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剛從葉子的尖端滴落,陽光也從稀疏的樹枝中灑落下來,星期日的社區公園里,有不少人正在運動。
「加油,米果。」莊可璦正吃著剛買來的早餐,坐在一旁的椅子納涼,眼里看著正不斷以跳繩減肥的尹果漾。「再五十下你就可以休息了。」放假的時間,尹果漾便會拉著莊可璦一起來到公園運動,一方面有個伴,一方面督促著她減肥,不到幾天就可觀的效果。
五天瘦七公斤。一想到這傲人的成果,尹果漾的心里就不斷的歡呼著,而且面對每天的運動及食量控制,終于讓體重緩緩下降。
又跳了五十下後,尹果漾終于可以坐在莊可璦旁邊休息,接過一罐礦泉水,咕嚕的喝了幾口,她又喘了幾口氣。
罷開始運動時,她雖然有些不適應,而且隔天一定腰酸背痛,幾乎要用爬的去上班,可每天步行上班的她,也慢慢習慣了。不用跟人擠捷運、不用跟人塞車,只要提早個半小時出門,到公司時還是可以從容不迫,還達到了健身減肥的效果。
「米果,你真有毅力。」莊可璦將最後一口的早餐吃完。「持續那麼多天了,還是興致滿滿的。」「習慣就好了。」尹果漾減了七公斤,臉上煩人的粉刺漸漸減少,而且也不會再長一些討人厭的痘痘,減了肥,也調了她的生理狀態,讓自己恢復體重,也恢復了以往的健康。
「你先喝優酪乳墊胃,免得等等胃疼。」莊可璦叮嚀著她。
尹果漾點了點頭,扭開瓶蓋後,用吸管吸了幾口,將瓶內的優酪乳喝光後,又蓋上蓋子。「喝完了,我拿去丟。」她站起來,尋找著垃圾桶的方向。走沒幾步,便在入口的方向,看到一位老婆婆,手拄著拐杖,行動似乎有些不方便,她一時心生善心,想上前幫老婆婆的忙,因此來到老婆婆的身邊。「婆婆,我扶著你好不好?」
老婦人看了尹果漾一眼,給她一個和藹的笑容。「小姐,謝、謝謝你呀!」張開剩沒幾顆牙的口,她讓尹果漾攙扶自己。「我先生就在對面,你看到沒有?」她另一手緩緩的指著不遠的對面,真有一名老態縴瘦的人兒在對面等她。
「有的,我看見婆婆的先生了。」尹果漾笑回答。「您們感情真好,早上一起出來運動呀?」
「是呀!」老婦人嘆了一口氣。「孩子都大了,咱們也老了,只有惟一的老伴還在自己的身邊,再怎麼說也是枕邊人最親。」
「呵呵……」尹果漾在一旁陪笑著,如果爸媽還在的話,或許也會這麼牽手一輩子吧!
不到幾分鐘,她便將老婦人扶到老先生的身旁,看著老先生毫不猶豫的牽著自己老伴的手。
「老婆子,你別亂跑成不成?我只是買個東西,你就跑到對面去了……」老先生的骨子還算硬朗,說起話來也還有些威嚴。
「好了、好了。」老婦人很快打斷老先生的責備。「小姐,謝謝你啊!你這麼好心,一定有好報的。」尹果漾微微朝他們點點頭,接著便看著他們相攙扶離去。
如果以後,她和心愛的男人能這麼相扶到老就好了。嘴角帶著笑容轉過身時,卻赫然發現眼前堵了一座肉牆,她嚇得退後幾步,只見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里。
「你、你你……」口里「你」個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米小姐,早安。」廣靳雲嘴角往上勾。「沒想到竟然在這兒踫到你。」他一身的休閑服,那額前隨意落下的發絲,添了他幾分慵懶卻又隨性的味道。
她讓自己喘了幾口氣,讓胸口平靜一下後,她才抬頭看著他噙著一張笑顏的俊容。
罷才她的動作、表情全都落進了他的眼里,沒想到她圓滾笨重的身體內,有著一顆縴細的心,而且如此善良體貼,不過瞧著她的表情,似乎很害怕看到他呀!
「真、真的很巧哪!」尹果漾揚起一抹尷尬的笑容,尤其因為心虛的關系,她幾乎不敢直視他的黑眸,只是低垂著頭,看著自己交纏的手指。「不知廣先生為何會出現在這兒?」真是糟糕,她對他的態度真的愈來愈疏離了。
「早上來運動。」廣靳雲揚唇一笑。「你住在這附近?」
她抿了抿唇。「是、是啊,住在這兒。」
「真巧,我正好也搬到這附近來了。」他的眸子一瞬也不瞬直盯著她瞧。
「搬、搬來這附近?」尹果漾一听,忍不住的睜大雙眸,倒抽了一口冷氣。
盯著她臉上的表情,他的笑容漾得更大了。「很驚訝嗎?」他的聲音輕輕的,但卻像暮鼓晨鐘般,狠狠的撞擊她的心,引起一陣陣的波濤。
她是很驚訝沒錯,而且事情好像有一些走樣了。
「米果!」此時,莊可璦正在對面喊著她,與她招手。
「我認得莊小姐。」廣靳雲朝莊可璦的方向看去。「真巧,你們兩人也互相認識?果漾和莊小姐可是舊識。」有意無意的,他提到了尹果漾。
「哦、哦,是這樣子的,因為我回到台灣暫時沒有地方可住,所以透過果漾的關系,與莊小姐聯絡上後,才和她住在一起。」尹果漾反應極快的回答,雖然有些欲蓋彌彰,但她總覺得自己要解釋些什麼。
便靳雲只是挑挑眉。「一同過去吧,你的朋友在叫你!」他主動牽起她的手,像是和她極熟稔。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沒想到他的大手竟覆上了她的柔荑,而且自然的像一對情侶般,他不覺得尷尬,她倒覺得難為情起來了。
當他們過馬路同時,突然一旁竄出了一只小狽,讓尹果漾嚇了好大一跳,就在同時,狗兒也突然哀叫一聲,夾著尾巴往馬路中跑去。
「危、危險!」尹果漾掙月兌出他的大手,急忙往前追去。
那小小的狗兒受到驚嚇,不顧前頭是不是有車子,便這麼的直往前頭奔去,而尹果漾一瞧,更是讓她看得驚險萬分,因此想要上前將那小狽抱回來……
突然緊急剎車聲響徹了整條街,尹果漾抬頭一看已經來不及了,只見眼前晃動一下,她感覺整個人被抱了起來,隨後跌在地上。
「你找死啊?」伴著喇叭聲,一名男子從停下的車窗探出頭來,大吼著。
尹果漾感覺一陣頭昏,可身下接觸的卻是軟軟的墊底,她看小狽安全無恙的過了馬路,接著才低頭一瞧,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好壓在廣靳雲的身上。
他剛才將她拉到一旁,身子一個不穩便跌在地上,為了保護她,他以自己的手臂撐在地上,但倒在地上的剎那,他听到骨頭間「喀」的一聲,先是麻熱的感覺爬上手臂,後是痛楚傳達整個身子。
「你、你沒事吧?」她急忙的離開他的身子,看著他微微蹙起的眉尖,口氣非常擔心。
便靳雲站起來。「沒事。」口氣依然是平淡,不過眼光卻移向前頭的車主。
「看什麼,明明就是你們從一旁跑出來。」車主見他們才兩個人,于是大膽的下了車。
「明明是你不對,剛剛是紅燈,你不但沒減速,而且還開快車,你……」尹果漾還沒說完,只見那車主霸道的上前推了她一下。
「死胖子,你可別亂說話,要不然叫警察啊!」車主凶惡的說著,仗著他聲音大,一臉有恃無恐。
此時莊可璦也趕到他們的旁邊。「叫就叫,要將事情弄大?可以。」她拿出手機,準備打給警察。車主被他們惹煩,見廣靳雲沒有開口說話,他們也沒有受什麼傷,于是又放肆的推了尹果漾的肩膀。「干嗎,怕你們人多啊?來啊,叫啊!」他不客氣地不斷的對尹果漾動手動腳。
便靳雲終于深呼吸一下,冷冷道︰「別再對她動手動腳的。」聲音全是警告,他將尹果漾護在身後。
「我就是要對她動手動腳,怎樣?」對方挑釁著,一時生氣而伸手拉了尹果漾的頭發。「要不是這死胖子突然跑出來,我會差點撞到你們嗎?」
「我說過別踫她!」廣靳雲此時吼了一聲,舉起右手,便往男人的臉上揮了一拳,此刻,他明顯听見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也許是對方的鼻梁也斷裂了,但尹果漾靠廣靳雲最近,她听見了那明顯的「喀啦」一聲,確實是從廣靳雲的身上傳出來。
現場膘亂成一團,惟有莊可璦拿著手機站在一旁,睜大一雙圓滾滾的大眼楮,盯著那被揮了一拳的男人,腦中只想著一件事那男人的臉一定很痛,而且是非常痛!
幾乎是紅著雙眼的尹果漾,極力忍著不讓淚水落下,看著醫生替廣靳雲裹上石膏,弄上繃帶,她的心根本還放不下來,咬著唇、擔心的看著他身上的傷,但她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米果,你別這樣走來走去的。」莊可璦像是在看戲的旁人,忍不住的提醒正在一旁因手足無措,而不斷踱步的尹果漾。
「我、我擔心啊!」看著醫生幫廣靳雲固定手臂時,她的心就是放不下,想要知道詳情。「醫生,他有沒有事?會不會殘廢?」「沒事,只是關節之間有些挫傷,千萬別再舉或拿重的東西,也暫時別活動右手。」醫生以專業的口吻說完後,替廣靳雲處理好手臂後,交代護士一些事情,便走出了病房。
「要、要不要住院?」見醫生沒事般的走了出去,尹果漾又問護士。
「觀察一天,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護士甜甜的說著,眼光還放在廣靳雲的身上,帶著一點愛慕的眼神,只可惜她不能多看一眼,還是得離開這里,到下一個病房去巡視。
這男人長得俊帥又紳士,確實是引來不少女人的眸光,只是廣靳雲從頭到尾卻沒有注意任何女人一眼,他的眼中只有那圓圓的身材,離不開她臉上擔心的表情。「你會不會痛?」尹果漾來到他的面前,眉尖擰得好緊、好緊。「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臉上的表情掩不住她的著急。
「我沒事。」廣靳雲安穩的半躺在床上,看著她著急的樣子,唇上勾了一抹笑容。「米小姐,你要不要先坐下來?」要不是右手被繃帶纏著,他早抓著她坐下來了。
「是啊,米果,你就坐下來吧!」莊可璦挑眉說道。「廣先生現在是在醫院,就算是心髒病按發也不怕,醫生會在第一時間趕來的。」
尹果漾听了之後,只得拖了一張椅子,坐在病床旁邊,一雙熠熠的黑眸看著他手上的傷。
「我沒事。」廣靳雲不疾不徐的開口。
「對不起,都是我害的。」尹果漾的眼里全是自責。「我不該這麼莽撞直沖馬路……」要不是她的眼里只有那只小狽,她也不會害他受這種苦。
「不完全是你的錯。」他的口氣沒有之前的冷淡,反而有一點的溫度。「是那車主擅闖紅燈,我會讓他得到教訓的,你別自責了。」
他、他在安慰她嗎?尹果漾眨眨大眼,仰著圓臉看著他。
突然發現,他眸中的光芒似乎放柔一些,不像之前那般的冷淡,而且在他的眼里,她好像比「陌生人」再好一點,像是取得了他的信賴。
「米果,人家廣先生既然是因你受傷,那你理當留下來照顧廣先生。」莊可璦自知是個超大的電燈泡,在看了情況後,知道自己要聰明的離去了。「這兒就交給你,我先回去了。」
尹果漾別無選擇,看著莊可璦離去後,她又將精神放在廣靳雲身上。
此時,她只顧著他手上的傷勢,根本沒注意到他那道炙熱的眸光,正從頭到尾的盯著她瞧,而且眸中帶著一絲狡猾的眸光,雖然只是稍縱即逝。
「你很擔心我?」他輕聲問著,有著魅人的勾引。
她被他的聲音吸引,眼光移向他的俊容,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我當然很擔心你。」他可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她當然擔心了。
「為什麼?」他的聲音柔的帶著一種誘惑,正慢慢的吸引她單純的心思,像是誘捕著一只未經世事的動物。
「因為你是我……」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時,她突然止住了口。
望進他深黑的眸子里,她望見的是他深沉的試探,而且帶著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她隨即止了口,把接下來的話咽了回去。
「我是你的什麼?」他趁勢問著。
「你是我的上司、也是我朋友的男友,所以我不願意見到你受傷。」她反應極快的找了個理由搪塞,雖然勉強,卻也說的過去。
便靳雲沉默了一下,但隨即恢復從容,只是揚著一雙眉。「只是這樣子而已嗎?」表情顯得有些失望,眼光炯炯的看著她。
她倒抽一口氣,看著他一雙炙熱的眸子,心漏跳了一拍,可她卻逼自己不要有任何的幻想。
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一名又肥又丑且不起眼的路人甲而已,什麼炙熱的眸光、多情的態度,都是自己的幻想期待。
「廣先生,如果你有什麼需要,請盡避吩咐。」甩去那煩人的思緒,她故意忽略他的問題。
明知道她在逃避自己,但廣靳雲依然不動聲色,只是用著自己一雙魅人的眸子看著她,幾乎快將她的原形逼了出來。
時間還很長的。廣靳雲笑容里始終帶著狡黠,再過不久,他就可以知道眼前的女人玩什麼把戲了。
他的目的就是為了要知道她真實的一面,需要一個她欺騙他的理由,這個圓乎乎的米果小姐,最好有一個能說服他的理由,否則以他的個性,恐怕會連本帶利的向她討回一切。
而今天這場意外,更是老天給他的一個機會接近她。
真相,將一步步被揭開。
小小的公寓走廊右側,尹果漾站在門口,睜大雙眸盯著紅色鐵門瞧著。
看了看自己住處門牌上的號碼,是六號
她又看了看一旁的門牌號碼……八號!
她完全沒想到,廣靳雲竟然就住在莊可璦的隔壁,他自稱是「剛搬家」。
罷、剛搬家?她咬著唇,想著其中怪異的感覺,怎麼他一個堂堂的總裁,會住在小小二十幾坪的公寓呢?站在門口,她幾乎想愣了。
站在旁邊的廣靳雲,微勾唇角問道︰「怎麼了?」
尹果漾深呼吸一下後,她還是忍不住的問了出來︰「這里、這里是廣先生的新家嗎?」
這、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剛買的公寓。」瞧她眼中有著難掩的驚訝,廣靳雲忍住笑意,看著她一臉吃驚的模樣。「怎麼了?」他佯裝不解,皺著眉頭問道。
「呃、那個……」她退後一步,左右瞧著他的門牌和隔壁的門牌號碼。「六號和八號……隔壁剛好就是可璦的公寓,然後、然後我借住在可璦的公寓。」她的眉尖攏了起來,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詭譎之意,慢慢的爬上她的心頭。
「哦?這麼巧?」廣靳雲這時也看了隔壁的門牌一下。「那很好,我們以後是鄰居了。」迷人的笑容在他的俊容漾開。
懊?!真的好嗎?尹果漾抿著唇,不敢回答他的話。
「進來坐吧!」廣靳雲將門打開,請她進來。
尹果漾踏進去,才發現里頭干淨而整齊,不像是單身男人的住處,干淨的有點突兀,也讓她的心里升起了奇異的感覺。
見她臉上有著懷疑的表情,廣靳雲開了口︰「我不常回來住,工作忙不過來時,我都是直接睡在辦公室里,再說我剛搬來這里不久。」由于右手被繃帶纏著不方便,他的動作極為小心翼翼。
見他正往廚房走去,她也跟在他的後頭。
「為什麼你想買下這兒呢?」她不解的問著,以他的財力,應該可以買間更好的才是。
他看了她一眼,當然不會說出自己的心里話。「因為我看這地段便宜,離公司也近,而且可以暫時避開閑雜人等,這里倒是可以成為我一個人安靜的地方。」
「我來。」見他要泡茶,她連忙將他手上的東西接過手來,不讓他有動手的機會。
「一個人的生活,真的很不方便……」像是呢喃,卻也有些感慨。「像我去巴黎一年,什麼事都要自己來,有時候真的好累、好累,那種累……是出自于心里的累。」她揚了一抹苦澀的笑容。
便靳雲黑眸盯著她的側龐,對她緩緩的說︰「為什麼不回來?台灣一直有一個人等著你回來,不是嗎?」
尹果漾手上的東西差點拿不穩,她抬眸望進那深沉的黑眸,仿佛那雙眸子要告訴她什麼似的,但她極力否認這種感覺。
不,她絕對不承認眼前的男人知道她是誰!尹果漾再次否認那奇異的感覺,只當自己是心虛。「我只想完成我自己的夢想。」她訥訥地說著,將臉別過,不願再看著那漆黑的眸子。
便靳雲嘆了一口氣,眼前圓滾的女子,還是逃避了他的問題。
泡好之後,她倒了一杯茶給他。「茶葉有安定神經情緒的功用,你喝完就把杯子放在水槽里,反正我住在隔壁,有需要就喊一聲,我會馬上趕過來。」在她還未變回原來的自己前,她認為現在的自己配不上他。
氤氳熱氣的熱茶,飄來了茶葉香氣,也飄來了兩人之間的曖昧情事。
「我、我先回去一下。」尹果漾說完之後,便扯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再也受不了他眼里那抹帶著曖昧的眼光了!她奪門而出,有一些不自在的顫抖。
便靳雲並沒有追出去,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他只是待在房里喝著她親手泡的熱茶。
熱茶可以安定人的情緒,但卻不能平撫他一年來的相思。
圓胖胖的身材確實是不起眼,可她的個性卻是莫名的吸引人……
親切、善良、善解人意的讓人想多跟她相處,而事實上,在他的眼里,她的外表總不是他第一考慮的方向,反倒是她的個性、脾氣,才是最重要的。
扒,這可愛的圓胖女人……
「你還能逃多遠呢?」他輕笑出來,眼里似乎已經洞悉一切的事由,只差沒有說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