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過去,連續撞了兩局球,歐陽璦璦額頭沁汗,漸感疲倦,半夜一點了,肚子大唱空城計,該是打道回府的時候了。
「璦璦,我去看看那幾個‘俗仔’走了沒。」夏芊燁頹著肩往門口踱去,很是無奈,她對撞球沒有太大興趣,餓著肚子更是令她失去耐性。
歐陽璦璦喝了口可樂便咬著吸管,意興闌珊地呆望著球台,有那麼一瞬間卸下了世故的面具,恢復她二十歲該有的單純表情,
「還沒走啦!懊討厭!怎麼會遇到這種沒品的!」夏芊燁忿忿低嚷。
她的聲音一出現,歐陽璦璦下意識立刻戴回原先干練狡黠的面具,靈動的眸子一轉,從手提袋內取出電話,從記憶電話簿中找出一個人名——
「喂!發哥嗎?我是璦璦,我遇到麻煩了!」電話響了一聲就接通,歐陽璦璦裝出害怕的口氣,幾句話交代,立刻「傳人」來。
「等著吧!讓你瞧瞧他們待會兒怎麼嚇得屁滾尿流!」收好電話,明白夏芊燁心里一定很不安,她涼涼開口預告讓她放心,拿起唇彩大刺剌地補起妝。
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為何可以這麼肆無忌憚?
因為她老爸不只有錢,還是個角頭老大,手下一堆兄弟替他做事。方才那三個不上道的混混,要是見到發哥這種大尾的流氓,無疑是老鼠見到貓,不嚇死才怪!
她向來不會仗著特殊勢力去欺負別人的,可是今晚對方太過于死纏爛打,這就不能怪她了!
臭男人!願賭不服輸!以為她好欺負,那是他們有眼不識泰山!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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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洗手間出來,就不見她蹤影,風耀庭不知怎麼形容乍然升起的感覺,一股窒悶填塞心頭。
用甩頭,呼出口氣,擺月兌今晚的詭異情緒,他步向魏雍利,豪邁地搭上他的肩。
「老哥,很晚了,我先回去,再聯絡,Bye!」語落,他掏出車鑰匙,邊走邊朝他揮了下手,帥氣十足。
「有空就來這兒一塊撞,你一個人悶在家里練多沒意思。」魏雍利熱情地邀約。
雖然知道風耀庭家境富裕,才二十六歲家里就為他購置一棟透天別墅,不強迫他接手家族事業,任他自由發展,還將住家頂樓設計成四十坪大的撞球空間供他練球,然而獨自練球未免孤單冷清了些,何況,有交流、有競爭才會有進步嘛!
「知道啦。」他漫不經心地回應,接著消失在自動門外。
才跨出店門,一陣斥罵便傳進風耀庭耳里,狐疑地搜尋聲音來源,他竟意外瞧見她的身影,在場另有七八名男人,其中還發現了方才那三個熟面孔……
放慢腳步,銳眼迅速打量,他原以為是她遇上了麻煩,打算伺機解圍,然而,幾句對話听下來,他思緒靈敏地分析出情況——那三個男人似乎倒大霉了!
看來,是他們要小人招數想在外頭堵她們,被她們察覺而機警叫人來解圍……聰明……不過,這更印證了他的揣想!
能找到這幾名凶神惡煞般的彪形大漢當幫手,可見她們真是背景不單純!
哎……對她驚艷的印象似乎被破壞了!有外在、沒內在,枉然……
車子就停在他們那個方向,他不得不往那兒走去,愈接近,她絕艷精妍的美麗愈加清晰,近看之下,竟覺怦然心動!
他喜歡這樣的女人嗎?搖搖頭,風耀庭否決這些悸動,只當成男人純粹的感官刺激,沒有牽涉到心的部分。
不良少女代表麻煩、代表壞,這樣的認知成功地壓下多余的感受,只剩不屑……
察覺有人接近,歐陽璦璦的眼光從那些「俗仔」身上慵懶地轉移,瞧見一名陌生人不畏懼地步來,下意識地打量了下——咦!倒是名難得一見的帥哥!
一般人見到這種情形,無不躲得遠遠的,就怕正巧走衰運被台風尾掃到,這男人……挺有膽識的!不但面不改色,還敢正眼迎視她。
賞識的情緒還來不及涌現,帥哥與她擦肩而過——等等!那是什麼?!她竟在他眼中捕捉到一絲鄙夷!
歐陽璦璦臉色微變,怔怔看著他的背影,半晌沒有反應。
習慣接受驚艷目光的她,無法接受那種輕蔑的眼神!
猛回神,他已坐上他的車,利落將車駛出停車格。
透過車窗,她更錯愕地發現對方再彎了眼她後,嘴角露出一道似不屑、似譏諷的輕笑,這才驚覺,自己竟眼巴巴地盯著人家不放!
懊死!那男人是什麼表情、什麼眼光?!看不起她嗎?
她胸口像被重擊了一拳,郁悶了好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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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人山人海的演唱會中抽身,歐陽璦璦和夏芊燁仍沉浸在激昂的氣氛里,滿臉漾著興奮的光彩。
在夏芊燁的認知里,和歐陽璦璦在一起的好處多多,有吃有喝又有得玩,有時還有錢可賺,再好不過!
「回家洗個澡好了!彪身黏答答,好不舒服,順便換件衣服再出來。」歐陽璦璦拉拉的襟,仰高脖子揭風,撇嘴說著,攏了下長發戴上安全帽,修長的腿一跨,坐上摩托車後座。
車子騎下紅磚道,進入車道中,即便是頭戴安全帽遮住她們的容貌,兩人惹火的穿著依舊招來注目。
不消一會兒,麻煩果然找上門——
「小心騎!」歐陽璦璦貼近夏芊燁提醒。
美眸一凜,不悅地瞥向那兩輛時而接近她們、時而在前後包抄蛇行的摩托車,簡直想一腳踹開他們。
「小姐,穿得這麼辣去哪兒?」搭訕開始,半點新意都沒有。
吧你屁事!她心想。
「一起兜風、一起玩啊!」
玩你的頭!她暗碎。
「那麼酷,都不理人哦!」
「踐得二五八萬,很囂張哦!」
伴隨著漸露不悅的語氣,她們的車子突然不穩了下,歐陽璦璦發現其中一輛車已繞在後側,騎士還伸出腳抵住她們車子後方。
「滾開啦!彪蛋!」歐陽璦璦怒斥,長腿往後踹向他們車頭,害得他們險些「犁田」,一長串三字經竄入耳中。
「芊燁,快,前面巷口右轉。」知道情況不妙,她急中生智,立刻叫道。
「璦璦,我們騎不贏他們的啦!怎麼辦?」夏芊燁邊加油門,邊憂懼地嚷著,後視鏡里映出對方正迅速逼近。
「不怕,左轉!你看,警察局!」歐陽璦璦得意地指著前方。
夏芊燁露出笑容,總算明白了她的用意,車子騎到警局前戛然止住,長聲按了喇叭,引出值班警察。
緊迫而來的那兩輛車顯然沒料到她們有此一著,瞧見警察走出門外,不敢稍停地呼嘯而過,一場虛驚總算落幕。
「有什麼事嗎?」警察關心詢問。
「現在沒事了!」歐陽璦瑗揚聲,也不想多作停留,惹來羅嗦的盤問她可吃不消。
「你真聰明耶!」夏芊燁重新發動摩托車,佩服贊賞之情溢于言表,不能否認,璦璦真的比她機靈多了!
讓夏芊燁送回家中,兩人相約晚點再見,歐陽璦璦掏出鑰匙打開家門,眼前所見令她當場發愣——
習慣回到家就是黑暗冷清,沒想到迎接她的竟是一室明亮,怔了幾秒,鼻間竄入食物香味促使她猛然回神,使勁關上門、月兌下鞋,乍然涌現的溫暖幻覺隨著這動作的緩沖而消滅。
沒什麼好高興的,媽媽在四年前抑郁而終,沒有人會再煮一頓飯等著她回家,方才的渴望是笑話!
而這些香味她一點都不歡迎,如同制造出它的主人——美奈子,那個不要臉的死日本婆子,搶了她爸爸、害死她媽媽、破壞她的家庭!
「璦璦,你回來啦,我煮了拉面,你要不要吃?」一名風姿綽約的女子聞聲匆忙步出廚房,神色有絲尷尬慌張。
歐陽璦璦厭惡地瞪她一眼,不作回應,徑自越過她,打算上樓。
「難得這時間你會回來。」歐陽正龍恰巧下樓,瞧見女兒,臉上掠過一絲詫異。
「彼此彼此。我還以為你忘了有這個家。」她抬頭望,冷言嘲諷,心底蒙著酸澀。
歐陽正龍與美奈子互視一眼,深感無奈。四年來,他們的感情始終不被璦璦諒解。
罷開始,她還會大吵大鬧,激烈反對,經過幾次沖突,再濃厚的父女之情也出現難以縫補的裂痕,漸漸的,她選擇疏離淡漠作為無言的抗議。
而歐陽正龍則變相地以物質為彌補,不敢奢望哪天她會想通接受他們,只求她不再吵鬧就謝天謝地了。
「不用急著在我面前表演眉目傳情,我洗個澡就出去,你們再繼續情意綿綿。」不馴的眼瞳射出冷芒瞥向兩人,她將手提袋甩向肩頭,忿忿邁步上樓。
「璦璦,誰教你這麼沒大沒小!」歐陽正龍沉下臉低斥,美奈于就怕開戰,連忙垂首蜇進廚房。
「誰教?!」她像听到什麼天大笑話似的揚高八度音,「哈!我是個沒媽疼、沒爹愛的野孩子,還有誰教?」她自嘲地嗤之以鼻。
「你!」他語塞,心疼的情緒多過于氣憤。
「好了好了,我不想和你斗嘴。爸,我想買車。」不耐地揮揮手,懶得吵架,她倏地轉開話題。
他也不想再斥責她,畢竟說什麼也沒用,暗嘆一聲,咽下不悅。
「買車?為什麼?」
「騎機車老是遇到騷擾,開車比較安全。我要銀色的Peuegeot206、硬頂敞篷車。」算準老爸不會拒絕,她說完便任性地將自己關進房里。
歐陽正龍搖頭皺了皺眉,璦璦是他的克星,他拿她沒轍。
二十分鐘後她換上清爽的衣服再度出現,依舊是濃妝艷抹,超齡的成熟。
「璦璦。」
在她對他們視而不見,坐在玄關穿靴子打算出門時,歐陽正龍出聲。
「干嗎?」她頭也沒抬地應,要出門去玩得保持好心情,不想看見那個日本婆子破壞她的心情。
「車子暫時別買,爸爸打算下個月底,我們一起搬到日本去住,到時等你熟悉那兒的路,想買再買。」他一口氣說完,忐忑地等著她的反應。
歐陽璦璦正在拉拉鏈的手僵住,整個人仿佛被點了穴似的動也不動,胸臆間像是涌出達到沸點的熱水,咕嚕咕嚕直冒著泡,讓她難以平靜。
「那里的房子已經買好了……」沒有听到預期的咆哮,歐陽正龍試著繼續一點一點增加。
「那這里呢?」緩緩將靴子的拉鏈拉好,深呼吸,緊閉起眼,她問。
「出租。現在房價大跌,賣了不劃算。」太好了,她沒反對!他漸漸放心。
「你投資的那些店呢?」握緊拳頭,她咬牙進出。
「營收不多的就撤股,幾間賺錢的就留著,反正不用我經營,等著分紅就行。」這些事他早都做好準備了,所以算是無後顧之憂,現在就除了惟一的女兒
「那我呢?」用盡力氣才能制止自己不顫抖,她澀澀地問。
爸爸終究還是完全被那不要臉的女人搶走,連她也不要了……
不哭,不許哭!她已經長大,可以一個人好好的過……
「如果你願意,我們當然一起。」
沉默驀然詭譎地蔓延,須臾,正當歐陽正龍試探地欲再開口——
「不願意!我不願意!我死也不願意!」歐陽瑗璦霍地站起,轉身一臉憤恨地狠瞪他們,怒聲咆哮。「我才不去見鬼的日本,也不要和這個害死媽媽的日本狐狸精住在一起!」她指著美奈子叫囂。
即使傷透了心又憤怒至極,她還是努力忍著眼淚,倔強地不肯在他們面前示弱。
「璦璦!」歐陽正龍沉痛地想安撫,原來方才以為的順利只是風雨前的寧靜。
「你若是跟她去日本,我就不認你這個爸爸!」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她心慌意亂,非不得已只好豁出去,使出絕情的要脅。
「你還要我這個爸爸就跟我去日本!」女兒的話仿佛一拳打在他心上,她的桀騖激得一直好言誘哄的他不由得生氣,也臉色陰郁地語出恫嚇。
歐陽璦璦語塞,隱忍怒氣使得胸口激烈起伏。
她要爸爸!可是她不要去日本!日本是那女人的地盤,她人生地不熟,連半個朋友都沒有,而且也不會說嘰哩呱啦的日本話,她才不要去!
然而,這些想法繞在心頭,她不會說出口,她不願讓任何人看見她脆弱的一面。
「你是個重色輕女的死老頭!」她口不擇言地丟下這一句,便甩門離去。
仰首閉目深呼吸,將眼淚逼回肚子里,哭也無濟于事,何必浪費眼淚,還會弄花她的妝,幾秒後,她又迅速戴上堅強的面具。
瞧了眼腕表,為了不想和他們共處一室,她刻意提早離開,距離和芊燁約定的時間還差半小時,那家伙又超會磨,不可能準時來載她,與其在這兒等,不如自己先找個地方打發時間。
她思量後很快的做了決定。
抿抿唇,歐陽璦璦舉步走出街口,揚手招了部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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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冥冥之中是什麼樣的力量在驅使風耀庭,連續好幾天,他都不由自主地來到「頂尖」,說是來找魏雍利砌磋球技,只有他自己知道,不全然是那麼回事。
那麼他為何這麼勤勞每天來報到?
答案隱隱約約浮出,卻又被他的潛意識抗拒承認,直到!
她來了!
不容錯辨的意念讓他想否認都說服不了自己——他竟然是在等她?!
幾乎是在她踏入店里的第一時間就瞧見她,驀然涌現的欣喜所為何來再清楚不過。
驚艷的感受依舊,深受吸引的心情依舊,縱使那日他最後將她定位于不良少女之流,她的模樣和不馴的神采依舊盤旋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
原來,這些天的失常,是因為阿弟他們無意間說她常來……而他卻把他們的無意听進了心坎,主宰了他幾日來的行程。
陷入頓悟認知所帶來的震驚之中,風耀庭架著桿、半伏在桌面上的動作居然停格,一雙眼透過玻璃窗直勾勾地朝著有她的方位瞧。
一身帶著濃厚民族風的嬉皮扮相,高腰抽繩罩衫搭上短褲,皮帶的流蘇在她瑩白的大腿上搖擺晃動引人遐思,十分符合她狂野不馴的特質。
今天的她,妝扮還是搶眼,她似乎以攫獲眾人目光為樂,這樣的人內心深處一定最渴望被人注意重視的……
不知為什麼,他直覺就這麼想。
風耀庭突然停格的舉動讓一旁的阿弟和小陳疑惑地湊上前來探看,這一瞧才發現連續幾日沒出現的美女常客又來報到。
兩人互視一眼賊笑,看穿了風耀庭的心思一原來是煞到人家了!
「看上眼就上啊!」阿弟鼓吹,拍了下他的肩膀,總算讓他回神。
風耀庭撇唇睨他一眼,顯然嫌他多話。重新瞄準母球,精確利落的出桿,撞進一球。
「你看,你不去,還不是有人去塔訕!咦?那個短頭發的高個子沒來,今天只有她一個人耶!」小陳又貼近窗戶看個清楚。他也屬于有色無膽型,只有那張嘴。
聞言,風耀庭暗將視線調過,果然看見兩名男子在和她說話,不過這次她似乎婉拒了對方同台撞球的邀請,顯得有些無精打采;接著,他看見她走向櫃台買了煙和打火機,回到位置上,神情黯淡地拆開包裝……
「耀庭大哥,不然你去跟她比,你一定贏的啦!苞她說賭輸了就當你馬子咩!」阿弟熱心的出主意。
風耀庭沒理會阿弟的話,同時靠向玻璃窗,她的黯淡吸附住他的眼……
他竟能敏感地感應到一個陌生女子心情的好與壞?這未免太不合乎常理!
憊沒來得及去思考自己的怪異想法,她被煙微嗆的生澀反應即納入他眼底,雙腳已自有意識地邁出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