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台北市中心的一棟超高大樓,此刻正人潮洶涌,人聲鼎沸。
印刷精美的告示牌擺在大會的出入口,上面印著斗大的黑字,標示著男男女女出入此地的目的。
余貝兒小姐現代陶藝展。
是了,這就是為什麼大夥兒齊聚于此的原因。他們之所以打扮入時,前來參加這次的展覽,完全是沖著大會主辦人——霍爾的面子來的,否則一個小小的陶藝家,哪有這麼大的榮幸,請得動他們呢!
他們在司儀的催促下入座,互相交頭接耳討論這次霍爾又有什麼新點子,並納悶余貝兒小姐有什麼魅力,能讓霍爾廣發英雄帖,動用交情邀他們前來。
結果很讓他們失望。余貝兒小姐的作品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反倒是霍爾安排的展出方式很驚人,他不但請出了希臘美女、海灘辣妹,最後連果身猛男都上場,不可謂不瘋狂。
「各位先生女士,經典畫面終于出現,請看這些——果——男!!」
當霍爾搶過主持人手上的麥克風,大聲介紹今天的壓軸作品時,現場的氣氛炒到最高點。台下的女性紛紛抽氣,面露興奮之色,目光焦點全集中在台上那些果男的身上。
這些男人的體格真好,要是他們手上都不要拿著陶盤遮掩,那就更好了……
邪惡的念頭在現場所謂的名媛淑女心中發芽,卻還得強迫克制自己的舉動,符合淑女的形象,其實心中想的,是誰來踢掉那些男人手中的陶盤,讓她們好好欣賞個夠。
正當她們如此奢望之際,奇跡發生。一個不知打哪來的跆拳道美少女,先是踹掉霍爾手上的麥克風,再把他踹下台,最後才輪到她們心中最想看的重頭戲——踹掉那些果男手中的陶盤。
「啊!」
「噢!」
受此刺激,她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動,紛紛掏出名片,邀請台上那些本錢雄厚的猛男喝咖啡,大膽一點的甚至建議可以額外舉行一場狂歡派對,差點沒氣死她們的男伴。
現場頓時陷入無政府狀態,所有事情亂成一團。呆立的呆立,逃命的逃命,展示會的主角還在台下痛毆承辦人,把他打得又死又傷。倒是觀眾席上有對男女,認為這種情況很可笑,吃吃地笑出聲。
「我還是第一次參加這麼熱鬧的展覽會,真是有趣極了。」抬起涂滿紅色蔻丹的縴縴玉手審視,卓曉楓相當滿意今日的所見所聞,玩得十分開心。
「可不是嗎?」一旁的男伴挑眉贊成。「只要有余貝兒出現的地方就有笑話,她永遠都是那個樣子。」做事不用大腦。
「听起來你好像跟她很熟的樣子。」卓曉楓斜眼瞄她的男伴。「你該不會是想告訴我,你早就認識她?」
「Bingo!」她的男伴說。「Believeitornot,我是她高中時的學長,她高中的時候相當崇拜我,總是躲在柱子後面偷偷觀察我的一舉一動,害我不勝其擾。」
原來,這個說話的男人就是當初余貝兒崇拜得要死的李經綸,他今天也來到展示會了,不過是陪同未婚妻前來就是。
卓曉楓揚起一雙邪媚的鳳眼,要笑不笑地盯著她的未婚夫。
「听听你的口氣,經綸。充滿了沙文式的自大,真是可恥。」她的語氣中充滿了挑釁意味。「人家不過是高中時期的迷戀,你就說得好像她非跟定你不可。搞不好人家根本早已經忘了你,不記得你是哪根蔥蒜也說不一定。」還在那邊洋洋得意。
「要不要試試看?」李經綸大受刺激。「我打賭她一定還記得我,只要我勾勾手指,她就會像從前一樣,用最快的速度趕來。」
「好啊,我倒想看你怎麼勾。」是倒勾還是正勾。「不過你的表情,讓我想起去年你引誘那個小秘書時的情景,那個時候你也像這樣志得意滿,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看起來十分討厭。」
「但結果卻相當令人滿意,不是嗎?」李經綸提醒他的未婚妻,她才是始作俑者,不該抱怨。
卓曉楓微笑。
這是他們之間的小游戲,而且永遠都玩不膩。若說他們這對未婚夫妻有什麼共同的特點,那就是虛偽。他們表面上和和氣氣,行為舉止高雅,充滿上流社會的教養。其實私底下比誰都狠,淨愛玩些變態的游戲,尤其喜歡找單純的女孩下手。
「我知道你行,經綸。」輕撫未婚夫的臉頰,卓曉楓說。「但我要提醒你,不要玩得太過火。上次那個小秘書鬧著要自殺,最後還是我用錢去擺平才沒出事,這次你可得小心,不要再玩出毛病來。」
這又是他們另外一個變態的地方。身為未婚妻的卓曉楓,不但不會生未婚夫的氣,反而還處處替他掩護。事實上,她才是背後那個負責策劃和收拾善後的人,許多殘忍的游戲都出自她的主意。
「你放心好了,甜心。」李經綸極有把握的安撫他的未婚妻。「余貝兒的個性是不可能鬧自殺的,反倒是我要小心才對。」
他這話一落,兩個人不由地都笑起來。余貝兒的確和他過去玩過的女孩都不同,所以他才會迫不及待想出發狩獵,由他閃閃發亮的眼神即可瞧出端倪。
「你太有自信了,經綸。」卓曉楓數落他。「有些女孩子表面上看起來瀟灑,其實內心非常脆弱,禁不起丁點兒打擊。」依她來看,余貝兒就屬于這一類。
「那麼你呢,曉楓?」李經綸反問她。「你是屬于外表瀟灑,內心脆弱,還是恰巧相反的類型?」
「你知道答案的,寶貝。」卓曉楓笑得好甜。「我剛好什麼都不是,內心既不脆弱,外表也不瀟灑……不然我怎麼會任由你胡來,對不對?」
對,也不對。他的未婚妻恰巧是他見過最冷血的女人,卻跟他非常相配。
「你覺得我們這次這個游戲,要玩到什麼地步才好呢,甜心?」握住她的手,舉至唇邊親吻,他真愛死她這種個性。
「以往我們的賭約都是讓對方愛我愛到不可自拔,這次也要到那個程度嗎?」老規矩,執行由他,所有細節都听她的,由她決定什麼時候收手。
「嗯……別那麼激烈好了。」省得鬧出人命。「這次我看就進行到上床的部分就可以了,一旦你跟她上了床,游戲立刻停止,你說好不好?」
「這簡單。」李經綸輕笑。「余貝兒非常好拐,只要請她吃幾頓飯,跳幾支舞,她就鉚鐺落袋。」
「瞧你把她說得跟銅板似的微不足道,太看不起她了。」卓曉楓瞟她的未婚夫,相當不以為然。「小心你口袋這個小銅板不肯乖乖就範,咬破你的口袋逃走,到時候你就糗了。」
「不會的。」李經綸仍是那般自信。「我不會讓她有這個機會,這個游戲一定玩得成。」
「但願如此。」卓曉楓希望事情能像他說的那麼順利,天曉得她已經好久沒有玩過新的游戲,都快無聊死了。
兩人相視而笑,手牽著手觀看舞台下的另一場表演,可憐的霍爾已經快被踹成豬頭。
「有死傷,你竟敢如此糟蹋我的作品,看招!」
「不是的,貝兒。你听我解釋,我——」
不用多說,只管受死。
瀕爾毫無例外地又被打得滿場跑,余貝兒在後面猛追。
「不要跑!」她非殺他不可,把她的展覽會搞成這樣!
印刷精美的告示牌擺在大會的出入口,上面印著幾個斗大的黑字——余貝兒小姐現代陶藝展。
懊像應該改成「余貝兒小姐跆拳展示會」才對。
展示會才剛結束,霍爾和余貝兒之間的戰爭緊接著揭幕,在霍爾位于台北的家吵得不亦樂乎。
對霍爾而言,他耗了兩個月的時間,花了幾十萬籌備的展示會,就這麼被余貝兒幾腳給踹丟了,當然心生不滿,憤恨難平。
就余貝兒的立場,她是信任他才會把一切都交給他處理,誰知道他會把她的展示會辦得像人肉戰場。那麼愛現的話,乾脆自己把衣服月兌光,也跳上去展示陶盤算了,干嘛多花冤枉錢請模特兒?
霎時炮聲隆隆,滿屋子都是煙硝味。
「我就不明白你在堅持什麼?」霍爾率先開炮。「我好不容易才動用關系,請了這麼多有頭有臉的人物參加你的陶藝展示會。按理說正是你大展鴻圖,建立名聲的大好時機,你卻不好好珍惜,跑出來鬧場,害我成為笑柄。」
「你活該!」余貝兒毫不客氣的反擊。「誰叫你把我的展示會辦成這個樣子?我鬧場憊算客氣,應該搬顆原子彈把會場炸平才對。」否則難解怨氣。
這說的是什麼話?
「我把你的展示會辦成什麼樣子?我辦得很精彩啊!」用流行動態帶動傳統靜態的新浪潮,以後一定會廣受歡迎。
「精彩?哈!你自大到讓我想吐。」她覺得他的想法根本是垃圾。「藝術是神聖的,怎麼可以用那種下三濫的展出方式冒瀆它的靈魂,你會遭天譴。」
天譴?太嚴重了吧!他不過是想幫她打出名號而已。
「如果我會遭到天譴那也是為了你。」休想逃避責任。「為了幫你建立起名聲,我辛辛苦苦幫你籌備了這次的展示會;還找來國內最頂尖的模特兒為你走秀,你還要怎麼樣?」不知滿足。
「我要他們身上都穿著衣服,還要他們手中不要拿著我的陶盤。」去遮「那一根」。
「貝兒!」也是藝術啊,她已經嚴重侮辱了那些猛男。
「再說,我也不要你刻意制造出來的廉價名聲,那只會侮辱我的藝術靈魂,不是我原來的理想。」
廉價名聲。
瀕爾簡直快被這四個字打敗,這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妮子還以為她生活在某位阿姨的小說之中嗎?光靠理想就能填飽肚子。
「好,那你告訴我,什麼樣的藝術才不叫低級,才能名列神聖的殿堂。」畫也不高級啊,拍賣場上還不是照樣賣得嚇嚇叫。
「當然是能夠表現出靈魂的藝術作品,才有資格稱為上品。」這還要問嗎?「像高第的「聖家堂」,就強調天人合一、崇街自然的精神;或是畢卡索的「女侍」,千變萬化、扭曲變形,充滿了無限的想像力,不愧是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大師。」太卓越了。
余貝兒越說越興奮,霍爾的臉色卻是越來越不對勁。
斑第?畢卡索?她該不會又想……
「有死傷,我決定了!我要回頭再搞前衛藝術,那才是我的天分所在!」上述這兩位都是現代前衛藝術的開創大師,她不能對不起他們。
「你、你又要再走回頭路?」噩夢成真。她不願對不起古人,卻寧可對不起他,任他的心血付之東流。
「嗯嗯。」無視于他哀求的眼神,她拚命點頭。「既然展示會失敗,就表示我跟陶藝無緣,不適合從事這一行。」
沒有的事,分明是因為她太沖動,禁不起猛男的刺激,和緣分沒有任何的關系。
「所以……」她的眼楮閃閃發光,充滿了不祥的前兆。「你借我錢吧,大概要五十萬!」
隨著她興奮口氣下的,是一張抽搐的臉。可憐的霍爾只能往後靠著沙發椅背調勻氣息,挽救他差點因心髒病發作掛掉的小命。
「你……你借這麼多錢做什麼?」老天,誰來救他?他已經快要不行,快要氣死……
「插在牆壁上。」他就已經快要病危,她還來雪上加霜。
「插在牆壁上?」天啊,救救他吧!這個女人瘋了,他也陝瘋了……
「對啊!」她興奮的點頭。「我曾看過一本介紹前衛藝術的書籍,里面就曾經提到過這個idea,我覺得相當不錯,想實際實驗看看。」所以才跟他借錢。
「這個偉大idea的發明人,有沒有說過,他想表達的是什麼?」他的胃好痛,老天為什麼還不來救他……
「當然有了。」她面露無限崇拜的神情。「作者想藉此諷刺人們追求財富的貪念,因此在牆上插滿了美金,順便也暗批國際強權透過經濟運作的方式,間接控制全世界。」也就是全球化的危機。
「听起來很了不起。」他無力地附和。
「可不是嗎?」贊嘆那個勇敢的天才。「不過我不想抄襲別人的創意,我想要有自己的東西。所以這次我決定不用美金,用台幣,而且要用兩千塊的紙鈔。」
「干嘛非用兩千塊錢的紙鈔?」他不解。「那只有在賄選案中才會出現。」一般升斗小民,都不會拿它去買菜。
「沒錯,有死傷,你的sense真好!」她十分驚喜的看著他。「我就是想藉此諷刺台灣特殊的選舉文化,沒想到我一說,你就知道了,我們兩人真有默契!」
余貝兒牛頭下對馬嘴興奮地說個不停,霍爾立刻閉上嘴巴,省得說錯話遭人誤解。天曉得他不過是直覺地說出前陣子發生的新聞,就被人掃上藝術天才的皇冠,他何德何能。
「怎麼樣,有死傷,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完成這次的實驗?我保證會很有成就感。」
是啊,能把兩百五十張兩千元大鈔插在牆壁上,肯定很有成就感。但錢是他的,他不想冒險,他還要留著這些錢去賄賂。
「有死傷,你說話啊!到底要不要投資?」
「投資」,她用錯詞了吧?那叫「血本無歸」。誰曉得等那些錢從牆上拔下來還能不能用,總不能連水泥塊都一起拔去中央銀行,請求他們幫他想辦法吧?鐵定會被趕出來。
「不要,我不要投資。」想到紫花花的鈔票,就這麼葬送在她的破idea之下,他二話不說立刻拒絕。
余貝兒沒想到他竟然會說NO。先來一陣拳打腳踢,再來一陣勒頸恫嚇,把他從原先的豪氣干雲勃到頻頻求饒,大聲喊OK。
「好啦好啦,我投資就是。」再不答應,就要斷氣啦。「你先把要用的牆面做起來,明天我再把錢拿回來給你做實驗,這總行了吧!」
熬不過她非人的折磨,霍爾只得含淚加入她的實驗計劃,貢獻出他的銀行存款。
「這還差不多。」得到他的首肯後,余貝兒才滿意的放開他,蹦蹦跳跳地去為明天的實驗預作準備。
只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就當余貝兒高高興興的坐在家中,等待前去提款的霍爾剝削他的銀行存款,以滿足她貪婪的創作欲的時候,她巴望多時的門鈴終于響起,走進她最愛的鄰居。
「你回來了——」她才剛開門,霍爾就提著一個袋子有如閃電地走進來,砰一聲在地面前放下。
「這里都是……」她感動不已的看著她腳下的黑色袋子。袋子鼓鼓的,看得出里面一定有不少錢。
「都是你要實驗的材料。」他點頭,一副壯士斷腕的酷勁模樣,讓她好想吻他。
「謝謝你,有死傷。」說真的,她這輩子沒見過比他更有義氣的人,竟然真的去提五十萬給她插牆壁。
「小事一樁,貝兒。」他仍是那副酷樣。「快把你的水泥牆推過來,我要親手參與這項偉大的實驗。」
「我馬上去推。」藝術的力量果然驚人,她幾乎可以看見他的頭頂上高掛著的神聖光環。
炳雷露亞,他被感化了。
余貝兒用著無限崇敬的心情,把她忙了一個早上的水泥牆推至他們所在的大廳,然後恭敬地往後退一步,等待霍爾打開黑色袋子,拿出兩百五十張兩千元大鈔。
牆還沒乾,正是插上這些紙鈔的大好時機。數大便是美,整面牆插滿了鈔票的情景一定很壯觀,快用相機把這個奇景拍起來……
「你說得沒有錯,這個idea的確有其可取之處,我不該妄下斷言,否認它的價值。」
將整個袋子里的錢都插在水泥牆上,霍爾退後一步欣賞自己的作品,再次領悟到「數大便是美」這句千古名言,並後悔自己目光淺薄,不懂現代藝術的精髓。
「你覺得呢,貝兒?」他越看自己的作品越滿意,口氣越得意。「這個場景的確很壯觀,不是嗎?」
的確壯觀。偌大的水泥牆,只見黃色的冥紙由正中央朝四方放射,有如蜘蛛網似地攀附在泥牆上,形成一種詭異的美感,相當引人側目。
「有死傷。」余貝兒已從原來的震驚錯愕,到手握重拳,差一步就要吐血身亡。
「什麼事,貝兒?」他仍陶醉在自己非凡的創作才華之中,一點也沒有發現身邊的余貝兒已經瀕臨忍耐的極限。
「我們昨天不是說好,是拿五十萬嗎?」冷靜下來,余貝兒,說不定他只是跟你開玩笑,真正的現金還在袋子里面。
「沒有錯啊,貝兒。」他奇怪的看她一眼。「香鋪店的老板跟我保證,這里絕對有五十萬。最中間那疊金幣還是免費贈送的,換算成陰間的幣值,可能有五萬哦!所以我們賺到了。」
瀕爾不愧是個精明的商人,殺價的功夫一流。買菜兼要蔥,連免費的冥紙都一並扛回來,氣煞余大小姐。
「賺你的大頭鬼啦,混蛋。」她氣得頭頂生煙。「你是存心整我是不是?我是要諷刺現代的政壇,順便諷刺現代人們拜金的心態。你無緣無故弄來這麼一堆冥紙,叫我諷刺誰?」沒水準。
「你可以改個方向,諷刺鬼啊!」他建議。
「有死傷!」
「你以為陰間的人就不拜金、不市儈嗎?」太幼稚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人們就不必發明紙錢了。」光念阿彌陀佛就行。
這是他的另類思考,余貝兒雖不屑,卻也無話可說,只得脹紅了臉,怒視霍爾。
說好了要借五十萬給她,卻背著她買了價值陰幣五十萬元的冥紙回來。她要不討回公道,她就不叫余貝兒。
「我打死你!!」竟敢戲弄她。
乒乒乓乓。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游子商先生,這里有陰幣五十萬,敬請笑納。
氣死她了。
一個人獨自在街頭游晃,余貝兒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怨恨形容,再想不開一點,可能還可以去演「咒怨」,詛咒霍爾個夠。
那家伙分明是故意找碴嘛!他若真的舍不得那五十萬,大可大方的告訴她,用不著搞出那麼多冥紙侮辱她的創意。
所以說,那個家伙欠扁。怪不得她一天到晚扁他,自找的,怨不得人。
正當她拚了老命的詛咒霍爾,行動電話的鈴聲恰巧在這個時候響起,她立刻手忙腳亂的胡翻背包,尋找手機。
敗好,算他還沒糊涂到底,懂得打電話來道歉。
余貝兒原本以為打電話來的人是霍爾,沒想到卻意外听見一個陌生的聲音。
「請問你是余貝兒小姐嗎?」
來電的人聲音很低,禮貌的語氣中帶著磁性,听起來相當舒服。
「我就是。」她反射性的回答,並納悶他究竟是誰,她並不認識這個男人。
對方一確認她的身分以後,便吃吃笑起來,讓她更加覺得莫名其妙。
「抱歉,貝兒。」對方清清喉嚨。「我是李經綸,你還記得我嗎?」
她才想朝著話筒喊請他別那麼無聊,對方即主動報起名來,這一報,讓她又是一陣錯愕。
「你是……李學長?」電話這頭的余貝兒已經呆若木頭人,幾乎說不出話。
「不敢當,貝兒。」電話那頭的李經綸漾開一個得意的笑容。「不過你要這麼稱呼我也可以,我一樣接受。」
隨著他這句親切的玩笑話,時光倒回到許久以前,那一段躲在柱子後邊偷窺他一舉一動的青澀歲月。當時只要一想到他肯跟她說話就好興奮,現在也一樣。
「李、李學長。」她用發抖的手緊緊握住電話,深怕一不小心對方就會消失不見,空歡喜一場。
「我情願你叫我經綸。」電話那頭發出溫柔的聲音叫她不要緊張,她的手滑了一下,險些弄丟電話。
她要昏倒了,她要昏倒了。他竟然要她叫他經綸!
「你、你怎麼有、有我的電話?」她緊張到舌頭打結。「我們、我們、不是!是、是自從你畢業以後就沒再、沒再連絡過,你怎麼有我的、手機號碼?」
電話這頭異常緊張,電話那頭格外輕松,甚至輕松到考慮告訴她,就算在校的時候他們也沒連絡過;但最後還是聰明的選擇不說。
「我有你的名片。」
「我的名片?」她愣住。
「在展示會拿的。」李經綸解釋。「你在陶藝展的門口放了一盒名片,我順手就拿了一張,希望你不要介意。」
原來他手上的名片是這樣來的。她就說嘛,她這一輩子還沒印餅名片,堅持藝術家的風骨;結果還是被有死傷那家伙擺了一道。
「那不是我放的。」她模糊地解釋。
「什麼?」電話那頭听不太清楚。
「沒什麼,咳咳。」她隨手揮掉這個話題。「你剛剛說你在我的陶藝展……」
陶藝展?那不就代表——
「你有去?!」她大叫。
「沒錯。」電話那頭有明顯的笑聲。「我陪我的朋友一起去參加陶藝展,到了現場才發現原來展出人是你,還因此嚇了一大跳。」
這鐵定是。多年不見的學妹辦展覽,學長捧場,卻發現她在現場演出全武行,痛宰另一個學長……唉!
她羞愧到垂下頭。
不知道是誰發明學長學妹制,那個人一定痛心疾首到想捶牆壁,或是撞牆。
「貝兒,你還在听嗎?」電話那頭不明白她的苦處,一再追問她的下落。
「還在听。」她不知道那個發明者會不會想撞牆,但她想撞牆倒是真的,簡直丟臉透了。
「我在想,我們是不是應該見個面,好好聊一聊。」
就在她四處找牆壁的時候,電話那頭提出她作夢也不敢想的邀請。
「你……要約我見面?」余貝兒的舌頭麻了,顏面神經也麻了,懷疑自己身在夢中。
「嗯,晚一點就踫面如何?」電話那頭說。「現在是下午四點,我們七點整在「蒙地卡羅」見面,我請你吃飯。」
蒙地卡羅,那是個什麼東東啊?不過沒關系,問有死傷就知道,他會告訴她。
「我一定準時到。」興奮的握緊話筒,她恨不得立刻就飛奔過去。
「到時候見了。」李經綸愉快的切斷通話,她的一切反應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笨蛋余貝兒,仍是這般單純得近乎可笑。這場賭局他贏定了,差別只在如何收拾她、用多少時間收拾她,他預計用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就解決掉余貝兒。
相對于李經綸陰險的心思,剛切斷通訊的余貝兒則像只快樂的小鳥,滿腦子都是李經綸說過的話。
現在是下午四點,我們七點整在「蒙地卡羅」見面,我請你吃飯……
他要請她吃飯,她最崇拜的李學長要請她吃飯,她是不是在作夢?
余貝兒仍一味地陶醉在自個兒的幻想中,手舞足蹈了好一會兒才想到——
哎呀,不妙!
已經四點十分,沒有時間讓她作白日夢,她得快點趕回去梳洗才行。
匆匆揮手招了一輛計程車,余貝兒跳上車便催促司機開往霍爾的住址,到達後又付錢匆匆跳下車,猛按電梯的按鈕。
快快快,電梯老大。已經四點半了,再不快一點就要來不及了。
她拚命在心中催促電梯,幸好電梯老大也很爭氣,沒一分鐘就張大嘴把她吞進去,等到達十二樓,再把她吐出來。
謝啦!
她回頭感謝電梯,同時拿出鑰匙打開門,才剛推門進去,就撞到一堵人牆,霍爾剛要出去。
「感謝老天,你終于回來了,我正要出去找你呢!」顯然他外出的目的是為了她,這若換在平時她會很感動,不過她現在沒空理他,她有更重要的事。
「我沒空理你。」她據實以報。「我要趕快洗澡、換衣服,然後出去約會。」和她最心愛的學長見面。
「約會?」霍爾被這兩個外太空文字愣住。「你要跟誰約會?」
「李經綸。」
「李經綸?」哪來的外星人?
「高中時期的學長,和你同一年畢業,你忘了啊?」她提醒他。「他在校的時候很有名,雖沒有你那麼會讀書,但長得很帥,是「潘安again」的頭頭,全校的女生都很迷他。」
經她這麼一提醒,他倒是想起確實有這麼一號人物。那小子長得白白淨淨,一副女乃油小生的模樣,根本不配稱為男人。
「你喜歡那種類型的男人?」霍爾萬萬沒想到,余貝兒會喜歡那種型的男人。
「對啊!」她的眼楮散發出夢幻的光芒。「我喜歡優雅的男人,最合我的胃口。」
優雅?那叫做作好不好,天曉得李經綸根本不是她想的那個樣子。
「貝兒——」
「以前你害我因為偷摘芒果而被李學長恥笑,這筆帳我到現在都還記著。不過還好啦!事情都過去了,我們也因為這件事情絕交了好多年,算是扯平。」做人要寬宏大量,不跟他計較了。
她決心開大門,走大路,做一個人人稱道的好女孩;霍爾卻有不同的想法。
原來他之所以莫名其妙的被罵爛人,都是因為李經綸那個混蛋的緣故,害他一直百思不解,以為自己哪里做錯。
「你是怎麼跟他搭上線的,你們不是已經有好幾年不曾連絡?」先別生氣,游子商,弄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再說。
「還不是因為你替我辦的展示會。」她興奮的回答。「他那個時候也去了,還順手拿走你幫我印的名片,因此連絡上我。」
被句話說,是他自作孽,沒事幫她印名片做什麼,只會制造敵人。
「我不記得有邀請他啊!」他努力搜尋腦中邀請函的名單,怎麼也想不起來曾邀請李經綸這個人。
「他說是陪朋友去的。」她不以為意的聳聳肩,一點也不認為那是問題。
「對了,「蒙地卡羅」是什麼東東啊?」她突然回頭問他。
「一家法式餐廳,位在羅斯福路上——你問這個干嘛?」
「因為我和李經綸學長約在那兒呀!」不然干嘛間他。「我們約七點……糟了!現在已經四點四十二分了,我沒空跟你多廢話。我要去準備了,有什麼話回來再說!」
咻一聲。
她就這麼當著霍爾的面,消失在她的房間里面。留下的,是霍爾錯愕的表情。
我要趕快洗澡、換衣服,然後出去約會。
他一直以為她是屬于他的,現在有新的競爭對手出現,他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