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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靈將軍 第七章

作者︰韋伶類別︰言情小說

李清照,宋代女詞人,山東濟南人。

案親李格非,人稱?後四學士,官至禮部員外郎。母親王氏,漢國公王準之孫女,兩人在文學上皆極具修養,李清照就在這樣一個書香門第中受薰陶,使她得以獲得廣博的學識。

她不但以詞名聞于當朝,此外尚工詩、善文、能書、能畫,並善于鑒賞金石篆刻。宋朝王灼《碧雞漫志》,記載她自少年即有詩名,才力華贍,逼近前輩。若本朝婦人,當推文采第一。

這樣一位多才多藝的奇女子,在十八歲時嫁給趙明誠。如吉夢所說,趙明誠仍是一位太學生,此人不但才華出?,而且酷愛書畫,對于金石更有研究,與李清照一直意趣相投,志同道合。可惜好景不常,金人南下,攻破北宋的京城,擄去徽宗、欽宗二帝,北宋王朝覆亡。

在這場劇變中,李清照失去家園、珍藏的書畫金石,甚至在顛沛流離中逃至建康時,失去丈夫,之後趙明誠病死在建康,從此天人兩隔。

李清照的一生便集國難家愁于一身,在兵荒馬亂的年代流離失所,飽受戰禍之苦,至死方休。

庭園石板步道的盡頭是吉夢逗留不去的樓閣,樓閣的門扉在流夢奮力推動下向內倏然敞開,巨大的聲響,仿佛就要驚醒沉睡于此的百年幽靈。

流夢一跨進門檻,她的目光立刻被吉夢那張美麗細致的臉龐所吸引。

吉夢就站在梳妝枯前,那雙明媚的眼眸在門開的一?那倏地流露出喜悅,但在看清來者後,喜悅的表情當場轉換?憂郁,揭示了她內心的失望。

「吉夢,你醒醒,你不是李清照,她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在臨安孤寂的度完她的余生!」流夢咆哮而出。

「你說什麼?」吉夢緩緩轉回身。

「她和你不一樣,你擁有的是貴族婦女優裕的生活,而李清照一輩子頻受戰亂之苦。我可以明白她的身世確實教人同情,但你不能因為同情她,或者因為你只記得她的事,便滿腦子全是她的事。吉夢,你不過是以一個旁人的身分在看待她的過往,請你清醒好嗎?你怎麼可以忘了最最關心你的阿瑪、額娘,以及我呢?比起她來,我們才應該是你念念不忘的人!」流夢苦口婆心勸道。

「我念念不忘的人?」

「你忘了你曾經因為賭氣,發誓要搶盡所有我喜歡的男人,?的就是讓我傷心嗎?你忘了我們因為一只繡鳳的花盆底打得頭破血流嗎?你忘了──那群黑衣人如何心狠手辣的把你推下山崖嗎?!」流夢吼了出來。

吉夢驀地顫動了一下。

「吉夢,算我求你,求求你清醒一下好嗎?管他什麼李清照、李濁照的,她早已是幾百年前的死人,與你何干?!你不是她,你也當不了她,你是吉夢.愛新覺羅!我最疼愛的妹妹──」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不懂!」吉夢忽然嘶吼起來,整個人像失了方寸地顫抖不已。

「你懂,你當然懂,你只需要好好的想想!」

吉夢的眼神不斷飄忽閃躲。「不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記得的不是這樣的……」

「我不曉得落下懸崖的你,一個人是怎麼恍恍惚惚走到順天來,但從你瘦削的臉頰,我知道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流夢以自己的手掌堅定的握住了吉夢的,要她面對現實。「但是,你必須認清一個人所能記得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你會記得你開心快樂的事、記得你痛恨憎惡的事,認得小時候的事,記得長大後的事,李清照與趙明誠也只是你記得的一件小小的事情,你不能再被它左右了!吉夢,快回來,好嗎?」

吉夢壓抑不住涌上喉嚨的心酸,循著她的眸子望去。「我不是……李清照?」

「你本來就不是,你是餃金湯匙出身的六品格格。」

「我病了是不是?」她的語氣無比淒涼、無助。

「是,你病了。」

「騙……騙人!我沒病,我沒病!是你才有病!我明明記得好多、好多事,怎麼可能記錯呢?你胡說!你胡說!」

但為什麼她除了這點少少的事外,腦中一片空白,越要想清楚頭就越痛,痛得都快裂開了!

「我不要想了──」吉夢雙手倏然抱頭,摧心哭嚎出來。

「吉夢,你怎麼了?吉夢?」流夢嚇壞了。

「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我的頭好痛!我的頭好痛!」

吉夢急促的喘息,雙手掩耳不停地朝牆角撤退。

一幕幕不清不白的記憶片段就像閃電般在腦中閃動不停,她確實看到自己與流夢相望而笑,樂陶陶的小小身影,也看到她自己殘酷地指著流夢叫囂,將她吃得死死的,更看見自己泣不成聲的在水中求救,河水湍急浩大,就快將她吞噬,那是她最後的記憶片段……那是她最後意識──「吉夢!吉夢!」流夢急得都快哭了,不懂她?何突然崩潰,完全承受不住她好意的叫喚。

「不是李清照的話,那我是誰?!那我是誰?!」她凌亂不已的哭叫,淚如雨下,流滿了整張悲淒的臉。

她再也不記得任何事了,連最後唯一的信念也在一瞬間潰解。

她一直以為她是李清照的,如果她不是,那她是誰?!

「好了!懊了!吉夢你是李清照!不要再逼自己了!不要再逼自己了……」流夢抱住她脆弱不堪的身子。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李清照,那只是我腦袋唯一記得的一丁點事,我覺得害怕……覺得無助……在這片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腦中一片空白,所以我只能逼自己相信自己所記得的那麼一丁點的事情,告訴自己我還記得一些事!你為什麼要來拆穿謊言,現在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誰又能了解那種茫無頭緒的感覺,要去哪里、要走哪條路、要做什麼、要向誰求救,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腦袋就是一片慘白,連她自己也弄不懂究竟自己是誰。

「走開!不要再來管我──」吉夢狂喊出來後,猛地推開流夢。

「啊!」在流夢喊出聲的同時,她因沖出的力道過大而猛然往後撞倒腐朽家具,轟然一聲,她已狠狠栽進木堆里頭。

就這樣,流夢抱著嬌瘦的身子,咬唇飲痛地被壓在一堆木櫃圓凳間,額頭還徐徐流下一道血漬,劃過臉頰,滴落在她底下的地板上。

「流夢!」

祥德听到聲響迅疾地趕到,當他推開門的一瞬間,吉夢霍地沖向他,隨即消失在廊外。

「吉夢,不要走!」流夢勉強站起,提步就要追出去,但被祥德攔住。

「你受傷了!」

「我不要緊,你快幫我去追吉夢!」

「你傷得不輕!」

「可是吉夢……」

「你的傷勢比較重要!」

焙緩的,流夢將目光移到他身上,注視他的雙眸。此時,她不得不察覺到他眼中充滿著急的神色,並溫柔地扶住了自己的臉龐,以空出的右手撥開額角的發絲,檢視她的傷痕。

她不知如何掙月兌他,這份突如其來的關懷,令她感動地垂下眼眸。她沒忘記幾天前大吼大叫、失態至極的人是她,既然如此,她又哪里?得起頭來見人?他為什麼就是對她這麼好?

「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搞成這副模樣?」祥德正色地問。

「我找到了一本類似詩經詞集的書,上面記載了好幾位文人及他們的身世,當然,我也找到關于李清照生平的事?,大概了解她這個人的多難一生,所以,我就再把這段往事告訴吉夢,想再開導她一次,讓她回想起自己是誰,怎麼知道弄巧成拙,吉夢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備受傷害……」

重復的挫折與打擊讓流夢心如刀割,不知不覺的,懦弱的淚珠已在眼眶里打轉。

祥德一臉靜默。

他不發一言凝視著她脆弱卻又故作堅強的容顏,納她入懷里細細呵護她的念頭是這般強烈。

「我覺得很內疚,吉夢看起來好難過,如果我是她,現在一定縮在角落放聲痛哭,畢竟她原本堅持的信念,卻因我的一些話語而崩潰化成幻影。」

「我……自己真沒用!究竟要怎麼做才能把吉夢安然送回京城?!」流夢絕望地道,然一連串的啜泣聲才剛釋出一個音節,她的心髒就因祥德的反應差點由嘴里整個跳出來,兩只眼楮登時瞪得比龍眼還大。祥德,竟然抱住了她?!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我怕自己一開口又惹你生氣,所以我只能這樣抱著你。你已經很努力了,別再苛責自己了。」

祥德道,密不透風的摟緊了懷里的小人兒。

「祥德……」

流夢眼底含淚,她發覺她是真的被他迷住了,他巨大的身體好溫暖、好厚實,感覺不到一絲絲的作假,縱使、縱使她再自制、再強迫自己忽略心底的這份悸動,也沒有辦法漠視心中鮮明而澎湃的意念──她喜歡他,真的喜歡!

「對不起!」?著先前的任性,也?著對他的不信任道歉。

她決定坦然面對自己的渴求,兩手朝左右一環,死命的抱住了他強壯的腰干,哭得涕泗縱橫。

祥德低微的揚起唇角,總算雨過天晴。

滿院子的茂盛林葉在風中沙沙作響,只見兩個人相擁融在夕陽余暉下的身影,對兩人而言,這一刻是平靜的……???

流夢的眼瞳倏然閃出一陣喜出望外的光芒。「你要跟我回家?」

「是,我要回家。」

「太好了,吉夢,原本我還擔心你承受不了真相的沖擊,還好一切都是我多慮了。」流夢感動得眼眶泛紅。「現在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只是一時神智迷惑,才分不清自己是誰!」

吉夢轉頭迎向流夢時,那雙炯炯有神的眸子赫地映入她眼中。那是流夢在她出事後,首次看到如此正常眼神的吉夢。

「我還要感謝你勇于告訴我事情的真相,一言驚醒夢中人,否則我恐怕又要在這里漫無目的逗留下去。」

「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吉夢。」

「對,我是吉夢,禮親王府的吉夢格格。關于以前的點點滴滴雖然不是很清晰的呈現在我的腦海,但我願意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恢復過來,而回到自己生活的環境無疑是最好的方法。」

哭了一夜,她是想通了。

「嗯。」流夢實在太感動了。「你說的都對。」

她靦腆的看著流夢。「對不起,我昨天推了你一把,害你受傷。我想雖然我已記不起我是誰,但我願意從今天起,重新慢慢認識你們,重新認識我是吉夢格格、認識你是我的姐姐。

認識我在京城有一個富貴榮華的家、有疼愛我的阿瑪、疼愛的額娘!我是他們乖巧的女兒。」

流夢被她這麼一說,整個人頓時感動得泣不成聲,嗚嗚咽咽的說︰「太好了,吉夢……你如果記不起來也沒關系,至少現在的你,比起以前來,個性要貼心多了!」

「我以前的個性不好嗎?」吉夢問,眼神衡量著她。

「呃……」流夢頓住,急忙轉移注意力說︰「不,不是,你一向都是我的好妹妹!總而言之,我很高興你願意試著去接納我告訴你的話,我這就去告訴祥德說我們隨時都可以為程回京。」

她轉身要走,但一直含著淚水感動不已地回望吉夢,沒注意到前面的景物,就這樣不偏不倚的撞上室內的大木柱,由于力道過強,流夢當場只覺得眼冒金星,接著一陣昏暗朝她襲來。

「流夢!」吉夢沒多想,立刻一個箭步沖上去扶她。

豈料她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腳下好死不死地一陣踉蹌,沒扶著流夢就算了,還倏地往前栽,兩姐妹兩個腦袋一時間一前一後追撞在一起。

一場膘亂中,兩個人的腦袋瓜子頓時就像兩顆球般來回撞擊,打得激烈無比。

最後一記,是兩人重心不穩地跌倒在地,落地前再強而猛地一擊,以後腦勺敲中地面──當場痛昏過去!

綁腦處的疼痛狠狠貫穿兩人的百骸,她們無法呼吸,然後無邊無際的黑暗將她們吞噬了。

周遭的聲音越來越遠,流夢听不見自己的心跳、听不見自己的氣息,什麼都听不見了……什麼都听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流夢!流夢!你醒醒啊!」

「還是沒反應嗎?」

「沒有。」出聲者憂心忡忡的回答。

「唉……呀……」流夢申吟著醒來,整個人的頭重得幾乎?

不起來,或者可以說根本她的眼前到目前為止仍然星光滿天飛。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天啊,好暈。」她扶著自己的腦袋,在一片天旋地轉中勉強坐直身子。

奇怪,她已經很努力保持平衡,但老覺得整個人重心不穩,稍稍一動,就仿佛要在原地翻-斗,再不然就是左浮右蕩,兩腳像沒著地似的。

她一向知道自己身子虛,但從來不曉得能夠體力衰弱到這種地步。

「吉夢……吉夢剛剛是怎麼了?」她唯一有印象的是眼前一陣黑,隨即便失去知覺。

正兀自思索,吉夢的聲音傳來。「現在怎麼辦?為什麼我跟流夢撞在一起後,記憶全恢復過來,反而流夢出問題了?」

「事不宜遲,我們最好快馬兼程回京!」

這不是祥德的聲音嗎?

快馬兼程回京?怎麼回事,她不是還沒跟他說吉夢同意要回京嗎?他怎麼知道要回京了?而且還快馬兼程?

流夢狐疑地想,手指還不停的揉著太陽穴。

不過說也奇怪,都揉了半天,為什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她完全失去意識,我們魯莽的搬動她好嗎?」

「管不了那麼多了,總不能讓她一動也不動的躺在這里,我怕她跟你一樣傷到頭部,而且照現下狀況看來,她的傷勢可能更嚴重。」

「你是說她將會跟我一樣腦筋不清不楚的,甚至分不清今夕是何夕?」不會吧?那可悲慘了!

「我不知道,不過我曉得流夢現在須要立即就醫!」

「我?!」流夢怔然,听完他們的話,不確定地看看自己的身體,什麼「立即就醫」,她不是好好的嗎?為什麼要就醫?念頭才想著,流夢望著自己身體的兩眼倏地睜大,臉上血色盡失。

「哇!我怎麼會浮在空中?我的腳……啊呀──救命啊!翻過去了!翻過去了!」

登時只見她霍然失去平衡地在空中急翻一圈,好不容易穩住,卻是頭在下腳在上,倒掛地懸在空中,姿勢之拙,自是不在話下,說有多丑就有多丑。

此時,在她不遠處下方的吉夢道︰「那好吧,我們即刻?程回京!畢竟,在我們王府里,有數名醫術高超的再世華佗,回去總是沒錯。」

流夢立時花容失色。「你……我……我為什麼在天上飛?」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整個胃都翻攪了起來,差點沒吐出來,只因她眼前的床鋪上有著一具擁有和自己一樣的眼楮、一樣的鼻子、一樣的嘴唇,甚至水桶腰都如出一轍的女性軀體。

而那明明是她自己,但為什麼她在這里?

「我是一定要帶流夢回京治療,她後腦及前腦瘀腫的部位太大,加上任憑怎麼叫也叫不醒,我怕她情況不妙!」

祥德說罷,立即動手抱人。

在他忙著抱人的同時,吉夢將一件找來的披風蓋在流夢身上,擔心之色溢于言表。「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流夢與我相撞在一起,意外把我從迷糊失憶的狀態撞醒,可她反而陷入昏迷中,老天保佑她沒事,不然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她的話使流夢立刻定楮看清楚,果然吉夢一如出事前,完好如初的站在祥德跟前與他講著話,她確定那自信的風采,就是正常的吉夢沒錯!

「我們馬上就要走了,你確定你的身體熬得住嗎?」祥德問。

吉夢勉強一笑。「我沒事,我們還是快走吧!」

流夢腦中一片空白。「吉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告訴我啊!」

她努力讓自己恢復正常的角度,跪在空中對吉夢叫道,不懂情勢為什麼會演變成現在這樣荒腔走板的局面。

難道、難道──她死了嗎?!

只有死人的魂魄才會在天上飛,不是嗎?

啊,不行了,不行了,她快昏了,怎麼會這樣?

流夢慌得啞口無言,企圖要喊住誰來告訴她笞案,卻得不到任何回應,她這樣才想起她即將……她低頭看看自己……這應該是「魂不附體」,那自然沒有人能看得見她,因為她就跟鬼魂一樣,怎麼可能被看見嘛!

聲音當然也听不見!

「我們快走吧,快把我這苦命的姐姐送上馬車。」吉夢說,轉身就走了。

祥德抱妥那具溫暖的軀體跟著出去。

「祥德,你們要去哪里?我在這里!你們不能就這樣扔下我不管!」流夢雖然還不太會控制自己的方向,但是追人還不成問題,她手輕輕一揮,便在空中快速的飄移。

她是快,可祥德與吉夢的動作比她更快,她才剛到達古宅的大門,他們兩人已經帶著她的身體跳上馬車,揚長而去!

被一言之,她被撂下了!

不要……不要……她不要這樣的結局!

她驀地抬頭。「你們不要走,我人還在這里!不要丟下我!」

流夢無辜的淚水馬上布滿了花容,心髒就快停掉了。

然而,任她叫得再大聲,吼得再用力,她沮喪的辯駁就宛如風吹動白雲──無聲無息。

對祥德及吉夢而言,他們什麼也沒看見或听見。

流夢寒意四起,大勢已去,流夢渾身頓時痙攣地動了一下,接著便再也克制不住痛哭的沖動,脆弱的哽咽出來。

「等等我!」

悲傷竄上她的心房,但她仍不願放棄的追了上去。

那里有她的身體、她的妹妹、還有她偷偷愛著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