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她又變成窮光蛋。
梆依依大唱著「窮光蛋之歌」,在上海最熱鬧的街道晃呀晃,表面看起來很愜意,其實很可憐,因為她身上沒有半毛錢。
她模模空空如也的口袋,完全听不到任何銅板互相踫撞的聲音。她再捏捏瘦得像皮包骨的小錢包,還是擠不出半張鈔票。
她好窮,非常窮,而且這窮還不是她自己造成的,是因為遇見了不講理的土匪才被洗劫一空,她真的好可憐,嗚……她的三元兩毛錢。
梆依依自始至終都沒有忘記要追討三元兩毛錢,敢情是因為她實在太窮了,所以才會一直念念不忘。
她像游魂似地在大街上漫步,反正她遲早會餓死,就讓她餓死在街頭鬧新聞算了,如此一來,她的未婚夫才會感到愧疚,才會還她三元兩毛錢。
梆依依哀怨的心情,並沒有因為人行道兩側的美麗櫥窗而變好,反而更加沮喪。
她漫無目的晃啊蔽的,目光不期然被路邊其中一個玻璃櫥窗吸引,眼楮眨也不眨。
這不是……教人怎麼畫月份牌的書嗎?
梆依依興奮得不得了,「唰」地一聲跑過去,整張小臉幾乎都快貼在玻璃櫥窗上。
像這類月份牌繪畫技巧,常都被視為一種商業秘密,沒有多少人願意傳授,這個好心人居然毫無保留全部說出來,並且還出書!
梆依依二話不說,立刻就沖進書店,抓住老板劈頭就問。
「老板,那本書要多少錢?」葛依依指著櫥窗里陳列的樣品書,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哪本書?」老板一頭霧水。
「教人畫月份牌的那本。」
「哦,那本書啊!」老板恍然大悟,走到櫥窗把那一本書取下,擺到葛依依的面前。
「你是第一個詢問這本書的人,真有眼光呢!」
「要多少錢?」她感謝他的贊美,不過她更急于知道它的價錢。
「這本書要賣十元。」老板回道。
「十元?!」葛依依听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那都可以買一張跑馬廳的香檳彩票了。
「我知道這價錢是訂得有點貴,不過你看它書這麼厚,里面又有不少彩色印刷,紙張又用得特別好,外頭還是硬皮,很有價值。」一分錢一分貨,好書當然也得要有個好價錢,才能相得益彰。
是是是,她當然知道一分錢一分貨,問題是她現在連一分錢都沒有,哪還能買貨?
「不能算便宜一點嗎?」葛依依苦苦哀求,她真的很想要這本書。
「本店不二價。」小小店面,若是每個客人都要求折扣,哪還開得下去?
「謝謝你,老板,我心里有底了。」她沮喪地跟老板道謝,臨走前還特別瞄了那本書一眼,她那麼愛它,卻不能擁有它,真的好痛苦。
「如果你真的那麼想要這本書,我可以給你一點折扣,就收你九大洋好了。」老板也是個愛書之人,尤其葛依依又長得靈巧清秀,教人很難抗拒她的請求。
「九大洋?」她听見有折扣立即回頭,高興得跟什麼一樣。
「是的,小姐。」老板點頭。「這已經是小店能給的最大折扣,你就別再同我講價了。」
「我知道。」她笑得有如春花。「我不會再同您出價,我現在馬上就拿錢給你——」
對哦,她忘了她的錢包里面現在根本沒有半毛錢,還錢呢!
「不好意思,老板,我忘了帶錢。」只是她實在沒臉說出實情,只得采取拖延戰術。
「你要不要先回去拿錢,我暫時先幫你把這本書保留起來?」老板很好心地要幫她留書,只見她為難地笑笑。
「呃,好,那麻煩你了。」葛依依拒絕不了對方的好意,只得先答應。
「你準備什麼時候過來拿書?」老板又問,只見葛依依支支吾吾地回道。
「明、明天吧!」如果她能籌得出錢來的話……
「不能更早一些嗎?」都打了折扣給她,還幫她留書,時間若拖得太久的話,就不劃算了。
「那、那晚上可以嗎……」
「小店七點就打烊了」
「下午?」
「好。」
成交。
兩人說好下午四點,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只是葛依依一走出書店的大門立刻就後悔了,她哪來的錢?
想起昨天口袋里滿滿還是銀元,葛依依就十分後悔,她不該去看回力球的。不過話說回來,是爾宣自己叫她盡可能拖延,她才真的拖了一下下,錢就全部被沒收,一點都不公平。
梆依依把一切罪過都推給傅爾宣,罵他土匪沒良心,不還給她三元兩毛錢。但即使他肯歸還她三元兩毛錢,還是不夠,那本書要九大洋,足足是三倍。
……啊,煩死了!早知道她就多看幾場球賽,多贏一點錢,現在就不必傷腦筋了。
梆依依的邏輯觀念向來大有問題,就算她贏再多的錢,還是一樣會被沒收,結果只是更感慨而已。
下午四點……她要去哪里找錢?除非是搶銀行——咦?有了!
梆依依的鬼點子特別多,這會兒她不知道又想到什麼奇怪的點子,兩手一拍,便興沖沖地跑回家去了。
她想到的點子很簡單,那就是賣東西。
只是這回她不賣洋行里面的商品,改賣自己的,她要把傅爾宣送給她的一些別針啦!耳環啦!通通賣掉籌書款。
梆依依著實走了不少路,才回到洋樓收拾細軟,大包小包的扛到門口。
「依依,你要上哪兒去?」姆媽在門前把她攔下,以為她要離家出走。
「孫媽,您來得正好,借我一塊錢,我要坐車。」葛依依伸長了手跟姆媽要錢,姆媽一臉為難。
「少爺交代過我,不準再借錢給你……」
「沒問題的,孫媽,我下午就能還你。」葛依依信心滿滿的保證她不會跑掉,姆媽好奇地看她手中的包袱一眼,只要不是離家出走,她就放心了。
「好吧!」姆媽拿出一元銀元,放進葛依依的手心里。「盡可能早點回來,老爺子目前不在,你可以放心。」不必再躲他。
「他去哪里?」葛依依十分好奇傅老爺子的行蹤,問題是姆媽也不知道。
「不曉得,昭福沒說,我也不好問。」昭福就是那神氣巴拉的總管,他還以為自己高人一等,到處指使人。
「算了,我對他沒興趣。」還是趕快做正事比較要緊。
「我先走了,等我辦完事,立刻就回來。」說完,她便有如一陣風的跑掉了,姆媽只能嘆息。
真不知道她在忙什麼,急驚風似的。
姆媽嘆口氣,又回到廚房繼續做她的事。
大家都有事做,葛依依當然也有,她要去擺攤。
她老早就選定了擺攤的地點,就在禮查飯店的附近。禮查飯店是中國最早的外資飯店,好多名人都曾住餅那里,上海一些名媛淑女或是商賈仕紳都喜歡到那邊喝下午茶或是吃中飯,是上海非常著名的飯店。
有名,就代表人多。
包何況外灘原本就人來人往,若是在這兒擺攤,包準能引起不少人注意,說不定一下子就賣光了。
梆依依打定主意,趁著紅頭阿三還沒注意到她以前,就把東西賣掉,然後收拾包袱走人。
她先在飯店下方的人行道上,找到一小塊空地。接著放下手中的包袱,將它們打開。當然她也沒忘記鋪放幾條深色絲絨圍巾當做襯底,以襯托出飾品的光澤,吸引行人的目光。
一切就緒以後,她開始叫賣,把她當日在玻璃電台推銷商品的功夫全拿出來,很快就吸引了一批好奇的人群,紛紛圍過去一探究竟……
就在此時,傅老爺子和傅爾宣正在禮查飯店里面的餐廳吃午飯。
只見父子兩人同時鐵青著一張瞼,像仇人一樣地對看,傅爾宣完全不明白吃這頓飯有什麼意義。
「我絕不允許你娶那個女孩進門,听見了沒有?」對傅老爺子來說,這頓飯的意義就在于阻止兒子做傻事,自尋死路。
「听見了。」傅爾宣冷冷回道。「但我也說過,我的人生由我自己決定,你沒有權利插手。」
「那個女孩不適合你。」傅老爺子的臉頰微微抽動,極力忍住不發脾氣。
「適不適合不是由你判定,還有,她叫依依,你不要老是動不動就用「那個女孩」稱呼她,我會生氣。」他之所以答應和他吃午飯,僅僅只是因為他是他的父親,再過分他就不客氣了。
「生不生氣我都要說實話,她不適合你。」傅老爺子才不怕兒子發脾氣,他還巴不得他對他大吼大叫,別老是忍著。
「不跟你說了。」傅爾宣丟下餐巾,就要結帳付錢,傅老爺子的希望完全落空。
「爾宣——」
「少爺!」
暗老爺子和總管的聲音在同一個時間響起,瞬間只瞧見身材發胖的總管,氣喘吁吁地從餐廳那頭跑過來,邊跑邊喊。
「發生了什麼事兒了,怎麼如此慌張?」沒個總管樣兒。
暗老爺子很不高興。
「對不起,老爺子。」總管喘呼呼。「實在是因為這件事情太詭異了,小的不得不加緊腳步,跟少爺報告這件事兒。」
「怎麼了?」傅爾宣問總管。
「我看見……葛小姐在賣珠寶。」
「賣珠寶?」這是怎麼回事?
「是的,少爺。」總管用力點頭。「半個鐘頭前,我听從老爺子的指示,回家拿老爺子的金表,在回程途中,就瞧見葛小姐在地上擺了個攤子,當場叫賣起珠寶來。」
「什麼?!」傅老爺子聞言跳腳。「她居然把珠寶當成青菜叫賣?不可原諒!」
「我猜,她可能不知道那些珠寶的價值,才會拿出來叫賣。」總管為難地看著傅爾宣,十分同情他。
「她在哪里賣這些東西?」傅爾宣頭很痛,她又惹禍了。
「就在隔壁。」夠離譜了吧?「葛小姐將攤子設在飯店下方的人行道上,這附近有很多紅頭阿三,我怕她待久了會吃虧。」
所謂紅頭阿三,即是指那些頭上包著紅頭巾的印度籍巡捕,工部局雇用他們來維持公共租界的秩序,卻時常和租界內的華人居民起沖突,上海人都很討厭他們。
「我馬上過去。」傅爾宣匆匆拿起西裝外套,便沖出飯店阻止葛依依做傻事,錢都沒付。
「昭福,把帳單拿著,咱們去付帳。」傅老爺子得意洋洋地擺派頭,要總管多給一點小費。
他就說嘛!那個女孩一點都不適合他,既沒禮貌又沒教養,還特別會捅樓子,這次可就出差錯了吧?呵呵,爾宣鐵定饒不了她。
暗老爺子的心情很好,認定傅爾宣必然和葛依依解除婚約,也就樂得做善人,
鎊給每個僕歐一塊大洋,
正當傅老爺子快樂地在飯店當散財童子之際,傅爾宣卻沒他父親好運,還得代替葛依依跟紅頭阿三;即印度巡捕周旋,她被逮到了。
梆依依很驚訝他居然會突然出現,問他為什麼?他只冷冷回了一句,他和他父親恰巧在這附近吃飯,便要她閉嘴,讓他專心應付印度巡捕。
「她不能在這里賣東西。」印度巡捕講著一口別扭的中文,跟傅爾宣解釋他為什麼取締葛依依的原因,畢竟五龍在上海的名氣太大了,連巡捕房都得賣他們面子。
「我知道,我會要她立刻收起來。」傅爾宣向印度巡捕保證,她一定會走,听得葛依依很不服氣。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里賣東西?這里是公共區域!」葛依依不識時務也就罷了,還來綁白布條抗議那一套,看得傅爾宣更加頭痛。
「別理她,我負責將她帶走。」傅爾宣深深明白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葛依依老早被訓斥,說不定還會進巡捕房。
「OK。」印度巡捕顯然也懶得跟葛依依對壘,把責任全丟給傅爾宣以後,便拍拍走人。
「真是不講理的紅頭阿三,難怪這麼惹人厭。」葛依依完全不知道反省,自己做錯了,還卯起來指責別人不是,氣煞傅爾宣。
「你未經許可,跑到人家店門口擺攤,還敢這麼囂張?」傅爾宣決定好好教訓一下葛依依,讓她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看她還敢不敢這般不知死活?
「我……我找不到更好的地點可以賣嘛!」她一臉委屈。「家里附近的人潮太少了,又怕被孫媽發現,所以……」
「所以你就跑這里來賣?」傅爾宣無奈地接口,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老是出狀況。
「對啊!這里的人真的好多哦,好多人來看貨。」只要東西好,就算擺在地上也有人要,不必非得放在店面。,
「哦,那你賣出去了嗎?」他大約清點了一下首飾的數量,大部分的首飾都還在,損失不大。
「沒有。」葛依依泄氣的說。「我才剛要賣一對珍珠耳環,紅頭阿三就來趕人了……你看,耳環還在我手里。」
被言之,他一毛錢都沒有損失,真是老天保佑。
「那對珍珠耳環你開價多少?」他用下巴點點她手上的耳環。
「十元,」她得意洋洋的回答。「因為我知道對方一定會殺價,所以故意提高了兩倍價錢,結果五元成交,」很了不起吧?
「……你知不知道,當初我買那對珍珠耳環的時候,花了多少錢?」是很了不起,白痴到了不起。
「不知道。」葛依依搖頭。
「一百二十五元,還是打折後的價錢。」他花了一般辦事員兩個月的薪水,幫她購買一對珍珠耳環,結果她居然打算只以不到零點五折的價錢賣出,真個是……
「啊?」葛依依聞言大驚。「這對耳環居然要一百二十五元?!」搶劫啊!
「不然你以為它值多少?」傅爾宣既好笑又好氣地問葛依依,她一臉驚慌。
「我以為它頂多只值十元。」一張香檳彩票的錢……
「錯,它是由頂級南洋珠制成,原價要兩百元,只是對方和我素有交情,才賣我這麼便宜。」那還是因為珠子小,若是再大顆一點,一對耳環少說也要一、兩千塊,她居然這麼不識貨。
「呃,那這些……」她看著地上那些光彩奪目的首飾,不敢想像它們的價值。
「沒錯,一樣昂貴。」終于知道死活了。
想到自己居然把黃金錯當糞土,葛依依趕緊蹲,把所有首飾都掃進包袱里面,用力的打上好幾個結,慌亂的動作,看得傅爾宣不禁發笑。
「你到底為什麼要跑出來賣東西?」他原本想好好教訓她,經她這麼一鬧,氣
也沒了,還談什麼教訓?
「因為……因為我想籌錢買書……」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覺得自己好蠢。
「什麼,買書?」傅爾宣沒想到會是這種答案,整個人都愣住。
「是啊。」她抬起頭來拼命解釋。「今天早上,我在書店的玻璃櫥窗里面看見了一本專門教人如何畫月份牌的書,書里面的內容很精彩,可是老板開口要九元,我沒錢買,又不好意思拒絕他的好意,只得跟他約好下午四點去拿書,但我實在沒有錢,所以才想到這個主意。」呼呼,說得好累。
「你不會開口跟我要錢?」他也听得很累,同時也很心疼,是他逼她做出這種荒謬的舉動,他才是始作俑者。
「你說不給我錢了,還把我的錢全部沒收……」她噘高嘴,眼淚在眼眶打轉,看得他更心疼。
「是我的錯。」他將她擁入懷里,輕撫她的背柔聲安慰她。「我不該為了一點小事就發火,對不起。」
「沒關系,只要你恢復給我零用錢就好了,我想買那本書。」她相當懂得趁火打劫,趁著他心懷愧疚的時候狠狠敲他一筆。
暗爾宣的身體當場變得僵直,而後重重地嘆氣。
當天下午,傅爾宣就派人去把書店里所有關于繪畫技法的書籍都買回來,其中當然也包含了那本教人怎麼畫月份牌的精裝書。
******bbscn***
真是太奇怪了。
暗老爺子用銳利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著正窩在沙發上看書的葛依依,怎麼看怎麼奇怪。
按理說她做了這麼多荒唐事,爾宣會生氣。可是爾宣非但沒有生氣,兩個人的感情反而越來越好,莫非她有什麼操縱男人的秘訣不成?
暗老爺子百思不解,搞不懂葛依依有哪一點吸引傅爾宣,乾脆大聲明講。
「我真想不透爾宣到底是看上你哪一點?人長得馬馬虎虎,脾氣又倔,動不動就往外跑,又專門喜歡做一些蠢事,十足就是個惹禍精。」
梆依依的缺點,全教傅老爺子給講光了。只見葛依依用力合上那本教人如何畫月份牌的精裝書,猛然站起來,目光堅定的朝傅老爺子走去。
「你、你想干什麼?!」眼神凶巴巴,該不會是想殺他吧?
梆依依不答話,堅毅的小臉蛋朝著傅老爺子越壓越低,害得他的背也不得不往後彎,對他的骨骼是—大考驗。
「你當我的模特兒好嗎?」她出人意表地提出要求。「我想以你為主角,畫一系列男士用品月份牌。」
她想過了,與其只是一直看書,不如實際運用書中所教的技法,好好畫他幾張月份牌,才曉得書上說的管不管用。
「你、你要畫我?」傅老爺子頗感驚訝,很少有人會找老頭子當月份牌主角,她倒是特例。
「沒錯。」葛依依點頭。「我連續觀察你好幾天,發現你的五官立體,輪廓深刻,是作畫的好材料。」
「這個嘛,咳咳!」被她這麼一贊美,傅老爺子反倒不知道該如何說話了。
「可是據我所知,市面上很少有以老人為主題的月份牌……」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想要嘗試。」葛依依說。「誰說月份牌的主角一定得是年輕的美女?有些人老了以後還是很漂亮啊,我要為這些老人爭一口氣。」
梆依依一向就很有正義感,只是這回抗議的場子,從拒用日貨搬到了月份脾,但基本的價值觀還是沒變——絕對捍衛公平正義。
「你說得沒錯,像我雖老了,但依然英俊挺拔,許多人都羨慕我的外表,問我如何保持得這麼好。」說起這事兒,傅老爺子亦有同樣感慨,誰說人老了就不中用?他可中用得很,每天生龍活虎。
「是啊是啊,你真的保持得很好,看起來就跟爾宣一樣年輕。」為了拐騙傅老爺子當模特兒,葛依依拼了,什麼違心之論都能說出口。
「這當然。」不是他自夸,他可是個時髦的老人,舉凡年輕人用的手帕,乃至于噴的古龍水,他樣樣不缺。
「這麼說,你願意當我的模特兒了?」葛依依高興極了,她終于找到一個自願的模特兒。
「我可沒答應……」
「拜托。」
在葛依依晶燦大眼的請托下,傅老爺子竟不知不覺地點頭。
「好吧!」反正也無聊——
「謝謝你!」反之,葛依依卻是熱情的抱住他,一直跟他道謝。
暗老爺子直覺地想把她推開,眼眶卻在她熱情的擁抱下,浮現出熱氣。
他已經有多久未曾如此擁抱一個晚輩了?他都不記得了。過去那段幸福時光,已經距離他好遠好遠,遠到他以為自己從來不曾擁有,直到此刻。
暗老爺子沒想到,他睽違已久的感動與感慨,竟是被葛依依激發出來的,瞬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只感到一股溫暖。
「我現在馬上去準備畫具,你請等一下,不要亂跑哦!」葛依依決定打鐵趁熱,先展現出氣勢來,免得傅老爺子改變心意。
看著她活潑充滿朝氣的背影,傅老爺子的胸口突然涌上一股暖意,慢慢能夠體會傅爾宣為什麼喜歡她。
她或許鬼靈精怪,或許忒會闖禍,但她活潑樂觀,開朗有如陽光,無論是多陰暗的心靈,都會被她照亮。
「準備好了!」葛依依扛著畫架以及一堆繪畫工具走進客廳,傅老爺子這才發現,原來畫一張圖這麼不容易,全部都是行頭。
梆依依將畫架擺好,再把紙張夾到畫板上,拿起鉛筆準備畫草稿。
「爸爸,請你坐在角落那張單人沙發上,我要開始畫你了。」
她很自然地交代傅老爺子,傅老爺子听見她的稱呼愣了一下,不怎麼肯定自己的確听見那兩個宇。
「你叫我爸爸?」不是臭老頭,也不是喂,而是爸爸。
「啊,我這麼叫了嗎?」葛依依顯然也沒有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稱呼,跟他一樣驚訝。
「對,你叫我爸爸。」
「是嗎?」她聳肩。「這也沒有什麼值得好奇怪的,你本來就是我的爸爸。」只是他自己不承認而已。
沒錯,剛開始的時候他不接受,認為她沒有資格,現在卻覺得有她這個兒媳婦也不錯。
一個溫暖的擁抱,足以改變一切。
梆依依藉由這個溫暖的擁抱,表達她的感謝之意,也融化了傅老爺子原本頑固的心,使他不再那麼僵硬。
「我要開始畫嘍!」葛依依一個令下,傅老爺子連忙正襟危坐,動也不動。
梆依依笑笑地跑到他身邊,幫他調整坐姿,並請他放松下來。專業的表現,讓傅老爺子不禁豎起大拇指,但同時也擔心她到底會不會畫。
「你真的行嗎?」可不要只是擺著好看。
「放心。」她跟他掛保證。「不要瞧不起我,我可是上海美術專科學校畢業的高材生。」呃,其實是最後一名……
「那我就放心了。」傅老子爺不知道內幕,一听見她是上海美術專科學校畢業的學生,便喜孜孜的隨便她畫。
而葛依依也揚棄了那些奇怪的畫法,改走平實路線,三十分鐘過去,就听見她大聲說︰「畫好了。」
暗老爺子連忙跑過去,看她把他畫成什麼德行。
「畫得真不錯。」傅老爺子顯然很滿意葛依依幫他作的畫,一直點頭稱許。
「真的嗎?」她好高興,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听見人夸她了。
「當然是真的,我可是貝勒爺,不會騙人。」傅老爺子的誠信不容質疑,只見葛依依連忙低頭假裝惶恐地回道。
「是,貝勒爺!」
然後兩人同時仰頭大笑,再低頭一起看畫。
「什麼事情笑得這麼開心?」傅爾宣擔心他們兩個人單獨相處會打架,早早就從公司回來坐鎮監督,沒想到竟然看見這畫面。
「不告訴你,這是我和爸爸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你不能知道。」她眼神柔和地看著傅老爺子,傳遞溫暖的訊息。傅老爺子也回看她,所有的成見和誤解,轉眼間煙消雲散。
「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事情,還是這又是秘密?」傅爾宣雖然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但是他很高興事情是朝著這個方向發展,那代表和解有望。
梆依依「嘿嘿嘿」地裝神秘,傅爾宣立刻知道,他再怎麼問都不會有答案,乾脆上樓。
那天晚上,當他們獨處時,傅爾宣忍不住苞葛依依討教了如何收服他老爸的方法,只見葛依依咧嘴一笑。
「也沒什麼,我只是用我拙劣的繪畫技巧,讓他心服口服而已。」夠厲害了吧!
「你找我老爸當模特兒?」和葛依依混久了,傅爾宣的修養好像稍微有退步,得小心了。
「沒、錯!」她拽個二五八萬。
「我老爸一定是鼓足了今生最大的勇氣,才敢讓你作畫。」想起當日那青一塊紫一塊,他就心有余悸,發誓絕不再當她的模特兒。
「你討打!」葛依依舉起小手捶傅爾宣,被他笑吟吟地拉倒在床上,熱烈的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