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一具柔軟的身子,在他身上摩著,柴幸葦那張美麗純真的臉龐,緩緩地朝他靠近──
她帶著羞怯的微笑而來,美的讓他凝眸心動。
突然,她拿出藏在她背後的雞毛撢子,露出一抹賊笑,不由分說地就往他鼻孔猛力的橫刷著──
炳啾!
打了個噴噴嚏後,他眯開惺忪的睡眼,一陣比鬧鐘還刺耳的孩童笑聲,如魔音般的傳進他耳膜內。
「叔叔,早安!」
行烈把眯成一線的黑眸,再睜開一點點,看到他生命中的小克星,大手拍著額頭,一副痛不欲生、恨不得立刻昏睡過去的樣子。
「玄睿,你怎麼來了?爺爺和女乃女乃呢?」他爸媽說要照顧行煒的孩子的,怎麼把這魔童帶過來了!
頭疼欲裂,昨晚喝了一晚的悶酒,他到現在還頭昏昏的。
「爺爺和女乃女乃要去參加老人聚會,我不要跟他們去,所以他們就帶我過來了。」才五足歲的行玄睿,鬼靈精怪的,說話都有小大人的氣勢。
行烈發出一聲無奈的喟嘆。「好吧,你下樓去找佣人阿姨,叔叔還要睡覺,別吵我!」
「我讓佣人阿姨放假回去休息了。」行玄睿拿著一根雞毛,在行烈的鼻孔前戳啊戳的。
「什麼!」聞言,行烈大動作的坐起身來,被雞毛戳過的鼻孔,噴出兩道怒氣。「你這個小膘蛋,你為什麼讓佣人阿姨放假?」
他才打算睡一整逃詡不出門,沒有佣人,誰來煮飯給他吃?
行玄睿可不怕他,還一本正經的說道︰「女乃女乃家的佣人婆婆都可以放假,為什麼叔叔家的佣人阿姨不可以放假?」
悶地低咆了兩聲,遇到這小家伙,他行烈認栽,對于他提出的任何問題,他一概不想回答,因為一回答,就會沒完沒了。
他需要睡覺、他真的需要睡覺。
倒頭,行烈窩回柔軟的床上,拉起棉被蒙住頭,他不要再听到任何聲音。
「叔叔,我要問你一個問題──」行玄睿興致勃勃地把蓋住行烈那張臉的棉被拉開。
「不要吵我,我要睡覺!」行烈咬牙切齒,拉回棉被。
「如果你答對我問的問題,我就不吵你。」
行烈猶豫了下,這小家伙吵歸吵,不過,他還算講信用,回答他一個問題,就可以換來短暫的安寧,成交!
「好,你問吧!」他躺直身,兩眼閉著,一點也不在意。
一個小阿,就算再精,能出什麼問題?
「好,我要問了。」行玄睿盤坐在床上,一副主考官的的架式。「請問,布布恰恰中的恰恰,他原本是什麼動物?」
布布恰恰?那是什麼?
行烈張開眼,兩道濃眉皺成一座小山。
「你只有一次答題的機會。」行玄睿伸出三根小手指,濃重的童音道出︰「你有三個求救方式,一個是自己答,一個是我給你提示……」喘了一口氣,行玄睿續道︰「最後一個是CallOut找朋友求救。」
听完了三個求救的方式,行烈的額上瞬間冒出三條黑線。
這小子,跟著他爸媽看電視,看的也太入迷了!
不過,自己答也算求救的一種方式?至于要他提示,還是免了,他很確定,這小家伙給的提示,會讓他更陷入五里霧中。
最後一個CallOut找朋友求救──真是夠了,他要是真的打電話問他的朋友,恐怕他一輩子都會活在「布布恰恰」的笑聲中。
「你還有二十三秒的時間。」
被狠!這小子還給他計時。
算了,他要棄權,這種問題,就算給他一萬秒,他也答不出來。
就在他開口要宣布棄權之際,他的腦里突然浮現一個人影──那個為了一個小朋友,當街攔車的柴幸葦,她一定能幫他的。
「把我的手機拿過來。」他拍拍小佷子,催促著。「快點。」
搭上出租車,柴幸葦一路上不停地喃喃自語著。
「……叫我去我就去,那我算什麼?加一個月的薪水,誰希罕啊!」
出租車司機偶爾從鏡子中瞄她一眼,每回看到她,都是在喃喃自語,他不禁擔憂起來。
「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沒有。」停止喃喃自語,柴幸葦咧嘴一笑。「啊,司機,到了,請停車。」
岸了車錢,柴幸葦下了車,站在行烈私人別墅的門口。
半個鐘頭前,他打電話告她,說有重要的事,要她過來一趟,還說要多付她一個月的薪水。
听到他的聲音,她的心兒就怦怦跳,但是一想到他和蕭桂茵去約會、去吃飯,她就忍不住生氣。
她本來要很有骨氣地拒絕他的,但,她的心、她的腳,卻很興奮的想要來他家玩。
來了就來了,如果他是要她來伺候他和別的女人,她一定會立刻轉頭就走的。
按了門鈴,好久好久都沒人來開門,她真懷疑他是不是死在里頭了!
再按一次,如果五分鐘內他不來開門,她就要走。
一分鐘、二分鐘、三分鐘……
門開了,在她癟著嘴等待三分鐘後,門終于開了,但她沒有看見他,卻看到了一個──小阿?
哪來的小阿?
「小朋友,你……」
「我叫行玄睿。」玄睿兩手兩腳大大的張開,擋在門口。
「呃,我可以進去嗎?」柴幸葦微笑著。
「可以,不過你要先答對一個問題,叔叔說你是來答問題的。」沒有人回答他出的題目,他會很沒有成就感的。
「叔叔?行烈嗎?」
看到玄睿點點頭,柴幸葦有種被設計的感覺。原來他是叫她來幫他應付小阿的。
「好吧,請問。」
「請問,布布恰恰中的恰恰,他原本是什麼樣的動物?你只有一次答題的機會。」行玄睿再度伸出三根小手指,濃重的童音道出︰「你有三個求救方式,一個是自己答,一個是我給你提示,最後一個是CallOut找朋友求救。」
柴幸葦楞在當場,顯然自己是行烈CallOut求救的對象。
她該感到幸運,還是悲哀?
傻眼的當時,心底卻有一種異樣的情愫在滾沸──至少,在他有「危機」的時候,他還會想到她。
「嗯,你給我提示吧!」假日的早上,她的朋友大概都還在補眠,她可不想拿「布布恰恰」去吵人。
玄睿把手腳收回,正色道︰「這種動物,有的毛茸茸的,有的沒有毛茸茸的。」
等了五秒鐘,她確定他說完了,臉上立即浮現納悶的神情。「就……這樣?」
「你還有十五秒的時間可以作答。」
十五秒?這小阿跟她玩真的?
柴幸葦兩手環胸,謹慎思考著。「那,那個動物是兩只腳還是四只腳的?」
「有四只腳,還有尾巴。」
看來,他挺喜歡和答題者互動的,她問一個,他提示兩個。
「如果在你面前,你敢模它嗎?」
「我當然敢,因為恰恰它只是玩具車,它不會咬人,而旦它還可以載弟弟去公園玩、還會接電話,然後它也有朋友,有跳跳、還有布魯……」
柴幸葦看著他認真無比的說著,不禁笑開來。
小阿子不管再怎麼精明,還是有他天真無邪的一面。
「喜歡吃魚,還是骨頭?」
「喜歡骨頭。布魯偷了好多的骨頭藏起來……」
「是狗,對不對?」
「答對了!」
柴幸葦暗暗松了一大口氣。「那我可以進去了嗎?」
「可以。阿姨,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在她關門的時候,他又鍥而不舍想再考她。
「等、等一下,阿姨先問你一個問題,你的叔叔呢?」她在外面答題那麼久,他怎麼都沒有出來解救她?虧她還千里迢迢的趕來助他一臂之力。
「叔叔在睡覺。」
聞言,柴幸葦的臉都綠了。
他真是享受啊,叫她來應付他的小佷子,然後他就能安安穩穩的睡大頭覺!
「阿姨,神奇寶貝中,皮卡丘的主人叫什麼名字?」
柴幸葦看著玄睿干笑著,心里發毛的想︰這小阿會不會一整天,都問她這些問題?
天啊,誰來救她?
從監視器的小屏幕中,看到柴幸葦和玄睿談話的模樣,她的思考、她一臉干笑……她的舉手投足,在在都吸引著他的視線。
顯然,她比他有耐心多了,面對玄睿的問題,她極有耐心的去思考。
見他們進到客廳,他關上監視器的小屏幕,頭還是痛,但,或許是知道她來了,在宿醉的頭痛之余,他還好心情的揚起一抹笑容。
在回答過玄睿十個問題後,柴幸葦精力虛月兌的累倒在沙發上。
「阿姨,武藤游戲胸前掛的那個是什麼東西?你有三個求救方式……」
「停!可以暫停一下嗎?」柴幸葦用兩手比了個大大的X字。
再這樣下去,今晚、明晚、後面的幾個晚上……她大概都會夢到他告訴她「你有三個求救方式」。
「阿姨……」
「呃,中午了耶,你肚子餓不餓?」一晃眼,居然已經中午了。柴幸葦的視線下意識地往二樓望去,樓上那只好命的豬,居然還在睡!
「餓。」
「那,我們叫披薩來吃,好不好?」
玄睿皺起他的小眉頭。「阿姨,你不是來煮飯的嗎?噢,我知道,你想偷懶,對不對?」
「我來煮飯的?是誰說我是來煮飯的?」柴幸葦揚高音調。
「是叔叔。他說,今天你是我的保母,會陪我玩、會煮飯給我吃,還會幫我洗澡。」
「幫你洗澡?」柴幸葦驚嚇得瞪大了眼。「我、我不會幫人家洗澡。」
她什麼時候成了居家保母了?行烈那只豬也太看得起她了吧!
「那晚上誰幫我洗澡?」
「叫、叫你叔叔幫你洗啊!」雖然他是個小毛頭,但總是個男的,而且第一天初見面就要幫他洗澡,感覺挺別扭的。
「那,我要吃飯。」他已經想好了中午要吃什麼。「我要皮卡丘。」
「啊?」不是說要吃飯嗎?小阿子跳躍式的思考,真教人難以理解。
柴幸葦納悶的看著玄睿,一陣低沉的聲音,自樓梯間傳下來──
「你要皮卡丘,是吧?叔叔帶你去買。」
行烈高大頤長的身子,自樓梯處走下來,俊俏的模樣,有著明星般的架式,看的柴幸葦傻了眼。
「叔叔。」
玄睿的聲音,拉回柴幸葦恍惚的心神。「總、總裁。」
行烈才要開口向她道謝之際,玄睿就對他吵了起來。
「叔叔,我的午餐要吃皮卡丘。」
聞言,行烈和柴幸葦的眉頭不約而同的皺起,皺起的眉山,還峰峰相連到天邊。
「你要吃皮卡丘?」行烈一臉納悶的轉向柴幸葦求助。「那是什麼東西?」
柴幸葦也回以他一臉納悶,外加聳聳肩。「我也不知道。」
經過玄睿幾番的解釋過後,柴幸葦終于懂了,原來玄睿女乃女乃家的佣人婆婆,為了讓小玄睿每餐吃的津津有味,都會把飯菜拼湊成玄睿喜歡的卡通人物,這樣一來,玄睿就會吃的很高興。
玄睿女乃女乃家的佣人婆婆,真的是用心良苦。
但問題是,她哪會做這個?
不過,話又說回來,玄睿算是對她很不錯了,皮卡丘的造型還算簡單。
「我、我不確定我會做。」柴幸葦老實的向行烈招供。「其實,我的廚藝也不是很好。」
行烈看她一眼,笑道︰.「你不會真的要做吧?小阿吵鬧只是一時,買個炸雞、披薩回來,他一樣照吃,不是嗎?」
半個鐘頭後,黑松左手提了一桶M字號的外帶全家餐,右手拖著一份大披薩,才進到屋內,炸雞和披薩的香味交雜,饞的柴幸葦都快流口水了!
「哇,披薩耶,玄睿,我們來吃披薩,好不好?」
「不行,你還沒答出哆啦A夢的妹妹叫什麼名字。」
美味的海鮮總匯披薩,熱騰騰的擺在眼前,冷了會不好吃的。
「我、我記得我有看過,可是我忘了她叫什麼名字。」柴幸葦努力的想答案的同時,已經有人很沒有禮貌的先吃了。
她睜大著眼,看著那八分之一塊的披薩,飛過她眼前,飛進了行烈的嘴里。
「不用瞪我,只要你回答出來,你就可以吃了。」說好的,一人答一題,他在五分鐘前,僥幸的答完一題,所以他可以悠哉地吃著熱騰騰的披薩。
看著她怒得美麗的雙眸似要噴火,他的心情卻出奇的好。她生氣的模樣,一樣美的讓他想多看兩眼。
「別忘了,你有三個求救的方式。」行烈好心的提醒她。
看著那張帥臉,帶著大大笑容的臉,柴幸葦只有一個念頭──她真想把那張臉,狠狠的揉成一團當球踢。
「玄睿,給我提示吧!」柴幸葦虛心的請求。
「第一,她是女生;第二,她也是機器貓。」
听完了提示,柴幸葦除了楞呆,就只有呆楞。
這是個很好的提示,問題是,這兩個提示,有說等于沒說。
柴幸葦還在看著披薩發呆之際,一個聲音,陡地穿插了進來。
循著聲音望去,那聲音是從正在吃八分之第三塊披薩的黑松口中傳出來的。
「咚啦A夢的妹妹叫作小叮鈴。」
「YA!擺松叔叔答對了!」
玄睿高興的站到沙發上,比著勝利的手勢。
柴幸葦和行烈面面相覷,不敢置信黑松竟然答得出來,對大人而言,有點「深奧」的題目。
但無論如何,總算有人幫她答對過關了,那代表她可以吃八分之第五塊披薩了。
「玄睿,吃披薩。」
「吃披薩,玄睿。」
她和行烈有志一同地,把裝著披薩的大盒子,推到玄睿面前。四目交接,那電流的溫度,比盒子里的披薩還燙。
她微笑的羞怯怯地垂頭,慢慢吃著她好不容易拿到手的披薩。
「我不吃!」
一句從小表嘴里冒出來的話,弄擰她方才被行烈電到,心田上甫營造出的小小、小小的浪漫氣流。
「我不是說了,我要吃皮卡丘。」玄睿盤腿坐在沙發上,兩手環胸,小小臉蛋上有著堅持的神情,一副若沒吃到皮卡丘絕不妥協的強硬態度。「沒有皮卡丘,我絕對不吃。」
柴幸葦看向一臉懊惱樣的行烈。公司的事,他或許可以處理的很好,但要帶小阿,他還得多學學。
「不知道是誰說的「小阿吵鬧只是一時,買個炸雞、披薩回來,他一樣照吃」?」總算讓她逮到損他的機會了吧。
「我要吃皮卡丘。」
當玄睿再次強調他今天午餐的唯一原則,登時,行烈露出一臉想掐死某個小阿的抽搐表情。
「你切西紅柿,我來煎蛋皮……你打的蛋呢?」柴幸葦忙的團團轉,為了一頓「皮卡丘」,她手忙腳亂,把蛋白和蛋黃丟進垃圾桶,卻把蛋殼放入碗里,行烈看不過去,主動接下了打蛋的工作。
他載她去生鮮超市買材料回來後,就躲在廚房不出去,她想,他大概怕玄睿再纏著他追問那些卡通人物的事情。反正有黑松陪著玄睿,黑松的對答如流,相信玄睿會很滿意的。
「在這里。」
行烈把碗遞給她,她急著接過,眼楮卻看著皮卡丘的圖樣,腦里在思索著,該用什麼材料,把它的尾巴,原色呈現。
必頭,她要拿蛋時,赫然發現自己緊抓著他的手不放,對上他的眼,她羞窘的兩頰像兩顆紅西紅柿。
她的長發挽在腦後,幾撮發絲散在臉頰邊,紅著臉的模樣,真是可愛。
再度把打好的蛋遞給她後,他伸手幫她把頰邊的幾撮發絲,塞到她耳後去。
他的動作,讓她像被電到一般,身子抖動了下,一雙水眸盯著他看。
「這樣子工作,不是好多了?」他為他方才的動作找了個合理的解釋,但一雙黑眸卻蓄滿情意的凝睇她。
「我、我煎蛋了。」
靶覺到他眼中散發出的濃情,她慌怯的不知所措,連拿碗的手都在顫抖。
油鍋加熱後,她忙不迭地要煎蛋,才往前走了一步,卻踩到掉在地上原本要裝飾皮卡丘背上條紋的濕木耳,滑了一跤,整個人往後趺,就在同時,她手中的碗飛起,碗落、人落、蛋汁也落──
碗打到他的頭、人跌在他的懷中、蛋汁──淋在他的頭上……
完了!蛋完了,她也完蛋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