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想起來了嗎?綠綠同學,想起你曾經有多麼多麼喜歡我的口水了嗎?」
那個晚上她至少偷親了他四次以上,還有兩次是撬開嘴的舌吻,若非他自制力夠強,早就被她給「玩」殘了。
一次、兩次,次次都這樣,他藍韶安注定了要栽在她範綠綠的手上?!
初「模」是她,乍「見」是她,沒想到她就連初吻都不放過他!
包可惡的卻是當他化被動為主動時,她居然開始躲他。
他明知道她在躲,但為了不想影響兩人的大學聯考,只好暫時放過她,卻沒想到她居然躲上癮,愈躲愈遠了。
于是他決定轉學轉系,反正他向來堅信讀書是自己的事情,學校反倒是其次。
轉系是為了原科系非他興趣,轉學就真是應了那句「近水樓台先得月」。
他等了她那麼多年,終于等到兩人都已成年,有自主權了,可以談戀愛了,所以他來了,並誓言非得到她的心不可!
藍韶安調侃的聲音喚回範綠綠的神志,卻化不去她粉頰上的殷紅。
「你……你……那時……沒醉?」
「感謝我小泵姑,她總愛拿我當試驗品,替她試嘗她的私家創意調酒。」
必想起了那一夜自己肆無忌憚的放縱,範綠綠沒聲音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你沒醉,但我醉了。」這是她想了好半天後,唯一能編派的借口。
「若真是這樣……」
藍韶安用指頭蘸著酒,在她唇瓣上滑動,眼神和嗓音都注入了誘惑。
「今夜不妨為我再醉一回?」
「想都別想!」她不悅地打掉他的手指,仍是不願對自己、對他誠實,她想走了。
他看出了她又想逃開的念頭,眼神變暗,「成!那就別再用想的,直接用做的吧!」
他不再退讓,也不再放過她了,猝不及防地,他將她用力扯進懷里,在她不敢置信而奮力掙扎時,索性以身子將她直接壓倒在草地上,讓她動彈不得。
範綠綠又怒又氣又是驚訝。
他們兩人小時候不知比過多少次力氣,掰過多少次手腕,她對他的實力應該是很清楚的,但她真是不敢相信,在間隔了這麼許多年後,他的力氣早已遠遠勝過她了。
他輕而易舉便制住了她的妄動,讓她像只落人大貓手里的小翠鳥,除了等著被一口吞掉外,全然無計可施。
原來男生和女生的體力,真的是不一樣。
不但是體力,還有身體上的構造……她燒紅了粉頰,在感受到他那仿佛熱鐵一般的部位,正壓在她大腿上的時候。
即便沒有經驗,但根據她所念過的健康教育,她不可能猜不出來那是什麼。
「如果你敢強迫我,藍韶安,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她咬牙切齒放狠話。
在這之前她從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在深夜時分,一個人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會有什麼危險,但是現在她終于知道了,只是可惜,知道得有些嫌晚。
藍韶安听了她的威脅一點也不害怕,只是笑,還將挺鼻向下移到她如白瓷般滑潤的頸項,用他的呼吸搔她的癢,逗弄她,一下、一下,一下後又是一下,如同大貓捉住了老鼠卻不急著吃,只是想先享受那種勝利的快感,並享受著手下敗將垂死前的掙扎。
接著他張口,好玩地咬起了她的耳垂,嗓音顯得有些模糊,「我不是在強迫你,我只是在向你討回公道。」
「公道?!你胡說八道!我幾時欠過你了?」
範綠綠拚命甩頭不許他對自己做出如此親匿舉止,更不許自己臣服,她試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卻覺得怎麼拉都嫌不夠長,她始終被制服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就連喘息呼氣,也全是他的氣息,全是會讓她心動生熱的氣息。
「這個!」
他在她的女敕唇上輾轉,蠻橫地吸吮著她的嬌女敕清甜。
「你該死──」
她開口想罵人,卻正好給了他機會。
他笑,「沒錯!謝謝提醒!是的,還有這個……」
他乘機將舌探入她口中,與當日她那種小心翼翼的吻全然不同,他給了她一個結結實實、口沬交融的「法式舌吻」。
他心愛的小女人真甜!不可思議的甜,即便有些許未散的酒味,卻只是使她嘗起來的滋味更好了,真感動,想當初兩人的「初吻」發生時他只能裝暈,哪能有機會像此時這般恣意享受?
「你……可惡!」這是在他終于肯松開她的嘴時,範綠綠唯一能擠出的話。她嘴里雖罵著可惡,但那過亮的眼神,那紅雲滿布的雙頰,那被他徹底寵愛過的嬌唇,卻在在都是戀愛中的女人才會擁有的酣甜表情。
這個心口不一的小女人!她明明就是喜歡他的吻!
把心一橫,只要她一妄動他就吻她,用力地吻、蠻橫地吻。
在很久以後,在感覺出她終于被他給吻降、吻融了之後,他才滿意地放開她。
知道她不會再跑了,藍韶安移開壓在她身上的重量,側撐起身子偎在她身旁,把玩起她的發梢。
「把頭發留長,我想看看你長頭發的模樣。」真好,他終于能用像男友對待女友的語氣和她說話了。
憊有,他總算模到馴服她的訣竅了,要她听話,就得比她蠻、比她霸!
就像她那個不講道理的老媽。
「你作夢!」
範綠緣氣息不穩地瞪著他,卻不知早已讓他給吻融了的她,瞪人時的眼神不但往日冰焰全無,且還更顯得嬌甜可愛,害他一個把持不住,再度朝她吻去,非得要再「飽餐」一頓後才肯放開她。
「藍韶安……」範綠綠氣羞攻心,趁他移開時趕緊坐起身,「你如果敢再亂吻我,我就……」
「就怎樣?就把我踹下山去嗎?你真舍得嗎?」
他笑嘻嘻地幫她把話說完,接著坐起身盯了她半晌後,突然斂起笑容,語氣再認真不過的開口。
「綠綠,別再逃避了,誠實面對自己的心,當我的女朋友!」
「明天下午六點鐘我來接你,到士林夜市吃晚餐,不用刻意打扮!」
跋在範綠綠做出拒絕前,送她回來的藍韶安擺擺手離開了。
他又在使用男朋友式的霸道語氣跟她說話。
她才不會去呢!範綠綠堅決地告訴自己,當夜卻作了一連串的夢,夢里全是那個強吻了她的大男孩。
為什麼會這樣呢?她躲在被子里小聲哀號。難道他說的是真的?她的人不敢要他,她的心卻想要?非常想要!
在經過了一整天的魂不守舍、心理激戰後,最後她還是跨上他來接她的重型機車,和他去了士林夜市。
就從那一日開始,在眾人雖是強烈好奇卻又不敢多問的注目下,她和藍韶安成了經常在校園中出雙入對的……情侶。
懊算是情侶了吧?!
即便她從不做言語上的認可,也不許徐台美和李玉黛拿藍韶安的事情在她面前亂開玩笑,卻已任由他在人前對她做出親匿舉止。
她由著他在上課時故意坐在她身邊,還趁教授轉頭寫黑板時,歪著脖子一手撐著笑臉,肆無忌憚地直直看她,擺明了他選這堂課,就是為了她範綠綠而來。
她由著他在校園里攬著她邊走邊鬧,偶爾揉亂她的發、偶爾低頭咬她頸項,並在將她給惹毛惹火了後,兩人在草坪上追逐奔跑。
她更由著他在她面前亂彈亂唱,成為創意天王,瞎掰歌詞,變換曲調。
除了那首他為她所作的「有個女孩」外,他最愛的就是將張震岳那首「就是喜歡你」硬是改成了「就是喜歡綠」,老愛在她耳邊唱著──
「就是喜歡綠oh-ya……想要和綠在一起,就是喜歡綠oh-ya……從來都沒有懷疑,就是喜歡綠oh-ya……輕輕松松地想告訴綠,我有多麼喜歡你!」
他還會強拉她參加舞會,逼她跳慢四步,還會在音樂聲都已停下,舞池里的人陸續回到位子上時,依舊站在舞池中央忘情地深吻著她,直到眾人的鼓噪
他從不吝惜于在任何公開場跋,以霸氣的姿態向眾人宣示!!
她範綠綠是他藍韶安的女人!
反觀範綠綠,依舊是寡言吝笑,依舊是做著中性打扮,依舊蓄著俐落短發,依舊不曾對藍韶安主動說愛示好。
她也依舊將他們的關系,隱藏在任何她的家人可能會知情的範圍之外。
對于這一段關系,她明顯地表現得有所保留,有所顧忌,有所……不安。
但藍韶安不在意她的被動,不理會她的保留,無視于她的不安。
她肯給他機會親近,這就足以證明他對她而言是不一樣的,不是嗎?
他自信有著足以融解萬年冰山的熱情,非要磨到她愛他的程度就跟他的一樣,一樣的瘋狂。
于是在除了上課、除了他得去家教,以及她堅持得回家的日子外,同樣是體力旺盛並膽識過人的他們,幾乎走遍了陽明山。
他會帶著她在午夜時分去拜訪冷水坑,去夜游竹子湖,去走過二仔坪,一點也不擔心傳說中陽明山上的夜魅鬼怪。
他也會在炎熱的午後時光,騎車載著她行經蝴蝶花廊,爬過七星山,到夢幻湖畔擷取清涼,到絹絲瀑布尋找浪漫。
他們甚至還常在夜里從男生宿舍「大倫館」穿過籃球場,再經過陽明教養院停車場的小徑,來到「陳氏墓園」就為了在那個沒有嘈雜攤販、熙來攘往車輛的地方,好好地欣賞陽明山上的夜景。
一邊看夜景一邊將她鎖在胸前方便隨時可以吻她,這已成了他的習慣。
而他在領了家教費後,總是會帶她去小小庇霍一番。
有時是到西門町從頭吃到尾,從阿宗面線吃到楊家玉米冰。
有時是去找間二輪電影院,那種可以一張票跑兩廳看五部電影,任由你看到飽的躲太陽好地方,並在進場前先去買足了吃的喝的,不過常常到最後都沒吃完,因為他總惦著想吃她而忘了其他。
有時則是就近到白雲山莊里的餐廳嘗嘗江浙菜,或到西餐廳吃吃台塑牛排,再點上一杯特制蘭花茶,嗅聞著幽蘭清香。
他雖然喜歡偶爾擺擺當男友的架子,向她霸道下令,卻更喜歡寵她,用盡所有一切他想得到的花招來寵她,即便她的反應很平淡,但他仍會開開心心地付出,認定她也愛著他,只是不善于表達。
他喜歡吻她,喜歡在她身上留下些專屬于他的印記,卻始終固守著最後的一道防線,他很清楚兩人的身份還只是學生,有些責任還無力去扛,他不要她因為他的愛而受到了傷害。
在什麼時候能做什麼事情,有關于此他向來思路清楚,不會有模糊地帶,更不會被一時激狂的沖昏了腦袋。
時光如河,靜悄悄地無聲逝去,兩人在一起走了兩年多的時光,等到寒假過完,他們無憂的大學生涯眼看就要進入尾聲了。
說到了寒假,這個包含了年節的長假就和暑假一樣地……
漫長且令人厭惡!
因為在這段時間里,他見不到她,除了一兩次她找了借口出來私會他。
她的長假是必須留給她的家人的,而他,這個「地下男友」目前尚未被歸屬于她的家人範圍內。
說得難听點,此時的他就像個「應召男」,得等候著女王撥空召見。
那麼,要到什麼時候他才能被納入她的家人里面?
彬者該問的是,他到底有沒有可能會被納入?
沒人能給他答案。
他曾經催問過她幾回,卻只得到她的沉默以對,甚至是數日避不見面的反應後,一來不願見她承受壓力,二來深怕這場苦候多年才能開花的戀情受傷,最後也只好將這問題列作禁忌,再也不去觸踫。
但眼看著兩人只剩幾個月就要畢業,這個問題還能再拖多久?還能再繼續假裝沒這回事嗎?
「喂!藍韶安!提點勁嘛!」
打斷他思緒的是謝遜──兩人在大三時一起在校外租屋,成了室友──此時的他正興致勃勃地籌畫著社團里的寒假踏青活動。
「你這家伙!」肥肥一掌拍來,賴在床上的藍韶安其實早已感覺到,卻連閃開的力氣都懶得拿出來,偷襲成功後謝遜大叫︰「怎麼每回只要身邊一少了那個‘飯粒粒’,你就像是被拿掉了電池的‘金鼎小兔’?這麼沒勁兒!」
「她不叫飯粒粒。」藍韶安沒好氣地頂了回去。
謝遜肥肥一掌又拍了過來。
「拜托!這綽號可是你小時候幫她取的耶!那時候你和她水火不容,害我天天遭殃,甚至還說過︰‘在這六年甲班里只要想和我藍韶安做朋友的,就不許再說那個‘飯粒粒’的好話!’誰會想到事隔多年之後,你卻成了她的‘褲下’之臣?」這個就叫做報應嗎?
藍韶安懶懶嗓音依舊,「所有錯誤,只因當時年紀小。」
「小蚌鳥蛋!要我說呢,我還覺得那時候的你比較帶種,不會考慮那麼多,討厭就討厭,愛就愛,說做就做,想她就去找她,哪還會顧慮那麼多。」
「你明明知道她是‘灰屋小鮑主’,也明明知道她那變態的老媽。」以前沒愛當然很瀟灑,現在有了愛後,凡事自然就多了一層顧慮,這個不懂愛的笨蛋!
「你在想和她交往時不也早就知道了嗎?明明知道還要去追求人家?早就該料想到了今日這樣的結局。」我看你等著演梁山伯與祝英台吧!
「我不是不敢去找她攤牌,只是不想見她左右為難。」
「就算再不想讓她為難,也總得為難她一回吧,我知道你已經在留意國外的學校了,不是嗎?」
「嗯。簡教授已經幫我推薦了幾所研究所,也都已得到了核可函。只等我眼完兵役,紐西蘭和西雅圖那兩邊的學術單位雖然不錯,但我最想去的地方卻是南美洲,畢竟那里有著所有學生物的人都想去看的熱帶雨林……」藍韶安原是懶洋洋的聲音在談到了喜歡的主題,而重新注入了活力。
「這些你都跟‘飯粒粒’談過了嗎?她怎麼說?」
鱉力再度消散,沉默久久,「她沒說話。」
「笑話了!不說話就能夠解決問題嗎?」
謝遜強烈地為好友抱起不平來。
「是朋友才跟你說這些,你們之間永遠都是你在付出,她在接受,OK?只要最後能夠走在一起,那麼過程咱們就不多計較了,但你覺得她有在為你們的未來而努力嗎?」
你覺得她有在為你們的未來而努力嗎?
一句話震懾住了床上那條清懶的身影。
是的,過程可以不計較,但綠綠真的曾經設想過他們的未來,或者是曾經做過一絲一毫的努力嗎?
憊是說,她從頭到尾只是拿他當個傻子在看?當個可有可無的短期玩伴?當個自己不听勸、硬要奮不顧身來愛她的笨蛋?是這樣子的嗎?
心虛加心慌,再加上長久以來的沒有安全感,讓藍韶安原本堅定的信心幾乎崩散。
所以她才會任由他在她面前為愛發瘋、痴狂,像個小傻蛋,而她,冷冷淡淡,因為她隨時可以抽身離開,不會留下一絲遺憾?
畢竟他愛上了的她非屬常人,在她體內流有和她變態老媽一樣,用冰雪凝成的血液,用殘酷捏塑成的心髒!
「哎呀,算了、算了,算我危言聳听,瞧你那死人白的臉色,我原是想讓你放松心情,卻反倒愈勸愈糟。這樣子吧,和我們社團去一趟溪頭,包你煩惱全消,我社團里有一堆學妹哈你哈得要死,有些還是沖著我是你室友這層關系才來加入的,她們整天吵著要我拉你去參加社團活動,算是你給我面子,也算是我帶你去散散心,還有呀……」
謝遜小聲嘀咕。
「也不知你是哪根筋不對,眼里只有‘範粒粒’才是女生,其他的好像都不是,也難怪她一不在身邊你就要失了魂,男人不能這樣當的啦,她既然能扔得下你,你也一定能,天涯何處無芳草,何苦只戀一抹綠?我不是鼓勵你背叛她,只是想讓你給自己一個到外頭去多瞧瞧的機會……」
這家伙還是小時候的壞習慣,一說起話來就口沫橫飛,半天沒完沒了。
也許只是為了求個耳根清淨,也許是對方那番話真在他心里發酵,總之藍韶安點了頭,跟著謝遜來到溪頭。
溪頭雖冷,但山青水媚,果真有滌塵神效,但他卻似乎是……來錯了。
因為他在大學池畔遇見了一群人,其中一個赫然是他思念已久的女友。
他不敢置信地瞪視著她,眼底有著驚訝、思念,以及不及掩飾的狂喜。
至于範綠綠,眼底也曾迸現過一絲喜焰,只是那光芒消失得太快,瞬間便讓驚惶不安給遮替,她快速地恢復了淡漠無波的眼神。
她的眼神讓藍韶安的狂喜降溫,夠了,他懂了。
當個路人甲,別和她打招呼,因為不方便,她的身邊有家人在。
算了,路人甲就路人甲,如果這樣能讓她好過些。藍韶安咬牙僵硬提步,卻在此時一個白目學妹大聲喊了出來。
「喂,好巧喔!你們看!那個不是藍學長的女朋友嗎?範學姊,你──」
「出來玩別亂認人!」
謝遜是知道好友難處的,趕緊出聲打圓場並拉著那名學妹走開,誰知她在被拉著離開時,還在哇哇大叫。
「什麼亂認?拜托!社長,你這樣是在侮辱我的眼力喔!人家藍學長的女朋友範學姊那麼有型有款,誰會認錯?他們兩人在校園里出雙入對,還在舞會上吻得停不下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嗚……嗚……」
下面的話中斷于一只肥掌之下,但女孩的話及動作早已引起了其他同學注意,並交頭接耳起來。
「咦,真的是英文系四年級的那個範學姊呀!」
「對呀!她為什麼不和藍學長打招呼?他們是情侶的呀!」還是學校里最有名的校對。
「難不成是分手了?」咦,那不就等于學校里的‘黃金單身學長」又要多一個了嗎?
「八成是的,否則哪有男女朋友見了面連招呼都不打的……」
對于這一切置若罔聞的範綠綠正想加快腳步離去,身邊的人突然停住腳步,是她的母親。
奔明君先瞟了眼不遠處那動作明顯顯得遲緩的大男孩,再瞟了眼自己身邊向來最听話,此時卻有些神情不安的小女兒,淡冷出聲。
「你學校的人?」
「嗯。」她點頭。
「既然是同學,為什麼那麼小家子氣,連聲招呼都不打?」
範綠綠沒抬頭,眼神回避著母親及不遠處那雙熾烈的眼神。
「只是些普通同學,沒什麼好打招呼的。」
「是這樣子的嗎?」冰冰淡淡,冷冷緲緲,辜明君依舊神色不改。
兩母女間的對話或許平常,但听在藍韶安耳里,卻實如轟天雷一般。
多麼不堪!六年多的等待,兩年多的真心相愛,原來他之于她,不過只是一個「普通」同學?普通到連跟母親做個介紹都嫌多余?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為難,但是她又可曾知道他的委屈及不安?
他不過是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會痛苦會難堪會生氣會放棄的男人,他不是萬能無敵的!
就算再不想讓她為難,也總得為難她一回吧。
謝遜的話在藍韶安腦海里盤旋回轉,也終于讓他下定了決心──他不要愛得這樣畏縮難堪。
他轉頭大步地往回走,在辜明君面前站定,再在她那雙寫滿著不歡迎的冷眸里,綻開了陽光般的燦爛笑容。
「範媽媽,既然綠綠害臊,我只好來做自我介紹,我叫藍韶安,C大生物系四年級學生,此外也是綠綠的男朋友。」
平地一聲雷于範家母女間炸開。
奔明君身子震了震,面色死白。今日她們出來賞景是為了消氣,消消老二那丫頭居然敢背著她,愛上了個男人的氣,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且還是發生在她最信任的小女兒身上?
罷剛那些人和眼前這大男孩的話,都直指著這男孩和綠綠關系非比尋常,但怎麼可能?她這小女兒打小就像個男孩子,眼里壓根就瞧不進任何男孩的。
「他說的……」辜明君口氣嚴厲,氣到身子生顫,瞪向小女兒,「是真的?」
點頭!快點頭!說是!說我是的!
說我是你的男朋友!是你愛上的男人!
站在一旁的藍韶安不斷以眼神向範綠綠催促要求。
你也想我們能有將來?你也想我們會有幸福的吧?
最難開口的部分我已經做了,接下來你只需點頭大聲說是就行了。告訴你媽媽,說你愛我!反正她遲早都得接受這個事實,別讓我成了個大笨蛋。
藍韶安的眼神吶喊了很久,範綠綠卻始終沒有看向他。
她的小臉只是忽青忽白了好半晌,接著她幽冷張口,說的卻是讓藍韶安猶如墜入冰窖的話。
「媽,你就非得要跟一個有妄想癥的人計較嗎?」
「夠了!範綠綠!我受夠了!」
藍韶安失控大吼。頭一回他不怕嚇跑她,不怕傷害了他小心翼翼呵護著的愛情女敕芽,憤怒的伸手將她扳轉過身來,十指緊掐著她單薄的肩頭,逼她看著他。
「這就是你一直以來的真正想法?將我歸類于妄想?將我排除于你的現實之外?將我的所有努力,都看成了笑話?」
如果他不是那麼生氣、那麼著惱,或許他就能看見她眸底微弱的哀求,求他別逼她非在這種時候做抉擇,更求他別逼她說出違心的話。
但怒火讓他什麼都看不見,只能看見自己的愚蠢付出及她的殘忍不語,他需要她用言語來撫平他的傷,來證明她對他的在乎。
「你說話!說話呀!」
他用力搖蔽她,但其實被搖蔽得最厲害的,是他受了傷的心。
範綠綠被他逼惱了,冷靜的面貌終于碎裂了。
「好!我說,你想要听我說什麼?」
「只要你說你從沒愛過我,說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在自作多情,那麼我就不會再去打擾你了。」
「好!這是你逼我說的……」即便身子冰冷,但範綠綠仍不允許自己示弱。
為什麼要這樣逼她?
為什麼只要是她在乎的人都會以制造壓力的方法來令她難受?
她的母親是這樣,就連他──她那麼刻骨銘心深愛著的男人──也要這樣對她?為什麼他就不能體諒她的為難?
為什麼一定要像個法官似地逼問她?
他難道不清楚她向來就不擅表白,只會在彼此互動間以動作來示愛?
她向來容著他在人前對她為所欲為,親她吻她、抱她摟她,如果不是因為愛他,那又是為了什麼?這個笨蛋!難道愛就一定要說出口,才能算是真愛?才能夠海枯石爛?
如果愛一個人會連帶產生這麼多的痛苦,還不如不要愛了吧!
範綠綠深吸一口氣,用著賭氣的聲音開口,「沒錯,一切都是你在自作多情罷了!」
藍韶安制住她的雙手松掉了,他不動,也不說話,面孔死一樣地慘白,泛著嚇人的青光。
他從來不曾這樣看她的,他向來只會寵著她,只會逗她笑,他的眼神讓她害怕,讓她懊惱說出那樣的話,她想道歉,但過強的自尊心卻讓她什麼話也擠不出來,此外還有一點,她的母親就在她身旁,冷眼瞧著這一切。
藍韶安瞪著她,像是瞪著一個陌生人,接著他的臉色變得陰沉,而且還愈來愈冷。
良久之後他居然笑了,笑得嘲諷冰冷。
「原來,這就是我所做的一切,在你心底所能得到的評價?」
他倒退著離開她齰前,一步接著一步。甚至還風度十足地對她行了個退場禮。
「我懂了,你不用再擔心,所有騷擾到此為止!」話說完他轉頭,大步地離開她的視線範圍。
眼見麻煩人物終于離開,原該松了口氣的範綠綠,卻只感覺到徹骨的寒意,正一寸寸地沁人心肺。
他走了,看得出來再也不會回頭了,她不想要愛,他如她所願。
但她真的不想要他的愛嗎?
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的心口控制不住地陣陣抽痛了起來,就像是在淌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