可得的名跟利。
不行,無論如何她都得讓允凡親白去一趟「朝顏」,只要允凡看到她的作品上架,感受到那種欣喜,到時候允凡就不會堅持她那莫名奇妙的決定了。
嗯,就是這樣!
林玉青以為自己的計謀可以讓芮允凡改變初衷,于是努力游說允凡走一趟「朝顏」。
「你要知道那天我為了你的事幾乎跟人下跪了,現在若是不把你帶去解釋我們之所以臨時變卦的原因,你想以後我還有臉進「朝顏」買東西嗎?」
林玉青拉著允凡的手左右晃。「好啦,好啦,去嘛;我知道我自作主張把你的作品拿去「朝顏」是我不對,但允凡你就不能看在我是為你好的面子上跟我走一趟嗎?你知道我很怕惡人的,你就陪我去,幫我壯壯膽好不好?」
芮允凡雙眉打了死結。天知道,若是去朝顏,那她才是真正需要壯膽的那一個。
但,麻煩雖是玉青替她闖的,可玉青的本意也是為她好,更何況——玉青並不知道她的心結,不知道她不願跟闕家有任何的牽扯。
「允凡——」林玉青又在晃允凡的手求她。
「好吧,我就跟你去一趟「朝顏」。」她像只鴕鳥,試著告訴自己︰不會那麼巧,一去朝顏就遇到她不想見的人。「那我們現在就去。」
「現在就去!」林玉青的眼楮瞪得又大又圓。「需要這麼急嗎?我是說我們今天還有課要上,而且我們快遲到了。」
林玉青怕允凡忘了,連忙提醒。
其實允凡什麼都沒忘,她只是想盡快切斷她跟闕家的牽連,不讓闕家人有機會發現她還活著的事實。
她去看過自己的墓,她覺得讓「盼盼」這個名字消失是最好的結果。
「玉青,就今天好嗎?不要再延了,我想盡快解決這件事。」芮允凡眼中透著不容轉圜的堅持。
林玉青終于了解允凡的決心,她想,縱使允凡去「朝顏」看到專屬于她的專櫃,也撼動不了允凡不進「朝顏」的決定。
「好吧,現在就去吧。」看來,她們今天是得蹺課了。
朱家景終于追上闕顯陽。
「你怎麼了?為什麼像瘋了似的,拚命的往外跑?」朱家景跑得好喘,不顧形象的蹲在路旁喘氣。「你知不知道看你剛剛那股沖勁,我還以為哪家店失火了呢。」朱家景喘氣之余,還有心情調侃顯陽。
而闕顯陽完全沒有心情去感受家景的幽默感,他因陷入再度失去盼盼的情緒中而沮喪不已。
朱家景看出顯陽的臉色不對。「怎麼了!你的表情為什麼這麼難看?」像是死了親人一樣。
闕顯陽十指耙過濃密的黑發,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狂吼、崩潰。
乍見長發女孩的那一瞬間,有一刻他忘了呼吸,忘了自己還存在著,以為那只是夢境。
是他的心跳,鼓動如雷般的心跳提醒他,他還活著,而出現于眼前的那一幕的確仔在,並非虛幻。
他喚回思緒,記起自己多年來的找尋,所以他拔腿狂奔于人潮中,而那抹身影卻翩然無聲地消逝,他連再見她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懊死的!
他不禁要咀咒天地;為什麼不再給他多一點的時間,讓他確定那個女孩的身分?為什麼只讓他匆匆的一瞥?為什麼在給了他希望之後,又絕情地將他推入萬丈深淵中?
「顯陽。」朱家景小心翼翼的叫回闕顯陽迷失的魂魄。「你的臉色好難看,要不要去看醫生啊?」他是真的怕顯陽病了。
要知道顯陽這家伙是個悶葫蘆,有什麼病痛根本不會對他人提,現在他臉色這麼糟糕,看起來真的很危險,像是病得很重。
「顯陽。」朱家景很怕死的用手指輕輕戳了闕顯陽的肩膀一下,要知道這是輕捋虎須的動作,不是每個有情有義的朋友都敢這麼做。
闕顯陽猛地抬頭。
朱家景霍地收回手指,很怕被猛虎咬。
他尷尬地笑了兩聲。「我只是想問一下,你要不要緊?」
闕顯陽深吸了口氣,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
他答應過盼盼的媽,要過自己的生活,不再讓盼盼繼續左右他的人生,所以——闕顯陽閉上眼催眠自己,要自己相信剛剛那一幕只是他的錯覺,而他見到的那個女孩只不過跟盼盼長的相像罷了,沒有別的意義。
「顯陽。」朱家景看到闕顯陽忽地閉上眼,頭皮又發麻了。「你真的不用去看醫生嗎?」
「我沒事。」闕顯陽終于開口。再睜眼時,他的臉已是一片平靜,眼瞳之中再無任何痛苦的神情。他再次偽裝起自己,假裝自己不會被任何事左右,假裝自己不會被打倒,假裝——自己不再相信盼盼還活著。「我們回公司吧。」
「回公司!」朱家景有點訝異。「不去醫院嗎?」
「你若有需要就去吧,我不陪你了。」闕顯陽冷冷的回他一句,轉身便走。
朱家景真是「好心去給雷親」,關心顯陽的身體,卻無故遭人罵。不過也好,這樣陰郁、沒人性的闕顯陽才是他慣見的模樣。
他是寧可讓顯陽咀咒,也不願看見顯陽剛剛那樣,像是承受了過大的痛苦與壓力而不堪一擊,那樣的顯陽看起來好脆弱,他看了真不習慣。
朱家景快步趕上闕顯陽。
闕顯陽坐進座車內,下意識的回頭,企圖尋得另一個偶然,另一個驚鴻一瞥;然而——他什麼都沒看到。
宋家景趕緊一坐在副駕駛座上,恰巧看到顯陽往後看。「你在找什麼?」
找心。闕顯陽在心里回答︰找那顆他丟了十七年的心。
闕顯陽沒說話,只將這答案留在心底;他不語地發動車子。
朱家景連忙提出要求。「既然要回公司談公事,那我們先去「朝顏」一趟。」
「為什麼?」闕顯陽挑眉,不大願意去「朝顏」。
他既然出來創業,就不想跟闕家有任何牽扯。
朱家景知道顯陽不願靠家里,甚至是討厭接管闕家的事業。「我沒什麼意思,只是想讓你去看一樣足以讓你驚艷的作品。」
宋家景怕顯陽不信,還特地拿出那天他去「朝顏」時偷拍到的相片。「瞧,這是「朝顏」新上架的童裝品牌,叫做「孩童游戲」」。」
朱家景也不管顯陽願不願意看,一古腦兒的把照片全丟在顯陽懷里,強逼他看。
闕顯陽果然驚艷,而那種驚艷的感覺甚至成功的沖刷掉剛剛悲痛的情緒。
闕顯陽整個心神全被這一系列的設計給懾去了魂魄。
「這是誰的作品?」因為太過于驚訝了,所以闕顯陽索性把排檔打到空檔的位置,專心看照片中的成品。
「一個二十歲的學生。」朱家景眼楮發光,很高興看到顯陽臉上驚訝的表情。「很難相信對不對?畢竟「朝顏」一向講究名氣,從不用無名小卒的作品,但我偷偷的問過別的專櫃小姐,她們異口同聲說那個二十歲的學生是個例外;听說你父親也看過這些成品,他非常看好這名設計師喲。」
朱家景說得興高釆烈,仿佛還與有榮焉。
「顯陽,你想想看,要是我們把這名有潛力的新人吸收進來,那「景陽」靠你跟她鐵定前途無量。」說來說去,朱家景還是在為自己的 包打算。
但這一次闕顯陽卻認真的考慮家景的提議,不為名利,單單是從惜才的角度來看。
一個才二十歲的學生,即有這樣的才華,的確讓人別目相看。從「孩童游戲」整個服飾系列的用色看來,也難怪家景要說這大一學生是初生之犢了。
「孩童游戲」的特點除了用色大膽、活潑、鮮艷之外,簡單的構圖更凸顯出小阿的純真特性。
這設計師不只抓住大人喜歡小阿穿著鮮艷的心態,也抓住阿子們喜歡簡單線條,不愛累贅的心理。
這整個「孩童游戲」別說他父親極為看好,就連他看了都愛不釋手。
「你確定我們可以網羅她?」闕顯陽顯然對這位年輕的設計師有相當程度的重視。「你剛剛不也說過我父親極力看好她嗎?」
「你父親是看好她沒錯,但是,別忘了大公司有大公司的包袱,要增聘一個設計師,而且還是個默默無聞的新人,「朝顏」還得經過董事會的同意;而「景陽」的老板就只有你跟我,只要我們兩個沒意見,肯承擔朝顏不敢承擔的風險,我就不信我們會輸給朝顏!」
「我們雖有我們的優勢,但別忘了朝顏在市場上的地位;它是個大企業,攀上它就等于跟榮華富貴畫上等號。」
「並不是每個人都要那種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朱家景意有所指。
闕顯陽知道家景說的是他。
他並不想再討論自己之所以不回父親手下幫忙,而另創事業的原因,所以他低頭,繼續看手中的資料,並且追問家景,「「孩童游戲」這系列簽了授權書嗎?」
「昨天才上架,所以雙方還來不及正式談合作呢。」
「昨天才上架,你就打听得這麼清楚,看來我真是找對了合伙人。」
「好說,好說。」宋家景面無愧色地接受了顯陽的贊美。「正因為朝顏還沒有任何動作,所以我才急著找你商量,如果你也認為她是個可造之材,那麼我們就得趕在你父親行動前跟那名新人取得聯系。」
朱家景急巴巴的盯著顯陽看。「你覺得如何?我們要簽下她嗎?」朱家景好怕闕顯陽搖頭,畢竟顯陽對于自己的事業一向冷淡,不怎麼積極。
可這一次闕顯陽卻破天荒的開口︰「讓我先看看她的作品之後再做決定吧。」他要親眼看看這一系列的童裝,他才能決定那名大一的學生值不值得他冒險。
得到顯陽這樣的答案,未家景已經樂不可支,畢竟要讓一向淡默的顯陽感興趣的人、事、物可不多啊!
「為什麼你不能做決定?」芮允凡慌忙的阻止開發部經理去請示上頭的主管人員。要知道「朝顏」是闕家的地盤,那所謂的上頭主管人員就極有可能是闕家的人。
「不,這事不用去請示任何人…難道……難道我不想把我自己作品擺放在「朝顏」也不行嗎?」
「芮小姐,不是不行,而是現在這件事已經不是你要不要這麼簡單的問題,而且我們董事長已經看過你的作品,他非常欣賞你這一系列的創作,還打算跟你談合作的可能性;你現在臨時要我們撤櫃,我對上面的人不好交待啊!」開發部經理盡量跟芮允凡溝通。
老天!他從來沒見過這麼番的女孩子,怎麼老講不通呢?
听到「孩童游戲」受到重視,欣喜的人不是芮允凡,反倒是跟著來的林玉青。
天啊!苞「朝顏」合作耶!
林玉青興奮的轉頭,對著芮允凡又跳又叫。「允凡,你听到了沒有,剛剛這個人是在說「朝顏」的董事長很看重你的作品,想網羅你耶!」
既然事情都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允凡還有什麼好顧忌的?當然是趕快謝謝「朝顏」肯給新人一個機會啊!
林玉青多想代替允凡點頭答應,可惜她林玉青什麼都不是,所有的決定還是得由允凡點頭才算數。
芮允凡絲毫不覺得受到恩寵,她只覺得可怕。
她知道只要她跟「朝顏」一旦牽扯上,那過去與闕家的記憶會像粽子般一拉就是一大串。
「不,我不能接受。」芮允凡再次拒絕。
「你縱使要拒絕也得讓我呈報上去,不能這樣刁難我啊!」開發部經理第一次覺得自己顏面掃地。
「朝顏」在整個東南亞好歹也有它一定的知名度,是個跨國企業,沒想到今天卻讓個二十歲的小女孩這般鄙棄。
芮允凡才不管她這麼任性是不是為難了人家開發部經理,她只想帶著自己的作品遠離這是非之地,而眼前每個人都在阻止她,相互僵持著不肯妥協。
「算了,你們不撤櫃,那我就自己動手。」芮允凡決定自己動手,將自己的作品一套套的從架上給剝下來。
開發部經理沒料到芮允凡會有這個動作,連忙叫人去通知董事長,而他則去阻止芮允凡瘋的舉動。
「放開我!」芮允凡掙扎,不讓開發部經理擋著她。「怎麼,難道我想拿回我自己的東西也犯法嗎?」芮允凡被逼急了,一出口便顯得咄咄逼人。
開發部經理被這麼質問,面對偌大的旁觀人潮,一時之間竟也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反應。
憊好,就在他不知該如何應付之時,他看到闕家的人——
「顯陽,你來的正好。」開發部經理像是看到救星似的,拋下無理取鬧的芮允凡,熱絡地迎向闕顯陽。
雖說闕顯陽並不在闕氏產物任何一家相關企業底下做事,但好歹闕顯陽是闕家的人,只要闕顯陽做的決定,相信即使是錯了,他這個開發部經理也不會被牽累太多。
「發生了什麼事?」闕顯陽看著圍觀的人潮,隱約的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是這樣的,你父親最近看上「朝顏」新上櫃的一系列童裝,正想談合作的可能性,這一系列服飾的設計師卻直嚷著要我們撤櫃。」開發部經理簡單扼要的說明事情經過。
闕顯陽順著開發部經理的手指看過去,凌厲的眼對上那一系列的童裝。
看照片,他就覺得「孩童游戲」很有潛力,沒想到如此近看,才知道它的精彩。
「可以讓我跟那名設計師談談嗎?」闕顯陽開口要求。
開發部經理要的正是這樣的結果,忙不迭地點頭說︰「可以,當然可以。」他把闕顯陽帶到芮允凡跟前,跟芮允凡介紹。「這位闕先生是我們董事長的兒子,你有什麼問題可以直接跟闕先生說。」
芮允凡從頭到尾都背對著闕顯陽,不肯轉身面對。
闕顯陽覺得怪異,只好主動打招呼。「芮小姐,你好!我是闕顯陽,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闕顯陽一反以往的冷漠態度,遞上了名片,也表明了自己的關心,但芮允凡卻動也不動。
林玉青不知道允凡在別扭什麼,怎麼完全忽略了最基本的禮貌?
她連忙跟一群大人物點頭、傻笑,一邊扯著允凡的袖子,小聲的要她回頭。「允凡,人家在問你話呢!」
芮允凡知道,但,她回不了頭。
當她听到開發部經理叫出「顯陽」兩個字時,她所有的血液便從四肢百骸急速流失,她手腳發抖,只能緊緊抱住自己創作的作品,努力隱藏她的懼意。
敗可笑是吧?!
事情都過了那麼久了,她竟然還怕著闕顯陽!而且那個時候她還只是個三歲大的孩子!一個三歲的孩子究竟懂些什麼?
因為年代太久遠了,所以芮允凡無法深入探究,她只知道闕顯陽帶給她的記憶全是不愉快的。
她永遠記得她小時候是多麼努力的想討他歡心;記得他是如何的嫌棄她;記得——他討厭她!討厭到將才不過三歲的她遺棄在大街上,任由她無助地哭喊叫喚——
老天!芮允凡只手搗住哽咽的口。
她怎麼還記得這些!而且如此的清晰,就連當初被遺棄時的無助與惶恐都一一重現,那樣的情緒讓她虛軟無力,幾乎站不穩。
「允凡,你說說話啊。」林玉青不明白芮允凡的情緒波動,只覺得這些人都在期待允凡開口,允凡卻老是背對著大家,這樣似乎不大好。
「允凡——」
「我要回去。」芮允凡終于開口,嗓音細弱且含著顫抖。
大伙全看出芮允凡的不對勁了。
「請讓讓,請讓讓好嗎?」朱家景以為芮允凡是太過于緊張,所以才會產生身體不適的狀況,急著指揮人潮,要人家散開,讓芮允凡呼吸新鮮的空氣。
「人潮散開了,你別緊張好嗎?你要不要喝杯水?」朱家景柔聲地詢問,以為這樣就可以安撫芮允凡的不安。
芮允凡沒有放寬心,反倒覺得身後那一道視線盯得她頭皮發麻。
她必須趕快逃離這里。
芮允凡顧不得狼狽,低著頭快步的便往門口的方向走。
「允凡,你……」林玉青看著人潮,又看看像火車頭似橫沖直撞的允凡,最後只好決定陪允凡一起丟臉。
「允凡,你等等我。」林玉青追了上去。
朱家景完全沒料到「孩童游戲」的設計師會是個別扭的小女生!
但,不管那個小女生多麼別扭,她是「景陽」的搖錢樹確實不爭的事實;既是不爭的事實,他怎麼可能讓她就這樣跑了呢?
朱家景急急的跑去擋。芮允凡撞進了朱家景的懷里。
朱家景知道跟這小女生說道理沒用,這樣的燙手山芋最適合交給顯陽,因為顯陽那副不愛說話的酷樣,老實說,還真迷倒了不少情竇初開的小女生。
朱家景拉住芮允凡,又招手叫顯陽來。
芮允凡听到他叫闕顯陽來,竟恐懼地叫出︰「不!」
她驚惶地想阻止而猛然抬頭。闕顯陽恰懊趕來,就站立于她面前。
她一昂頭,四目對視——
芮允凡傻了。
闕顯陽也愣住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停止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