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府的馬車來到醫館外,館內的揚伯及院嬤嬤,一听到自家小姐回娘家時,歡天喜地的全都出來迎接。
不過河詮兒並未帶回沉嬤嬤以及芍藥,她要她們留在步府,好注意官清韻的動作。
步燕臨先行下馬車,才牽下河詮兒。
揚伯以及阮嬤嬤一見到大病初愈的步燕臨,無不被他冷漠的氣勢給凍住。
他不苟言笑,甚至也不會說一些客套話,只是板著一張臉看視著四周。
眼前高瘦而冷漠的男人,就是他們的姑爺?
反倒是河詮兒,一見到院嬤嬤及揚伯時,臉上有著滿滿的笑容,以及眼里那掩都掩不住的幸福之光。
「嬤嬤,揚伯。」她呵呵笑著。「今年兒是大年初二,我與夫君一起回來。」
「太好了,小姐、姑爺,以及大家快進來,外頭天冷。」院嬤嬤急急忙忙的將河詮兒迎了進去。
步燕臨也被揚伯親切的推了進去,不復府里之前死沉的氣氛,反倒多了一股熱絡的過年氣氛。
壩詮兒執起一旁步燕臨的大手,與他走在前院之中,兩人親密的樣子,在外人的眼里看起來,彷佛是一對天作之合的佳偶。
步燕臨發現醫館的奴僕並不多,大概十來個,可一听見河詮兒回來的消息,急忙出來迎接,甚至臉上的表情不像步府里下人的害怕,反而是發自內心的高興,迎接主子的歸來。
這樣的感覺,他有多久沒感覺到了?
他問自己,可只要一想起府里五位大娘、以及十一位兄長,他的心就覺得有些難受。
那回憶一直都不是他願意想起的,甚至可說那是他這一生中,唯一的污點。
尤其,他不想被她知道。
步燕臨望著笑臉迎人的河詮兒,心想著絕對不能讓她發現,自己唯一的秘密。
「夫君?」來到廳堂時,她發現他正在發呆,于是輕喚他一聲,喚回他的注意力。
「嗯。」他答了一聲,找回失落的神緒。
她給了他一個笑容,柔柔的,如同春風般的舒服。
可以說,他愈來愈愛她甜美的笑容,再苦澀的事情,只要望見她的笑容,一切都可以化為甘甜,不再是那麼難過。
「夫君在想什麼?」她側著頭,輕問著。
「想你的笑容。」他邪魅一笑,似是在挑逗。
丙然,她臉一紅,根本沒想到他的嘴巴變得這麼甜,讓她的心里也甜滋滋的,臉頰兩旁染上了如隻果般的紅潮。
「夫君又不正經了。」
進到廳堂,她讓他坐在太師椅上。
而在里頭,早有奴婢準備好一壺溫熱的甜酒,以及數不清的各式甜點。
她親自倒了一杯甜酒,端到他的面前。「夫君,這是以菊花、桂花所釀成的甜酒,你喝喝看。」
他接過手,啜了一口,口里隨即散發一抹香甜的味道,帶著花的芬香,讓人回味無窮。
「這原是雪坊齋的桂蓉糕,不過院嬤嬤以同樣的做法,再加入數十種香料、藥草,更讓零嘴的糕點,成了藥膳之一。」她將其中一塊糕點拿起,興奮的為他解說著。「醫館的所有人,特愛院嬤嬤做的糕點呢!」
「旁守候的院嬤嬤听得臉紅,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可雙眼還是期待步燕臨能吃下一塊。
步燕臨原想拒絕,可見到河詮兒那張期盼的小臉,最終還是張口吃下,果然又是一種不同風味的香甜。
「味道很好,對不對?」
她甜甜一笑,像是徜徉在愛情中的小人兒,擁有著滿滿的幸福。
他吃完糕餅,河詮兒又倒了一杯甜酒給他,讓他能潤潤口。
步燕臨喝盡,將眼光放在她殷切的小臉上,接而看著她忙東忙西,一邊為他介紹桌上的點心,不嫌累的一一解說。
而廳里、廳外不少的奴婢正圍成一圈,像是一家人似的,搬出好吃的熱食,好迎接難得回家的河詮兒。
這樣的情形,也映入步燕臨的眼里。
曾幾何時,他回家時,也有人這麼殷勤對待呢?
旁人有的反應,只是躲的遠遠——
除了她,像個黏皮糖……甩也甩不開吶!他的唇角勾起笑容,為她付出的傻氣揚起笑意。
他,因為她而救回了一條命。
他,也因為她而漸漸改變自己。
這輩子,他確定自己要將她牢牢的抓住,不會再拒她在心房之外了。
步燕臨長臂一伸,將她拉進自己的懷里,緊緊的擁著她。
「夫君?」河詮兒手上拿著糕點,眨眨笑彎的美眸。「怎麼了?」
他不顧還有外人在場,薄唇輕吻了她拿著甜點的柔荑。
「我不會再放開你了。」
壩詮兒側著龐,原本不解他的意思,可轉了轉她幽黑的眸子後,她終于明白了他話里的意思。
她終于讓他愛上她。反擁他的頸子,她像個貓兒朝他懷里磨蹭、撒嬌。「我也不會再離開夫君呢!」
嗯,他們一定會在一起很久很久……
直到一輩子快過完,他們一樣還是執著對方的手一起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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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到醫館,不只是回來看看醫館里的人,而在晚上時,揚伯與院嬤嬤又說出一項更為讓她訝異的消息,打破了之前的猜測,實際發生的事情與她預料之事,完完全全的走偏了。
因此,她今日才另有打算。
而初三一早,她在天未亮時,趁著步燕臨還在熟睡之際,瞞著眾人悄悄離開醫館。
她並未留下任何只字片語,獨自一人離開醫館,她知道在今天,任何事情都會出現變化。
早上的冷風呼呼吹著,還飄著紛飛的白雪,河詮兒穿著暖和的狐裘,只撐著紙傘擋雪,便一個人偷偷出門了。
遙南城的南邊是個港口,是個與全城各地貿易的據點,只是過年時港口冷清清的,只有寒風卷呼,要看到人影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尤其,還是在雪花紛飛的時節……
可河詮兒還是堅持自己的腳步,往港口的方向走去,不管面前吹拂著寒風,她一樣往前方走去。
來到港口,冷清的連個魚販都沒,只有幾艘木制的大船,偎在港邊。
她看了看四周,決定再往里面走去,想查得蛛絲馬跡。
最後,在轉角處,終于瞧見有一群男人,正在搬著一箱箱的木制箱子,而在男人的身旁,終于瞧見了她想看見的火影……
一名年輕的姑娘正為女人撐著傘,專注監視著大漢將貨物搬上船。河詮兒上提起腳步走上去,原來這才是最後的答案——
「大娘。」河詮兒喚了出聲,眾人此時隨著聲音回頭而過。
被喚大娘的女人,其實就是步府里的大夫人。
「豆、豆兒?」大夫人金婉鈴根本沒想到,河詮兒會出現在她的面前。
壩詮兒噙著笑顏。「這麼冷的天氣,為何大娘會在港邊呢?大娘來了城里,怎麼沒通知我們一聲呢?」
金婉鈴原本該是嫻靜而病弱的面容,此時卻露出一張冷冷的笑意。
「豆兒,大娘只是來港邊散散心,不是怎麼重要的事,怎麼好意思打擾到你們小倆口。」
壩詮兒撐著紙傘,在大雪中,她看來就如同白雪般,純真而無辜。「真是這樣的嗎?那大娘你知道他們在搬些什麼東西嗎?」
「我不知道。」金婉鈴佯裝不知情。「剛從這里經過,只是好奇停下來觀看,也許……他們只是想批貨到別的城市港口,」
「大娘真不知道?」河詮兒眨眨眼。「那就由我來替大娘說吧!木箱里裝的是罌粟花,是吧!」
金婉鈴睜大眼,最後冷著聲音︰「豆兒怎有把握,那箱子里頭就是裝著罌粟花呢?」
「大娘,我把過你的脈,但那是我的失算。我執著于官姑娘與十二爺身上的毒打轉,才誤以為你也是中了翻天印的毒。」兩種中毒病狀過于相似,且又是在短時間判斷,才引導她猜測錯誤。
「豆兒,大娘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大夫人一臉無辜的說著。
「是你想殺害步燕臨。」河詮兒吐出了這個事實。
「哈哈,你別逗大娘笑了。」大夫人搖搖頭。「大過年了,開這種玩笑很危險呢!我沒有理由派人殺害自己的繼子。」
壩詮兒一手撐傘、另一手拿出帳簿來。「大娘,這是你與藥鋪間交易的紀錄。相信大娘自己也很清楚,罌粟花是做什麼用處的。」
罌粟花就是現在坊間所說的毒藥,是用來麻醉患者的,可要是過度使用,就成所謂的毒藥。
大夫人哼了哼聲。「豆兒,你別鬧了。沒有證據不要亂扣別人罪證,何況我沒有理由,要做出傷害小十二的事情。」
「有。」河詮兒揮揮手上的帳冊。「大娘,這就是你的證據。這是你與凌山藥鋪的交易內容,全是拿玉石去交換罌粟花,而那玉石,便是十二爺遭受歹人傷害,一同不見的玉石商品。」
金婉鈴眯眸,眼里進出了寒光。
「豆兒,你可別含血噴人。」
「大娘,你敢將箱子一一打開來檢查嗎?」河詮兒不甘示弱的應答回去。「十二爺對你不錯,而大娘只為了短視就想傷害十二爺,甚至想取他的性命,大娘,你這樣做對得起他嗎?」
「河詮兒,你別多管閑事。」金婉鈴以嚴厲的口氣警告著。「這是我與步燕臨的私事,你別插手。」
「大娘,我是他的妻,我必須為他分憂解勞。」河詮兒嘆了一口氣。「為何要為利益,而毀去你與十二爺二十幾年來的親人感情呢?」
「哼。」金婉鈴哼了聲。「步燕臨作風霸道,府里的產業,他根本不準任何人插手,府里有大半玉石產業該是我兒子的,他卻緊握在手,一個人獨佔。」
「大娘,想必大哥不知道你行為已經偏激了。」河詮兒搖搖頭。「他知道後,一定會很傷心的。」
「可惜你沒有機會說出去了!」金婉鈴眼里進出冷光,朝一旁的大漢使了個眼色。「豆兒,這一切都要怪你多事。」
她的手指向河詮兒,將近五名至六名的大漢一窩蜂的沖向河詮兒。
壩詮兒眯眸,腳步連連退後,可那幾名大漢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朝她逼近。
雪紛飛著,河詮兒的心跳就如同細雪般的混亂,她原本只是想確定事實,卻忘了考慮到大夫人心機的深沉。
一切的事情都真相大白。
賊人誤殺步燕臨,其實是大夫人所為,為了步燕臨當時護送那批價值連城的玉石,也想在當時取他的性命,卻沒想到他大難不死,讓他逃過一劫。
而步燕臨身上的毒,也是大夫人利用官清韻關心步燕臨,將送來的藥里加入一味翻天印,接著稱自己身體贏弱,而不願見任何人,她才有機會出府做這些事。
大夫人的心思縝細、作風保守,連步燕臨、河詮兒都瞞了過去。
而她又利用步燕臨身懷劇毒一事,進而私下弄到「翻天印」這味藥材,偷偷加入她的藥湯之中,就算事後被查了出來,苦于沒有證據,也無人可以定她的罪!
金婉鈴是個聰明的女子,她將一切布置得像是官清韻所為,卻還是出現漏洞,而讓河詮兒發現了。
而現下,大夫人心狠手辣,想解決河詮兒,只要殺了她的滅口,接下來要處理掉步燕臨更是簡單,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阻礙她的計畫了!
大漢們圍著河詮兒,臉上都有著婬穢的笑容,以眼光侮蔑著她。
「大娘,你想殺了我?」河詮兒挺直身子,不疾不徐的問著。
「殺了你滅口。」她冷笑。「多謝你今日前來,好讓我知道自己的計畫哪里有漏洞。」
「大娘,你已經利益薰心到無可救藥了。」河詮兒嘆氣搖頭。
「閉嘴!」金婉鈴手一放,大漢像團攻略性強的雄蜂迎了上去,想抓住壩詮兒嬌小的身軀。
可河詮兒也不是簡單的人物,她將紙傘當成武器使用,攻擊大漢由四面八方而來的攻擊。
只是她一個小小的弱女子,怎敵過大漢們的圍攻?•
不久,她手上的紙傘已經殘破不堪,被丟棄在雪地之上,而她的人,也被大漢們擒住而動彈不得。
金婉鈴見河訶兒被活擒,嘴角有著得意的笑容。「豆兒,是你太多管閑事,別怪大娘心狠手辣。」
她翻出袖中隨身攜帶的匕首,反握手中、往河詮兒月復中一刺,匕首頂端沒人河詮兒的月復中。
「黃泉路上你就好好走,千萬別牽掛任何事情。」
壩詮兒悶了一聲,在無法動彈之中,見到大夫人嘴角露出冷笑,眼里的眸光似在嘲笑她的天真。
一股難以言喻的疼痛,自月復中傳上腦門,瞬時疼得讓她小臉失去了顏色,她能感覺月復中的疼痛猶如火燒,痛苦而炙熱。
包能感覺到,她的月復中緩緩流出汩汩的液體,在她的月復中與衣物之間,感覺黏濕而熱騰……
壩詮兒的小臉……慘白的如同初雪。
地上滴落的血漬,如同雪地中綻開的紅色血花——
妖艷而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