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不只能當編劇,想必更適合從政,因為他那張嘴實在太會說服人,就連她也招架不住。
「可是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和那麼多人共處一室。」尤其還是跟那些根本就和她不同調,身處于不同世界的人類。
在說這話時,範黃黃連多望一眼不遠處那位辣妹的勇氣都沒有。
知道對方肯定正在對她評頭論足,也八成會不懂石梵干嘛硬要強邀這位「阿姨」進屋的用意,更一定會認為如果她真敢點頭進去,那可真是膽子不小,不怕自取其辱。
里頭是個時尚Party耶!可不是菜市場。
不過無所謂,她自知不會打扮,觀念守舊,但從來不曾因此自卑或是妄自菲薄,反正她本來就是自願當只不起眼的小老鼠。
但也因為如此,她就更排斥在人群前露臉或交際,不想自討沒趣。
她干嘛要自找罪受?她又不是白痴。
石梵卻笑得胸有成竹,「別擔心,你是我的貴賓,我自然不會把你和那些無聊家伙放在一塊,不過現在最要緊的,還是你得先吃飽了再說。」
不放在一塊要放在哪里?
範黃黃用眼神問著石梵,他卻下肯再多說,伸手從Andy懷中接過裝著奧斯卡的提籃,另一只握牢她的手,硬拖著她往屋里走。
不要!
範黃黃無法置信地看著他的大掌鉗握住她的小手,急白了臉的拼命想掙月兌,她以為自己會失控尖叫,會歇斯底里嘔吐,甚至可能會當場休克而死,但是——
什麼都沒有。
他的大手熱呼呼的,將她那只柔若無骨的小手給牢牢握緊,甚至還逼她與他十指交扣,任性霸道,彷若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那只小手就該是憩息在那只大掌里一般。
為什麼會這樣?她不懂。
這個男人肯定會曉法,也肯定是對她施了某種魔咒,才會讓她對他失了防、免了疫、茫了神,像個小傻蛋似的任由著他,將她領入他的世界里。
客廳里衣香鬢影、杯影交錯、音樂不歇,有人談天、有人吃東西、有人在跳舞,更有人高談闊論著大擺龍門陣。
敗好很好,趁著眾人在忙自己事情的時候,最好沒人注意到一只小老鼠的出沒,讓她趕快找個角落躲起來。範黃黃低頭疾行,誠心禱告,不過可惜上帝可能是出遠門去了。
「Simon!」
人還未至香氣就已先逼得範黃黃想打噴嚏,那是個身著雪紡紗馬甲上衣,袒露著大半個酥胸的紅發艷姝。
「你跑到哪里去了啦?」聲音嬌嗲,女人味十足,眼神自動跳過石梵身後的小老鼠。「人家找了你老半天,你都還沒跟人家跳過舞呢!」
「不,Simon!」另一條香影笑嘻嘻的硬擠了過來。「該我了,該我了,Simon上回還答應說要跟我講去年他們到威尼斯參加影展時所遇到的鮮事。」
「去年的事有什麼好講的?我比較想听的是Simon最近在寫的新劇本。」
「白痴!新劇本是要保密的,Simon才不會說呢!」
「就算不能說,也可以先透露一下大概需要的是什麼樣的角色嘛!」
「不對!不對!都不對啦!人家Simon是今天晚上Party的主人耶,少說話多跳舞,至少得要一人一支舞。」
「你秀逗呀!把Simon當成牛郎呀?還一人一支舞呢,趁早死心了吧,Simon眼光有多高圈子里頭誰都知道,就憑你這個樣子還想用這種爛方法逼他跟你跳舞?回去多拜點狐仙增強桃花運再來試吧!」
「為什麼不行?如果連站在Simon身後長得‘那樣’的女人他都願意陪了,為什麼他會看不上我?」
呃,沒錯,上帝果然是出遠門玄了,因為範黃黃發現自己不光是被人注意到了,而且還引起一陣目光騷動,騷動之後是長長的死寂,連負責放音樂的DJ都像是突然忘了干活,音樂聲漸歇。
如果人類的好奇目光是箭矢,那麼她肯定已經是一只刺蝟了。
最後是石梵開口打破沉默,「干嘛全都靜下來了?是沒酒沒菜還是終于想通,知道該早點回家,別惹人嫌了嗎?」他泰然自若地問向眾人,絲毫沒感覺到自己正做著什麼會引來眾所注目的事情。
「呵呵!Simon!」一個身穿亞曼尼、手上端著酒杯,笑得像只狐狸的漂亮男人走過來。「你還看不出來大家是對你的……嗯,你的女伴產生好奇嗎?」說話時男人的眼神一刻也沒離開過瑟縮在石梵身後的小女人身上。
嗯,自閉?
咦,害羞?
哇哇哇!絲毫沒打扮?就連穿的衣服也很歐巴桑!
這實在是和素來眼高于頂,又花心風流的石梵會帶出門的女伴,給他大大大大大的不同,而他居然還敢怪大家覺得奇怪?
「有什麼可好奇的?想認識就說一聲嘛,我來跟大家介紹,這一位——」
石梵將始終低垂著小臉,縮躲在他身後的小女人往身前一帶。
「範黃黃小姐,範仲淹的範,鵝黃色的黃,本人愛犬奧斯卡的救命恩人,我親愛的獸醫小姐。」
明明是個簡單扼要,清楚明白的回答,卻見眾人臉上的疑雲更濃了。
獸醫小姐?
真就這麼簡單?
誰會沒事和自己的獸醫來一個——十指交扣?
「這可讓我不得不嫉妒了……」一名留著小苞子的男人擠出人群哇哇大嚷,「喂!這位死沒良心的石先生,我當了你的免費心理醫生都快五年了,怎麼從來沒听你喊過我一聲‘親愛的心理醫生’?」
石梵哼了一聲,「那是因為你既不親愛又不可愛,怎麼能拿來跟範醫生相提並論?」
小苞子男人听了更沒好氣,「既養貓又養狗,果然是人性逐漸淪喪中,不理你了!」他換上笑臉朝範黃黃伸出手,「範醫生,你好,我姓蔣,蔣大同,蔣公的蔣,世界大同的大同,光听我的名字就知道我是個百分之百的好人,主修心理學,副修靈魂學、考古學以及期貨證券,是這個有點墮落又不算太墮落的圈子里的心靈導師兼理財顧問。」
長長一大串听得範黃黃頭發脹,石梵的朋友果然都和他一樣,是專靠嘴吃飯的。
「收回你的手!」石梵眯著眸,「範醫生討厭男生,她是不會跟臭男生握手的。」
「噢,是這樣子的嗎?」小苞子男人拉長尾音。
那麼可以請問一下閣下您的手,現在又是在做什麼?不只是蔣大同,石梵身邊一圈的人都用同樣的眼神發問。
石梵覺得可笑,「這樣子看我干什麼?我當然和你們不同,一來我不臭,二來我是範醫生的‘病奔家屬’關系自然不同。」
「那敢情好!」
亞曼尼帥哥走過來,拿著酒杯的手搭上蔣大同的肩頭,對著範黃黃熱情一笑。
「這醫生,我也姓範,範仲凱,比你離範仲淹又更近了點喔,我和你不但三百年前恐怕是一家人,此外我也養了一條狗,它叫妞妞,是一只紅色貴賓犬,就在我台北的家里,下一回我帶來給你做健康檢查,喏!」他笑眯眯的朝始終沒抬起頭的小女人伸出一只手,「現在我也能算是範醫生的未來‘病奔家屬’之一了,總可以和她握個手了吧?」
「等你把該做的事做好了後,再來談握手。」
斑!這賤手還來的真是時候,石梵將裝著奧斯卡的提籃毫不客氣的掛上去。
「去吧,以照顧你家妞妞的謹慎態度幫我把奧斯卡放進它的小窩,你知道地方的,你身上帶有狗味,它又很熟悉你,不會嚇到我的小寶貝,這個工作正適合你。」
「喂喂!老兄,敢情你當我菲佣呀!」眼見不但沒能模到佳人小手,反倒招來「狗禍」,範仲凱大聲抗議。
「錯!我當你是好朋友,如果是菲佣,我才不讓他踫我的狗。」
臭小子!範仲凱翻個白眼沒好氣,可沖著那句「好朋友」他又不能夠發作。
只是這小子也真是夠小氣了,把那看來非常「純樸」的獸醫小姐給當了成寶,居然連踫都不許人踫。
殊不知人性本賤,愈不許別人踫的,就愈引得人手心發癢,沒關系,他先把狗放回它的小窩,待會兒再來找機會偷模,哼!非要搞懂這獸醫小姐究竟有有何通天本領,居然能讓這小子重色輕友到了這種地步。
見範仲凱嘟嘟囔囔的將奧斯卡拎走,範黃黃心急卻又不敢在人前大聲說,只好以另一只手扯著石梵的衣袖。
「干嘛?」
石梵轉過頭,低子湊上耳去,方才的渾蛋模樣全沒了,眼神專注溫柔,叫眾家好友看了更加痛槌心肝,果真是國家標準級的重色輕友。
範黃黃小聲囁嚅,「我進來只是為了陪奧斯卡,你怎麼還叫人把它帶走?」
「因為你還沒吃東西,吃飽了再去陪它。」
「我不要!我只想要陪它,要不我寧可走。」
「好好好,那我帶你去拿食物,端過去陪它一起吃。」
「我不要!我根本不餓。」那麼多人這樣看她,她早就被看飽了。
「不餓也得吃,你知道你有多瘦嗎?握你的手就像在握著一根雞骨頭。」
「你管我雞骨頭鴨骨頭還是貓骨頭?你別踫我的手不就得了!」討厭!
她用力想甩開手,他卻更加握牢了不許她掙月兌。
「不行!你在我這里時就歸我管,就像在‘小逼窩’里時我听你的話一樣,我陪你去拿餐盤裝食物,然後去找奧斯卡和黛絲,就這樣!」沒得商量。
「你好霸道。」
「我就是喜歡對你霸道!不服氣你咬我呀!」
「誰要咬你了?我又不是狗。」
「不是只有狗才會咬人的,餓壞的人也會,你再不去拿點東西吃,我怕我的手遲早要遭殃。」
「哼!我就是餓死了也不會咬你。」
「那可難說了,我的肉是很香的。」他一臉自豪。
「哼!敝帚自珍!」她極度不屑。
「錯!那叫敝肉自香!」他得意洋洋。
眾目睽睽下,這對原就已經是眾人注目焦點的小兩口,一個使性子想甩月兌,一個卻是霸道說不許,還真是叫人刺眼到眼楮都快瞎掉了。
要說這兩人之間只是單純的,所謂醫生和病奔家屬之間的關系,誰信呀!
真不知道是他們太過遲鈍,搞不清楚狀況,還是在掩耳盜鈴,騙別人兼騙自己?
就在此時,又有個不識相的家伙過來了。
只見一個圓滾滾的胖子擠出人群,先對範黃黃躬了躬身,再紳士十足地朝她伸去一只紅潤肥掌。
「範醫生,你好!我叫謝龐,謝謝的謝,龐然大物的龐。你可能不記得我了,但我可是非常記得你的喔,因為‘灰屋小鮑主’在我讀小學時可是赫赫有名的,我是你二姐範橙橙的小學同學,我還有個弟弟叫謝遜,說來可真巧,他也曾和你妹妹範綠綠同班喔,哎呀呀,反正就是大家牽來牽去都有關系的啦,所以說呢,我是非常非常榮幸地希望能在今晚的Party里,充當你的護花使者。」
範黃黃還不及做出反應,對方的肥掌已遭重炮擊落。
「滾一邊去給我跪著面壁思過吧,謝胖!」
發射重炮的自然是石梵,只見他打完人後還手抆腰的數落起對方的罪狀。
「我還沒就你給我的‘見鬼保證’找你麻煩,你現在居然還敢動我的獸醫小姐的念頭?我告訴你,範醫生只是進來填肚子的,她才不會和你們這些牛鬼蛇神多做接觸,她自有她的VIP專屬寶座,才不需要什麼護花使者。」
懊小子!重色輕友也就算了,還完全不怕被人海K的敢將「牛鬼蛇神」這四個字硬往大家臉上貼去?是太久沒被圍毆了嗎?只見一群或高或胖的男人開始卷高袖管。
「好了,好了,所有玩笑話到此為止……」
今晚Party的發起人Andy趕緊跳出來打圓場,邊扯笑臉邊用力擊掌。
「那位DJ先生是睡著了呀?還不快點放音樂?來來來!想跳舞的就跳舞,想吃東西的就吃東西,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大家互不干涉。」
命令一下,搖賓樂音再度熱熱鬧鬧的震天響起,人聲也重新沸騰起來。
絲毫無視于那些還圍繞守候在他身旁,或高挑或性感或冷艷,眸光中帶著被人忽視的哀怨的美女們,石梵牽著範黃黃走向餐台,只想盡快喂飽她。
「喂喂!」A美女疑惑的問著B美女,「你覺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到底……」她哀怨的從POLO手提袋中捉出蜜粉拼命往臉上抹,然後放下粉餅嘆了口氣,「到底是我們的裝扮已經退流行了,還是石大編劇的眼光太過異于常人?」
「都不是!」C美女眯眸遠眺,突然有了新發現,「我發現了耶!」
「發現什麼?」一群同樣無法理解的女人全將耳朵湊了過來。
「發現那位獸醫小姐的扮相像誰了。」
「像誰?」是像哪位國際巨星,還是像哪位社交名媛,還是像——
「寬大不合身的風衣,半遮住臉的劉海,你們說像不像——怪醫黑杰克?」
眾女一個個將眼神轉投過去,興奮的話語沖口而出——
「還真的有點像耶!所以你的意思是……」
「就是Simon一定是怪醫黑杰克迷啦,所以才會眼里只有那位獸醫小姐。」
「啊啊啊!懊可惡!」
「可惡什麼?」
「要是能早點知道這事就好了,白白可惜了一個黃金單身漢!」恨死了!
「所以說呢,扮得好不如扮得巧,要能夠迎合對方的口味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我現在去學獸醫小姐的扮相來變裝,還來不來得及?」
「豬頭!第一個做的叫高人,第二個的就叫東施效顰了,快別惹笑話了,還不如把精力放在別的地方。」
「例如?」
「例如快去探探其它幾位黃金單身漢,尤其是那個範仲凱喜歡看什麼漫畫!」
幾雙美眸互相看來看去,隨即有志一同的一哄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