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一個人奔離豪宅,不知走了多久,戚水柔來到後山坡,淚眼汪汪的她,心里好難過。
是她過得太幸福了,忘了自己是斷掌命,還妄想當承善哥的妻子。
她不怪微力那麼說,倒是微力的話提醒她,她不能去害承善哥。
蹲子,她傷心的哭著。
她害死自己的父母親還有女乃女乃,甚至也害死了大伯父,童年時親人一一離去的夢魘,一樁樁壓她心頭。
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里,她的感情線和智慧線,重疊成一條延長她痛苦的紋路,她討厭自己的手心。
不管她用紅筆、藍筆、黑筆畫過幾萬次,水洗過後,她的手掌心上,還是只有兩條線。
盡避承善哥對她說過,斷掌克親人,只是一種古代人的迷信,可是她的親人全死了,卻是不爭的事實。
輕聲啜泣,她不可以害承善哥,微力說得對,現在是因為承善哥他們和她非親非故,所以才干安無事,若是她真的……真的嫁給承善哥,那……
不!她不想克夫,不想害承善哥!
為求承善哥平安無事,甚至,她也不可以喜歡承善哥。
咬著下唇,淚又落了一滴。
「我不可以喜歡承善哥……不可以……」
低垂著頭,她摘了一片腳邊的瓶爾小草,心形的葉片落在掌心,讓她想起在她讀國三時,承善哥怕她整天關在房里讀書,升學壓力太大,特地抽空帶她和志杰去爬山。
那時,她好高興,因為平常承善哥除了自己的課業外,就是忙著幫里的事,一心掛兩頭,能和他起吃一頓飯都不容易了,更遑論一起出游。
到了山上,當時才讀國小五年級的志杰,雀躍地在石梯上蹦蹦跳跳,她跟在他們兩兄弟身後,吃力的尾隨著——突然,有一只蛇鑽過她腳邊,咬了她一下,她痛得跌在地上大哭……
苞在他們身後保護他們的微力,見狀,立刻打電話叫救護車,回過頭來的承善哥,安撫她之餘,發現一旁有瓶爾小草,立刻抓了一把咀嚼,把草渣吐出,敷在她傷口上,還摘了一片瓶爾小草的心形葉片,放在她的掌心中,細聲的安慰還在哭泣的她。
她記得那時候,承善哥說︰
「水柔別哭,那條蛇不是故意要咬你的,它斗定是希望你蹲來,看看這些心形的瓶爾小草。你知道嗎?一般的瓶爾小草都是狹葉的,很少人看過心形的瓶爾小草,這代表水柔很幸運,今天你被蛇咬了一口,以後老天爺一定會補償你,送給你十個很愛、很愛你的丈夫,兩人同心,就像這心形的瓶爾小草一樣。
明知道承善哥只是安慰她,可那些話對當時讀國三,心頭滿是少女情懷詩意的她,有用極了。听完後,她破涕為笑。
拉回思緒,她苦笑著,凝視掌心中的心形瓶爾小草,她不敢奢求老天爺賞她一個很愛、很愛她的丈夫。
斷掌本是命,她不想害任何人,這輩子,她只求永遠留在承善哥身邊。
輕輕地吹落手心中的葉片,傷心不再,能一輩子當承善哥的妹妹,她夫復何求?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突然想到自己沒說一聲的跑出來,萬一承善哥找不到她,肯定會心急。
想起身趕緊回家,卻因蹲太久,兩腳發麻,反倒跌了一下。
「水柔,你怎麼會在這兒?」
熟悉的聲音響起,抬眼一看,赫然發現她的學長黃柏青,不知何時來到她面前。
「學長,我……」想起身,又跌了一跤。
「我扶你,小心。」黃柏青上前扶起她,心疼她跌倒之餘,臉上露出欣悅的笑容。「你是來找我的嗎?你怎麼知道我家就在這里?」
「你家?我不知道學長你家在哪里?」水柔一臉疑惑。
逼柏青指著前方不遠處的那棟房子。「我家就在那里,我以為你是來找我的。」
「喔。呃,不是,我……我是到處走走,不知不覺就走到這里來。」
「是這樣呀,我們真有緣,從學校回來時,偶爾我會到這里走走,沒想到今天能遇到你。」黃柏青顯得很開心。「對了,你今天沒去上課,是家里有事,還是你身體不舒服?」
「是我哥受傷,我留在家里照顧他……」說著,抬眼遠望,天邊橘紅的夕陽餘暉,提醒她天色不早了。「我該回家了。」
「水柔,等等,我騎了腳踏車過來,我載你回家。」
「這……」猶豫了一會兒,突然發現自己忘了來時路,不確定該走哪一條路回家。「好,學長,謝謝你。」
牽來腳踏車,黃柏青體貼的等她坐好後,才踩動腳踏板。
「水柔,昨天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你……喜歡嗎?」邊騎著腳踏車,黃柏青滿心期待她給的答案。
「呃……」坐在後面的水柔,心虛的低著頭。「學長,對不起,因為昨天我回家後,一直在照顧我哥,所以……對不起,我還沒拆開你送的禮物,對不起……」
細聲的話語中,充滿歉意。
也許只要一句輕描淡寫的「喜歡」就可以帶過這話題,但她不想說謊,還是誠實告訴他。
「這樣啊,沒關系的。」听出她的歉意,他反倒因為自己問了這個問題,讓她尷尬,而感到抱歉。「你哥怎麼受傷的?傷得很嚴重嗎?」
不希望她為這事衍生濃濃的歉疚,他立刻換了個話題。
「我哥他……他的傷……」這個話題再度問倒她。她怎麼能告訴他,承善哥是受了槍傷,一般人听了,都會嚇到吧。
在水柔猶豫著該怎麼回答這問題時,腳踏車的速度,由慢漸漸趨于停滯不前的狀態。
「學長,車子壞了嗎?」
「不是。水柔,前面那個拄著拐杖的人,該……該不會就是你表哥吧?」
跳下車,水柔的視線往前方看去,一個右手和右腳都里著一團紗布的高大男子,杵在路中央,定定的望向他們——
那不就是……
「承……承善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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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你被綁架了!」
拄著拐杖,杵在路中央的表承善,見到他們走近,劈頭,夾帶嘲諷的話語如一陣焚風,拂過水柔臉上。
愣了三秒,水柔一頭霧水,不懂他為何這麼說。
「微力說你不在房里,我以為有人潛進我們家,把你綁走了,害我好擔心。」表承善說話的同時,兩道銳利視線投射在黃柏青身上。
對上兩道銳利視線,黃柏青不自覺地牽著腳踏車退了一步。水柔的表哥明明面帶笑容,可他卻感到有一股殺氣,如千軍萬馬般朝他奔來。
他沒看過水柔的表哥,卻听過水柔談過幾回,他總以為她表哥該是個性很好的好好先生,但眼前所見,和他預想中的截然不同。
水柔的表哥,高大精壯,雖面帶笑容,可渾身散發著王者的霸氣……連他這個大男人看了,都莫名產生畏怯。
腳踏車的輪子,又往後轉動了半圈。
「原來你是去找他……」
視線從水柔身上再度移到黃柏青身上,笑紋加深,審視的銳利光芒同時也加倍。
他對眼前這個黃柏青當然不陌生,他沒讓微力出面阻止黃柏青接近水柔,是因為相信黃柏青的人品。
只不過,當他一整個下午擔心水柔是不是听見微力和他的對話,因而傷心跑出去,急忙奔走尋找水柔之際,卻發現他們兩人悠閑的共乘一輛腳踏車,在夕陽映照下,有說有笑……
當下,他的擔憂指數瞬間轉為零,不過憤怒指數卻以十倍數地狂升。
但他這個人有個優點,EQ指數永遠在水平之上,不管他有多憤怒,他都不會吝于付出他的笑容。
「承善哥,我……我不是去找學長,我……」
「呃,水柔和我……我們只是在後山那邊巧……巧遇。」握著腳踏車把手的手心直冒汗,黃柏青甚至也不敢直視那對銳利黑眸。「我……我先回去了,再見。」
「謝謝你送水柔回來,到我們家坐坐,喝杯茶再走。」淡然的語氣自表承善口中逸出。
「不,不用了,我……我改天再拜訪,再、再見。」拎起腳踏車,換了個方向,黃柏青像是一只受了驚嚇的珠頸斑鳩,忙不迭地震翅飛走。
逼柏青離開後不久,微力開車趕到。
「水柔小姐,你在這兒,我以為你失蹤了。」見表承善找到了水柔,微力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人找到就好了,否則他真的會被少主砍成斷掌。
「對不起,我……我只是出來走走。」見他們急著找她,水柔的心里著實過意不去。「承善哥……」
「上車吧,你沒事就好。」
坐上車後,表示善累得閉上眼休息,不想多說什麼,坐在一旁的水柔想道歉,見他合眼休息,不敢打擾他。
她覺得今天承善哥對學長的態度,特別不友善,平日的承善哥不會這樣的……偷偷看了他幾眼,發覺承善哥的眉頭深鎖,似乎在忍痛。
「承善哥,你覺得不舒服嗎?」問話的當兒,下意識地將手探上他的額頭,燙手的高溫,令她,驚呼。「承善哥,你又發燒了。」
「少主又發燒了?」開車的微力慢下車速,回頭看了一眼。「一定是急著找你,傷口又發炎才會發燒。」
「微力,快送承善哥到醫院去。」水眸里漾滿擔心和自責,水柔拉緊他的手,急的快哭了。「承善哥,對不起,我不該自己跑出來,害你為了找我,傷口又發炎,你很痛嗎?」
表承善虛弱一笑。「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其實剛才站在路中央,他已經覺得整個人昏沉沉,是因為看見水柔讓別的男人載,怒氣陡升,是怒火支撐著意志力。此刻身體放松,他覺得自己隨時都會有昏過去的可能。
「我跟少主說叫他不要出門,可是沒找到你他不放心……」微力邊開車邊喃喃的念著︰「少主這樣自己一個人出門很危險,還好沒遇到耆宿那老賊,否則少主恐怕已經被殺死了——」
听到微力這麼說,水柔心里的自責更深。
「承善哥,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勉強擠出一抹虛弱的笑容,話語甫落,表承善便昏了過去。
「承善哥——」水柔嚇得抱住他。「微力,快點,承善哥昏過去了。」
「少主——」回頭看了一眼,不敢分心,微力把油門踩到底,車速一路狂飆至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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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在月光照耀下,水柔一個人站在紫藍色的百于蓮花前,直立高聳的花睫高及她的胸前,已綻放開由數十朵小報結成的花球,美的令人不舍移開目光。
水柔痴痴地望著紫藍色的筒狀小報,想起當初買這盆百子蓮花時,賣花的老板娘告訴她,這花名為「百子」,就是象徵著戀人的愛情結晶綿延不絕,所以百子蓮花又名愛情花。
雙手小心翼翼地輕捧著美麗的花團,愛情花開得好美,可是她的愛情……還沒來得及綻放,轉眼就要凋零……
承善哥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總算康復出院,除了傷口還需再擦幾回藥外,其他沒什麼大礙。
經過這一回,她嚇壞了,也告訴自己,不管日後再有什麼傷心事,她都不可以一聲不吭的擅自跑離家,免得承善哥又找她找得焦急。
在承善哥住院的這段期間,微力私底下向她道過歉,她不怪微力,她知道他是為了承善哥好,才會說那樣的話——
心口幽幽,她試著要當承善哥一輩子的好妹妹,可是已經發芽的愛情,經過他的熱吻滋潤,萌生的更茁壯……她想收回愛情的種子,已嫌太遲。
「水柔,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低嘎的嗓音自身後傳來,嚇得轉身之際,一朵紫藍色的筒狀小報,被她不小心扯落。
輕呼了一聲,心疼那朵小報還未綻放最完美的姿態,就已殞落之餘,凝視著落至地上的小報,她彷佛看見自己的愛情,一同殞墜。
「水柔。」
跨過白色的矮籬笆,傷勢痊愈大半的表承善,瞬間來到她面前。
「這是什麼花?很奇特。」看到她身後那株直挺挺的花,他好奇的問。
「是愛情花……不,它是百子蓮花。」
羞怯怯地低著頭,情愫在她心間暈染開來,他逼近的氣息,將她整個人包裹住,她逃離不了這場愛情迷霧。
「你睡不著來看花?」
低眼,視線落至她發頂,他才赫然發覺不知從何時起,她常在他面前低著頭,以往她總會仰頭仰得高高的,問他一些她很好奇的事,但現在……
「水柔,抬起頭來。」說著,他直接用掌心托高她的下巴,讓她水汪汪的大眼,和他相望。
一對上她的臉,那柔美的神情令他迷醉,臉龐的嬌羞加深,小女人的柔美在她身上展露。
「水柔……」
習慣性地拉著她的手,在要將她的手握緊之際,她卻突然抽回手,將手握緊掄成拳狀,好似掌心里藏了什麼不能給他看的東西。
見她眉頭細細深鎖,他陡地又聯想到——
「我都忘了你已經長大,還一直把你當小女孩,想要牽你的手——」大大的笑容在他俊臉上泛開,心頭卻彷佛有把利刃劃過。「我是不是應該把這個權利交給你的那位學長?」
他想,也許她已經把「牽手」的權利,簽給了那個人,連他這個「經紀人」都不用告知。
「……」對上他的笑容,她一頭霧水,他們的「家務事」和學長有什麼關系?
「你喜歡他?」挑明了問。他自認自己是個明理人,如果水柔喜歡那個家伙,他會……
放手?成全?祝福?
去他的鬼!
他千百個不願意把她讓給別的男人,可若是她真的喜歡那個家伙比喜歡他多一兆倍,也許他會重新衡量她未來的幸福。
「學長嗎?他人很好……」
她才開口說那個家伙好,他就覺得心頭上的那把利刃,猛刺著他的心,濃墨雙眉緊蹙,他打斷她的話。
「你喜歡他,比喜歡我多?」他才不想听她說別的男人的好,他要知道的是準在她心上的位置佔去大半。
「沒有。」
她毫不遲疑的道出堅定答案的同時,他嘴角的笑容得意地揚起。
「如果我要你一輩子都陪在我身邊,你願意嗎?」模著她烏黑的秀發,試探性的問。
仰首,凝視著他的黑眸,她嘴角的微笑,慢慢地擴張開來。
願意,願意,願意,她願意。
這是她心底衷心所希望的,她怎會不願意呢?
輕輕地點頭,這個承諾她給得起,也非常樂意給。
甜美的笑容映進他黑眸底,一掃他心頭的陰霾。拉起她的手,他再問︰
「不怨我?」
「不怨。」
「那麼,等你一畢業,我們就結婚。」他有把握到那時候,這世上沒有耆宿這個人的存在。
替雙親報了仇,也該是他成家的時候。
「結……結婚……」抽回手,水眸灌進千噸重的憂愁。
這輩子「結婚」這樁人生大事,要降臨在她身上,恐怕是遙遙無期。
「你不願意嫁給我?」失望的雲霧,瞬間籠罩他心頭。
水眸幽幽地和他相望,攤開掌心,舉高,在月光的映照下,斷掌的紋路清晰可見。
托住她的手背,他了然。「那天你的確听到微力的話,所以你才會一聲不吭地跑出去?」
那天,他本來是這麼認為的,可找到她時,她卻是和她那個學長共乘腳踏車回來,令他不得不做其他聯想。雖然她說過不是那麼一回事,可他不願多听她的解釋。
水眸低掩,她默認。
「對不起,我還以為你是跑出去找人。」
「不,承善哥,是我該說對不起,我不該擅自跑出去,害你為了找我,傷口又發炎……」想到他發燒昏過去的情景,她真的嚇到了。「我保證以後絕不會亂跑。」
張開雙臂把她輕輕地摟進懷中,他心疼地道︰「傻瓜,你沒有錯,都是微力亂說話。」
「微力沒有說錯,我……我不可以嫁給你,否則你會……」偎在他懷中,她小聲說著。「你會……」
「我會死?」他說出她不敢說的話。
他的話一出,縴細的手立刻伸高捂住他的嘴,害怕擔憂的神情,佔據她整張臉。
握著她的手,他在她的掌心中吻了一下。「我不相信人的性命,會受一條掌紋的控制。如果我害怕,當初我就不會把你帶回來。」她當然知道他不信,可是,她信,因為她的親人全都離她遠去了——
指月復撫平她眉心間的憂愁,他堅定的道︰「這輩子,我要牽著你的手,永遠都不放。」
「承善哥……」水眸凝淚,遇上他,是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水柔,答應我,我們一輩子都不要分開。」
點頭,晶瑩剔透的淚珠滑下臉龐。「承善哥,我答應你。」
摟緊縴弱的嬌軀,低首,在月光的映照下,剛灼的熱唇和粉女敕的瑰紅水辦,纏綿貼合。
晚風輕拂過,愛情花團隨風搖曳。狂烈的心跳聲、相合的唇辦,如磁鐵相吸,一吸上便難分難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