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行李,搭上列車,高茵茵回到鄉下的家。
在台北的美麗新樂園社區,她一天混過一天,沒寫稿、沒賺錢,人已經很懶了,連個戀愛都沒得談……
雖然許多讀者,還是很支持她寫的武俠小說風格,但編輯不斷提醒她——茵茵,不要忘了,你寫的是言情小說,你小說中的愛情在哪里,我看不到!嗚……別說編輯看不到,連她自己也沒看到
小說中沒有愛情,現實之中……唉,一樣也沒有!
垂喪著頭,她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為什麼她一直沒有戀愛可談?岑思說她很可愛、蘿樺也說她愈來愈有女人味,可是,老邱的那把愛情箭,為什麼一直射不到她身上?難道老邱已經有老花眼,一直瞄不準?
罷才在火車上坐在她旁邊那個男人,自稱是中研院院士,以為她沒工作,說要幫她找工作——她以為是來搭訕的,不過他說了,他老婆會來接他,還問她有沒有人來接她……
嗚……問到了她的痛處!
如果有人接她,她哪用得著自己搭火車回來?
連嘆了三聲,沒戀愛談她認了,至少,她還可以回家盡一番孝道。
她沒和爸媽說要回來,不知道他們看到她回來,會不會很驚喜?
悲嘆聲為笑容,有個家還是很不錯的!
叭——叭叭——
一陣喇叭聲從身後傳來,她回頭一看,一輛黑色的幸福房車SAVRIN,緩緩的開來。
閃過身,小說作家的浪漫幻想開始在腦內作祟
車內一定有著一對恩愛的夫妻,和一對乖巧懂事的小兒女——配上那句廣告詞︰「爸爸,我們一直忘了帶東西,只是想多一點時間和你在一起。」
幸福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站在路邊,茵茵特地等著看那一車的幸福家庭,或許他們一家子的幸福情景,可以激發她寫作的靈感。
她靜靜的站著,那輛幸福房車,突然停到她身邊。
車窗緩緩地降下,一股異味飄了出來……她沒有看到幸福的女主人,倒是看到一個很帥、很帥的幸福男主人,帥到讓她傻愣愣地盯著他看。
「小姐,去哪兒?要我載你一程嗎?」很帥、很帥的幸福男主人出聲道。
在口水即將溢出嘴角之際,茵茵陡地回神。「呵,我……」
一陣嘍嘍的豬叫聲,讓茵茵窘得捂住了嘴。方圓百里之內,只有他和她,她沒見他發出那種聲音,不是他,難不成是……
不會吧!難道那聲音是自己發出來的?
一張小臉倏地羞窘的漲紅。就算他真的帥到不行,自己也不用發出豬叫聲吧?
「小姐,如果你不想上車,那我要走了喔!」
「我……」
茵茵漲紅著臉,上前一步想和他再說說話,車後座的「乘客」突然探出頭來——
「啊——」
一只黑毛豬,把她嚇得花容失色,她退得遠遠地,不敢再靠近。
那個很帥、很帥的幸福男主人,咧了個大笑容。「我走了,再見!」
站在路旁,茵茵張口結舌的看著那輛漸漸遠去的黑色幸福房車——果然是很幸福的一家人,不,是一家豬!
連豬都那麼幸幅,那她高茵茵的幸福在哪里?!
認命地拉起行李,她不是那只幸福的豬,她沒車可坐,只能用走路的。
如果現在讓她許願,她一定會強烈的希望,自己下輩子是一只豬,一只可以坐上那輛幸福房車的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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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茵茵想,自己大概是瘋了,為了省幾十元的車資,她從火車站走了將近兩個鐘頭的路,才回到她住的村子。
為了趕快回到家,她選擇抄小路——
走得兩腿發酸之際,她踏在路旁,稍作休息。她記得這一條小路兩旁的土地,都是她那個小學同學永金匱她家的土地。
想到永金匱的大哥永司命,她就不自覺打了個寒顫——那家伙以前可說是全校最調皮的,而且,他翻她裙子的次數,不下一千次!
想到那個永司命,她不由自主又發抖著。還是別待太久,免得又遇到那個調皮的搗蛋鬼!
正當她起身準備邁向回家之路時,一陣氣勢磅礡的聲音在她耳際響起——听起來像是一大群阿兵哥在雄壯、威武的慢跑著。
頓住離去的腳步,她想著,說不定她的命中情人,就在其中!
捂著小鹿亂撞的胸口,她害羞的垂著頭,低頭淺淺笑著。
等到那氣勢磅礡的聲音愈來愈近時,她愈听愈覺得不對勁。
一股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叫聲——
懊像是她在一個鐘頭之前,聞過的味道和听過的聲音。
臉上的笑容漸漸斂起,小小的臉蛋隱隱抽搐著,她緩緩地回過頭去看,身後的情景是不是如她所預料的那般。
一轉身,那一大群看上去幾乎有幾千只的豬,正在「雄壯、威武」的慢跑著!
茵茵登時看傻了眼。她的命中情人……怎麼變成一大群豬了?!
「小姐,快走開——閃邊一點。」在豬群前帶領的一位中年男人,大聲吆喝著︰「啊你怎麼會走這一條路?快閃,豬要來了!」
「喔、喔。」
茵茵抓著行李,慌慌張張的,走沒兩步,後頭那一大群的豬已經追上來,幾只豬哥見到美色,紛紛上前想搭訕。
「啊——不要過來——」茵茵尖叫著。
盡避帶豬的中年人一再喝止,但看到美女,豬哥本性一發作,好幾頭豬全向茵茵展開追求攻勢。
「啊——救命啊!」茵茵被追著她跑的豬給嚇哭了。
她是很想談戀愛沒錯,但她可不想和豬談戀愛呀!
圍攻她的豬愈來愈多,她一個沒注意,腳跟急急往後退,一個踩空動作,整個人連手中提的行李,一起摔進了路旁的大水溝里……
撲通一聲,她渾身沾滿了爛泥巴。
「啊,小姐,天壽喔,啊你那A掉下去了?這些豬……」
中年男子抖動著肥胖的身體,奮力的跳著,朝豬群後面那一輛車猛揮動著手。
「……快,快拉我上去啦!」茵茵站在臭水溝里,哭喪著一張臉。
「啊你等一下啦,我叫老板過來,這些豬很怕老板的。」
中年男子的話才說完,一輛極為眼熟的黑色房車,就停在路邊。
茵茵可以確定眼前的這輛黑色房車,就是她一個鐘頭前看到的那輛車,因為那只黑毛豬的那顆豬頭,正探出天窗,觀賞車外的情景。
在這鄉下地方,應該沒有第二個瘋子,會用房車來載豬的吧!
丙然,那個帥到不行的人下車了,幾個指揮動作,幾千只豬極有秩序地,乖乖跟著中年男子走了。
「小姐,很面熟喔!」
帥到不行的男人撇唇一笑,旋即蹲在臭水溝旁,伸手要拉她上來。
前一個鐘頭,她覺得他帥到不行;後一個鐘頭,她覺得他臉上的笑容,賤到不行。
原本她打算不追究的,但他臉上那抹譏諷的笑,讓她決定要他賠償她一百萬,以慰藉她被他的豬追到精神耗弱、又摔到臭水里的倒霉事。
一站定後,她馬上氣呼呼地開口說道︰「賠我一百萬。」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
「一百萬?沒問題!」他的大拇指朝後方指著,「那一只黑毛豬就送給你了。」
「誰要你的豬呀!」她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污泥。
「你可別太小看它!它現在的身價,可不止一百萬,它還得過很多獎的。」
「誰管一只豬得不得獎!」全身臭死了,茵茵抹掉一坨,狠狠的把爛污泥甩到他身上……
男子輕輕松松的閃個身,躲過她甩來的那一坨。
「我先送你回去,上車吧。」他看她一身污泥,忍不住又笑。
茵茵倒是愣住了。她一身又髒又臭,他還要讓她上車?
不過,想了想,連豬都可以坐了,她才不會因為一身髒,而不好意思坐他的車;再說,她會弄成這模樣,還不是拜他家的豬所賜!
坐上了車,後頭那只黑毛豬看到她,又想欺近騷擾她……不會吧,她都臭成一坨屎樣了,怎麼對豬還有吸引力?要是把豬換成人,她不知道早己談了幾千回戀愛了!
他對豬喝了一聲,那黑毛豬就乖乖地坐在它的專屬位子上,不敢再對她輕舉妄動。
他果然對豬很有一套辦法!
車子緩緩地向前移動著,他問︰「你是住在這村子里的?還是隔壁的村子?」
「前面右轉。」她別過臉,不想和一頭豬說話。
「你真的……很臭耶!」他忍不住大笑出聲。
「你還敢笑……都是你家的豬害我摔到臭水溝里的!」
他居然還敢笑那麼大聲!真是把她給惹火了!
「你最好小心一點!」她恨得癢癢地道︰「等一下,就會有人哭笑不得了!」
斑,等到了她家,她爸一定會賞他一頓扁擔大餐的!
「小姐,你還沒告訴我你家怎麼走,不會要我一直往前開吧?再過去,可是墳墓了。」.
「左轉,直走,到底。」渾身臭得連她自己都想吐了。
「左轉,直走,到底……」他重復她的話。「那是高家……你不會是高茵茵吧?」
茵茵狐疑的看他一眼,這一細看,覺得他那張臉、那個眼神,挺眼熟的。
「你怎麼知道我是高茵茵?」她捏著鼻子,不讓自己被臭得暈過去。「哼,那你應該也知道我爸是誰了吧?」
「知道,高叔的壞脾氣,我可是從小就領教過的。」他賊賊的一笑。「說真的,我也挺懷念你家那支扁擔的。」
听他這麼一說,她沾著污泥的兩道柳眉緊蹙起,兩眼瞪大的瞅著他。
他從小就領教過她爸的扁擔功?那他肯定是她的小學同學。
他是……許恩賜、張均堡、鐘德來、魏金川、陳啟基、王華雄、林明正、雷木興……她的一票小學男同學中,沒有一個人的名字,能和他那張俊臉搭配得一的。
可是,他真的很面熟耶!
「你叫什麼名字?」她沒好氣的問。懶得猜了,讓他自己說,才不會傷害她的腦細胞。
男子眯起黑眸,笑道︰「我是戌生日的。」
兩眼翻白,狠狠瞪著他。「我是問你的名字,不是問你什麼時候生的!誰管你是什麼時候生的!還戌日咧……」
戌日?!
等等,她想起她的小學同學永金匱曾說過,她爸為孩子取名,皆以出生當日的值日神為名,金匱昱甲辰日生的,就以辰日的值日神金匱為名。那戌日的值日神是……
她不知道戌日的值日神,但是,她可以確定,身邊的人絕不是金匱的二哥永玉堂,因為永玉堂絕不會開車。
茵茵緩緩地轉動僵住的脖子,嘴角發抖的看著他。「你……你該不會是……」
「永司命。」他朝她挑眉一笑。
「救命啊,我要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