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簡親王府于北京內城之舊府邸
圓春園在高大的紅牆之中,園林月復地廣大而建築精妙,松柏枝影搖曳,曲道小路一轉,便覺豁然開朗,頗有「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勢。
臨春亭平面為凸形,歇山頂,三面有門窗,窗下為琉璃檻牆,花飾精細典雅,臨池而築,可俯望池中蓮花游魚,池水微光反射,波光粼粼。
亭外僕役婢女談笑風生,笑語盈盈,來來往往,氣氛活潑極了,但亭內雅座上的四人卻與這地方顯得格格不入。
襲簡親王伉儷與大煤人——京官李府的大夫人,為難地互看一眼,對書烈一夜之間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臉龐大蹙眉頭,表情惆悵。
至于書烈則從坐下的那一刻起,便沉默不語地把玩桌上的杯蓋,心情明顯地也不太好。
「書烈,你都多大的人了,怎會搞出這種糊涂事來呢?」
簡福晉目光鎖著他,不可思議地詢問著。
親王爺忿忿不平地接道︰「你明明知道自己即將與幾的錦晴格格相親,還跟人打架?你到底在想什麼?!」
听著二老的話,書烈也不反駁,一徑垂下頭,瞪著茶杯細碎的咕噥︰「哪有打架?是被打!」
「我這額娘最驕傲的,莫過于生給你們兄弟倆各自一張足以迷倒眾生的俊俏臉蛋,你看你現在成了什麼樣子?」
一個大瘀青的拳印印在凸出的顴骨上,平時看來恍若神工鬼斧的俊魅眼眸,此時也分別掛上兩處瘀傷,重重印在他的眼角上;而他那直挺帶有貴氣的鼻梁,抱歉,差點被接斷。
簡福晉頭兒微側,定楮再一看。
「天啊!領口外露出的一截細致頸子,還印著清晰的十指抓痕。」
她看得心髒都快無力,捧著心,都揪疼了。
書烈咕噥地說︰「一言蔽之,你兒子就是手無縛雞之力!」
「人家錦晴格格是動靜有法的大閨女,看見了你這恐怖樣子,不嚇得花容失色才怪!你啊,你啊,都二十好幾了,也不正視自己的終身大事,到最後還得勞動李大夫人跟我這做娘的,到處游說替你找對象,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要是搞砸了,你自己看著辦!」
親王爺吹胡子瞪眼地猛斥,覺得口角有點干了,抄起茶大口飲下。
「幾個傷口是小事,要是讓她知道昨晚我有多窩囊,她才真要退避三舍……」書烈懊惱的呢喃,一想到他堂堂七尺之軀教名女子騎在身上猛打,他便不禁要連嘆數十口大氣。
雹落平陽被犬欺,不可恥,讓只母老虎騎在身上左勾拳、右勾拳地揍,那才叫丟人現眼!
「唉……」他不禁搖頭感嘆。
李大夫人此時插嘴說︰「現在不是罵他的時候,而是該想想等會兒面對錦晴祖孫時,怎麼把話彎得好听些。雖說寄夫婦遠在順德,把女兒的終身大事托給祖父母,但那不意味他們對于錦晴格格的婚事就不重視!」
「我們書烈一表人才、學富五車,他可是皇上欽點為阿哥、公主們教授宗學的大師傅,與格格門當戶對。」
簡福晉引以為傲著呢!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他……這張臉真的說不過去!」
「這倒也是……」
簡福晉乖乖的閉上嘴巴。
親王爺提議。「你們看這樣說好不好?就說他昨晚遇到劫匪,寡不敵眾,所以吃虧了,才傷成這樣。」
李大夫人馬上推翻。「不好!不好!這不挑明了說他沒用嗎?」
「那該說什麼好呢?」
一時之間,簡福晉也想不出啥好點子。
李大夫人猶豫的敲敲腦袋,若有所思地呢喃。「說他跟學生起沖突似乎也說不過,那些阿哥、格格全是十來歲的青女敕芽,要揮出這樣狠的拳頭根本不可能!嘖,講他馭馬不慎摔的,又等于扯他後腿,那……那……那……」
「怎麼樣?想到了嗎?」
李大夫人眼楮一亮。「不如說他英雄救美吧!」
「什麼?!」
書烈一听,怔得眼大口大,整個人呆了。這未免跟事實太大相徑庭——差太多了吧?!
「夠體面,這好!」
「是啊,我也覺得這說法不錯,李大夫人,真有你的。」
「哪里,哪里,獻丑了。」
李大夫人羞答答地應著,而襲簡親王夫婦則點頭如搗蒜,又有誰注意到書烈的下巴拉得老長,眉一垮,都快合不起來了……
###
錦晴穿戴著瓖金雪鐲的兩只柔莠被緊緊包在祖女乃女乃、祖爺爺枯皺的掌心中,任由他們使力拖著,才被動地拉開步伐,順著宛轉曲折的鋪石小徑慢慢前進。
她那白皙的臉蛋上,映著的是一張不施脂粉、微微鎖眉的玉膚花容。
縱使如此,她的神態依舊足以令人眼楮一亮,因為她的模樣如此搶眼,輕盈的體態呼應著玲瓏有致的身段,再加上踩著一雙繡花花盆底,使她顯得尊貴萬分。
哪怕與男人並肩而立,她的卓絕氣勢也絕不遜色!
至于那雙清澈黑瞳子,掛在柳葉眉下,配上濃密微翹的睫毛,使她顧盼之間,時而閃爍出傲睨一切的冷峻光芒。
「難以親近的冰山美人」,或許就是外人對她的第一印象。
錦晴-烏拉納喇氏恨透了這種無計可施的感覺,她很清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道理;也了解女孩子終究逃不了嫁人的命運,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才剛滿二十,就必須出閣。
錦晴感到困擾,而且不快樂。
祖女乃女乃干皺的唇瓣向兩側拉了開來。「錦晴,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老女乃女乃可是費盡千辛萬苦才替你找到這麼棒的對象,你要珍惜!」
「是啊,別不知好歹了!」祖爺爺也說。
「雖說你在幾的地位甚低,但沖著你阿瑪是朝廷命官,再怎樣,也會替你找戶好人家。他呢,是宮里的那些阿哥公主的師傅,這樣的公子配你綽綽有余了!」老女乃女乃說道。
老太爺點點頭。「是啊,要知足。」
「我明白。」錦晴乖乖應允。
「明白就行了!快走,人家等了咱們好些時候,再遲就失禮了!」
「是啊。」
老夫婦一搭一唱,牽著孫女兒的手一路就往臨春亭走去。
親王爺大老遠的就看見祖孫三人,拉著妻子、兒子倏然站起。
「老太爺、老太夫人,勞駕了!」他恭謹地道,拱手作揖。
「哪兒的話,大伙兒快坐!大伙兒快坐!」
「請。」
「請,請!」
老太爺立刻褪去前一刻說教的表情,笑呵呵地回禮,並示意錦晴坐下。
錦晴並不頑抗,乖乖坐下,只是一徑兒低著視線,眼睫抬也不抬一下,使得書烈無法將她仔仔細細端倪個夠,但覺她的態度好冷!
「王爺,福晉,這就是我件家的孫女兒,請多多指教。」
說是「指教」,其實真正寓意的是——合意?不合意?
襲簡親王夫妻當然滿意了,瞧她胸挺、腰細、臀部翹,活月兌月兌就是個宜子婦女,將來子孫滿堂,不成問題!
「書烈,你覺得怎麼樣?」
「你呢,錦晴?」
兩個年輕人被這麼一問,緩緩抬起頭將眼光正對彼此,屆時只瞧見男的俊、女的俏;男的眼神炯炯、女的眼如新月;男的流露出客氣的笑痕,女的臉蛋也泛起一抹薄薄的笑紋。
再凝神一看……
錦晴張著口,赫地從椅子站起,臉色轉白。
「怎麼是你?!」
「怎麼是你?!」
兩人無可控制地大叫出來。
###
書烈一張嘴張得比什麼都大,驚愕地望著眼前這個就算化成灰他也絕對認得的凶殘女子。
「你就是那個……」
錦晴銳利的目光一掃,下一個動作,拿起桌上的鳳凰糕就往他嘴里塞。
「這里空氣悶,我帶你出去透透氣。」
說罷迅捷而強勢地拖他往外去,徒留一屋子長輩一臉錯愕地你望我我望你,講不出半句話,理不出半點頭緒。
在錦晴的強拉下,書烈被推進一座假山後,好不容易穩住腳步,拿出嘴里的鳳凰糕,她冷傲孤寒的五官突然冷不防挨近,兩人近到鼻子幾乎踫鼻子的距離,使他感覺到她鼻息就噴在他的唇瓣,而那氣息……溫溫熱熱的……
他頓時往後縮,大氣不敢喘一聲地盯著她鼻子看。
錦晴瞪視著他,作勢欲再跨近一步。
「你不能再近了,再近,我們的嘴唇就要踫在一起了……」
他害怕萬分地出聲制止。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面對眼前這張紅潤的朱唇完全不合禮節,他當然不能親!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還有膽,敢出現在我面前?」她眯眼細道,冷光在瞳中一閃。
「我如果知道對象是你,打死我也不來……」
他就像驚弓之鳥。
「偏偏你現在就在本小姐的面前。」她冷冷地答。
「你……你……想怎麼樣?」
「你說呢?」
書烈端視著錦晴,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就壓在他的胸口上,尤其是她以咫尺的距離在他的唇前扇動兩片薄薄的唇,他渾身的力氣全沒了,還說什麼說呀?
「我說,糕餅還你,多謝小姐招待,時候不早,他日再登門造訪,告辭!」僻哩啪啦講完話,他手中的鳳凰糕住她手里一塞,掉頭就想跑。
錦晴怒眉一橫,扔掉糕餅,冽然抬眼,快手一提,書烈叫了一聲,淌著冷汗的臉下一秒便重新對上她冷冰冰的臉龐。
兩人又靠得好近,不過這回他的脖子上多了柄冰涼的匕首……
書烈微微地喘息,姑且換一套說詞,好生好氣道︰「如果,在下此去,從今爾後我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路上遇見,誰也不認識誰,這總行了吧?」
錦晴瞪著他。「不成!」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發誓一定信守承諾。」
「關我何事!」
必她何事?「不然你想怎麼樣,由你說好了……」
他咽著口水,命在刀口上,不得不低頭。
錦晴目不轉楮瞪著他,迅速衡量了一下眼前的局勢,遂開口道︰「不許你悔婚!」
「什麼?啊!」
書烈難以置信地大叫,在那一剎那間,她手中的短刀利落、毫不遲疑地貼近他脖子的肌膚一公厘,微微劃出了一條細細的血痕,刺痛感瞬間使他說不出半個字,一顆心髒差點沒當場停止。
錦晴一雙圓而亮的眼珠直直對上他的眼楮,端詳著,唇角首度漾起淡淡的笑意,卻是冷的。
她說︰「我這趟來京城,就是為了出閣,我們的婚事是雙方長輩所訂,事情已經上軌,親就非成不可!」
她的聲音悅耳得像微風一樣。
「沒必要……這麼堅持吧?」
「我就是堅持!答不答應?」她突然拉拔聲音嚴肅地問,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刀迅雷不及掩耳從她的右手換入左手,抵制他的位置依舊分厘未差。
他赫然領悟到一件事,她絕對受過正規的武藝鍛練。
王公子弟幾十歲以後即受經義、宗學、習武的皇族教育,尤其是射藝武功更限于男孩子,她這樣的女孩子,拳頭竟然比他硬!可想而知,必是父親太寵女兒的結果。
「你那麼想做我的妻子嗎?」
「你以為呢?」
「那我更沒理由娶你回家!」
她的樣子只能用「跟他有仇」來形容,可看不出哪里對他有情了,他才不要娶一個仿佛隨時就要宰了他的女人回家供奉,誰曉得她堅持進他家門,心底到底在算盤什麼?
錦晴沒好氣地斜瞪著他。「你不答應?」
「不答應。」
「那我現在就割了你的喉嚨!」
匕首彈回她的右手,錦晴目露凶光,一出手當真要劃斷他的脖子。
書烈驚詫,放聲大叫︰「我答應!」
說時遲那時快,刀不偏不倚插進他頸側的假山石縫中,距離他的皮肉僅僅一公厘,書烈的壽命在剎那間縮短了十年,她是來真的!
錦晴貞靜雍容地收回手臂,自然垂擱在身側。
「那走唄。」
輕聲地說完,她掉頭就走了。
兩人重新在雙方長輩面前安安靜靜站定,已是在一刻鐘之後。
錦晴略微以帕子遮著嘴角,盯著桌面!誰也不看,然後就道︰「王爺、福晉,錦晴三生有幸與公子一見鐘情,若王爺福晉不嫌棄,我與公子的事,就煩請二位與錦晴的老祖父母作主。」
這話一出,雙方家長立即怔傻了,但馬上就被接下來的笑聲取代。
「太好了,促成了一段好姻緣!」
「實在太好了!」
大伙兒樂翻了,惟獨書烈全然無心,臉上沒有半絲笑容。
###
「什麼?要成婚了?對象是名不見經傳的格格?是什麼鬼啊?!」
平時充滿皇子皇孫朗朗讀書聲的大內讀書處,突然爆出這麼一聲尖銳不搭軋的女性尖叫聲。
原本是以水格格、湘格格為首的女眷,此時就聚在教室內,為不久前傳來書烈師傅即將娶妻的事兒,一團亂地鬼吼鬼叫。
「說!書烈師傅要娶的到底是哪一旗、哪一府的人?」十五格格幾乎暴跳如雷。
「事情怎麼這麼突然?難道她不知道書烈師傅是咱們大內里身價最高的文官嗎?他這一成婚,咱們還有戲唱嗎?」十八格格傷心欲絕地道,眼淚幾乎要落下來。
「干麼?你每次見到他都在唱戲嗎?」一名年紀較大的阿哥,出聲潑自己妹妹冷水。
「你少說風涼話!」十八格格含著淚,氣呼呼地罵他。「總而言之,我不準書烈師傅去娶妻,他要娶了妻,我……我……我怎麼辦?!」
幾名阿哥一听,個個翻眼搖頭。
「你還沒睡醒啊?八百年前你就已經許配給漠南蒙古蘇尼特部的薩穆丹,要書烈師傅做什麼,還夢想他騎著白馬背著弓弩去救你嗎?」
十八格格嘟著嘴猛跺腳。「人家不管啦!」
「你想管也管不著,迎娶新娘子的儀仗隊,幾個時辰前就已經由襲簡親王府出發,現在……」阿哥看看桌上的西洋鐘。「恐怕就快拜堂了。」
包括十八格格在內,幾名格格一听,哇的一聲,當場哭出來。
阿哥們互看一眼,忍不住批評道︰「真不懂你們這些女孩子看男人的眼光在哪里,沒錯,書烈師傅是很有學問,博古通今,但是他在騎射方面完全不行,你們要只白斬雞做什麼?」
男人嘛,當然要體魄強健才叫男人!
「不許你們說書烈師傅的不是!」
「就是嘛!也不看看你們自己是啥德行,一個一個胡渣蓄滿臉,皮膚黑得像黑炭,跑馬一趟回來,就全身流滿臭汗,惡心死了!」
「而人家書烈師傅就不一樣了,舉手投足間盡是書卷氣息,溫文有禮,如沐春風,一看就知道是有水準的人,你們差得遠了!」
幾個阿哥們當場一臉詫異地張大嘴,听到這番評論,仿佛自尊心被扔在地上踩。
他們氣不過,馬上斥回去。「那又怎樣?眼前他就要娶別人了,你們這幾個皇族大花痴,就在這里流口水干瞪眼好了!」
「你們……你們……哇——」
榜格公主們找不出話反駁,鼻一酸,倏地痛哭失聲。
###
襲簡親王府的大堂正廳中,張燈結彩,喜字高懸,遠從幾舊府邸出去的嫁娶隊伍,在一路吹吹打打的樂音中,此時已穿過京城街道,浩浩蕩蕩到達王府門前。
金碧輝煌的大紅喜轎緩緩停下來,高舉著各式華蓋的儀仗隊讓出一條大道,十多個手持紅色大燈籠的婢女一字排開,場面壯觀而喜氣。
「新娘子到!」喜娘揚聲喊道。
然後便是一連串的禮節、規矩,終于,紅色轎帷焙緩由喜娘揭開了,珠圍翠繞,頭頂紅蓋頭、身著描金繡鳳大紅色喜袍的新娘子就此下轎。
斑效如她,底高五寸、上寬而下圓的花盆底踩來穩穩當當;王、金、銀右左共六對的手鐲垂疊在手腕間,顯得尊貴而華艷;一大串象牙珠子垂戴在脖子上,右手輕靠身側,左手交由喜娘微攙,身影修長婀娜之間,猶然存著一股神聖不可侵犯的氣勢在。
「這邊走。」喜娘輕聲交代著,引著新娘子入內。
身後的鞭炮僻哩啪啦響起,聲震雲霄。
新娘子提膝跨進門檻時,襲簡親王與簡福晉以及其他長輩親眷就坐在大位之上,笑容滿面等待著這一刻來臨。
書烈看著新娘,臉上茫然,心里是百感交集。
一大群好友見他不知道在發什麼呆,索性起哄的將他一把推出去,害他突然重心不穩地沖向新娘子,差些將她撞個滿懷。
「對不起……」他怯怯的道了聲歉,依舊了無娶妻過門的喜悅感。
新娘子沒出聲,反倒是新郎的好友們看到他這樣子,急得在旁邊不是猛抓頭、就是猛踩腳,不曉得他是笨,還是反應遲鈍,擺那是什麼臉嘛!
「書烈,把彩球遞給她,人家等你拜堂呢!」
「快給她呀,還發什麼呆?!」
「知道了!」
他把彩球另一邊的紅帶子遞給了新娘。
「行禮!」司儀大聲喊道。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新人慎重下跪、叩頭,一連串行禮後,兩人雙雙站起,而後司儀一聲「送入洞房」,兩人便在喜娘及丫環們簇擁下,暫別大廳,步入洞房。
身後緊接著響起的,是震耳欲聾的恭賀聲和喜樂聲……
###
新房內
書烈站在臥床前看著他的新娘,一臉惶亂的表情,喉嚨像被東西梗住似的,說不出、動不了,活月兌月兌就像根大木頭,外帶一臉菜色。
而新娘子錦晴蓋著喜帕,一直端端正正坐在床沿。
捧著喜秤的喜娘就站在床側,在她的身後,是一排等著侍候的盛裝丫環。
此時,喜娘朗聲道︰「請新郎用喜秤掀起喜帕,從此稱心如意。」
「啊?!」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書烈嚇了一大跳。
喜娘再說一遍。「請新郎用喜秤掀開喜帕,從此稱心如意。」
書烈上前一步,手微微發抖的拿起喜秤,挑開喜帕。
喜帕落下,書烈看著他的新娘,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錦晴的秀發整整齊齊綰在腦後,梳出一個簡單而平整的發型,一絲不苟。板形旗頭高聳于頭頂,一朵碩大的紅色牡丹花配在正中央,周邊瓖置數對金飾,流蘇垂于臉頰,紅妝翠眉、櫻桃口,他霎時了解自己娶了一個何其華貴而茄薜拿瀾磕錚不過……
就是性格偏執了點!這逗趣的想法讓他神色稍微放松下來。
不料,此時錦晴倏然毫無預警抬眼凝視他,一觸及她嚴厲的視線,他的胃馬上糾結起來。
「請新郎新娘喝交杯酒。」喜娘又說道,將喜秤喜帕移走,換上兩杯酒。
「祝新郎新娘早生貴子!」
喜娘說了滿嘴的喜話,收回酒杯,放著新人並坐在床沿上即退出房去。
轉眼間,新房內靜得仿佛連銀針落地都听得出,書烈原本以為兩人可能要這麼地一直相敬如賓到天亮,此時竟意外听見她細細透出一口氣來。
錦晴不帶感情地道︰「我們成親了,你就是我的丈夫,明天一早,我們就回順德見我的父母。」
「這麼快?!」
「丑媳婦也得見公婆,早見晚見都得見。」
「當然是得見見你的父母,但完婚第二天就走人,未免太說不過去?額娘及阿瑪還等著抱孫呢!」
錦晴把瞳光偏了他一眼。「抱孫這事重的是付諸實行,我和你就算在這里待上十幾二十年,也孵不出個屁來。」
她毫不避諱地說。言下之意,想抱孫?做夢!
書烈听得一肚子火,真不知道自己娶這個媳婦回來干麼?
「好男不跟女斗,罷了!」
他抱怨一句,知道自己斗不過她,索性轉過身倒頭就睡。
「你干什麼?」錦晴問,兩眼直盯著他橫躺在床上的背影看。
「睡覺啊,玉雕馬。忙了一整天,我累了。」書烈自顧自地躺在床上,頭也不回地道。
「玉雕馬」意喻只能看不能騎,是極猥褻且無禮的俗話,有修養的讀書人絕不會把這種詞掛在嘴邊,不過現在情況特殊,他只能耍耍嘴皮子逞能了!
悲哀的人生!
「下床去。」錦晴直截了當地道。
書烈錯愕地回過身,微略撐起身子看她。「下床去?去哪啊?」
這可是他躺了十幾二十年的床耶!
「睡地上,我們不同床。」錦晴加重語氣強調著。
書烈臉都綠了,張開嘴想抗議,卻啞口無言,半晌才吐出氣憤的話來。「睡地上?你怎麼不自己去睡?」
「因為你打不過我。」
錦晴才道,便猝然一把扼住他的襟口提起他,一對黑瞳子炯炯地瞪著他。
書烈愣住了,她的這番話,真令他不爽到家。
他不是沒用的軟腳蝦,他只是不喜歡以武力解決事情,而他必須嚴正的告訴她這一點!他突然出手按住她的肩膀,一個使勁,翻身將她強壓在床上,自己厚實的身軀就悍然覆蓋著她的,他在上她在下。
他斂容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別以為我不反抗就是怕你,真要動起手來,你的力量未必勝得過我!」
女人到底是女人!
錦晴眸光一怒。「試試!」
她兩掌用力一撐摔然將他整個人推起,右腿往月復間一縮,猛力一蹬。
「啊——」
隨著一陣劇痛的狂哮迸出,書烈整個人飛彈出去,砰的一聲,再狠狠摔入地面,然後,凌空飛出來的是棉被和枕頭,一件一件堆在他頭上。
「喂!你別太過——哎呀!」
他話才出口,扔出來的旗頭一擊就打在他臉上。
一滴赤紅的鮮紅從他的鼻子流出……霎時,他不得不承認這殘酷的事實——他打不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