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不如舞歡喜想象中偏僻,也沒南方人說的那麼野蠻、粗鄙。
連日來的奔波及折磨,舞歡喜確實是吃了不少苦頭,讓嬌貴的她看起來有點瘦弱,原本還算豐盈的小臉,也因此削尖一點。
女乃娘王釵心疼她,于是要車夫走走停停,因此到北方的時間,遲了七天。一路上,她受盡了奔波之苦,可是她都忍了下來,就是為了要與未婚夫相聚。
雖然未見過他,可是爹娘從小就不斷告訴她,風家的玄玴是她的未婚夫,也是她以後的一片天,現在的她,也只能期望她未來的男人。
下了馬車,舞歡喜的雙眸如同初生的娃兒般,好奇的睜大眼看著四周。
這里很少出現年輕的姑娘家,尤其是像她這麼甜美的姑娘,長的白白女敕女敕,身穿鵝黃錦服,披著桃紅色絲絨的斗篷,肩上的小雪狐與桃紅色相對稱,讓人驚艷。
她長相甜美,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粉紅如櫻的小巧唇瓣,正微羞的抿著,有一種欲語還休的嬌羞。
「這兒是北方?」舞歡喜觀望著四周,許多人也因為她,而停下腳步,她也大膽的望回去,不知人心險惡的她,還給對方一個甜甜的笑容。
王釵與車夫將東西卸下來後,來到她的身邊。「這兒不是北方,算是南方與北方的交界點,經過前方的樹林,才能到風家堡。」王釵在出發之前,已經將風家堡打听的一清二楚。
「原來還沒到風家堡呀!」有點失望,長途的跋涉讓她有點累。
「小姐,我們暫時在這兒休息個幾天,等東西備齊了,才上風家堡。」一路上都是她這女乃娘在打理,為舞歡喜想了許多的後路。
「可是……我們一路上已經耽擱這麼久,風家堡的人會不會擔心我們?」她迫不及待想見到未婚夫,畢竟舞府的一切不能交由外人太久。
王釵扶著自家的小姐。「不會的,咱們遲了幾天也沒關系。」
「是嗎?這樣會不會給人留下壞印象?」
「不會的,他們一見到小姐,肯定會疼小姐像個寶似的。」不是她這女乃娘說好听話,小姐生來就是一張美麗容顏,有著豐盈之美,只是自她離開舞府,一路的伙食不好,才會讓她的圓臉兒削瘦一點。
不過,不損她的美貌,兩道彎月眉、燦星般的眸子,總溜著媚人的眼波,小小鼻子下有著一張櫻唇,粉女敕的臉頰因為淺笑,而浮起淺淺的酒窩,非常的甜美,這樣可愛的人兒,是人見人愛的。
才一進到客棧里,小二便上前迎接,見到她們主僕兩人,眼楮為之一亮。「客倌,住宿還是用餐呢?」眼光溜轉到舞歡喜的臉上時,無法不盯著她精致的臉龐。雖然是瘦了點,可這姑娘長得挺美的。小二暗自稱贊著,有一點失神。
「喂喂喂,別亂瞧!我們是來住店的,找個干淨、清靜的廂房給我們吧!」王釵不滿的推了小二一把。
小二終于回過神連忙答是,將她們主僕倆帶往二樓。「客倌,您們從哪兒來的呀?」他好奇的問,這兒可算是偏僻,非常罕見有年輕女子走動,且身邊竟然只有一個老媽子跟著,這可新鮮了。
「咱們是從京城來的。」舞歡喜不以為意的答著。「請問小二哥,您可否有听過風家堡的事兒?」
「風家堡呀?在這兒大家提起風家堡,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吶!」小二將她們帶到一間滿大的廂房前,將木門打了開來。
「真的?風家堡是不是離這兒不遠?」舞歡喜內心有著喜悅。
小二點了點頭。「是呀,只要再經過幾里的樹林,通過他們的月復地,就是風家堡了,不過,最近他們戒備可嚴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到風家堡的。
姑娘,你跟風家堡是啥關系呀?」他打量著她們。
「沒啥關系,小二,等等送個餐上來,幾個饅頭、幾樣小菜!」王釵揮揮手,隨即將舞歡喜拉了進來。
小二見王釵一臉凶樣,只好模模鼻子。「好的,您們就稍等吧!」說完,便退出廂房。
王釵將木門關上。「小姐,別隨便和不認識的人說話!」
「為什麼?我還想問那小二哥一些事情。」舞歡喜來到木床上坐著。
「咱們這次出門,凡事總要小心一點,別太相信人。還有,小姐的身份與平常人不一樣,未到風家堡之前,咱們還是小心為妙。」王釵仔仔細細的交代。
舞歡嘟了小嘴,答了一聲。
這時,雪狐跳下她的肩頭,優雅的弓了弓身子,舒緩後,便窩在她的懷里。
她拂著雪狐那一身毛發,看著這團銀白的身子,但她滿腦子全是風家堡,心里充滿好奇,到底她的未婚夫會是怎樣的長相。
罷才听那小二的口氣,風家堡似乎有著不凡的地位。
王釵坐在她的身旁,將她發辮解了開來,從袖子里拿出一把木梳,替她梳著發尾。「小姐,咱們先在城鎮休息個幾天,再前往風家堡。快一個月的路程,瞧瞧你被折騰成什麼樣子,先別急,都來到北方了,總得先將你打扮的漂漂亮亮,好給你未來的公婆留下一個好印象呀!」
一听到公婆,舞歡喜的臉兒紅了起來,不知所措的拂著雪狐的身子。「我現在這樣很丑嗎?」
王釵心疼的模模她的小手。「不會,一樣挺漂亮可人的。瞧你呀,從圓女敕女敕的姑娘,瘦得像排骨一樣,早知道咱們就住懊一點的客棧,也不要為趕這麼一丁點的路,在路上讓你以干糧果月復。」
「女乃娘,我沒關系的,我只怕搞砸了這樁婚事,你知道我總是帶著煞運……」舞歡喜輕笑一下。
「小姐總愛胡說!你是老爺、夫人心頭上的寶,小姐這麼善良,怎麼會身帶煞運,別亂想了。」女乃娘阻止她。
是不是天生的掃把星呢?她在很小的時候,曾听見有人這麼喚她,可是爹娘總說是下人胡謅的,要她別太在意。但她怎麼會不在意呢?爹娘因為意外而去世,獨留她這個煞星,叫她如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呢?
「來,笑一個。你這樣愁眉苦臉的,怎麼會意人憐愛呢?前面的路一樣要繼續走下去。」王釵最了解她,于是像是對待孩子般拍拍她的頭。
是呀,前面的路一樣要走下去的。舞歡喜扯了一抹笑容,希望她真的不是掃把星……
================================================
夜幕低垂,燦星滿布。
突然,外頭正有人大喊著︰失火!
失火?!舞歡喜自床炕上彈跳起來,連同那只機伶的小雪狐也全身警備,一雙銀色的眸子在夜色中閃著光芒。
女乃娘睡在她的旁邊,舞歡喜連忙喚醒王釵。她搖了搖王釵圓胖胖的身子。「女乃娘、女乃娘。好像出事了。」
王釵緩緩醒來,一臉惺忪看著她。「小姐,這大半夜的,怎麼會出事呢?」
「有人喊失火了!」她下了床,套上衣服,穿起繡鞋,讓小雪狐跳上自己的肩上,連忙打開廂房的門往外瞧。
一打開,嗆鼻的濃煙迎面而來,伴著許多人驚慌的大叫。
雪狐也加入低聲吼叫,全身白毛豎起,舞歡喜從未見過這麼凌亂的場面,有些愣住,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失火……她能做什麼呢?舞歡喜連忙走回去,走近鏡台邊,捧起那用銅做成的水盆……
「小姐,你要做什麼?」見外頭慌成一團,小姐又面無表情的捧起水盆,王釵急死了。
「我……我也不知道,失火時,不是都要撲火嗎?」舞歡喜傻傻的回了一句,她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王釵穿好衣服後,將所有家當都背在身後,舞歡喜手上的水盆被王釵搶下,便拉著舞歡喜的小手。「小姐,這時候就別管了,咱們逃命要緊吶!」說完,帶著她往門口跑去。
濃煙不斷的迎面嗆來,讓舞歡喜雙眸都浮起水霧,且咳嗽連連。
「小姐,快走,火快燒上來了。」王釵見那團火漸漸往上燒,心里可急了,途中還有許多人踫撞著,差點將她們主僕兩人分開。
舞歡喜努力的往前跑,但大家都太過驚慌,一陣擠撞將她們主僕倆給分了開,她不小心跌坐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女乃娘被推擠往前。
她連忙站了起來,想要跟上腳步,火勢突然加猛,一下子便燒斷整個樓階,前面的人有些順利下了樓,跟不上的人卻回頭找著生路。
雪狐低吟一聲,跳下舞歡喜的肩。
見到愛寵回頭跑去,她看了看前方,已不見女乃娘的身影,只好心一橫跑回頭,跟著雪狐那嬌巧靈活的身子。
「雪狐……」她輕聲喚著,與它來到最後一間廂房。
雪狐躍上了窗台,回頭瞧著舞歡喜。來到雪狐的身邊,她將它抱了起來後,授著便看了看敞開的木窗外。
兩樓的高度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對她來說卻是個畏懼的高度。
雪狐低吟了一聲,便動著它的身子。它的意思她懂,可是這樣的高度跳下去,她會怕呀!「雪狐,這樣我不敢下去呀!」
雪狐又低叫一聲,看著她。
懊一下子,舞歡喜才將一旁的凳子拖過來,踩了上去,將雪狐放在自己的袖子里,小手攀著窗欞,將嬌小的身子探出去。
外頭有一棵大樹是倚窗的,她先讓雪狐順著樹干跳下去後,自己才慢慢的攀著樹干下去。舞歡喜坐在地上,驚魂未定的看著地面,像是有點被嚇傻的模樣。
雪狐來到她的面前,以鼻子蹭蹭她的手掌,低鳴一聲。
她回過神來,看了雪狐一眼,以手觸踫了它的鼻尖。
接著,整間客棧漸漸被大火吞噬,耳旁傳著人們淒厲的喊叫聲。
懊不容易,她站了起來,遠離那漸漸被大火吞噬的客棧,身子不穩的往前頭走去,想去找失散的女乃娘。外面人群圍成一團團,她難以看到女乃娘的身影,正想要放棄時,突然見到女乃娘那圓胖胖的身子要往客棧里闖,她的雙手及時被人拉著。
「大娘,你可別做傻事……」
「放開我,你這個天殺的!」王釵破口大罵著。「里頭還有我家小姐,快放開我,我要進去找小姐!」她嘶叫著,像是要將夜空劃開似的激烈。
見到女乃娘失控的情緒,舞歡喜連忙來到她的身邊。「女乃娘……我在這兒。」她的心還狂跳著,看到王釵時,淚水竟然撲簌簌的掉落。
王釵听見自家小姐的聲音,回過頭看去,差點沒跪下來感謝老天爺。「小姐,你沒事吧!」上前審視她的全身,只見她發絲微亂,臉兒有些蒼白,身上沒看到嚴重的傷口。
「我沒事……女乃娘你呢?」舞歡喜聲音微弱。
「我也沒事呀!」王釵小心翼翼看著她一張細致的小臉,好在沒有任何傷痕。
王釵松了一口氣,將她拉到一旁。
「為什麼……好端端的,會突然失火呢?」舞歡喜有著不解。
「听說是小二要添油燈,結果一不小心,將油給打翻,接著又太著急,手上的燭火也不慎掉落,才會引起這場祝融之災。好在小姐沒出什麼事,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要用什麼臉去見你的爹娘。」女乃娘的心全在她的身上。
舞歡喜勉強勾了一抹笑容,看著那客棧被火焰吞噬的模樣,心有戚戚焉,驀地腦海里閃過「掃把星」三個字。
又是她惹來了衰運嗎?舞歡喜喃喃著。
「小姐,你別想大多,這是店小二的疏忽,不是咱們的錯。」王釵見她又一臉愁雲慘霧的,開口安慰她。
舞歡喜抿了抿唇,也在心底安慰自己別想太多……
「女乃娘,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她不知所措的問著。
「先找咱們的車夫阿源!」王釵伸長脖子找著阿源的身影。
這夜,因一場祝融之災,而不得安寧。
============================================
舞歡喜與王釵只在城鎮過一夜,便決定要離開這市鎮,卻找不到車夫阿源,找到時,他已經駕上馬,準備要離去。
王釵擋去他的去路,問他要干嘛,阿源回答︰「我寧可讓你們辭去我,我也要保住我的性命!」接著他害怕的看向舞歡喜。「小姐的楣運總是會帶煞人,老爺和夫人就是被她害死的……」一留完話,便急忙的駕著馬車離去。
這句話,一直留在舞歡喜的心頭,深深刻在她的心上忘不了,總又想起大家在她背後叫著倒霉星,害怕她的霉煞帶給其他人。
王釵一路上不斷嘀咕著。「跑了,他竟然跑了!」連同馬車一同駛走了!
「女乃娘,是我不好……」舞歡喜嘆了一口氣,抱著雪狐,與王釵走在樹林里。
「不是小姐的錯!是阿源那家伙太過迷信,實在是瞎了他的狗眼!」王釵氣炸了,不過見到舞歡喜那愁悶的小臉,她的心里全是不舍。
「女乃娘……不能怪阿源哥,是我自己的命格帶煞,他們怕我也是應該的。」舞歡喜抿著唇。難道爹和娘真的是被她害死的嗎?
鼻頭一陣酸澀,有種想哭的沖動,只是舞歡喜強忍著,以後的路要靠自己走下去,她不能哭、也不能臨時退縮。
「小姐別亂想。咱們就快到風家堡了。」王釵安慰著她。
,由于客棧突來的狀況,嚇得王釵不敢多停留在市鎮里,一早便要車夫送她們往風家堡,可車夫卻拋棄她們,身上的盤纏也不夠租一輛馬車,主僕倆只好同人間了路,打算徒步前往風家堡。
走了快一個早上的路,終于來到了風家堡的月復地。進入樹林時,外頭有風家人守著,一听到她們來自于京城,互看了一下後,便讓她們走了進去,指示她們該往哪個方向走。半個時辰後,終于來到風家堡。
那是一座雄偉的城,周圍皆以石板圍成,上頭寫著「風家堡」三個大字,懸掛在城門上頭。
城門外有兩位守衛看顧,正嚴肅的看著眼前的一老一少。
「兩位大哥,咱們是從京城來的,來找風少爺。」
「風少爺?」兩位守衛互看一眼,接著其中一名才往前站出來。「你們在這兒梢候一下,我先去通報我們當家的。」說完,便推開城門一個縫隙,鑽了進去。
「女乃娘……等……等一下我見到他,該說些什麼好呢?」舞歡喜緊張的問著。
「小姐別慌,姑爺應該知道我們的來意,何況風家還有老爺、夫人可以作主,我們應該不會被為難的。」王釵安撫舞歡喜。
等了一會兒的時間,出來的是一名全身黑如漆夜的男子。
「你是舞府的小姐?」
舞歡喜點了點頭,吶吶的開口。「請問你是……風玄玴、風公子嗎?」
他給她的感覺,沒有任何的好感,讓她有些懼怕。
「不是,我是堡里的總管之一,叫掠影。舞姑娘沒接到風家堡的回信嗎?」
「什麼回信?」舞歡喜微攏著眉尖,覺得事情好像沒有想象中單純。
掠影沉默一下,淡淡的說︰「退婚信。」
退婚信?!舞歡喜有點穩不住腳步,連連退後了幾步,好在王釵扶住她。
「這樁婚事可是風家及舞府指月復為婚,怎麼說退就退?風老爺及夫人呢?就算要退婚,也要親自到舞府來退!人呢?怎麼都不見人呢?」王釵出了聲。
「風家堡收到信後,就火速回信及退回定親之物了。」掠影說的雲淡風輕,可听在舞歡喜的耳里,卻如同一把刀在她的心重重劃過。
「為什麼……要退婚呢?」舞歡喜只想問清理由。
掠影照實回答︰「少堡主有令,風氏與舞氏干系全斷,從此不相往來。」
王釵忍不住破口大罵。「天殺的,什麼與舞府干系全斷,你們風家……」
一連串的叫囂,舞歡喜沒听進去,心里全是掠影的話,眼里起了一層水霧。
貶是因為她的關系嗎?投靠風家不成,那麼爹爹留下的商行,非要敗在她的手里了!不是為了自己被退婚而難過,而是爹爹辛苦撐起來的家業,想到就對不起黃泉之下的爹娘。
掠影走上前,從袖子里拿出一包沉甸甸的青色袋子。「這一路上,舞姑娘肯定是風塵僕僕,身上的盤纏一定也不夠了,請收下回舞府吧!舞府有少堡主的信函,及補償舞姑娘的賠禮。」
抬起一雙水眸,舞歡喜不知下一步該怎麼做。
「就算要退婚,也請風少爺出來一見,或是至少讓我們住在風家堡幾天,你沒看到我家小姐……」
「女乃娘,收了銀子我們回去吧。」舞歡喜喚了出口。
「怎麼可以?」
「女乃娘,風公子不想見我們,我們別為難掠總管,再說人家都退婚了,沒理由再住進風家了。」舞歡喜嘆了口氣。連一個指婚也被退婚,她真的不是普通的掃把星,難怪……府里的人都這麼怕她。
被她牽扯上的人,無不遇難的!
「可是……」王釵不肯放棄,小姐就是太善良,被欺負還寧可忍氣吞聲。
舞歡喜搖了搖頭。「女乃娘,我們回去吧!」說完後,便徑自離開掠影的眼前,往回頭路走。
風家,與她無緣的婆家。風玄玴,與她無緣的相公。
舞歡喜呀,你依然還是要走回頭路!暗自咽下了苦澀及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