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日過後,整整一個月,除了上班時間,無可避免的相見之外,徐可萱總是有意無意的避著褚少孫。
而褚少孫則比以往更加冷漠,盡避處于同一間辦公室,他總是對她視而不見。
他們兩個,似乎變成了兩條平行線,各自處理著自己的事。
「時智,你怎麼在發呆?你不喜歡吃海鮮嗎?」徐可萱推推她。
時智回過神來,反射的捉起一只煮熟的螃蟹。
「這有什麼好吃?我在高雄時,每逃詡有海鮮吃,吃都吃膩了!」
她這話可不是說給可萱听的,而是說給坐在桌子另一頭的昌義彥听的。
這一個月來,他幾乎每晚都請可*吃飯,雖然她也跟著佔了便宜,但她是天字盟的一員,理當站在盟主這一邊……
她已經給姓昌的明示、暗示、外加斜視,如果他是聰明人,就該知道,他對可萱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心機的。
只要盟主不放手,可萱永遠是天字盟未來的盟主夫人!
「我看你吃得津津有味呢!」可萱笑睨著她。
這一個月來,她真的很感謝學長的用心。他不問那天的事,只是積極的帶她品嘗各地美食,欣賞夜景。
她的心情真的好了很多。
對于她和少孫的事,她也能平靜的去面對。
她在自己心中築起一道牆,把他的身影,阻隔在牆的另一邊,不想他的時候,她沒有真正的快樂,同樣的,也就不會有悲傷。
她甘于讓心情平淡……也不去想他……不想他……
但水面上,隨著水波柔動的月兒倒影,怎又浮現了他的俊容?
可萱呆怔了半晌,時智的嚷聲喚回她游離的心神。
「喲,這七月半都還沒到呢,怎麼就有個女鬼爬上岸來了?」時智咬著螃蟹殼,噓聲著。
可萱納悶的盯著時智,不解時智為河會這麼說,但當她仰首看到涂了一臉濃妝的夏莉,她才恍悟。
「你說誰是女鬼?!」夏莉著了一件短褲,搭配金絲線織成的鏤空上衣,里面的黑色,看的一清二楚。
自從她父親在政壇失利後,父親也不在意她的學業,她進了一所三流的大學,讀不到一年,便退了學。
現在,她靠著自己的身材,在模特兒界闖出了名號,也出了一本全果寫真集,但她並不滿足,名利讓她昏了頭,只要有機會,她會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就像現在——她陪著一名年約五十多的香水代理商吃飯,只要哄他開心,這一季的香水廣告,絕對是由她來代言!
時智兩眼四處晃了晃,視線落在手中捉的第八只螃蟹,懶懶的應道︰「女鬼啊,穿黑色的那個。」
「你!」
夏莉怒氣騰騰就想伸手打人,但礙于身後的那個老頭盯著她看,就算有滿腔怒火,她也必須笑臉迎人。
「莉莉,你的朋友嗎?」香水代理商禮貌的過來向他們打招呼,順便遞出名片。
「別理他們!我們離他們遠一點,我不想看到他們!」夏莉拉著老頭子即刻走人,絲毫不在意自己此時的舉動有多無禮。
「唉,壞了我吃螃蟹的興致,不吃了!」時智丟掉蟹殼,拿著紙巾抹抹嘴。「可萱,你在看什麼,看的這麼出神?喂……」
時智五根手指在可萱眼前晃了晃,可萱的雙眼連眨都沒眨,怔仲出神的看著夏莉離去的身影。
昌義彥也覺得她不對勁。「可萱……」他拍了拍她的手背。
可萱像驚醒一般,身子抽動了下,看他們兩人視線都凝住在她身上,她納悶的回望他們——「怎……怎麼了?」
「還怎麼咧?你干嘛看夏莉看的出神?要看她,還不如回家照鏡子看你自己!」時智伸手拿了一個九孔,吃的津津有味。
「可萱?你沒事吧?」昌義彥滿眼擔憂。
「我……我沒事。」可萱勉強擠出了一抹笑容。
看到夏莉,她又想到那天,少孫在辦公室內和夏莉在沙發上纏綿的情景。
頓時,心頭涌起一股酸澀。
「喂,你們覺不覺得,這幾天,好像一直有人在跟蹤我們?」已經吃撐的時智,在喝完一瓶啤酒之後,突然傾身向前,壓低聲音說著。
「我也這麼覺得。」昌義彥推一推他的金框眼鏡,附和著。
其實,五天前,他就覺得好像有人在偷拍,但他又看不到什麼可疑的人,以為是自己多心,又怕嚇到兩個女生,所以才沒說。
現在時智一提,他才確定,並非自己多疑。
「有……有嗎?」可萱一臉駭怕的神情。
「我看,我們還是走吧!」昌義彥提議。他了解可萱的擔憂,她是不想給九太爺惹什麼麻煩。
「怕什麼……呃,如果真的要走,把桌上的東西打包,不吃完多可惜,至少,讓我帶回去給弟兄們吃!」
時智說到做到,向服務生取了一些盒子,三兩下,就把桌上的東西清的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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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界鉅子褚少孫加上天字盟盟主的身分——兩個頭餃加起來,讓新出版的「億」周刊以專題報導,這個曾是商場之謎的人物!
創刊號上,以褚少孫作為封面,那冷傲漠然的神情,教人不寒而栗!
億周刊所要報導的,是華人世界中,身價有上億以上的男人,以狗仔隊的精神,極盡所能的挖出主角的隱私。
這一回,億周刊不但整本報導褚少孫,甚至還分為上、下集報導,因為他的豐功偉業實在太多、太炫目了!
「噓——噓噓——」
在總裁辦公室內,時智來回踱步,終于等到可萱和褚少孫開完會議進來。
可萱才把手上的資料放下,時智便眨眼,示意她到外面去。
可萱蹙起眉頭。她有好多工作要忙,而且,她們兩人之間,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反正說的,不全都是一些公事。
「呃,可萱,我……我……」
「怎麼了?」可萱看她一眼,又忙著整理資料。
「我……」時智真是急死了!可萱一忙起來,還真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竟然連她這麼焦急的暗示都視若無睹。
「時智,可以麻煩你把這資料拿給林經理嗎?」可萱問道。
她不敢停下手邊工作,一停下來,她要面對的,是一個一讓她愛到心受傷的男人。只要工作,她面對的,只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上司……
她寧願選擇沉浸在工作中,寧願他只是一個無情的上司,不要他是刺傷她脆弱心靈的男人。
「喔,好。」時智習慣的接過文件,反正她無聊的發慌,平常送送文件,她還可以到各部門去打混。
她才走了一步,不禁暗罵自己白痴,她是要來找可萱說話的。
情非得已之下,她只好犧牲自己。「可萱……」
「喔,還有,這是給會計部門的。」可萱又拿了一疊資料,塞進她手中。
「沒問題,」時智暗暗咬牙,自己怎麼突然變笨了!「可萱,我經痛!」她撇撇嘴道。
可萱沒听清楚。「什麼事?」
時智無力的嘆了聲,繼而放聲大喊︰「我、經、痛。」
這回,可萱可听的一清二楚了,連在另一端的褚少孫都抬頭看了她一眼。
時智倒覺得無所謂,反正她也不用顧形象,而且這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倒是可萱莫名的羞紅了臉。
「如果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褚少孫低沉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
「謝謝盟主,」時智可樂壞了!「可萱,走吧!」
「我還有事要忙呢!」」那你至少扶我下樓去……如果你沒扶我,我恐怕會痛的把電梯全拆了!如果你想走樓梯下樓,就不用理我!不過,不要怪我沒提醒你,這里可是第七十二層樓!」時智涼涼的說著。
「你在說什麼呀!」可萱笑睨著她。「我陪你下樓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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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手機做什麼?」
「我叫王叔來載你。」
「嗟,不用了!」
「你……沒有經痛吧?我看你一點都不痛的樣子。」可萱狐疑的打量她。
「本來就沒有!」
「時智……」
「喂,我可不是想偷懶……」
「那你要做什麼?」
可萱疑惑的解不出她的用意,電梯門正好開了。
「跟我來,你就知道我要告訴你的是什麼事!」
時智出了電梯,沒有走出大門,反而腳步未停的走向一樓的會客室。
可萱小跑步的跟上前,滿月復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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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會客室的門落了鎖,在冷氣環繞之下,時智又不爭氣的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可萱坐在另一邊,手中拿著一個鐘頭前,時智塞給她的億周刊。
她從前面翻到後面、又從後面翻回前面-反反覆覆的翻了好幾遍。
她真是佩服這些自稱是狗仔隊的人!
六年前的事,他們竟能一字不漏的挖了出來,她是因何進了天字盟,仔仔細細的,都寫的清清楚楚……
最令她震驚的是,連下大雨那日,她走到學長公司門外之後的情景,全都一一被拍下——她昏倒在學長懷中、少孫從學長懷中搶過她的畫面……一連拍了十張,斗大的標題寫著,兩個男人為她爭風吃醋。
可萱的手,微微發抖。
最後一頁,放了三張她和學長用餐的愉快畫面,拍照的人,巧妙的沒讓同行的時智入鏡。
在照片下,寫了兩行字——未來的天字盟盟主夫人,移情別戀?
兩男相爭,誰是最後贏家?
可萱頹喪的靠在沙發椅背上。
她是不是做錯了?
想到這篇報導可能會給九太爺帶來困擾,她的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她只是和學長單純吃個飯,而且還有時智隨行,怎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時智醒來,伸著懶腰,看著手表,倏地坐起身。
「都過一個鐘頭了。」她看可萱一臉木然,撿起掉在地上的周刊,又翻了翻,「這些狗仔隊的狗眼,不知都往哪兒看?拍了這麼多張,沒一張照片中有我……唉,真氣人!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拍的,我一定好好接他一頓!簡直沒把我放在眼里!隨便放一張,讓我威風一下會死啊!」
可萱一听了,一臉哭笑不得。
「時智,現在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我已經打電話警告他們了,下一期要是沒放我的照片,我一定帶弟兄去他們出版社,把他們殺的片甲不留!」
可萱听了都傻眼了!
看可萱那個表情,時智大笑著,笑到肚子疼死了!
「我沒那麼三八啦!我是警告他們,別再出了。」
「有……有用嗎?」
「我也不知道!現在不是什麼言論自由的時代嗎?人家愛怎麼寫,那是隨他們高興的。」
可萱翻到最後一頁,神情凝重。「九太爺不知道會不會生氣?」
時智聳聳肩。「可能生氣、也有可能不生氣。」說了廢話之後,她又補充道︰「不過,有一個人,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的。」
「誰?」
「我啊!因為我明明在場,卻沒拍到我,根本不重視我嘛!」
可萱笑睨了她一眼。
時智最後一臉正色道︰「不是我啦!九太爺那麼護你,他也許不會生你的氣,但是,盟主可能會生氣……畢竟,男人都是愛面子的!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搶了,那面子多掛不住!」
時智說的,正是可萱心中所擔憂的。
但就算現在去向少孫解釋,又能改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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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辦公室內,可萱一整天心不在焉,頻頻抬首,偷瞄著在另一頭,和她遙遙相望的褚少孫。
他還是如同往日一般,神情淡漠,冷靜的處理桌上的公文。這會兒,他的視線集中在他的電腦螢幕上,她知道,他還在忙著公事……事實上,只要一踏進公司,他的時間,永遠是繞在公事上。
可萱心中,局促不安。
她必須在他看到那本周刊之前,向他解釋這一切的誤會,可是,她又怕打擾到他工作。
矛盾和不安的情緒,一直困擾著她……
眼看著下班時間到了,他似乎還沒完成他的工作。
她在心中暗嘆了口氣,自己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向他解釋一切。
如同往常一樣,下班時間一到,她會先走,而他則繼續留在辦公室內。
當她整理好一切的事物,起身要離開之際,他那低沉的嗓音,倏地響起「明天我出差,你陪我一起去!」
她欲移動的腳步,被他的聲音絆住。
她反射的看向他,他的手放在鍵盤上,視線仍盯著電腦螢幕。
如果這辦公室內,不是只有他和她兩個人而己,她會懷疑是別人在和她說話!
「那……我需要準備什麼?」她怯怯的問。
她實在不確定他究竟看了那本周刊沒有,雖然她並沒有做錯事,但她卻感到心虛。
褚少孫的視線,仍凝住在電腦螢幕上,他移動著滑鼠,簡潔地回道︰「不用!」
「喔。」
看他還在忙,她不想多問,一分鐘後,她旋身離開了辦公室。
見她離開,他的視線瞥向南關上的門,身子靠向椅背,陰幽的目光,再度投向電腦螢幕上。
龍堂堂主別之杰,可真是有辦法,今天才出刊的東西,他悉數的將刊內的文章和所有照片,全傳給他看。
最後的一張照片,可萱和昌義彥一同用餐,可萱臉上愉悅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
雖然他知道,同行的還有時智,可是照片中沒有拍到時智,可萱和昌義彥兩人,像甜蜜的小倆口。
胸臆間那爆滿的妒火,令他的眼神更加幽沉。
她一直在躲閉他,他清楚的感受到。
縱使同在一間辦公室內,但她的心,仍躲的他遠遠的、遠遠的……
想起她昏迷的那晚,他想吻她,她卻別過頭,求他別吻她——每每想起那情景,他整個心都揪凝在一塊,痛的他難受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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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出這種事情。」
可萱直挺挺的站著,螓首低垂,和九太爺解釋完後,頻頻道歉,難過的泫然欲泣。
九太爺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嘆氣的點點頭。
「別難過了,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義彥那孩子,中午就已經打電話來向我解釋了。」
「以後,我會盡量待在家里,也不和學長一塊出去吃飯了。」
「也沒那麼嚴重,只是,有些事能避免、則避免……」九太爺婉轉的說著。
可萱點點頭。「我知道。」
「那以後不就沒大餐可吃了?」時智嘆了聲,「不過,吃他一個月,也劃算了。」接著又咧嘴笑道︰「沒大餐吃也無所謂,能出國去玩,少吃兩頓也甘願。」
「誰要出國?」九太爺疑惑的問。
「爺爺,是少孫。」可萱輕柔的低語。「他說,他明天要出差,叫我陪他一塊去。」
「這盟主出差,一定是到國外……我想,可能是去日本,可惜現在是夏天,去泡湯,泡的也不舒服。」
時智的話到一半,手機鈐聲響起。
「我是時智,你哪位?是!喔,好……好吧!」
「怎麼繃著一張臉呢?誰打來的?」九太爺笑問著。
「是盟主。」時智有氣無力的。「他竟然叫我回高雄去……擺明了不讓我跟著出國。」
「為什麼?」可萱心頭一昊名的慌亂。
沒有時智夾在她和少孫之間,她可以想像那氣氛會有多尷尬。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可是我不敢問。」時智嘀咕著,「不是要派我當可萱的保鑣嗎?去國外才更危險呀,應該讓我跟著去才對。」
九太爺呵呵笑著,「少孫不讓你跟,自然是有他的道理。過兩日,我讓昌佑放你長假,讓你出國去玩,費用全由九太爺出。」
’真的?九太爺,您不會是哄我的吧!」
「連九太爺說的話,你也不信?」
「信、信信,我當然信了!我馬上收拾行李回高雄。」
時智話聲甫落,人就奔上樓去了。
九太爺晃首輕笑,旋身拍拍可萱的肩膀。
「你也該去準備行李了,東西不用帶多,那兒該有的都有。」
「那兒?爺爺,您知道少孫要到哪兒出差嗎?」可萱眼中飽含疑惑。
「呵,就是出差嘛!出差好、很好……」
九大爺帶著欣慰的笑容離去,可萱卻滿月復疑問,怔仲的站在客廳中,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