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天一早,郝蔓荻帶著淡淡的黑眼圈下樓,心情壞透了。
她整夜翻來覆去,怎樣都睡不著,一直注意中間那扇門。但到天亮為止,那扇門始終關得緊緊的,門把連動都沒動一下,氣煞她郝大小姐。
是啦!沒錯啦!她是對他有所期待,那也是因為她習慣了嘛!她習慣他抱著她入眠,習慣他在半夜搖醒她與她纏綿,帶領她飛向天堂,從結婚以來,他們幾乎每逃詡會做這件事。
「早,太太,吃早飯了。」姆媽看見郝蔓荻下樓,連忙招呼她到飯廳,為她安排位子。
位于房屋側邊的飯廳,面積是客廳的一半,同樣大得驚人,他們的早餐桌,就設在挑高的落地窗邊。
韋皓天同樣在看報紙,理都不理她,郝蔓荻的心情頓時更加惡劣,一大早就火氣沖天。
「又是泡飯。」她噘高嘴,拉開韋皓逃讜面的椅子坐下,對著滿桌子的醬菜皺眉。
韋皓天壓根兒懶得理她,專心尋找報上有關于華董競選的消息,他一定要打贏這一仗。
奧蔓荻反正自討沒趣,干脆轉而專心吃早餐。但她真的很討厭吃泡飯,尤其討厭吃醬菜,真想不透怎麼會有人這麼喜歡吃這些東西──咦,那個是?
不期然看見餐桌上出現了一樣討人喜歡的食物,郝蔓荻用筷子挾起其中一塊,放進嘴里咀嚼。
嗯,真好吃,不愧是「鮮得來」做的排骨年糕,好吃極了。
「不願意吃泡飯,卻喜歡吃排骨年糕,既然要學洋鬼子,為什麼不干脆學得像一點兒,只吃面包過活就好了,干麼還吃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
她正吃得高興,韋皓天卻在一旁涼涼地削她,氣得她快吐血。
「你想一大早就吵架嗎?」她已經郁悶了一整夜,正愁沒地方發脾氣,他若真想吵架,她一定奉陪到底。
「我沒這個閑功夫跟你吵架,還有更有趣的事等著我去做。」所以他敬謝不敏,她自個兒玩吧。
「還有更有趣的事?」她瞪大眼楮,看著他放下報紙推開椅子離開飯廳,不曉得他又要搞什麼鬼。
答案在十分鐘以後揭曉。
只見韋皓天身穿一套深褐色格子騎裝,手持馬鞭瀟灑的走下樓梯,她才知道,原來所謂「更有趣的事」,是指騎馬。
她心跳加速地看著他的裝扮。堅挺的夏季毛呢布料強調出他的寬肩,向下收腰的剪裁使他倒三角的身材展露無遺,合身的馬褲充分展現他強而有力的大腿,及膝的黑色馬靴,使他看起來異常帥氣。
奧蔓荻完全被吸引住了,久久說不出話。他平時穿西裝已經夠好看了,穿起騎裝來更是不得了,看起來就像貴族。
「你干麼一直盯著我?」心情一直好不起來的韋皓天,搞不懂她的目光為什麼突然灼熱起來,于是冷冷地問。
「誰……誰盯著你啊!」郝蔓荻死鴨子嘴硬,打死不承認自己看入迷。「我只是以為自己看見了一只穿著衣服的猴子,覺得很新奇而已。」
「穿著衣服的猴子?」韋皓天眯眼,知道她是在指他。
「對啊!」她聳肩。「有些人衣服穿得再好,外表打扮得再瀟灑,還是月兌離不了原來的影子,怎麼看都不對勁。」
他的出身就是他的影子,無論他怎麼努力裝扮自己、改變自己,黃包車夫的出身還是緊緊跟著他,她就是這個意思。
緊緊勒住手中的馬鞭,韋皓天有一秒鐘的時間考慮狠狠抽郝蔓荻幾鞭,最後還是忍住。
「不對勁就不要看,沒人勉強你!」忿忿地丟下這一句話,韋皓天跨大腳步走出客廳,不跟她計較。
「誰要看啊,哼!」郝蔓荻氣得將下巴轉向另一邊不看韋皓天。
正巧韋皓天也不想理她,並在馬僮的協助下跳上黑色的駿馬,馬鞭一揮便跑得不見人影。
待他走後,郝蔓荻才將臉轉回原來的位置,悶悶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大門口。
……什麼嘛!騎馬也不邀她,真是一個沒風度的男人!
奧蔓荻基本上是一個優秀的女騎士,在法留學時期,還參加過當地舉辦的騎術比賽,獲得了不少座獎杯。
她很愛騎馬,只要有騎馬的機會絕不放過。不過她雖然喜歡騎馬,但還不至于喜歡到去求韋皓天的地步,她才不會讓他稱心如意呢!
「張媽,幫我準備一些吐司、果醬和牛女乃,我要再吃一次早餐。」並且不管他的禁令吃那些「洋鬼子」的食物,看他敢對她怎樣?
「好……好的,太太,我馬上去拿。」兩邊都是主人,姆媽就算為難也得听令,按照郝蔓荻的指示去準備西式早餐。
奧蔓荻又重新回到餐桌上坐好,好整以暇地等待姆媽將桌面收拾干淨,換上睽違已久的西式早餐。
她滿足地看著眼前的吐司、果醬和牛女乃,總覺得最後一次吃這些東西,是上個世紀的事,她簡直想死它們了。
奧蔓荻優雅地拿起其中一片吐司,在上面抹上她最愛的隻果醬,放入嘴中細嚼慢咽,順便欣賞一下外面的景色。
其實這座莊園真的很美,郝蔓荻在心里默認。
它不僅景色優美,並且佔地寬廣,又經過完善規劃,儼然就是一座小型私家花園,難怪韋皓天會這麼驕傲。
想起韋皓天,她就想起他連日來的惡劣行徑,免不了一肚子火。但她也同時想起他穿著騎裝的帥氣模樣,下月復不由得傳來一股騷動。
她生氣地嚼著吐司,罵自己沒用。明明就和他吵架,還老想著他的擁抱、他的吻,人家根本無所謂,還快快樂樂地單獨去騎馬!
說來說去,郝蔓荻在意的就是他騎馬不邀她,也沒問她到底會不會騎馬,就一個人駕馭駿馬,享受馳騁之樂!
奧蔓荻以為韋皓天已經走遠,獨自勇闖樹林,事實上他確實繞了一圈,讓身體出了相當多的汗,才又回到主屋附近。
巴郝蔓荻一樣,他的心情也沒多好。昨天她竟然該死地沒有主動過來找他,任憑他一個人摔東西、月兌衣服、洗澡,她卻始終沒有打開那扇相連的門。
彬許他該把那扇門給拆了。
韋皓天郁郁地想。
他不該管什麼上流社會的規矩──夫妻各睡一個房間,中間只隔一扇相連的門。這些規矩,對于增進夫妻感情,一點幫助也沒有。
韋皓天萬分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遵守規矩,但他只要一想到郝蔓荻不久前對他說的話,立刻又覺得遵不遵守規矩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個傻瓜。
我只是以為自己看見了一只穿著衣服的猴子,覺得很新奇而已。
他忘不了她對他衣著的嘲諷,那比什麼都要傷他。
為了配得上她,他勤看服裝雜志,請教專業的裁縫師要怎麼打扮才合宜,結果她卻指責他是一只「穿著衣服的猴子」,無論他做任何打扮,她都不屑一顧。
討好她,真的好難。
韋皓天萬分沮喪,拉緊韁繩,輕輕踢腳,又重新繞了屋子一圈。
他知道她喜歡法國,就蓋了座法式莊園,讓她度假。知道她喜歡打扮,就從法國買了一個貨櫃的衣服,讓她每天更換。
他還缺她什麼?沒有了!什麼都不缺。他唯一缺她的,是一個出身顯赫的丈夫,這點他做不到,因為他是個黃包車夫,一個該死的黃包車夫!
韋皓天從沒有像此刻這麼痛恨自己的出身過,雖然說父母沒得選擇,但他仍免不了怨恨自己為什麼要出生在那樣的家庭,一出生就是個賤民?
這些問題都沒有答案,他只能不斷催促身下的馬兒不斷奔跑再奔跑,直到把自己搞到筋疲力盡為止。
「呼呼!」他累得都快沒力氣,到底已經跑幾圈了?
身下的駿馬揚起前蹄踢了幾下,似乎也在抗議他過分操它。
韋皓天拍拍它的頸子安撫馬匹,黑色的駿馬這才安靜下來。
「乖。」他贊美馬兒的表現,要是郝蔓荻也這麼听話就好了,他就不用傷腦筋了。
韋皓天才在埋怨郝蔓荻,不期然就看見郝蔓荻,她還坐在餐桌上吃早餐,吃些「洋鬼子」的食物。
奧蔓荻也沒想到他竟然好死不死,就停在飯廳前面的大樹下面,也嚇了一跳。
兩個人于是隔空對看,瞬也不瞬。
韋皓天的目光灼熱,郝蔓荻也好不了多少,一樣無法將視線從他身上拉回來。
他的頭發因為騎騁奔馳,整個都亂掉。襯衫鈕扣,因為激烈運動而松開幾粒,出寬闊的胸膛。
此刻的韋皓天看起來不再像貴族,反倒像一個在情場上闖蕩多年的浪蕩子,不一樣的感覺,卻發出同樣致命的吸引力,看得郝蔓荻渾身血液沸騰,幾乎無法自己。
就在此時,韋皓天慢慢地走向郝蔓荻。
一來是因為思念,二來是因為他看見了她眼中的,有些東西是騙不了人的。
奧蔓荻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已經出賣她,只看見他騎著黑色的駿馬,一步一步朝她走近,最後他們終于只隔著一片落地窗。
她應該立即起身走人,不然最低限度也應該將頭轉過去不看他,可不曉得怎麼搞的,她就是動不了,身體像被施了魔法一樣定住。
她無法克制自己與他四目相望,無法克制自己在他露出笑容時,心髒重重地跳了一下,她甚至無法略過他跳下馬的動作,因為真的好瀟灑。
奧蔓荻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韋皓天推開落地窗的側門進到飯廳,在她面前站定。
「你想干什麼──」郝蔓荻方開口,韋皓天便伸出雙臂將她從椅子上拉起來,不由分說地吻她。
奧蔓荻沒想到他會突然有這個舉動,剛開始的時候還會掙扎,幾秒鐘後,便臣服在他如火般的雙唇,和綿密濕膩的親吻之下,玉舌且與他共舞。
他們吻得難分難舍,氣喘連連,胸膛起伏不已。
「嗯……」他們像是要將對方揉進身體似地彼此互相廝磨,郝蔓荻胸前的蓓蕾因此而變得脆弱敏感,像是被蜂針螫到般難受。
他們都還沒有真正開始踫觸對方,兩人的呼吸就已經沉重不已,幾乎管不住。
她好想念他……咦,她的洋裝?
「放開我,你這個骯髒鬼!」猛然察覺身上的白色洋裝沾上了深褐色的泥土,郝蔓荻掙扎抗議。
「你說我骯髒?」韋皓天的眼楮迅速眯起,不明白她為什麼總是喜歡出言侮辱他,連在熱吻的當頭也不例外。
「當然髒了,你全身都是汗。」好臭!
奧蔓荻皺著鼻子,好像此刻才發現他全身布滿了汗臭味,她卻毫無知覺地與他擁吻,搞得自己現在全身也都是味道。
韋皓天聞言先是愣了一下,後哈哈大笑。
「哈哈……」原來她是這個意思,他誤會了……
「你笑什麼?」郝蔓荻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發笑,韋皓天卻將她攔腰抱起走上二樓、關上門,兩人共赴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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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可以說是他們自相識以來,氣氛最緩和的日子。
夜晚的激情不用說,那簡直已經可以用「戰況慘烈」來形容,他們的身體非常有默契,各方面都能配合,真正讓他們詫異的是白天,即使沒有上床,他們也能手牽手散步,或是相約一起去騎馬,韋皓天並且發現她是一名非常好的女騎士,除了騎術精湛之外,也相當懂得怎麼照顧馬匹,這些都令他驚訝。
這天,他們又一起出來散步,享受美好早晨。
他們已經吃完早餐,而且韋皓天再也沒有強迫她一定要吃泡飯,而是尊重她的選擇,各人吃各人的。
所以,現在他們的早餐桌,變得非常擁擠。除了要容納原先的泡飯之外,還得挪出空間放吐司、果醬和牛女乃,不過從中也可以看出他們兩人的關系已有大幅度改善,至少已經懂得各退一步。
早上的空氣非常新鮮,尤其漫步在樹下,更能感受綠意所帶來的好處。
深深吸入一口芳香的空氣,韋皓天這座莊園到處種滿了梧桐樹。這些高大的法國梧桐襯得莊園更加充滿異國風情,也顯得他們手牽著手,一起漫步在大樹下的舉動更加浪漫,至少郝蔓荻就挺滿意的。
他們總算暫時不再吵架。
奧蔓荻其實也很厭惡跟韋皓天吵架,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不過他們雖然已經不再吵架,在床上也配合得很好,但總是「做得多、說得少」,這點就讓她很不滿意了。
她原本也不是那麼想了解他,但隨著時間慢慢過去,她開始覺得或許她應該改變這種想法。畢竟他們已經結婚,若連自己的丈夫都不了解,那豈不是鬧笑話,會被人說她這個做太太的不盡責?
傍自己找了各種理由,郝蔓荻說服自己,真的要多關心一下自己的丈夫,于是隨意開口問。
「我知道你以前是拉黃包車的,我很好奇,你是怎麼崛起的?」並且以為這是個很好的話題,沒想到韋皓天的身體卻突然變得僵直。
「你怎麼突然對我的身世感興趣起來了?你不是只管有漂亮的衣服可穿,有足夠的錢可用就好了,什麼時候關心起我來?」韋皓天最恨人提起他的身世,那會使他覺得矮人一截,那是他絕不允許的。
「我只是、只是……」她只是嘗試著想當一個好太太,但他好像不領情,這讓她很難堪。
「算了!」她氣憤地甩掉他的手。「算我多此一舉──」
奧蔓荻原本想甩開他,跑回主屋或者哪里都好,沒想到根本甩不掉,又被他緊緊拉住。
他僵硬地與她對看,似乎在掙扎要不要給她答案。他知道只要滿足她的好奇,她便會留下來對他甜甜微笑,讓他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但他若真的說出自己的過去,又會令他痛苦不堪,說不定還會引來她的嘲笑,真的是兩難。
韋皓天和郝蔓荻,就在這大樹下對峙,而這也是經常發生的狀況,他們難得能夠心平氣和坐下來談事情。
「你不說就算了!」她受夠了他的遮遮掩掩,單手撩起洋裝裙擺就要走人。
「我說!」他投降拉住她,不想她多日來的笑靨因此消失。「我會滿足你的好奇,所以──請留下來。」不要走。
「我原本就沒打算要走的。」她好高興他終于肯跟她分享心事,就算是一點點都好。
奧蔓荻異常興奮的俏臉看起來分外美麗,韋皓天清清喉嚨,怎麼也說不出口,郝蔓荻等得都快睡著了。
「我的父親也是一名黃包車夫,每天辛苦地在街上拉車,賺取微薄的收入,試圖讓一家溫飽。」
這是他第一次提起自己的父親,郝蔓荻不禁好奇他的家庭成員,他們結婚以來,她還沒有見過他的父母,更何況是兄弟姊妹,听都沒听過。
「你的父親呢?」她好奇地問。
「死了。」他僵硬的回答。
「母親呢?」她再問。
「也死了。」他還是那麼僵硬。
「其他的兄弟姊妹呢?」她又問。「你應該會有一、兩個兄弟或是姊妹吧?」不會那麼倒楣像她是獨生女。
「我有一個妹妹。」他說。
「那她人呢?」幸好,至少有伴……
「也死了。」
被句話說,他家已經死絕,除了他之外,再也沒剩其他人。
「為什麼會這樣?」她既同情又好奇,真難想像這個世界有人像他這麼悲慘。
為什麼會這樣?
他也想問自己,但又不敢問,總覺得那跟自己有關,是他對環境不滿的詛咒,間接造成的命運。
他真的不想回想那場熊熊大火,不想回想起那些仿佛無止境的哭號,但他的腦子就是不听話,耳朵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听那些痛苦的聲音……
「皓天?」他精神恍惚的樣子嚇壞了郝蔓荻,只得趕緊搖搖他的手,要他回神。
韋皓天困惑地看著郝蔓荻,不曉得自己為什麼在這里,過了好幾秒鐘才想起一切。
「沒什麼,我很好,說到哪兒了?」他勒令自己不能沉浸在過去的回憶,特別是在郝蔓荻面前。
「說到你的家人都呃,都已經不在人世……」就算她平時再驕縱,也沒辦法不對這件事表現出同情,或說出不好听的話。
「對,他們都死了。」他的神情一凜,好像這件事跟他無關一樣。「我全家都死光之後,我的身上沒有半毛錢,就到西藏北路的泥城橋下一帶打混,跟人家租黃包車來拉,勉強過活。」
西藏北路的泥城橋下一帶,算是黃包車比較集中的地方,無論是要租車或是打架都有人照應,像他這種落單的孤兒,更需要這類的靠山。
「後來,我看見有客人欺侮同行的兄弟,便過去聲援,結果被到泥城橋附近的商老爺子看中,問我要不要做他的包車夫?」所謂包車夫,就是專門為某位老板拉車,而不必上街搶客人,有點像是私人司機,但又不太一樣,黃包車夫要苦多了。
「我當然說好。」韋皓天回憶道。「商老爺子對我很好,不但供吃供住,最後還收我為義子,提拔我進入幫派,期許我將來能成為維均的左右手,在上海闖出一番大事業。」
「商維鈞,就是那個在婚禮上害我出糗的人嗎?」她沒忘記那張漂亮到不像話的臉孔,是如何地帶著笑意,一腳將她勾進湖里面去。
「你自找的。」他還是那般維護結拜兄弟,氣煞了郝蔓荻,不過她也找不到話反駁就是。
「後來呢?你真的加入幫派了?」她是听過他黃包車夫的背景,但從來不知道他還曾加入過幫派。
「很短的時間。」他承認。「我加入大概一年以後,就發現自己對于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沒興趣,我有更大的志向。」
擺道大亨固然也是一種揚名立萬的方法,但他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僅止于此,況且還有維鈞擋著,就算他再拚命,幫派也不會是他的。最重要的是,成為黑幫老大,並不會使他的身分提高,實現擁有她的夢想,所以他選擇退出幫派,另起爐灶。
「但是商老爺子同意嗎?」郝蔓荻頗有疑問。「我听說加入幫派進出都有規矩,稍不注意,就會惹禍上身。」非常恐怖。
「沒錯,但是只要老爺子同意就可以。」韋皓天點頭。「商老爺子不但同意我退出幫派,還借了我一大筆資金,讓我去試運氣。」
「結果你成功了。」她只能說他的運氣非常好,上海多得是血本無歸的投機客,比如她爹地。
「花了很多心血。」他的運氣再好,不努力都沒有用。
「這倒是。」想起朋友們的批評,她不由自主地點頭。「我朋友說你是撈帽子高手,賺錢的手段非常殘忍。」
又是撈又是削的,所有一般人不敢做的事情他都敢做,而且下起手來毫不手軟,她還記得小時候曾到過幾個家里同是開銀行的朋友家里玩,听說他們家的銀行也是被他給並吞掉,或遭受到被他支解的命運。
奧蔓荻不客氣的說法讓韋皓逃譾了一下,身體又開始僵硬,臉也往下拉,所有曾經美好的氣氛不再,但郝蔓荻毫無知覺。
「接下來呢?」她正听得津津有味,急忙催促他往下說。「接下來的情節是怎麼發展,快告訴我!」她以為自己正在看「鴛鴦蝴蝶派」的小說,還把韋皓天當成書中的男主角,更加引發他的不悅。
「沒有了。」他不想像小丑一樣娛樂她,更不希望自己痛苦的往事暴露在她面前,那會讓他產生一股……自卑。
「沒有了?怎麼可能沒有了?你不要騙我。」可郝蔓荻一點都不了解他的想法,一直追問。
「沒有就是沒有,你還要我說什麼?」他煩躁地打掉她的興奮,希望她別再問了。
冷不防踫了一鼻子灰,郝蔓荻既失望又憤怒,同時又覺得自己很傻,干麼突然想要去了解他?人家又不領情。
「我回屋里去了。」她才不要留下來和他大眼瞪小眼,傷眼楮!
「等一等,蔓荻!」他不能就這樣讓她離開,之後兩人鐵定又吵架,他們這幾天來的和睦相處也會形同泡影。
「等什麼等啊?反正你又不想跟我說話,我干麼留下來討人厭?」她掙扎著想甩開他的手,韋皓天卻始終握得緊緊地,不肯放開。
他不是不想跟她說話,而是不知道怎麼跟她說話。他們之間充滿了太多恨意和激情,卻都無意敞開心胸讓對方走進自己的內心世界,對他尤其困難。
「我不是不想跟你說話。」過了許久,他才長長吐出一口氣,嘗試著解釋。
「那是為什麼?」為什麼他老是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教她模不著頭緒?
「那是因為……」那是因為她是他的夢想,他多年來的奮斗目標,只是一旦擁有夢想,他才發現原來保有夢想是如此困難,那使得他更加焦慮。
「?」郝蔓荻不知道他在遲疑什麼,瞠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等待他的答案。
韋皓天猶豫了半天,始終無法坦然地告訴她內心的想法,只得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推靠在大樹的樹干上,用熱吻封住她的嘴,用另一種方式回答郝蔓荻。
奧蔓荻完全沒想到他會突然吻她,而且力道這麼強,比平時多了好幾倍。她直覺性地張開櫻唇反應,不然她會無法呼吸。然而等她張開櫻唇,接受他的邀請與他共舞以後,她才發現真的不能呼吸,他們的舌頭幾乎纏在一塊兒。
「嗯……」在他熱烈的引導之下,她幾乎忘了先前的問題,腦中只有他的吻。
「嗯……」在他強而有力的擁抱之中,她忘了生氣,只感覺到自己的耳、嘴、鼻沒有一處不是充滿他的味道。
他們在巨大的梧桐樹下,盡情展現熱情。
遠處的草坪上,鴿子正低頭專心吃地上的飼料,樹林安靜得不發出一點聲音。唯有他們不間斷的激情破壞這座法式莊園的寧靜,他們都被無法壓抑的擊垮了,鎖在彼此的身體里面無法出來,卻又不肯敞開心懷面對彼此的靈魂,只得用最激烈的身體語言代替。
「呼……」激情過後,他們慢慢地從天堂回到地面,兩人都氣喘不已。
奧蔓荻困惑地注視正在為她溫柔拭汗的韋皓天,突然覺得他更難懂,更不尊重她。
她問他的過去,他只講了他想講的部分。等她進一步追問,他就用轉移焦點。難道,在他的眼里,她只是一個供他發泄精力的洋女圭女圭,連當個談心對象都構不上資格?
「……我不要這樣。」她推開他,撫平身上的洋裝,不想她只是一個泄欲工具。
「蔓荻?」他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有這反應,因此而困惑不已。
「這不是我想要的!」她不要動不動就被他拉上床,但是若真正問她想要什麼,她又答不上來,因為她自己也很困惑。
「蔓荻!」韋皓天猜不透她的心思,更阻止不了她離去的腳步。他懊惱地用手捂住眼楮,痛苦地發現,他似乎怎麼做都不對。
他以為她喜歡他在床上的表現,以為她喜歡跟他,那也是他們最沒有爭議的時刻。
他知道她看不起他,嫌棄他的出身,但他以為她至少喜歡他的吻、喜歡他的擁抱,但如今看來,好像又是他會錯意,她根本不喜歡這些。
這不是我想要的!
那她到底想要什麼?
能給的他都給了,衣服、珠寶、洋房、車子,所有他想得到的東西,他從來不吝嗇,她到底還想要什麼?
想起她激烈的言語,困惑的表情,韋皓逃譾時更為沮喪,一時之間不想面對郝蔓荻。
他走到馬廄,要求馬僮備馬,用騎馬來發泄他郁悶的心情。
「嘶──」躍上馬後,他拉緊韁繩策馬狂奔,希望藉此把痛苦全部忘掉,都忘掉!
上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