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寓牆上掛著一份風景月歷,是客戶送的。佳良把月歷拿回家掛起來後,就很少用到它。康平夏天搬進公寓里,在翻月歷的時候發現月分還停留在二月,他一連撕掉四張過期的歷紙,並開始在月歷上用各種不同顏色的筆做記號,用來記日子。
他很早就開始這麼做了,佳良卻在好幾個月後才發現。
而她會發現,是因為那一天公司一大夥人跑到她家里當食客。
康平正好沒班,義務替大夥兒準備了一頓好料。
酒酣飯飽之際,尹頡走到牆邊欣賞掛在牆上的幾幅抽象畫,看著看著,注意力栘到了月歷上頭。
他研究著數字里用藍筆圈起來的日期,好奇地問︰「康仔,這是什麼?」
正坐在圍城邊上與小姜、秋娟等人廝殺的佳良也好奇地投以關切的視線。
康平放下手中的雀牌,解說道︰「藍筆圈起來的表示那天早上要去市場辦貨,綠色的表示那天我排兩個班,黃色是排一個班。」
原來如此,尹頡數著各色圈圈的數量,結論是︰「耶,你工作量這麼多啊。」
突然他看到整張月歷紙上唯一的一個紅色圈圈,康平沒提到這個,身為好奇寶寶的他自然勇于發問了。
「那,這紅色圈圈是做什麼用的?」
這回康平悶著聲不答話了。
「康平?」遲遲得不到回應,尹頡納悶地回過頭。「哇,你怎麼搞的,臉好紅喔。」
「呃……有嗎?」裝傻。
有欲蓋彌彰之嫌喔,「是下是跟這個紅圈圈有關?」尹頡猜想。
然後所有人都盯著他那熟透的臉看。很可疑喔。
「沒有。」他急忙撇清。
愈抹愈黑唷。
已經將注意力從牌局移開的佳良豐富的聯想力讓她臆測︰「這日期是約會的好日子對不對?你交新女朋友了哦?嘿,你「惦惦呷三碗公」喔。」他正好坐她旁邊,方便她不正經地用手肘頂他。
康平急得面河邡赤。「不是啦,你別亂猜。」
佳良擠眉弄眼的,「真的不是?別害羞啦,有女朋友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啊,但說無妨、但說無妨呵。」本來她正打算替他牽紅線呢。她人面廣,身邊不乏優秀的女孩子,不介紹給自己人似乎說不過去。結果康平一口拒絕了,說什麼他現在還不打算這麼快就再談一次戀愛,害她以為他還沒定出前一次失戀的陰影,正為他擔心呢。
「佳良,真的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康平再一次說道,但黝黑的臉龐還是紅紅的,所以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要不然那紅圈圈是什麼意思?」大夥兒眨著好奇的眼楮關切著。
迫于無奈,康平只好舉雙手投降,「那不是什麼好日子啦。」猶豫地看著佳良︰「你真的要我說?」
佳良警覺起來。「跟我有什麼關系?」
康平暗示性地點了點頭。
辦色圈圈跟她有關?佳良百般不解。
接著所有人都把視線來回地在佳良和康平身上打轉。
ㄟ……很曖昧哦。
佳良瞪了眾人一眼,伸手拍了下桌子,害得幾枚雀脾應聲翻倒。「沒關系,你說。」她就不信像她這麼光明正大的人有什麼事不能攤開來講。「你就說吧。」
說就說,豁出去了。「紅色圈圈是提醒我,該煮河詮湯給佳良喝了。」
事情就這麼簡單?大夥兒都還反應不過來。煮河詮湯也是每月例行大事?
眾多眼神瞥向佳良。「哦,大姐頭,你好像吃得很不錯喔。」難怪近日看起來紅光滿面的。
佳良慢了三秒才反應過來。「喔,是啊,羨慕吧,我超幸福的。ㄟ,繼續呀,剛剛玩到哪里了?」一點兒也不在乎自己轉移話題的心機有多重。因為她終于後知後覺地想到了河詮湯跟她每個月天然災害期間的關聯。
原來康平是用這種方式在記日子的,難怪那前後幾天,他總會問︰「佳良,你最近肚子會不會痛?」如果她說︰「有一點。」他就會開始煮河詮湯喂她。而她還以為康平對河詮湯有特殊癖好呢。
她是不是太後知後覺了點啊?
偷偷瞧康平一眼。他對她點點頭,意思是︰可不是,真是後知後覺。
佳良傻笑了幾秒鐘,飄的眼神倏地歸位,大喊︰
「胡了,通殺!」
☆☆☆
中午,佳良與趙澄用完午餐後,趙澄送佳良回泛太。兩人走在人行道上,一陣風迎面吹來,吹落了幾片枯黃的葉子。他們,算是在交往中吧。
佳良攏緊身上的短風衣,抬起頭看著從行道樹稀疏的枝葉縫隙里透出來的灰藍色天空。「啊,秋天了。」之前一直沒注意到季節更迭,突然留意到時,都已經是深秋了。
趙澄站在佳良身邊,也仰起頭。「明年這個時候,不知道我們之間會怎麼樣?」他們現在算是正式在交往了,然而佳良若即若離,像風箏般捉模不定,讓他的心也跟著起起伏伏。
佳良將注意力轉移到身邊的他身上。「你希望我們之間會怎麼樣?」
他低頭看她。「我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回美國。」總公司那里有意將他調回美國,是升遷,他在考慮。
「你知道這種要求有點過分,我也有工作。」
「我還不一定會接受那份工作,我只是希望如果我在這里定下來,可以有一個好理由,例如結婚之類的。」他試探性地道。
佳良忍不住笑了。「現在就求婚會不會早了點?我們才交往多久?兩個月?三個月?」她對數字一向不敏感,但不管是兩個月或三個月,要以這段時間的了解來決定往後的人生,似乎還不夠。
「三個月又零五天。」果然還是不行,趙激有些喪氣地想。「的確是早了點,我現在還沒有受邀到你家里過。」
佳良有些愧疚。她的確不曾主動邀請他到她家中,甚至幾回他送她到公寓樓下,她也沒有請他進去坐。偶爾,她會邀朋友和同事到她公寓里聚一聚,但是對于「男朋友」,她卻反而吝嗇起來了。隱隱約約的,她總覺得如果讓「男朋友」進她屋里,等于她已經決定在情感完全交付出自己與信任。她知道她還沒作好那種準備。
「趙澄,你有沒有考慮過,趁現在還不晚,我們可以停下來,當普通朋友就好?」
听到這話,他就明白她還沒完全準備好要接受他。「我知道你對朋友比對情人好,可是你朋友已經夠多了,不缺我一個,我們再試試看好嗎?」
佳良沒有辦法拒絕這種溫柔。「好吧,我們再試試看。」
趙澄笑了。「你公司到了,在進去以前,可不可以吻我一下?」
佳良在他頰上印了個吻。
「這麼小氣?」
佳良眯起眼,笑著說︰「我怕我口氣不好,你忘了我剛剛點什麼吃?」
香蒜蛤蜊面!
趙澄很想說他不介意,但佳良已經說了拜拜,轉頭進她公司了。
他希望她可以熱情地摟著他吻,他希望他可以點燃她血液里的火焰,她明明開朗又大方,他很清楚她有的是熱情,但跟他在一起時,他卻覺得她對他,理性多過感性。
為什麼?他想他知道原因,但他不太願意去面對。
她不愛他。
日子亦流逝。有的人試著遺忘,有的努力記憶。
☆☆☆
佳良被同事送回家時已經醉得一塌糊涂了。
康平開門的時候,就看見秋娟和尹頡一人一側攙著醉得睡了過去的佳良,臉上都是汗。
「呼,好累。」秋娟道︰「康平你在呀,太好了,大姐就交給你了。」說著,把佳良推給身強體健的康平。
康平連忙接替秋娟的位置。「怎麼醉成這樣?」佳良酒量不錯,平常都還算滿有節制的,不曾見她醉成這樣。
巴尹頡一起把佳良扛進她房里,尹頡抹了抹額上的汗,說︰「被灌酒了咩。今天不曉得怎麼搞的,派對結束後,客戶代表都來跟大姐敬酒,你一杯,他一杯的,推都推不掉。」
「干我們這行的就是這樣,不是每個客戶都上道。」秋娟幫著把佳良的鞋和外套月兌掉,擰來一條濕毛巾給她擦臉。
「這樣喝下去,會出問題的。」康平喃喃道。
佳良因為工作的因素,難免必須為了應酬喝酒,而他們這行工作壓力又大,所以下班後常常大夥兒約一約就到酒吧喝點小酒,好放松一下。工作和生活都離不開酒,身體遲早會負荷不了。
「這也沒辦法,家家有本經嘛。好在大姐酒品不錯,醉了就睡,一點兒也不麻煩。」秋娟扔開毛巾,怕佳良睡不安穩,替她解開了幾顆鈕扣。
站起身來,秋娟說︰「好了,她就交給你了,我們也累了一天,該回去了。」
尹頡拍了拍船長悶睡的大頭。「該走了,改天再來你們這里吃紅燒牛肉。」
「好呀,路上小心。」
康平將大門關上,回到佳良房里,站在床畔看著她。
她躺在床上,發絲凌亂,已經睡熟了,正傳出均勻的鼻息。
伸手將貼在她臉頰上的發絲撥開,心里頭醞釀著復雜的思緒。「下次別這麼喝了,對身體不好。」
佳良申吟一聲,翻了個身,將臉埋進柔軟的羽毛枕頭里。
他想他明天一早得準備一壺醒酒茶。她酒品雖然不錯,但是酒醉後的隔天通常會鬧宿醉。他想她大概不知道,她皺著眉揉著額際想減緩偏頭痛的樣子,簡直跟個孩子沒兩樣。
棒天,佳良皺著眉半躺在床鋪上喝醒酒茶,一邊喝一邊吐著舌頭。
☆☆☆
她房間里都是酒氣,康平正在幫她開窗戶。
身上的黏膩感讓佳良覺得很不舒適,喝了滿滿兩大杯「康氏特制醒酒茶」後,她跳下床,想扒掉全身的衣服泡進浴白里。
康平拉開了窗簾轉過身來,把空杯子收定。「去洗澡吧,我給你在水里加了藥浴,去泡一泡會比較舒服。」看了眼凌亂的床單,想了想,也順便把床單收了起來。「下次再有這種應酬,如果可以的話,盡量少喝點,以茶代酒也行,我擔心你這麼喝下去身體會受不了。」
罷剛從衣櫃里拿出換洗衣物的佳良緩緩轉過身來,康平正要把床單拿去浸泡,佳良動也不動地站在門口擋住路,看著他的眼神有點奇怪。
「怎麼了?」
佳良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道︰「有一天你搬定了,我想我會很不習慣。」
「……真的嗎?」
她點點頭,前所未有的認真。
康平想說他沒有搬家的打算,起碼現在沒有。但他卻說︰「不曉得為什麼,听你這樣說,我覺得很高興。」
佳良瞪大眼楮。「要死了,我是說真的,我看我可能會抱著枕頭哭上一整天。」
「真的?」康平受寵若驚地說︰「怪了,我覺得我好像又更高興了點。」
佳良簡直傻眼,「真是要死了……」怎麼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朋友的痛苦上?「為了不讓你搬出去替別人做牛做馬,我決定不幫你介紹女朋友。」哼!
「所以你就要把我留在你這里替你做牛做馬?」
她抬頭挺胸,「一點兒也沒錯。」知道怕了吧。
康平笑了出聲,輕輕把她推出去。「去洗澡,水要冷了。」而在他去酒店當值之前,還有好多事要做呢。
佳良腳步顛了幾下才站穩。回頭看著康平,嘴里還有話要說,但康平拍拍她的頭,做自己的事去了。
佳良只好把話咽下肚里,一邊詛咒宿醉的偏頭痛,一邊走進浴室里,把門關上。
一把自己藏進加了綠色藥浴的熱水里,佳良就再也忍不住地環抱住自己。
她知道這是因為她在害怕。她是說真的,有一天康平若走了——不論是為了什麼原因,她都會難過得要命。她已經習慣他在身邊了。
明知道不該放任自己習慣他的溫柔,可習慣這種事情就跟吸毒一樣,都是慢慢上癮的。她是發現了,卻也早已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里,簡單地說,就是耽溺到無法自拔。
無法自拔!真慘。
☆☆☆
這個城市近年來西風東漸,每年一到十二月下旬,辦公室的氣氛就開始浮動。溫馨聖誕節才剛過,緊接著西洋年要汰舊換新,元旦連續假期即將登場。辛苦工作一整年,當然要懂得及時行樂。
此時,泛太的公關部門職員正在討論著自己的元旦假期要怎麼過。
手底下的人在想什麼佳良都一清二楚。她是個識趣的上司,對于最近幾日績效低落已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卯起來把事情往自己身上兜。
看著大夥討論得熱絡非常,佳良卻似沒感染到半點愉快的氣氛。
往年這種時候,她常常是窩在家里睡大頭覺,強迫自己不去理會外頭高放的煙火和跨年倒數的聲音。
距離年少輕狂的歲月已經太遠了,她難堪得必須承認,她很怕參加這種場跋。就像黃昏時單獨搭淡水渡輪看夕陽,當令人感動的美景出現在眼前時,船上所有的情侶都開始熱情地擁吻起來,而單身一人在這種場景下卻無所事事,不是挺淒涼的嗎?
聖誕夜那天,她跟趙澄協議好了——他們決定只當朋友。這變化並不突然,事實上,佳良發覺她自始至終一直無法將趙澄當成她的情人來看待。過去這段為時不長,但也不算短的日子里,他們都發現可能他們比較適合當朋友;而事實上,他們的關系也一直停留在朋友階段,無法更進一步。
作出決定後,兩人都松了一口氣。
趙澄無奈地笑著說︰「算了,也許這樣比較適合我們。以前我說你對朋友比對情人好,我想以後我可以親自驗證這個發現了。」
這麼好的一個男人,成熟又大方,為什麼她沒有辦法愛上他?
為了這件事,佳良頗有些責怪自己。
也許是她太挑剔了,也許她根本是個性冷感。所以當那天晚上,趙澄吻著她想更進一步時,她試著回應,但到了緊張階段,她還是把他推開了。那個時候,她就決定他們只適合當朋友。然而她也沒有忽略掉這整件事帶給她的沖擊,在男女感情的問題上,她失去自信。
佳良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每個人都在忙,忙事業、忙愛情、忙著過自己的生活。佳良突然覺得自己跟其他人距離好遙遠。
就連此刻辦公室里討論得這麼熱鬧,而這些人都是她信賴的部屬,她也還是無法加入他們,跟著單身的同事一起去參加跨年晚會。
瞧瞧他們吧,雖然是單身身分,可秋娟和尹頡向來是一對冤家,小姜暗戀人家小周,其他人也都各自心有所屬。
佳良覺得她的心是一座孤島,因為地殼的位移月兌離了相連的大陸板塊,在大海中開始無止盡的飄蕩。
她覺得很孤單、很孤單、很孤單……
「大姐會跟我們一塊兒去嗎?」不曉得是誰問了這麼一句。
也不曉得是誰說︰「別笨了,大姐正跟雅蝶趙經理打得火熱,跨年當然是小倆口一起過。」
佳良于是默然,決定跨年夜要待在家里給船長洗澡。
☆☆☆
逢年過節,餐廳幾乎席席客滿。
跨年夜這一晚,康平忙到快半夜才回家。
這一陣子他加了好幾天的班,又幫好幾位要陪太太、女朋友過節的廚師代班,跟佳良見面的時間幾乎都錯開了,一天當中兩人交談的句子大概不超過十句。
心想今晚佳良大概也會跟聖誕夜一樣跟她男朋友一起過,空空的公寓在這種日子里大概會有些寂寥。
鎊地的跨年晚會、派對正熱鬧地進行著,都快午夜了,街上卻還燈火通明,行人如織。
在公寓大樓下的便利商店里買了幾瓶啤酒打算趁著沒人在,自己慶祝自己在這個城市適應良好,然後他要幫船長洗個澡。
打定主意,步伐也隨之輕快起來。
他打開了門,一個龐然大物伴隨著一聲尖叫聲往他沖了過來,撲倒他後,壓在他身上。
康平被撞得頭暈目眩,睜大眼楮一看,不是船長還會是什麼?
伸手一模,濕淋淋的,它跳進水槽里啦?
移開船長站起來,往浴室方向一看,找到了剛剛那聲尖叫的來源。
「佳良?!」
「康平?!」
佳良渾身濕淋淋地從浴室里走出來,臉上還沾著泡沫。看來她剛剛跟船長歷經了一場泡沫浴大戰。
「你怎麼在?!」
「你沒出門?!」
兩個人就那樣站著,訝異地端詳著彼此。
從陽台的方向可以看見在遠處河岸燃放的煙花,雖然還沒開始倒數,但已經開始施放一些零星的花火。
「咻」地一聲,又一個美麗的煙花綻放天際。
燃放聲讓佳良回過神。「我在替船長洗澡。」
看了眼被船長搞出的一團混亂。「我注意到了。」
把客廳和浴室弄得一團糟的始作俑者無聊地甩起身上的水珠,把地毯也濺濕了。
康平忍不住笑出聲。把啤酒擱在桌子上,挽起袖子道︰「來吧,我們把這件艱辛的工作完成。」說著,便伸手準備去捉船長。
佳良點點頭,將毛巾和吹風機握在手里,待命作戰。「數三秒鐘。」
「預備……三——」沖啊。屋里瞬間打起一場人狗追逐戰。
「別跑、你別跑!」佳良生氣地叫喊著。
船長則一而再、再而三,滑溜地從康平手中掙月兌。
「佳良,小心地毯絆腳!」康平分神提醒著。
然而為時已晚,腳尖踩進地毯上一塊突起,佳良重重地絆了一下;緊接著,她手上吹風機的電線又絆到另一只腳,康平跟著佳良往同一個方向摔,船長則一反平時的遲鈍,俐落地縱身一躍,跳過摔倒的兩個人。
「踫」地一聲,兩人相繼摔跌在地毯上。
幸虧是一塊厚地毯。佳良只摔的頭有點暈。
兩個人姿態不雅地仰躺在地毯上,不敢相信他們居然輸給一只狗!
分不清是誰先踫了誰的肩,他們面對面、眼對眼地看著彼此。
「荒謬。」她說。
「荒謬極了。」他同意。
接著再也忍不住地,笑聲在他們之間像炒栗一樣,輕快地爆了出來。
一雙笑意盈盈的眼邂逅了另一雙笑意盈盈的眼。
手,不知不覺,觸到了彼此。
外面的世界正在如火如茶地進行最後十秒的倒數。
「……五、四、三、二——」
「新年快樂!」
「HappyNewYear!」
興奮的祝福幾乎傳遍這城市的每個角落。
此時此刻,所有聚在一起從舊的年過度到新的年的人們想必都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吧。今年最燦爛的煙花都在午夜的天空中綻放了吧。
同樣是此時此刻,僅僅只是指尖的相觸,佳良忘了時間、忘了煙花,也忘了最最介意的孤單。
她全部感官都集中在感受指尖相觸時,心髒跳動的速度。她覺得她好似看見了一份永恆。
老船長不知何時跑到陽台上,就在那里坐著,它仰起頭,仿佛在看那燦爛輝煌卻短暫的煙花。冬天的風吹在它半乾的身上,它還是靜靜地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