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幾乎佔據她的雙眼,尹果漾不顧旁人的眼光,直往樓下奔去。
讓自己離開廣靳雲的眼前,不代表他就會從此離開自己的心底,但她會盡最大的努力,忘記這一段可笑、卻是她曾付出真心的感情。
放了他,對雙方都好。
游戲結束,不會再重來,因為這就是結局。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也不能全怪廣靳雲,是自己太異想天開了,才會玩出這樣不可收拾的結果。
「果漾。」廣靳雲跟在她的後面,追了出來。尹果漾見他追來,一時覺得無顏面對他,紛亂的心情讓她難以面對他,腳步因為他逐漸接近的聲音,反而愈走愈快。
「尹果漾,站住!」廣靳雲頭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拋下冷漠的外表,朝著前頭的女人大喊著。
不要,她才不要!尹果漾不理會他的叫喚,還是大步往前邁進。
她就是這樣,才會讓他放不下心。
便靳雲看著她急于離去的背影,心里不免擔心,每當她遭到打擊,就像不要命似的往前沖,就算把自己撞得渾身是傷,也毫不在意。
尹果漾現在只想離他遠遠的,她知道自己要是再留下來,只會徒增兩人之間的尷尬。
由于辦公大樓位于市中心的大馬路旁,來往車流量非常多,要過馬路必須等到綠燈才能通過。老天爺似乎也在幫廣靳雲,燈號變成紅燈,她被迫停下了腳步。廣靳雲如願抓住她的手臂。「該死的,你還想帶罪落跑!」他火了,臉上有著冷酷的表情,和平時的紳士態度,已全然不復見。
「放開我!」她從不知道這個男人這麼難纏。
尹果漾掙扎著,卻月兌離不了他的鉗制。
「不放。」他回她一句。「如果再放開你,你是不是又想要離開我?」他的聲音是低沉的,臉色也是沉的。
「是你不想要我,我們沒什麼好談的。」她哽咽,語氣有著無盡的委屈。「游戲結束了。」
「還沒結束。」他將戒指套上她的手指,只套到一半就套不進去了,他不以為意,依然箍著她的手臂。她看著套到一半的戒指,張開五指在他的眼前。
「我胖到連戒指都戴不下,我們之間已經改變了,就像這戒指……不可能再適合我的手指,所以我選擇將它穿過銀鏈,指環變成了裝飾品……我們的愛情,是不是也已可悲的變成裝飾品?之前的愛,是不是已經不適合現在的我們了?」
便靳雲皺眉看著她,她的話令他思考半晌。
「我可以改變方式來愛你。」再一次,他吐出自己的承諾。
「不是真心我不要。」她搖搖頭。「從我們相識到現在,我自知配不上你,所以我選擇出國自修,為的就是希望能跟上你的腳步,拉近兩人的距離。「可現在因為我的外表變了,才會惹出這場可笑的風波,我開始懷疑我們之間的愛是不是真的了……」她應該听可璦的話,早把事實說出來,還能早點認清事實。
自欺欺人的下場,結果竟是這麼難堪。
「不要懷疑我對你付出過的!」他皺眉,冷聲說道。
她睜著一雙被淚水洗過的雙眸,晶亮但顯得迷蒙。
最後,她掙月兌他的鉗制,現在她需要的是安靜的思考。
「讓我冷靜一下。」尹果漾轉身而去,心思飄向遠方,她現在只想離開他,有他在身邊,她完全無法思考。
便靳雲見她垂頭喪氣的離去,他不知道兩人以後會起什麼變化,可是他的心里確實明白,他不想讓她離開自己的人生。曾經對她的執著,如今可以實現,他不願放棄這原該是美麗的結局。
最後,他跨開腳步,決定要攔住她。
攔住一個承諾,也攔住一個未來。
「不要跟著我。」見他跟來,她一時心急想要跑開,無奈眼前的車子太多,她心一橫,忽視眼前的車子,直直往對街跑去。
剎車聲劃破城市的一角,也讓某人心中的一角崩潰。
咒罵聲此起彼落,卻落不進她的耳里……
她的時間靜止了,一具熟悉的軀體倒在她眼前,她則是跌落一旁,怔怔的看著眼前的景況。
他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地上多了紅色的分歧小壩,而她的臉上,也多了透明的液體……「靳雲」
手術室的燈亮起,尹果漾像個女圭女圭坐在手術室外,一張圓臉失去了生氣,再也看不到她往日甜美的笑容。
莊可璦趕來醫院時,見到尹果漾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她在心中松了口氣,還好尹果漾是冷靜的。
「米果,你還好嗎?」莊可璦蹲在她的面前,伸手撫去她臉上的淚痕。
尹果漾見到好友,淚水再也藏不住,哭聲隨之宣泄出來。「是我害他的,我是凶手……」「哇」的一聲,她的身子跌入莊可璦懷里。
「米果,你別說傻話了,到底怎麼一回事?」
「如果我不執意離開,靳雲也不會為了保護我而發生車禍……」那一幕,她看的清楚,他來不及拉回她,只好將她推開,讓自己承受車子的沖擊,他的人就這麼倒在血泊之中。「好了、好了,他不會有事的。」莊可璦擁著她的身體,扶著她坐在椅子上。
她向莊可璦說明事情的經過,偶爾還夾雜幾聲讓人心疼的抽泣。
「你愛他的,對不對?」莊可璦為她擦去淚水。
她點點頭。「我愛他,所以我想盡方法,想要守住這段感情……」
「其實,他很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但他並沒有說出,那你有沒有想過他的苦衷呢?」旁觀者清,或許就是這個道理。
「如果他真的想玩弄你,那他早就該收手了,哪還會陪你走這麼長的日子?否則他未免也太無聊了。若不是為了愛,你們兩個人,何必這麼迂回的走一遭呢?!」靜靜的听著好友的分析,也許他們兩人最大的問題,就是存在于「面子」上,她為了要成為能匹配他的女人,于是逼自己堅強獨立,她相信男人還是需要一個能幫助自己的女人。可她卻忘了,她不是那麼堅強,而他也不是如山一般堅毅不崩。
只要是人,都有柔軟的一處。
此時,手術室的燈熄了,醫生走了出來。
她們趕忙上前問醫師,廣靳雲的情況如何,得到的回答竟是
腦部受了重創,因而影響視力,可能會造成雙眼失明,甚至造成失憶……
尹果漾听完了醫生的宣判,差點無力的軟了腳。失憶又失明?是她毀了廣靳雲美好的未來……
教她怎麼能接受這樣的審判。「醫生,為什麼你不救救他?為什麼?」情緒失控,她嘶吼出來,還拉著醫師的白袍。
這原本該是她承擔的,為什麼會變成他代她承擔呢?
「小姐,你冷靜點。」醫生皺眉,面對人的生老病死,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生命暫時沒有危險,目前已經送到觀察病房,至于是否會失憶及失明,還得住院觀察,等待進一步報告結果。」說完,他抽回自己的白袍,與護士離開。
「米果……」莊可璦擁著她,不知該怎麼安慰。「你要堅強一點,改變不了事實,那麼我們便要勇敢承擔後果。」尹果漾痛哭失聲,如果淚水能換回他的一切,她願流盡眼里的淚水,甚至全身血液……換回他的未來。
病房靜的連一根針掉了都听得見,單人病房內沒有其他人的交談聲,只有儀器的運轉聲。
七天了,他一直沒有醒來,甚至連發出痛苦的聲音都沒有。
他只是靜靜的睡、靜靜的閉著雙眼。
醒來好嗎,靳雲?她坐在一旁,圓潤的小手撫著他的臉頰。
這七天來她根本吃不下、睡不好,眼里只有廣靳雲一人。
因為擔心廣靳雲,她整個人開始消瘦,圓胖胖的臉兒削了尖,眼里沒有一絲光彩,在她的臉上,再也找不出以往那般的甜美天真。
儀器的滴答聲,伴隨著她眼淚的掉落,病房里清一色都是白的,如同她與他的世界,蒼白的連一點色彩也沒有……今天,尹果漾一樣是枯坐在他的床邊,義無反顧的照顧著他,一雙白女敕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手,眼淚猛掉。
蚌然,她手中的大掌,微微動了一下。
眨眨眼,她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靜止自己的動作之後,她的眼光移向那張沒有生氣的俊顏上,他長長的睫毛動了動,似乎極力想從夢中醒來。
床上人終于醒來,只是……他目光呆滯的望著前方。
「靳……雲……」她的聲音顫抖著。
他的臉龐,轉向著她聲音的方向,但眼眸卻依然空洞。「你……」他的語氣有一絲不確定。「果漾,是你嗎?!」
「是我,我是果漾。」老天,他醒來了。
他的唇角扯了一抹淡淡的輕笑。「為什麼不開燈?我看不到你。」兩人之間自然的對話,讓他還不知道自己失明了。
她倒抽一口氣,現在是大白天,他卻看不到她,代表他失明了?
「靳雲,對不起,是我害你的……」說著,她的聲音又哽咽起來。
「害我?」他的口氣有著不解。「是我自己出了車禍,怎會是你害的呢?」他的手尋找著她的臉龐。「我看不到了是不是?」他若無其事的說,但身體還是顫了一下。「能不能讓我模模你?你去巴黎這段時間,我沒有一刻不想你,你是從巴黎回來看我的嗎?」
她將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臉頰上,只是听到他口中的「巴黎」,她睜著不解的雙眼看著他。「靳雲,你……」「我出了車禍,詳細情況我忘了,但我沒忘記你……」他揚著笑容。「可是我的腦子好像遺失了一些片段回憶……」他皺著眉頭,有一些面憶確實想不起來,殘破不堪的縈回在自己的腦子里。
「因為車禍,你失去記憶了……」她忍不住的哭了出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傻瓜,不關你的事。」他嘆了一口氣,手掌模到了冰冷的淚水。「別哭。」
「是我害你失明又失憶的……」
「失明……」他反復念著,雖然震驚,可還是扯出了笑容。「讓醫生親自告訴我自身的狀況,你先別哭……」他的聲音有著安撫人心的力量,他不在乎自己的情況,反而一直關心著她。「我一直沒跟你說,我好愛你、好愛你……」她用臉龐磨擦他的手掌呢喃著。
「愛我,就別再回巴黎,好嗎?」他輕聲的請求著。「我知道那是你的夢想,可是我真的不想讓你離開……」
他的記憶,竟然停留在她出國那刻?!尹果漾驚訝的望著他的俊顏,想把話說清楚。「靳雲,巴黎不是我的夢想,巴黎只是我夢想的踏板……」
「踏板?」他挑眉,表示不解。
「我的夢想是你。」她說出心底的話。「你一直都是我的夢想,我出國深造也是為了你,一無所有的我,知道該做些什麼,才能與你匹配,我不知道能不能踏進廣氏的門,至少我希望和你站在一起時,別人能投來祝福的眼光……」她輕笑一聲。「我是不是想太多了,可是我不得不想,我好害怕……非常害怕失去你。」
而他,何嘗不是這樣呢?
「你身上總有一種吸引人的光芒,那似乎是你的動力……如果我奪去了它,你將不再光彩動人,所以我選擇讓你飛,可是你卻讓我有一種錯覺,以為你堅強的不需要我的存在……我也怕失去你。」
她咬著唇,之前荒謬的猜測,全都消失無蹤,她只希望和他好好靜下心談談,雖然他失去這幾十天的記憶,但她知道在他的心里,自己佔了極重的地位。尹果漾站起身子,輕輕的擁著他的身體。
「我好愛你、好愛你……」她埋在他的頸間,吸取他的味道,他身上帶著一種淡淡的藥水味。
他看不到,可是卻能真實感覺到她的存在。
就算失去光明,也沒比「失而復得」來得令他驚訝。
至于失憶一事……得找來醫生問個清楚了。
莊可璦來到醫院時,發現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慢慢改變。
真是看到鬼!莊可璦安靜的坐在一旁,看著好友喂著廣靳雲吃飯的樣子,她愈想愈是奇怪。
再怎麼冷靜的男人,有可能在失明又失憶的情況下,這麼的瀟酒、冷靜面對身旁的事嗎?
憊是他真的不是普通人?盯著他臉上那株幸福的表情,莊可璦揉了揉雙眼,她有沒有看錯?雖然醫生說只要等下次開刀,拿掉什麼壓迫神經的淤血,他就能恢復視力,至于失憶,他也是選擇性失憶,要恢復記憶,可能要靠當事人的意願……
這還真是灑狗血般的巧合呢!她唇角漾起一抹冷笑,看著眼前男子的表情。
這是不是又是另一場游戲的開始?
「我吃不下了。」廣靳雲出了聲,臉上維持著笑容。
「好。」尹果漾盡責的幫他擦了擦嘴巴,又拿了一旁的開水讓他潤潤口。
莊可璦實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聲︰「廣先生,想不到你真的可以‘因禍得福’呢!」話里諷刺的意味非常濃厚。
便靳雲的臉龐轉向聲音的來源。「莊小姐,原來你也在。」他冷笑一聲,淡淡問著。「我怎麼可能會不在。」莊可璦呵呵的笑著。「眼前有一場非常灑狗血的戲碼正上演著,要是我不好好觀察記下來,那就太對不起這自導自演的主角了。」
「哦?」廣靳雲的聲調,依然听不出任何情緒。「那改天莊小姐將故事改編,在下一定會好好捧場,看看這本灑狗血的小說。」
「耶?」尹果漾見他們聊了起來,忍不住插了話。「你們說的是哪出丫?」眨眨眼,她的純真表露無遺。
「你不會想知道的。」莊可璦假笑幾聲。「這不適合單純的人觀賞。」
便靳雲笑而不答。
尹果漾只是嘟著嘴。「好吧,你們慢聊吧!我去倒個水來。」她站了起來,走向外頭。
莊可璦看著尹果漾離去的背影,不禁喃喃著︰「愛情的魔力,真的會改變一個女人……不管是外表還是內在。」如同漸漸消氣的汽球,尹果漾因為操煩以及擔心而漸漸消瘦。
「愛使人成長。」廣靳雲附和她的話。
「沒錯。」莊可璦將眼光移向他。「像某些人知道怎麼利用自己的可憐,轉換成對自己有利的武器。」
挑挑眉,廣靳雲听懂她的話。
「高招。」她呵呵的笑著。「還能來個選擇性的失憶,真是佩服。」
便靳雲忍不住笑出聲來。「我們是同一種人,是吧?」這個莊可璦,是個不容小覷的女人。
「少來!別將我和你這個大惡魔混為一談。」開玩笑,她莊可璦可是清純的小可愛,和那黑暗的惡魔可不同國的。「我確實失憶了,但在這幾天,失落的記憶才又被喚起。」他自己招供。「至于失明一事,是真的。」
「我就知道。」莊可璦吁了一口氣。「米果的把戲,從頭到尾就像小阿子玩家家酒,很容易讓人拆穿,但你……常常在玩陰謀,果然不容易被拆穿。」
「彼此彼此。」他冷笑。
「接下來你要怎麼做?」
他不語。「我需要她。」這是肯定句。
「我知道。」莊可璦看向門口。「她也要需要你。」
「順其自然。」他好看的唇角揚起一抹笑容,他知道總會有撥雲見日的一天。討厭的笑容。莊可璦討厭這個自大的笑容,于是故意喊了一聲︰「耶,米果你回來了啊!」
聰明的男人,止住了口,耳听四方。
尹果漾確實是從門口走了進來,臉上沒有什麼異樣的表情。「你們在聊些什麼啊?瞧靳雲這麼開心。」听她的語氣,好像心情愉快。
便靳雲放心了。
「聊一些人性。」莊可璦嘿嘿笑著。「總有一天,有人會栽在某人的手上。」
便靳雲桃盾,沒有正面回答。
尹果漾只是眨眨眼,疑惑的看著她。「什麼人不人的?」
「總有一天,幸福會悄悄來臨的。」莊可璦扯開話題,朝他們一笑,祝福著他們。
是嘛,幸福不會走遠,永遠跟在自己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