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敏,不好了!」雨楠慌張的聲音讓正處于昏睡中的織敏倏然躍起。究竟發生了什事?
「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慌慌張張的?」看著好友發責的臉色,她有不好的預感。
「你還說,你看!」雨楠攤開一張名「號外」的小型畫報,倏然映入眼簾的不是別,正是她和屈之介。非但如此,攝影師還不偏不倚的捉住了他倆擁吻的鏡頭,更糟的,她的上半身幾乎是赤果的,只靠著屈之介寬闊的肩膀將她做有效的阻隔而已。
「你完了,織敏。」雨楠語重心長的說道。「那群嗜血的記者不會就這麼放過你的,這只是開始而已。」
「雨楠,我該怎麼辦?」
「你的確該煩惱。」雨楠也跟她一樣煩惱。「最糟的還不止這樣,你該注意的是下面那一段黑字。」
這的確是一則不折不扣的大號外!
「屈氏企業」的年輕總舵手與「秦氏企業」的神秘獨生女在昨日清晨爆出愛的火花。據可靠人士的消息指出,他倆的邂逅是始于秦織敏小姐在兩個月前的一場偷窺,而被偷窺的屈之介先生據傳聞正與某位知名模特兒進行……不知道這場偷窺是否正是引起這份戀情的媒介?
織敏臉色蒼白的放下小報,整個身體搖搖欲墜。
「你還好吧,織敏?」雨楠連忙扶她坐下,擔心地望著她。
「你說,我爸有沒有可能沒看到這篇報導?」織敏整個人的靈魂像被抽干似的望著雨楠,雨楠很想騙她,但卻選擇誠實。
「不太可能。」她咽下口水。「現在這份報紙滿天飛,每個人都想一窺究竟。」
「哦!」織敏以手掩面。「我該怎麼辦?」
她也不知道。雨楠試圖搜尋幫劉宇剛擋掉新聞記者時的記憶,但該死的……平時那份鎮靜竟不翼而飛了。
「盧姊知道這消息嗎?」織敏倏地抬起頭,不禁為她那小小出版社的老板擔心不已。
雨楠點頭。「報導中有提到你是個羅曼史作家,而且還將你的筆名和出版社刊登出來。」這下完了!盧姊不恨死她才怪。都怪她不听勸告,現在該怎麼辦?
突然,電話響起。
「喂?」接電話的是雨楠,她怕是記者打來的。那些記者無孔不入,總有辦法弄到她們的電話號碼。還好,是盧姊。
「喂,我是盧姊。織敏呢?」盧姊的聲音反倒比乎日溫和,雨楠這才放心將電話交給她。
「是盧姊。」
織敏接過電話。「盧姊,我是織敏。真抱歉帶給你這麼多麻煩。」
「少說這種肉麻話,盧姊還挺得住。」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溫暖的問候。
「你還好嗎?出版社這邊的電話都快被打壞了,我已經叫人把電話線拔掉,現在是用行動電話打給你的。」她听了更為難過,沒想到她的戀情會帶給大家的不便。
「織敏,愛一個人沒必要覺得羞愧,只要你們是真心相愛,旁人的眼光又算得了什麼呢?」雖然她的小小事業及及可危,盧姊還是樂觀的說道。「更何況屈之介又是國內排行前幾名的單身漢,不會有問題的,盧姊祝福你們。」
織敏已經泣不成聲了。盧姊乎時大嗓門歸大嗓門,真正患難時,卻是個講義氣的朋友。她實在太幸運能有如此的上司。
幣上電話,織敏一片悵然。接下來她必須面對的,恐怕是一大堆鎂光燈和父兄們的質問。在極端沮喪中,電話又響起。
「喂?」
「織敏?」
靶謝天,是屈之介,不是她的哥哥們。
「是我。」她的聲音都快哭出來了。
「你還好嗎?你在哭?」他的聲音听起來比她的還急。
「我還好,你那邊呢?」她試著強顏歡笑。
「糟透了。那群禿鷹記者簡直快擠爛屈氏的大門,現在保全人員正想辦法驅散他們。」他停了一下。「織敏,你在家等一下,我馬上過去帶你離開。」
「離開?」她愣了一下。「離開哪里?」
「離開台灣。」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濃濃的厭惡。「隨你高興到哪一個國家都好,只要能暫時逃離這一切亂七八糟。」他想起之臣的小島。「我帶你去一個神秘的地方,那里就像天堂。」
只要能逃離這一切,哪里都是天堂。
「好。」她答應,電話那頭隨即傳來,「你等我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後我馬上到。還有,準備好護照。」語畢屈之介便掛上電話。
「屈之介打來的?」端看她一副甜蜜的樣子,也知道絕對是那個罪魁禍首打來的。
「嗯。」織敏興奮的回答。「他要帶我離開台灣。」
「離開台灣?」雨楠的眼楮瞪得像銅鈐。「暫時離開是不錯,但就怕你老爸不答應。」這簡直跟私奔沒兩樣。
「我管不了這麼多了。」一想到她老爸,她全身雞毛都豎起來。這次事件必定會氣壞他老人家。
「織敏,你不能逃避一輩子。就算你敢,你那些哥哥們也絕對不會饒過屈之介的,面對現實吧!」
織敏的選擇是沉默並回房收拾行李,等待屈之介前來迎接她。這是自她和雨楠成為好友以來,第二次轉身不理會她的忠告。
在電話另一頭的屈之介則是火速的拿出護照和所有必須的證件,在交代完所有事之後,又打了一通電話給遠在澳洲的之臣跟他借小島。
「喲!你要借我的小島金屋藏嬌呀?」電話那頭傳來之臣輕快的聲音,彷佛逮到了一次天大的機會。
「混帳東西,請說中文。」屈之介懶得理會他老弟那口濃濃的關東腔。
「說真的,老哥,」電話那頭的聲音轉換成國語。「你不覺得有必要留在台灣將一切攏清楚嗎?你這樣一走了之也不是辦法。」
「是弄清楚,你這個中文白痴。」他深吸一口氣。「等我哪天需要建議的時候自然會開口問你,現在你給我閉上嘴!」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又長又響的口哨,語氣輕松。「當我是啞巴。對了,替我向未來的嫂子說聲哈。」
未來的嫂子?之臣未免也想太多了吧!他是很喜歡織敏,但是婚姻……真是一團糟!他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像昔日那般無情,能夠毫無遺憾的說再見。
不要再想了,織敏還等著他呢!有什麼事情見面再談。他拿起西裝外套,準備搭乘頂樓專屬電梯直接到地下室,再從停車場綁門離開,不料就在此時,總裁辦公室的大門竟自動開敢。沖進來的,是兩位怒氣沖沖,長得虎背熊腰的年輕男子,後面跟著的,是擋不住來人的林秘書。
「姓屈的,想走?」年紀稍長一點的男子冷冷的開口道,眼神冷冽。
「你跟他客氣什麼,二哥?」年紀較輕的男子帶著暴烈的語氣惡狠狠地開罵。「直接把他押回去就行了,說那麼多廢話干嘛?」
「原來是你們啊!」屈之介帶著滿不在乎的口氣響應他們的惡霸。嘖、嘖,秦家三兄弟都出場了,再來還會有誰?秦孝軒?
「有何貴干啊,秦穆文?」跳過最火爆的秦嘯文,屈之介百接挑戰最為陰沉的秦穆文。
「也沒什麼,想請你到我家做客而已。」話是說得輕松,秦穆文的表情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屈之介聞言露出一個冷笑。「我猜是秦老要見我?」多半是要秋後算帳吧?
「不只,」秦穆文的笑容也不比他愉快。「屈老爺子也在寒舍恭候大駕。」
「連我祖父也到場了?」屈之介挑起一邊眉毛不屑的說道,大概猜到秦家的意圖。「你們想逼婚?」他的聲音冷得像寒流來襲合歡山的飄雪。
「從你膽敢踫我妹妹那一刻開始,你就應當有所覺悟。」秦穆文冷冷的回話。「現在你要自己走呢,還是要我們動手請你?」
秦家著名的威脅手段又出場了。屈之介雙手抱胸,眼露凶光的注視著秦氏兄弟。「我若是說不,下場貶恨慘?」
「當然。」秦穆文此刻就像是一只工于心計的黑豹,用著算計的眼神,全身蓄勢待發。
「你還跟他嗦什麼,二哥?直接打昏他拖回丟算了。」秦嘯文粗聲粗氣的插入他們之間,一雙拳頭握得格格作響。
「有點耐心,三弟。」秦穆文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我相信他不會傻到要我們動手。」
「你盡避試,秦嘯文。你會發現拳頭硬的人不只你一個!」屈之介不自量力的送上挑戰書,等著和秦嘯文一拚高下。
但他作夢也沒有想到秦嘯文的拳頭硬得像鑽石。隨著秦嘯文的快速出拲,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還手的余地,這是他倒下前最後的一個念頭。
「一拳就倒了,真沒用。」秦嘯文有些遺憾的看著不省人事的屈之介,不敢相信他這麼不耐打。
「這也不能怪人家,」秦穆文做了個手勢要秦嘯文將不支倒地的屈之介扛起來。「你的重拳還真沒幾個人挨得了。」
「我不禁要懷疑小敏的眼光。這家伙軟趴趴的,嫁給他,什麼搞的?」秦嘯文照著他二哥的指示做,將屈之介扛在肩上一邊抱怨。
「別人家的房事我們不宜過問。」秦穆文笑笑地答道。「要是將來真是有一天「秦氏」倒了,還可以靠你的拲頭混口飯吃。」
「半斤就別笑八兩了吧,二哥。」秦嘯文露出一個大孩的笑容。「你忘了昨天我還在你的鐵拳下跪地求饒呢!」接著他換上一張厭惡的臉孔用手指肩上昏死的屈之介。「這個要怎麼處理?」
秦穆文若無其事地笑了笑,勾起一個陰郁的眼神。
「帶回去接受公審。」
他的頭痛得就像有人拿錘子敲他一樣。真他媽的,秦嘯文那家伙居然來真的,打得又急又重,他一點還手的機會也沒有。
他模模下巴,有點驚訝它還安全掛在臉上,沒碎。
「醒了?」頭頂上飄來一個充滿嘲諷的聲音,是秦穆支那混帳東西。
他氣得一躍而起,捉住他的衣領伸手就要給他一拳。
「住手!」一個充滿威嚴的聲音今他霎時停下所有動作。是他祖父。
「你這混帳!闖了大禍還敢逞凶?」屈老爺子的聲音明顯的顫抖,大概是氣過頭。
「屈老爺,你也別太過于激動,犬子也有不對的地方。」秦孝軒出面調解,語氣溫和但眼神銳利。
「全都是這不肖孫闖的禍。」屈老爺順了幁氣,隨之換上一張精明的面孔。
「您放心,秦老,咱們一定會給您一個合理的交代。」
「我相信您一定會。」秦孝軒嚴肅的面容中流露出一絲不悅,繼而轉向屈介。「屈先生,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我和令祖父已經達成共識,決定讓你和小敏結婚。我相信你一定不會反對。」
是不容反對吧?屈之介回敬給秦孝軒一個反抗的眼神,繼而懶懶的開口。
「我拒絕。」
他這個回答讓他又挨了一個鐵拳,這回出拳的是秦穆文。媽的!這家子的拳頭全硬得像千年岩石。屈之介邊用袖子擦掉嘴邊的血邊在心里這麼罵著。
「給我住手,穆文!」秦老出聲制止,防止再起風暴。
「你給我閉嘴,孽子!這里沒你開口的份!」屈老爺子的臉綠掉了一半,另一半是白的。
「我不能開口那誰能開口?」屈之介的笑容是冰的、狂怒的。「被迫娶妻的人是我不是你,你當然說得輕松。」他暴怒的掃射室內的成員,織敏呢?這場精釆的公審大會,女主角怎麼可以不在場?「我猜這也是織敏的意思?」
「織敏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你少含血噴人。」秦穆文陰郁的眼神幾乎要殺死他。
「是嗎?」他冷笑,一點也不相信織敏會是局外人。
「屈先生,」秦孝軒的語氣明顯不悅。「我相信以織敏的家世背景還不至于算是高攀了屈家。你至底有什麼不滿?」
敗多的不滿,但他懶得說。只是一味的冷笑,滿臉的不在乎。「我若是拒絕與織敏結婚,結果會怎樣?」他已經做好月兌離屈氏的心理準備。
秦孝軒倒是沉得住氣,不疾不徐的向他宣告拒紹後的下場。
「你會發現那是一件非常不劃算的事。我雖無法斗垮屈氏,旦最起碼也能將你的公司弄得半活不死。」他說完深嘆一口氣。「年輕人,做事要用大腦,就算你勇敢到不怕重新再來,也不能自私的一手毀掉你祖父畢生的心血。我勸你三思。」
他這一番話今屈之介不得不重新思考他的回答。他看著年邁的祖父,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無言的乞求,而這種眼神是他一輩子都未曾見過的。
但他能答應嗎?撇開他還不想結婚不說,這場遍姻簡直就像是簡直就像是在槍口之下被迫點頭答應的,他的自尊絕不容許。
但他有後路可退嗎?當然有!一陣思考後,他抬起頭點頭答應,他會讓秦家後悔今日的逼婚,他屈之介絕不可能輕易投降。
「我答應。」他的微笑毛悚而虛偽。「日期細節由你們決定,通知我該在什麼到時候出席我自己的婚禮就行了。」
每家報社都以極大的篇幅報導他們即將結婚的消息。
這場堪稱「世紀婚禮」的日期就訂在十二月三十一日,正是一年之末,社交版的記者們都調侃屈之介真的是走到末日了,竟然年紀輕輕就得結束公子的生涯。
在一片熱烈的討論聲中,十二月三十一曰悄然來到。偌大的教堂擠得水泄不通,全是男方與女方的親戚朋友,少說也有二百多個。
織敏手心冒汗,萬分緊張的坐在新娘等候室,無助的看著身邊忙里忙出的兩位伴娘,她真不敢相信再過十分鐘後,她就要在父親的引領之下,走向另一個人生。
她回想消息曝光當日,她還痴痴的在公寓里等待屈之介,結果來的人不是他,而是滿臉嚴肅的大哥帶著公事公辦的口氣告訴她,她即將有場遍禮的消息。
她當場反應劇烈的拒絕,卻換來她大哥一個不悅的回答。「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負責,秦家丟不起這個臉。」
再一次地,她詛咒自己為什麼要生為秦孝軒的女兒,就連自己的終身大事也由不得她自己決定。
他會恨她嗎?她不確定。但大哥向她保證過,屈之介是心甘情願想娶她的。
彬許她曾經懷疑過這其中的可能性,但是心底那份私心和渴望又驅使她成為一個充滿期盼的新娘。
她看著手中的花束,純白的海芋正對著她微笑,她不知不覺也跟著微笑,默默的期待她的未來也能像花兒一般美好。
時間到了。耳邊傳來雨楠和喻珊催促的聲音,她站起來向前跨步,邁向另一個不同的生活。
屈之介看著一步接著一步,踩著規律步伐向他走來的織敏,她是那麼美,那麼純潔,彷佛一個不染塵世的仙子。可惜,在這仙子般的外表之下,她就像任何一個工于心計的女人。
為什麼結局非得如此呢?為什麼社會不給他們一個自由的戀愛空間呢?他有些遺憾,有些怨恨的接過織敏的縴縴玉手,拉著她走向牧師。
他看她的眼神相當不對勁!帶點憂傷又帶點仇恨的凝望著她,彷佛正處于一個進退兩難的空間而不斷地掙扎。或許他跟她一樣緊張吧?她不安的想。
「怕了嗎?」他的聲音幾乎听不見。
這話是什麼意思?織敏還來不及問,就听見牧師開口這麼說。「屈之介先生,你願意娶秦織敏小姐為妻,並發誓,一輩子愛她、保護她嗎?」
「不願意。」經過了半刻的猶豫,他終于咬牙開口道。
牧師顯然愣住了。經過了短暫的尷尬,他再次開口詢問。「屈之介先生,你願意娶秦小姐為妻並發誓——」
「我剛剛說過了,我不願意。」他打斷牧師的話,並轉向織敏錯愕的臉。
「你若是以為我會屈服在你父親的威脅之下,那你就錯了。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逼婚,即使拿槍對著我的腦袋也一樣。」
屈之介的回答響遍整個教堂大廳,來參加婚禮的人個個都傻了,這……這太離譜了!
站在他身旁的劉宇剛顯然也愣住了,他從沒想過屈之介是這麼殘忍的人,竟當著三百多人的面前當場傍秦織敏難堪。
啪!
又響又脆的巴掌聲同樣傳遍整個教堂大廳。
「我恨你!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只見新娘子當場送給新郎倌一個大巴掌,拉起裙襬穿過人群朝教堂外頭奔去,後頭跟著一大票試圖攔阻她的男男女女。「屈之介,我發誓我一定不會放過你!」新娘子的大哥發出足以撼動天地的毒誓之後,冷靜的宣布取消婚禮,忙壞了饒舌的觀禮者,卻樂壞了等著采訪婚禮細節的記者們——又有得寫了。
「你行!」連身邊的伴郎的劉宇剛都忍不住傍他一拳,這一拲的力道不輸給秦嘯文,打得屈之介整個人都飛出去。
「就算你是被迫結婚又怎麼樣?你不會是第一個因為而結婚的男人,更不會是最後一個。」他拉起屈之介並勒住他的衣領。「你要是害我失去一位得力的助手,我會教你生不如死,用不著等到秦仲文動手!」
屈之介知道他指的是雨楠。搖搖蔽晃中,他見到祖父哀痛欲絕的臉和織敏丟棄在紅地毯上的白色花束。
他搞砸了一切,非但傷了織敏的心,更為自己豎立了無數的敵人。
懊死的自尊心!就如劉宇剛所言,他並不是第一個為而結婚的男人,為什麼他會如此盲目而看不開呢?
一切都太晚了嗎?他沒有答案。
「織敏。」秦孝軒輕扣她的房門,他愛女的精神狀況憂慮不已。
「請進。」
听起來平和而冷靜,有些不尋常。他心急如焚的打開房門,看見織敏看著窗口眺望海岸,表情祥和。
「你今天覺得好不好?要不要找個醫生檢查檢查?」比起前兩天的哭鬧的她今天冷靜得教人發寒。
「我又沒生病,干嘛找醫生?」她微笑的轉頭看他。「爸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如果是要我饒了屈之介那混小子,我不會答應。」事實上,他已經開口動用他的力量收購屈氏的股票,非將屈之介搞垮不可。
「我就是要拜托你這件事。」織敏懇求。「我已經想通了,任何一個稍有自尊的男人都不願在脅迫之下娶老婆,更何況他又心高氣傲。」
「心高氣傲就可以傷人?」秦孝軒哼道。「你老是為別人著想,能不能多想想你自己?」
「我想過了。」她的眼中閃動著決心。「只要你答應從此不再為難屈之介,我就願意接澳洲分公司的缺,從此投入‘秦氏’工作。」
秦孝軒只能滿臉驚訝的看著織敏。從她高中開始,他就不斷地嘗試讓她對經營事業產生興趣,無奈到最後,她還是選擇了文學。
屈之介那小子真是走運!可惜他笨到不懂得珍惜他的感情。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隨她去吧!
「也好。澳洲那邊的海岸線比起這里來,可好看多了。」他投降,誰教她是他唯一的女兒呢?
「爸!」織敏飛身給他一個擁抱,眼角淌著淚。「謝謝你!」
「不過,下個禮拜一就得出發哦!」澳洲那邊等接班人已經等很久了。
「遵命。」
三十年來他頭一次這麼緊張。
站在織敏位于澳洲雪梨的公寓外頭,屈之介的心有如群蝶亂舞般的狂跳著。
他深吸一口氣,害怕自己會被她即將散發的怒氣打亂得忘了呼吸。
他們有多久未曾見面了呢?一個多月了吧?自從那場蹦謬的婚禮以來,他每逃詡生活在深深的自責中。他好害怕從此再也見不到她,再也沒有機會抱著她說對不起。
劉宇剛是對的。從哪里跌倒就要從哪里爬起,是他人生的座右銘。臨行前,他將這句話送給了他。
他模模嘴角的瘀傷,還真痛。他全身上下可以說沒一處是完整的,全拜織敏三個哥哥所賜。
他是活該。這一個多月來,他不知道吃過多少次閉門羹,織敏的兩個室友堅稱她們不知道它的下落,還差點甩壞了一扇公寓的大門。接著,他鐵著頭皮硬闖「秦氏」的大樓,結果挨了無數次揍。直到昨天才由秦老出面干涉,盯著他看了大約一世紀以後和緩的告訴他,織敏現在人在澳洲,掌管澳洲分公司的人事主管職位。最後,他還語重心長的告訴他,要不是織敏的求情,他的公司早就掛掉一半以上了。
他听到這消息時,猶如被刮了一巴掌。他如此的待她,她卻以德報怨的為他留一條生路,他何德何能?
如今,他就要親自面對織敏了,他的心不住地狂跳著。他不怕挨揍、不怕挨罵,就怕織敏不理他。冷漠比任何懲罰更教人難以忍受。
咚、咚。
他終于敲了門,彷佛過了一千年之久,里頭傳來織敏輕快活潑的應門聲。
「誰?」
她用英語發問。
他不敢回答,他怕她一听見他的聲音,會立刻搬沙發堵住大門。
在里頭的織敏,倒是不疑有他大大方方的大開門戶,一看見是他,整個人都傻了,兩個人互相凝望約莫有十世紀之久。
「這里不歡迎你!」織敏迅速的甩門,屈之介也同樣迅速山腳絆住它。
「織敏,我們必須談談。」她的眼神充滿怨恨,很顯然氣還沒消,他不禁為他的未來祈禱。
「談什麼?我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她再也不要嘗試另一次心碎,一次就夠了。
「我知道我罪不可赦。我今天來就是想取得你的原諒。」他邊說邊加重腳力,成功的將自己擠進織敏的公寓里。
取得她的原諒?自私又自大的男人,他以為只要低下頭,裝出一臉可憐相,她就會原諒他?被當眾拒婚的恥辱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將是她人生中永遠的污點。
「你以為你只要說聲抱歉,我就會原諒你了?」她輕蔑地看著他,滿臉受傷的神色,讓屈之介感到心疼。
「我並不指望你會輕易原諒我。」他輕輕的踏出一步,織敏也小心的後退一步,看在他的眼里有如刀割,他真傷害她那麼深?
「既然如此,你還來做什麼?」她雙手握拳,試圖忍住泉涌的淚水。
他看了她半晌,將雙手插進褲袋內,略帶感傷的看著她。「當我硬著頭皮去找你哥哥時,我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當我放下公司不顧一切跳上飛機時,我還在問自己這個問題。你真的不知道嗎,織敏?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何飛過大半個地球來找你?」
「因為你想讓自己的良心好過。」織敏冷冷的回答。「因為你自私,因為你無法獨自背負這麼大的罪惡感。你想取得我的諒解,只是因為你不想一輩子受良心的譴責,所以你自私的跑來打擾我的生活!」
她再也止不住淚水。「該死的你!我都已經忘記你了,我費了多少力氣……嗚……該死的你……」她靠著沙發緩緩滑落,最後終于無力的蹲在地毯上,斷了線的淚水猶如四月的春雨,一滴滴的染濕了純白的地毯。
「原諒我,織敏。」他倏地抱住她,將她的淚水一滴一滴的吻干。「或許你不相信,但我並不是因為罪惡感才來的。我愛你,那就是我為什麼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你騙人。」她才不信他那一套,慍怒中,她將頭偏向一邊,但心里的的積雪卻正慢慢融化。
「我沒有必要騙你。」他將她的頭扳正。「老實說,我是個自私得徹底的人,不在意的女人我從不在乎傷害她,更不會只是為了罪惡感而成天挨揍。」
他捧住她的臉,強迫她看個仔細。
他的臉……老天,看起來好象每逃詡讓人當沙包打,是她那三個哥哥的杰作嗎?
「這是……我哥哥打的?」她伸手踫他最新的一個瘀傷,他痛得畏縮。
「這是我應得的,」他苦笑。「我沒有私毫抱怨。」
她迷惘了。他看起來如此誠懇,但她敢把自己的心再交出去一次嗎?再讓他傷一次?
「為什麼?」她必須確認。「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還猜不出來嗎?」他好高興,因為他看得出來,她冰封的心已有軟化的趨向。
「我愛你,從頭至尾我都愛你。只是因為我太愚蠢又害怕,愚蠢的不敢愛你,怕你改變我自由慣了的生活;同時又害怕只屬于一人的想法。我只能說,我是公子當太久了,久到忘了人間的真情摯愛,這是我唯一的借口。」也是最好的借口。
她很想相信他這番表白,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要如何說服自己,他這次是真心的,而不會再一次遺棄她?
「織敏,給我一次機會吧!也給我們一次機會。」屈之介溫柔的輕撫她的臉。
「過去我們誰都沒有心理準備要踏入婚姻。直到現在我才真正了解我內心的渴望,雖然為時已晚,但我還是要問!織敏,你願意嫁給我嗎?沒有威脅、沒有丑聞,只有單純的你和我?」
真糟糕,雪好象融光了,她真沒志氣。不過,又有誰在乎呢?她想起今早父親的國際電話,要她好好把握住幸福。當時她覺得莫名其妙,現在才豁然開朗,原來老爸已經和屈之介和解了。「怎麼樣?」他覺得心跳都快停止了,他的未來幸福全系在她的答案上。
「回答我。」
「要是你再一次當著二百多人的面前拒絕我,那我該怎麼辦?」她瞪著他,難忘當時的恥辱。
「你可以報復回來啊!」他笑得像擁有全世界。「頂多我讓你在六百多人面前拒絕我,意下如何?投資報酬率很高哦!」
她笑了,笑容燦爛而美麗。「听起來不錯,值得考慮。」
「盡量考慮。」他誘拐道,並從西裝口袋拿出一卷錄音帶交給織敏。
「這是什麼?」她好奇的打開盒子取出錄音帶。
「听听看。」他笑著扶起她,走向擺在櫃子上的音響,並將錄音帶放入播放。
「秦織敏!」
「是盧姊!」她驚訝的看著屈之介,他笑笑地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暗示她繼續听下去。
「你這麻煩精!」錄音帶繼續播放。「你以為你逃到地球彼端就行了嗎?
啊!可憐一下盧姊吧!你的讀者們快要殺到出版社來了,你有空耗在澳洲磨菇,倒不如回來台灣繼續鞠躬盡瘁!」接著,聲音倏然變柔。「回來吧!織敏,大伙兒都很想念你。我相信屈之介那混蛋這會兒已經將錄音帶交給你了,告訴那王八羔子,再敢傷害你,我第一個扒光他的皮!懊了,就這樣子!」
「你……你的朋友都很特別。」他苦笑。織敏的朋友不是忠貞不二就是脾氣暴烈。忠貞不二就如何雨楠、馬喻珊,脾氣暴烈就如盧姊。他這輩子第一次見識到求人還可以跩個三五八萬。當盧姊闖進他的辦公室要他轉交這卷帶子之時,那種「你最好照辦」的表情,他真是一輩子難忘。
「盧姊真是個大好人。」她好感動。
的確是,好到只差沒有拆了他的骨頭。「你考慮得怎麼樣?」他又開始神經緊張。
「這個嘛……」她故意將頭歪向另一邊,作思考狀。
「秦、織、敏!」
「好啦!」她突然笑得好賊。「不過我有個條件。」
「哦?」極端不祥的預感,她這個條件一定會整得他死去活來。
「我要在一千多個人面前拒絕你。」
她笑得就像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