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離開蘇黎世時,並未料想他在蘇黎世的最後一次見面是最後一次了。一訣成為永別,這是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後她才知道的事。
筆事要從她回到台北後說起。
當未來回到台北時,已是華燈初上。
她回到陽明山上的別墅,未進門前,看見屋里燈亮著,有些訝異。
她記得柴健說李嫂請了一禮拜的假,她該是過兩天才會回來。是誰在屋里?
猶豫片刻,她打開大門。兩名身穿防塵衣,臉孔如出一轍的陌生人站在她面前。
她有些訝異,一時失了神。
一名陌生人開口道︰「EBH587O331?」
「什麼?」未來有些恍惚。
那人覆述︰「你是EBH587O331?」
未來回過神來。「是、是!我是EBH587O331。」那是她的公民編號。
陌生人面無表情,但顯然松了口氣。「我們總算找到你了。」
「你們是——」「EBH587O331,我們是時空監控中心的亞特蘭大。我是T3,他是R4,你迷途在時空夾縫中,我們奉命來帶你回去。」
「太好了!」未來雀躍萬分。「終于有人來了……」
T3說︰「EBH587O331,我們要馬上離開。」
聞言未來固然高興,但心中有些猶豫。
「要馬上離開?」
「是,馬上。」R4答。
那麼她來不及與柴健道別了……他一直不是十分相信未來來自未來,還曾說「眼見為憑」。現在讓他看看這兩尊與人相差不遠的機器人,他總該相信了吧!這時代制造機器人的技術還未如此發達呢!
「EBI15870331,有什麼問題嗎?」
未來回過神,遲疑道︰「能否再給我一點時間,我還有事——」
「EBI15870331,你不是這時空的人,請別節外生枝,愈早離開影響愈小。」
T3粉碎了未來的一點點希望。
未來退讓一步。「那我能否帶件紀念品回去?」
「EBI15870331,答案是「不行」。你沒有事先申請特別許可證。」
「我怎麼知道我會掉到這時代來,我哪有時間去申請什麼許可證!」未來有些生氣。
「EBll5870331,我們不知道你為什麼如此生氣,我們只是機器人,一切遵守政府規定。」
未來不語。她轉身沖入房中,找到那片「熱戀中」的CD。她要帶走它,這是她在這里的回憶之一。
R4在門外喊︰「EBI15870331,我們時光機能源不足,無法攜帶設定以外的東西;
除了帶走你以外,無法挾帶其它東西穿過空間。」
聞言,未來放棄了念頭。這里所有的東西都不屬于她,也不屬于二十四世紀,她無法帶走任何東西,包括「熱戀中」。
她找到一個信封,把CD放進里頭。
不能帶走它,起碼要留給他一紙信息。她隨手拿筆寫道︰柴,我回去了。時間是六月五日,政府派人來接我,別為我擔心,我會很快回家,只是無法再見面了。
請保重,我會想念你的,祝早日康復!
未來留她打開門,跑進柴健書房里,將信封放在他書桌上。心想︰至少等他開完刀回來能夠知道她的去向。他一向關心她,若不知道她已回家,他鐵定會把整個地球找翻了。
這人呵……走出書房,她溫和說道︰「我們離開吧!」
她深深看了眼籠罩在山嵐下的別墅,無言地與之揮別。
再見了!二十世紀末,再見了!柴健……「亞特蘭大」不知她為何愁容滿面。「EBI15870331——」「叫我未來。」她有姓有名的,為什麼要委屈自己變成一串數字?
「EBI15870331,」
「亞特蘭大」只懂得這麼叫她,因為程序里沒有特別設定。「你留戀此地嗎?」
未來不語。
「亞特蘭大」好奇道︰「這時代環境骯髒惡劣,不適合居住,生物品質低落,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未來答不出來。不久以前,她也是跟他們同樣的想法。
「兩位,別問那麼多,你們只是奉命來帶我回去,達成任務對你們才重要,了不了解我的想法並不是你們的職責。」
「EBI15870331,我們必須到你初次來此的地方。請指引我們。」
未來指引他們來到被柴健撞到的那條路上。之後,就是往後三百多個年頭的事了。
***
鮑元兩千三百三十三年,和平市。時空監控中心——未來迷迷蒙蒙醒來,閉著眼,但治療室外有人在交談,她清楚听見。
「總算回來了!」
「是啊!但听T3說,她不願清除掉二十世紀的記憶。」
「為什麼?」
「不知道。」
「不太明智的決定。那或許會影響她往後的生活。」
「只是一場意外,應該徹底忘掉,當作沒發生過。」
「但我們得尊重她的意願,這是人權至上的時代。」
「你知道有本小說這麼寫,某個人掉入了過去,等回來的時候,為了國家安全的理由,被迫摘除在過去經歷的所有記憶。」
「那只是小說,每個人都有權利決定關于自己的一切。」
「是,那只是小說。我們二十四世紀是先進的地球公民。」
「你知道她要睡到什麼時候?她已經睡了一整天。」
「時空旅行回來的人一般都需要睡眠一段時間,生理時鐘才能完全調適過來。」
「她丈夫很焦急。」
「可以讓他進來啊。」
「我去問……」
交談聲漸息。未來知道她回來了。
她保留了三十一夭屬于過去的記憶。她不願意,誰都不能強迫她忘記;她很慶幸自己並非他們所討論的那本小說的主角。
她仍想睡,但柴健等一下會進來。這麼多天不見,他想不想她?無論如何,她總算是回來了。等她再睡一會醒來後,她有好多話要跟他說,好多好多話……在好好睡一覺之後,未來才真正清醒過來。
她睜開眼,觸目所見是先進的科學儀器,她繼續搜尋著每一個角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一個挺拔的身形立在窗畔,她知道那是誰。
她輕喚︰「柴健……」
那人轉過身來,是一張俊逸卻略帶憔悴的臉孔。
未來怔愣半晌,有些恍惚。
眼前這男人……是誰?她知道是柴健,但究竟是哪一個柴健?是她丈夫還是她在二十世紀末認識的那個人?
一樣的名字,一樣俊逸的臉孔,站在眼前的這個人是誰?
他大步走來,伸手將她擁進懷里。
「未來,你還好嗎?」
她腦筋有些混亂,眨了眨眼,略推開他,想看清楚些。
「我——應該還好。」她不十分確定。
柴健沒有覺察她的異狀,緊擁著她,幾乎沒把她揉進身體。
「好極了!幸好你平安回來!!」
他在顫抖……抱著她的強壯手臂在顫抖,未來反而平靜了。原先不安的情緒漸漸得到安撫,她埋首在他懷里,雙手抱住他的腰,覺得相當踏實。
「柴健,我很好,別擔心。」
這男人是她丈夫,她回來了,回到他身邊了。
兩人互擁許久,等情緒稍稍平復後,他說︰「以後不許你再開快車。」
未來沒忘記事故發生的原因。
「可是,這跟我開快車無關,是磁場的問題,不是——」「未來,一整天飽受擔憂的是我,我怕失去你!鱉了一輩子,我從沒這樣害怕過,請你好心地體諒我。」
未來見他容顏憔悴,知道他的確不好受,不禁心生歉疚。
「我很抱歉,我不再開快車便是……」頓了頓,她感到有絲困惑。「你說——一整天?」
「你掉進時空夾纏里整整一天一夜,我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確定你的位置,幸虧你平安無事!」
未來眉頭打結。「才一天一夜?!」
怎麼回事?她明明在二十世紀待了三十一天之久。過去的種種猶在眼前,而他卻說︰那是昨天才發生的事?
「今天是幾月幾號?」她猶疑。
「五月七號,怎麼了?」
未來極端困惑。
她捉著他的手臂。
「柴健,我明明等了三十一天才等到亞特蘭大來救援,我不懂——」
「未來,你睡胡涂了!昨天你在回家途中失蹤,時空監控中心的人把你找回來,你睡了一宿,所以今天是七日沒錯,不信你看牆上的日期。」
未來瞪大了眼,「真是五月七日!」一股不真切的感覺涌上心頭……難道說,在不穩定的時空夾縫里,時間的計算會有誤差?或者是,山中方一日,世間已千年。
未來的思緒飄向遙遠的過去……她掩著臉,沒听見柴健頻頻喚她。
「未來,為什麼掉眼淚?」他喚︰「未來?」
未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她趴在他肩上,嚎啕出聲。
「柴健,我要看妹妹,我要看妹妹……」
柴健手足無措地安撫她。「好!我們離開這里?我們去看妹妹!」
未來點頭,心中卻不禁泛起一陣酸楚。
才過一天,女兒當然還是那麼小。未來見了她,心里的郁悶並未稍減,她很快明白問題並不是出在她思念女兒。
此後,她偶爾會看著丈夫的臉發呆。只有她知道她在看什麼?
她偶爾會忍不住想透過他,去懷念另一個人……當然,那人已經是不存在在這世上,他活在另一個年代里,與她遙遙相隔了三百三十三年。
那日,她離開之後,他還好嗎?開刀是不是順利?有沒有娶妻生子,後代……在不在和平市?
未來眼中燃起一簇火花。
如果他有後代,或許她可以找到他們,她想問問,當年他究竟過得好不好?
也許就是因為牽掛著他,所以她的心情才會這樣低落;只要確定了他有美好的一生,只要能夠確定,她就能擺月兌掉莫須有的憂愁,回復往日的自己。
***
柴健看著未來,心中百味雜陳……她回來已有一段時間了。
她時常像現在這樣看著他,心思卻飄得老遠,像是透過他在看一抹影子。
他當然知道她在看誰。他看過那本青墨色封皮的日記,他約略知道未來在掉進時空夾縫那段月兌軌的時間里發生了什麼事。
他裝作不知,是不願讓她知道,那個男人深愛著她……他會嫉妒。
他霍地站起來。「我出去辦點事。」
「我跟你一起出去。」未來抬起頭。
他回頭。「去哪里?」
「去事務所,想找點資料。」她想找柴健是否有後代留在和平市?
他輕撫她的臉。「未來,你最近心神不寧,留在家里休養比較好,別累壞了自己。」
未來搖頭。「不,我很好。有件事我一定要去做,不然我不安心。」
他深深地看著她,說出心中的憂慮。
「我很難答應你,總覺得你離我愈來愈遠。未來,你愛我嗎?」
未來一愣。「你為什麼這麼想。我當然愛你!不然我為什麼跟你在一起?」
柴健不語。
未來靠近他,雙手自他身後圈住他的腰,臉蛋熨貼在他背上,溫語道︰「柴健,別胡恩亂想!我愛你至深,此心不變。」她很確定自己愛著這男人。
「我也是。」他包住她的手。
他不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他們兩人的相遇是注定的,未來該屬于他。最後他們還是出門各辦各的事。
***
未來到事務所去尋找柴健可能留下來的後代子孫,但結果卻毫無斬獲,令她有些納悶。
全和平市姓柴的除了自己丈夫外,剩不到幾個;難道柴健的後人已遷居他處?
抱著懷疑的心憎,未來決定再到蘇黎世一趟。
一到柴家圖書館,未來的心中有些悵然。她想到那日與原主人柴健來此拜訪的情景。
走到書架前,拿下那本《愛之深、情之切》。
書本已經泛黃,盡是時間的痕跡。
一人說︰看這種書的人是呆子。
一人說︰這本書扣人心弦、感人肺腑……她翻開書閱讀。
兩個小時後,她淚流滿面的……他說的沒錯,在還沒真正讀過之前,不該輕易下評論的。小說中的故事即便純自虛構,卻依然真情真性、感人肺腑,她深受感動。
之後,她又取下了另一本《太陽系的九大行星》,撫著封皮許久,又放回書架上……這是柴健的寶貝書呢!
來到文學類書架前,她貼高腳尖,搬開放在書架上的一整排書,意外地發現一個鋁盒。
之前她曾不慎把這排書拉下來過,但卻未發現這樣東西。
鋁盒上刻有文字——給未來。
她急切地打開鋁盒。盒中黑絨布上躺著一串璀璨的項練,鑽石在時間的洗禮下仍舊璀璨如星。
璀璨之星!他竟然把它收在這里……突然間,她有些明了了。
一切彷佛是注定好的……她回到過去與他相遇,她透露了部分關于未來的事,所以他把圖書館留給柴健,這是命運。
擺絨布下尚有夾層,她找到了一片CD,眼眶一熱……彷佛一個不久前才分手的朋友,今日卻乍聞他已不在人世的消息。她記憶分明還那麼清晰,如何能相信他真的已經不在了……柴健、柴健……但願他在他的時代中是過得好的。除了這樣安慰自己,她找不到其它方法排解憂傷。
未來將CD連同鋁盒捧在懷里,覺得傷痛萬分。
屋外傳來隆隆聲響。
未來從記憶中醒來,她抱著鋁盒走到屋外。
屋外聚集了許多工程車和工程用機器人,看情形似乎正打算要……拆房子?!
「請問你們在做什麼?」她站在門口問。
一名像是負責人的看向她。他連忙揮手叫工程車停下工作,跑了過來。
「天!小姐,你在里頭怎不先通知一聲?!要是屋子垮下來——」真的要拆圖書館?!
「是誰授權給你們?這里是私人土地,不可以隨便拆建的?」
「這里已經由本市政府接收,要進行拆除,我們已經得到土地所有權人的授權。」
那人道。
未來瞪大了眼。柴健已將地權讓給了蘇黎世市政府?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那人想了想。「今天一大早吧?我們一接到上級命令就過來了。小姐,請你退到這邊來好嗎?我們要在今天拆除掉整座建築物。」
她愣在當場,無法思想、無法行動。
直到那人將她拉開,她踉蹌了下才回過神。她捉住那人的衣袖。
「請等一等!」
「什麼事?」那人回過頭。
「請先別拆除這座圖書館!」未來請求道。
這里對他而言有著非凡的意義;她不願見此地從此灰飛煙滅;他照顧她一場,她不能回報他什麼,但起碼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圖書館在她面前被拆掉。
那人萬分為難。「小姐,我們只是公事公辦,恕難以從命。」
「你們不能拆掉它,我不允許?」她擋在屋前。
「小姐——」
「我叫方未來。」
「方小姐,請別為難我們。」
未來搖頭。「請市長來和我談,讓他來為難我好了。我不讓!」
那人一籌莫展,只得與未來耗下去。心想︰等她累了,再想辦法讓她離開。但未來意志力超強,她說不讓就不讓,那人只得聯絡上級。
***
片刻之後,另一行人趕來此地。
一名褐發褐眼的男人從飛行車上下來,在與現場堡程師交談後,走到圖書館前。
「方小姐,我想了解你為什麼阻止本市工程師拆除這座老舊的建築物。」
未來看清楚他的容貌,相當訝異。
「保羅?」
男人聞言一愣,露出一抹微笑。
「我是保羅。杜立夫六世,本市市長,你認識我?」
市長!
未來搖搖頭,看著他道︰「不,我不認識閣下。但我認識一名相貌與閣下神似的醫生,他過去曾在蘇黎世聖心醫院服務。」
他有些驚訝。
「我知道杜立夫家族有位先祖是醫生,他的確是在那里服務;不過,那已經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那已經未來眨了眨眼,神色黯然。
她所記得的,對他人來說,都只是塵封已久的過往歷史。這年頭誰還去翻動那些老得發黃的過去呢?
「方小姐,能否告訴我你從哪里得知此事?」
未來抬起頭,勉強笑了笑。「其實我所知不多……」
「我洗耳恭听。」
「我所知不多,但是故事很久遠……」
「我十分願意請方小姐喝一杯茶,我有時間听這個故事。」
未來瞅他一眼。「你該不會是想借此引我離開,好拆除這座圖書館吧?」
他「啊」了聲,幽默道︰「瞧我這人?我竟然沒想到這個好方法,多謝你提醒?」
未來不禁微笑。她願意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但她仍堅持初衷,如戰士般守在大門前。
「市長,我不會讓你們拆除圖書館。」
「很好,話題又回到最初。」他問︰「圖書館在這時代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方小姐應該也知道,它早就應該拆除了。我不知道方小姐為什麼要阻止,想听听你的理由。」
未來明白她必須竭盡全力說服眼前這個男人。她舉起手中那串璀璨之星,眼中有一抹溫柔。
「請看看這串鑽石項鏈。」
「碳元素?」
她微笑。「過去我也如此認為。你知道嗎?曾經有人花上一億的高價買下它。
也許「價值」這種事情不是我們所能決定的。這是個久遠的故事了,你願意花點時間听我細細道來。」
「好說,我請你喝咖啡。」他搖搖手。
「拆除工程?」
「暫停。」他眨眨眼。「我喜歡听故事。」
未來松了口氣。「我很願意,非常感謝你。」
***
未來將她所知的一一道出。听完了故事,保羅猶沉浸在故事里,似在回味。
「相當精采!」他笑說。
「這不只是個故事,」她說︰「這是真——的。」
「我相信是。」他說︰「你不像個善于編故事的人,若非真實經歷,怎會說出如此玄奇的情節。」
「我是個律師,也許說故事的口才不是很好,多謝包涵!」未來一笑。
他回以一笑,「但是,我有個疑問。」
「什麼疑問?」
「你說柴健到蘇黎世來是為了治療他的胃。而我先祖保羅則是他的主治大夫?」
他斟酌著把疑問說出,因為他也不十分確定。
她點點頭。「他告訴我他得了胃潰瘍。那天是保羅來勸他,他才勉強答應到醫院治療。」
「不對,這地方有點問題……」他搖頭。
「怎麼了?哪里有問題?」她不解。
他抬起頭說︰「我記得,我那位先祖並不是腸胃科醫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年他應該是惡性腫瘤科的權威專家。你確定柴健先生是患了胃潰瘍?」
她努力消化保羅的話,心生疑雲。
她顫抖著唇。「難道……他騙我?」她霍地站起來,一直捧在手心里的杯子掉到地上,她傻愣愣地看著玻璃碎片。
他按住她。「方小姐,這還不確定,我們可以去查一查。」
「怎麼查?」她看向他。
他緩緩地說︰「聖心醫院應該有病歷紀錄。」
未來腳步跟隨,她捉著他手臂。「會不會——會不會他……」
所以他才會那麼年輕就立下遺矚?所以那時他才會有那麼感傷的神情……真的是因為這樣嗎?!」
看她臉色蒼白,他不禁問︰「方小姐,你還想要追查嗎?」
未來緊捉著他,用力地點頭。
「要!我要知道他那時究竟怎麼了!能不能立刻就去?!」
他點頭。「我來備車。」
***
他們來到了已並入市立醫院的聖心醫院,找到了公元兩千年柴健在聖心醫院的病歷。未來腦中轟的一響,硬生生跪下來,思緒一片混亂。
他死了!同年的八月他死于血癌。
她一直料想他會長命百歲,走完一個美好的人生,但是沒有……他甚至沒過過二十六歲生日!
她捧著那份病歷報告,呆呆地看著前方,眼神失去了焦距。
保羅安慰她︰「方小姐,別太難過。他瞞著你也許就是不希望你為他牽掛。」
未來悶不吭聲。
他又說︰「人都難免一死。就算他那年沒有死于癌癥,對三百年後的我們來說,他也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你應該忘記這段奇遇,好好經營自己的人生。」
未來面無表情,誰也不知道她听進話了沒有。
綁來她是怎麼被送回和平市的,她不知道。
見到了丈夫,她只問︰「有沒有看到我出事那天,從圖書館帶回來的日記本?
青墨色封皮的?」
柴健訝異地看著她。「你知道了?」
未來沒注意到他話里的蹊蹺,只追著問︰「你知道在哪里是不是??!它在哪里?!版訴我!」
柴健只得將日記取來,但並不直接交給她。
「你得答應我,看完以後要忘掉這件事。未來,不管怎樣,那都已經過去了;
你並不屬于那個時代,這只是億萬分之一機率的一樁事故。」
未來沒有答話。她接過丈夫手上那本青墨色封皮的日記本,默默地回到房間展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