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的大門外,某個可疑的鬼祟身影正探頭探腦的打量屋里的景況。
是小偷嗎?
當然不是了!
說起來其實有些詭異,因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俞家的長女,也就是家中的一家之「煮」──俞晨曦。
此時,她覺得自己像個賊……她也不想這樣說自己,但她在進家門時還真有種做賊的感覺。所謂做賊心虛嘛,誰讓她現在心虛得半死呢?
就在俞晨曦東張西望的同時──
「大姊?」
突如其來的叫喚聲差點把俞晨曦給嚇死,要不是及時捂住嘴,只怕她的尖叫聲連死人都能吵醒。
「哦……」看著晨曦受驚的模樣,始作俑者一臉邪惡的笑容,「你做壞事、闖禍了對不對?」
以上純屬臆測,但俞朝露知道她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猜對了。
「沒……沒有,我才沒做壞事哩。」晨曦矢口否認。
「是嗎?」朝露懷疑的看了她一眼,像是考慮她話中的真實性,然後在晨曦悄悄吐氣的同時下了定論,「我不信!」
「真的,我沒做壞事。」
「但是你闖禍了。」朝露順口的接下晨曦的反駁,並在她否認前又說道︰「要不,我們找小三出來問。」
小三,一個神奇的字眼,晨曦神色緊張的連忙捂住朝露的嘴。
「別讓小三知道!」她努力過了,真的!只可惜恫喝的言詞在與生俱來的柔柔聲調中,委實沒什麼威脅力。就看她小心翼翼的朝屋里看了看,並小聲問︰「小三呢??
小三指的是俞家的老麼──俞破曉。
俞家共有三姊妹︰俞晨曦,二十二歲;俞朝露,十九歲;俞破曉,十八歲。而真正掌權者恰巧與年齡成反比──除了四歲的佑佑之外──也就是說,在俞家擔任崇高無上的一家之主職位的,正是芳齡十八,年齡最小的小妹俞破曉。
敝了吧?但事實就是事實,即便會讓人跌破眼鏡,這事實卻是不容置疑的。
「放心!」拉開捂在嘴巴上的手,朝露臉上露出的笑容著實顯得興奮了些。「小三哄佑佑睡覺去了。」
不能說她幸災樂禍或是壞心,實在是她禍闖得多了,難得見到水樣溫柔的大姊也有闖禍的一天。好不容易能看見別人頂替她平日的角色與立場,這讓她怎能不顯得異常的興奮?
「別笑成這樣,我又沒怎樣。」知道破曉不在客廳,晨曦這才進到屋里。而且她知道避不開朝露這一關,只好認命的留下。
「好好好,我不笑。那你快告訴我,這趟台北之行你做了些什麼?」朝露滿臉的期待,很好奇吃個喜酒能吃出什麼問題來。
「其實也沒什麼……」晨曦玩弄著手指頭,有些不自在。「只不過在回來的車上,有人想跟我做朋友……」晨曦愈說愈小聲,因為家中的「大老爺」俞破曉小姐最不喜歡那些前來搭訕的登徒子了。
「又有人跟你搭訕了?」朝露的語氣是見怪不怪的。
說真格的,她也不喜歡那些惱人的蒼蠅出現在她們的生活中,只不過她美麗的大姊似乎到哪兒都避不開這些黏人的蒼蠅。
「嗯。」晨曦委屈的點點頭,「而且他還留資料給我……」
「所以你也留你的資料給對方?」
「嗯……」晨曦再次點頭,無辜的臉上滿是委屈,「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我能了解。」朝露全然理解,語氣還帶著點同情。
怎能不了解呢?她們姊妹最像的也就是這點了──完全不懂得拒絕!
先前就是因為這樣,結果她倆所引來的狂蜂浪蝶差點把家里頭給翻了,要不是後來有小妹破曉的出面,代她們解決這問題,只怕現在追求者的行列已經排到土星上了?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俞家的管理大權便逐步轉移到麼妹破曉身上,而兩個做姊姊的照常過日子,胡里胡涂的開始了被管的生活。
她們是否會為此覺得反感?心里會不會不平衡?
當然不會了!
她們非但不覺得這樣有何不對,相反的,她們還相當樂意被管哩。
原因無他,只因這樣的生活模式一如她們的雙親在世時,能擁有這樣的熟悉感她們高興都來不及了,哪會想到反感還是心里不平衡?
「怎麼辦?小三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晨曦有些擔憂。
新官上任三把火,打從新當家開始上任後,由于厭倦應付這些絡繹不絕的追求者,是以明文規定︰不準隨意放電、不準無故留資料給不相識者、不準對外人太過友善,尤其是男人!
而今她破了例,將資料留給陌生人……
「不告訴她就好了嘛。」朝露給予建議。
晨曦遲疑的看著她。
「反正打從你開始當我們家的一家之「煮」後,這種事也很久沒發生了,我想,小三應該不會發現吧。」朝露猜測。
打從規定實施加上破曉的嚴格把關,莫名其妙的追求者果然少了很多。尤其自從晨曦護專畢業,決定就此走入家庭,擔任這個家的煮飯婆後,生活範圍之小,使她招引一堆惹人厭的蒼蠅的機會銳減,相對的,一直感到不堪其擾的破曉也稍稍輕松了些?
除此之外,朝露不再礙于母命,終于如願剪去那頭讓她視為累贅的長發,爽朗的男孩子氣讓人耳目一新,這讓她多了許多不涉及男女感情的好哥兒們;至于那些盲目疑戀的人,在朝露失去那份女性嬌柔特質的假相後也就此消失滅蹤。
至此,破曉終于擺月兌驅蠅趕蜂者的角色,他們一家子也過了好長一段的平靜日子,直到今日,晨曦一趟台北之行又惹來無聊的搭訕者。
「小三真的不會發現嗎?」晨曦還是懷疑。
「沒人說她怎麼會知道?不過……你得確定那個人不會打雷話來,因為很難保證不會讓小三接到。」
「不會,不會!」晨曦快樂的笑了。「我沒把電話給那個人。」
餅往的經驗讓她學到,就算不會斷然拒絕,也得要有所保留。以前她就是傻傻的將電話給人,家里的電話才會響個不停,現在的她可不敢再將電話號碼隨意給人了。
「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好久沒踫上這種事了,朝露好奇于這次搭訕者的模樣。
「瘦瘦高高的,樣子有些陰沉,給人的感覺不好。」晨曦皺皺鼻子。
「感覺不好你還將資料留給他?」朝露沒發現自己此時說話的語氣就跟破曉一個妓?
「沒辦法,那個人自做主張將他的資料寫給我,要我也留資料給他。他紙筆都拿出來了,我怎麼好意思開口拒絕?」出示那個人留下的資料,晨曦也覺得無奈。「不過我怕那個人打電話來騷擾,所以就算他用各種方法說了半天,我還是沒把電話號碼給他,只留了名字跟地址。」
「既然都拒絕一項了,為什麼不全部拒絕算了?」朝露本以為大姊不懂拒絕,是以還能理解;但現在知道大姊已經會開口拒絕,她可納悶了。
「換做是你,你說得出口?」晨曦反問。
「這……」朝露抓抓頭,答不出來。
「那個人說要寫信給我,我想我整天在家,收信的人一定是我,所以才會將地址留給他。」晨曦替自己解釋。
「幸好只是寫信,這樣小三就不會知道了。」朝露替大姊感到放心。
「嗯。就算他寫信來,只要我不回信,幾次後他就該知難而退了吧!」看到手邊寫著個人基本資料的小紙條,晨曦臉一皺,不假思索的將紙條丟到垃圾桶里。
「大姊,你愈來愈厲害了,一個人就能處理得乾淨俐落,用不著小三出面,那她肯定不會知道這件事。」朝露朝她豎起大拇指。
晨曦受了夸獎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反而一臉若有所思的看著笑嘻嘻的朝露。
「放心,我會幫你保密的。」朝露豪氣的拍胸脯保證。
她等的就是這一句話!晨曦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那我就放心了……咦,你在做什麼?」這時晨曦才發現桌上一堆散亂的資料,還有朝露最心愛的照相機也在。
「沒什麼,我在做功課。新聞社的人重金禮聘我幫他們寫篇主題文章,當然得先研究一下。」
「哦?」晨曦隨手翻了下,幾張照片全是同一個人,一個清秀漂亮的男孩子。
「這人是我們學校目前的風雲人物,前兩個禮拜才從別的地方轉來的,名字叫南宮壽,鋒頭很健,三兩下就將校內的花疑迷得團團轉。他人長得帥又很隨和開朗,不過有點神秘,沒人知道他是從哪里轉來的。新聞社盯了他好久,不過一直挖不出什麼特別的事可以報導,所以他們才會找上我,給我五千塊報酬要我幫他們跑新聞。」
「跑新聞?」晨曦知道朝露一向喜愛攝影,也常有作品被采用,賺點小外快,但從沒听過她會跑新聞。
「對啊,因為這個南宮壽不喜歡拍照,所以只要拍幾張特寫就算達成任務。當然羅,要是能套點交情做些采訪的話更好,因為我們說好了,五千元只是照片的費用,要是附上文章的話,還能加價。」為了添購攝影器材,在非常時候的她可以說是利字當頭的。
晨曦很努力的消化著朝露的解說,老實說,她覺得自己已經跟社會有點月兌節了,因為她真的不太了解現在的學生在想什麼,竟然會花五千元請個人,就為了偷拍幾張照片!
「大姊,你回來啦!」
第三道聲音加入,晨曦跟朝露反射性的嚇了一跳。
樓梯口站了一個縴瘦的身影,身子骨之單薄,彷佛風一吹就會被吹跑了似的,身上的睡衣表示她正準備要睡了。她腳邊跟著兩只貓咪,一灰一白,雖然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還是亦步亦趨的跟著小主人。
「小三?」兩個做姊姊的一致看向來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俞家最小的女兒,俞破曉。
俞家的女兒由于體質的關系,怎麼都胖不起來,更甚者,她們三姊妹還一個瘦過一個。在外人眼中,大姊晨曦已經顯得有些瘦削,朝露則因為外務太多、活動力大,體態上又較晨曦瘦了一些。而破曉……
唉,說起來真讓人掬一把同情淚。由于破曉出生時是個不足七個月的早產兒,甫一出世就是病痛不斷,這樣的病女圭女圭,身上能長多少肉?
曾經,俞家夫婦還擔心養不大這個女兒,幸好這小女兒還是熬過來了。雖然這小女兒因為身體狀況不佳,致使就學的時間較同齡的小阿晚了兩年,但在長期的細心呵護下,終究還是讓他們夫妻能親眼看見她上學去,而且身體狀況似乎也一日好過一日?
雖然俞家夫妻看到小女兒由小學升上中學,只不過,他們再也無法守護她,也無緣看見她逐步走出病痛,擺月兌藥罐子的命運。他們一定怎麼也想不到,在他們離世後,肩負起這個家的,竟是一向讓他們細心呵護珍寵的小女兒。
如今若不是親眼所見,真的很難想像,這個不到一百五十五公分的細瘦身影,竟會是掌管整個家的一家之主。要不是帶著書呆子眼鏡的小臉上不見無知與稚弱,反而呈現出不屬于這年齡的老成及智慧光彩的話,那副荏弱的模樣壓根就看不出一絲一毫屬于當家主事者該有的架勢。
「佑佑睡了?」朝露話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這不是廢話嗎?要不是佑佑睡了,破曉又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看著兩個姊姊一副不自在的模樣,破曉皺眉坐下,而後兩只貓很有默契的也躍上沙發,一左一右的窩在她的身邊休憩。
「你們做了什麼?」撫著貓咪柔順的毛皮,破曉冷靜的問。
她已經有承擔麻煩的心理準備了。只不過這次有點意外,她沒想到向來溫柔可人的大姊也會湊上一腳。
「沒有!」朝露否認得又快又急,同時目光投向晨曦,尋求附和。「我們沒有做什麼。大姊,你說對不對?」
「對!」晨曦只遲疑了零點一秒,「我們在──」
「看照片!」朝露默契十足的下了定論。
破曉不願相信前科累累的二姊,轉看向大姊。
「朝露接了新聞社的案子,正在說你們學校的風雲人物呢。」晨曦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雖然看不清楚,但好像是一個很漂亮的男孩子。」
「沒錯,我正在說你們班上的南宮壽。」機會難得,朝露連忙補充,「小三,我想過了,既然你們是同班,相處的機會自然比較多,而你的觀察力又那麼好,應該能提供一些他的消息讓我交差吧?」
打從接下這個案子後,她就一直在想該怎麼向破曉尋求協助,現在正巧有機會可以提起,不把握的人是傻瓜。
「新聞社?什麼時候你也開始賺這種不義之財了?」破曉秀眉微微蹙起。
她一直知道朝露到處打工,為的就是掙些錢好采買新器材。她也覺得這個二姊還挺爭氣的,不會沒志氣跟家里拿錢來滿足自己的興趣。只不過……
新聞社?!
對于學校里的社團活動,破曉一向沒什麼興趣,尤其是新聞社,寫來寫去都是些芝麻綠豆的小事,為了吸引注意,內容經常夸大不實,而且幾個社員為了交差,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行徑近乎狗仔隊。最糟糕的是,那幾個人在沒品之余還自以為厲害有本事,這讓她對這個社團更沒有什麼好評價。
「什麼不義之財?又不是殺人放火。」朝露當然不同意這樣的說法,即使說的人是家里的老大。「不過拍幾張照片而已,就有五千元耶,要是再加上文章,價錢還可再議。」
破曉沒什麼反應,只是冷冷的看了眼桌上的照片──一個後腦勺。
「我勸你還是放棄這個案子算了。要真缺錢,跟我說一聲,我會撥錢贊助你的。」既是一家之主,經濟大權自然是掌握在她俞破曉的手中。
即便一家子都是無謀生能力的弱女稚子,但這個家庭可是相當富有的。
三年前,俞氏夫婦因交通意外雙雙離世時,所領到的保險金讓留下的孩子們不用為生活費用憂心──其金額之龐大,還曾引來不少意圖不軌的親友。
當時破曉才十五歲,就懂得和那些覬覦保險金的親友周旋,替他們一家留下這筆錢。而解決掉那些貪財的不肖親戚後,破曉又先拿出一部分錢將房子貸款全數還清,剩余的就留做他們四姊弟的生活費與教育基金。
經過了三年,這筆錢在破曉的「操作」下,數目只增不減,且還高達八位數。本來他們大可以過著豪華奢靡的日子,不過「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而且他們家一向就是平凡平淡慣了,就讓這樣的家風繼續維持下去。
當然,破曉早先已跟兩個姊姊溝通過了,而她們也同意這樣的想法,是以俞家雖不缺錢,但每個人的零用錢仍是有固定的額度,就像一般的小康家庭一樣。
「不用了,這是我自己的興趣,自己的夢想,我才不要家里的贊助哩。」朝露立刻否決破曉的提議。
在朝露的觀念中,她也覺得自己的家境只是小康,若非必要,她才不想增加家里的支出。
「其實這筆錢對家里也造成不了什麼負擔。」破曉就事論事。
雖然不亂花錢,但不表示她是個守財奴。在她而言,該花的錢就要花,沒什麼好心疼或舍不得的。
身為經濟大權的掌握者,破曉其實早已經為每個人設想過了。她知道,她不可能守著姊姊跟弟弟一輩子,他們都有各自的人生,總有離開這個家庭的一天。
眼前,她為大家管理這筆為錢可觀的錢,為的也是大家的將來。
她全想好了,以後這一筆錢將分成四份,每個人一份,看是用來買個人的安樂窩、當聘金、當嫁妝還是用來做個小生意都好,總之,她得設法讓他們的未來都有好日子過,不能讓她的姊姊跟弟弟將來什麼都沒有──不過,現下的生活也不能太制式而造成困擾。
就像現在,如果朝露真的需要,說一聲,家里還是會提撥費用出來的。
「哎呀,這點小錢用不著動用家里的存款。我有自己的零用錢,只要再拍幾張南宮壽的照片就解決了,干嘛還跟家里拿?」朝露還不領情哩。
雖然平常蒙混耍賴慣了,但她俞朝露也有屬于自己的堅持──自己的夢想、自己的興趣,絕對是要自己設法完成!
「隨便你。」破曉一向就不愛強人所難,「但我話說在前頭,別想動那個南宮壽的腦筋,他不是你所想像、以為的那種人。」
「真的?」朝露顯得有些興奮,「小三,其實你觀察過他了,對不?別這樣嘛,好歹我也是你二姊,告訴我你的看法嘛。」
「觀察他?」破曉輕哼一聲,「我才沒那麼無聊。大姊!」懶得理會朝露,破曉將注意力轉移到剛回來不久的晨曦身上。
「嗄?」看戲的人突然被點名,晨曦還真恍惚了下。「什麼事?」
「這一趟台北之行沒出什麼意外吧?」她一開始就不太放心讓與世無爭的大姊一個人上台北喝喜酒,雖然現在人是平安回來了,但她還是開口問了問。
「什麼?意外?」晨曦呆愣著不知如何回答。
「哎喲!我說小三哪,你也別想那麼多,大姊都好好的在這里了,能出什麼意外?」朝露笑嘻嘻的替晨曦解圍。
「沒事就好。」破曉起身,兩只睡眼惺忪的貓咪伸個懶腰,跟著躍下沙發,姿態優雅的跟著小主人。「我先去睡了。」
知道自己先天條件不足,破曉一向愛惜自己的身體,奉行早睡早起身體好的教條?
「好,你先睡吧。」兩個做姊姊的目送當家小妹離去。
「你們還不睡嗎?」走到一半的破曉突然停下,頗覺怪異的看著兩個姊姊。
「我跟大姊還要聊一下,等一下就睡了。」兵來將擋,朝露接得極順。
「喔。」破曉又走了兩步,「對了,別惹麻煩。」
綁頭那句話是針對朝露說的。
「別這樣說嘛,我又沒怎樣,能惹什麼麻煩?」朝露喊冤。
「如果真的缺錢,別死撐著,要買什麼器材跟我說一聲就是,要多少我會給你的,反正你別惹麻煩。」破曉不理會朝露的申訴。
不敢正面反抗,朝露只能皺皺鼻子表達她的不滿。
破曉當然知道朝露的想法,不慍不惱的聲調表示出她的認真──
「我只說一次,你听好了。那個南宮壽不是普通人,別讓他外表的無害假相給騙了。他不好惹,現在鋒頭又正健,一牽連上了就容易沾惹是非。要是你敢惹麻煩回來,別說我不守信用不把錢給你,相反的,我還會扣你零用錢。」她向往也努力經營一個平凡的生活,不容許有人破壞這份平靜與平凡,即使是無心的也不行。
撂下嚴重警告後,當家大老爺領著兩只貓回房睡覺去。
朝露哪管什麼警告不警告的,不賺錢怎麼買器材?她怎麼可能將推到門前的錢給推出去?別傻了!
不過……
那筆錢雖然重要,但眼前的事情更是大快人心。怎麼也沒想到,真讓她們給瞞過去了耶!
捂著嘴偷笑的朝露朝晨曦眨眨眼,兩姊妹露出會心一笑。
「「「
靜思學園,一個極具知名度的學校,原是由某財團鉅子為了紀念逝去的日籍妻子而出資設立的。起初只是個沒沒無名的私立學校,但由于歷屆的畢業生在離校後多有出色的表現,造成靜思逐漸演變成今日這般的貴族學校。
是的,靜思現下的學生大多是有錢人家的小阿,而且是素質良好的有錢人家小阿。原因無他,只因為如今學校有了名氣,精益求精是必然的現象──畢竟要再提升或保持學校風評與信譽的,全賴學校所選擇的學生了。
雖說靜思校內的學生大多是有錢人家小阿,但靜思也不是一個見錢眼開的勢利學校,學生素質的優劣才是校方最注重的。只不過在每一年的招生中,也不曉得是怎麼搞的,錄取的學生都還是有錢人家的小阿。
總之,現在的靜思是個名副其實的貴族學校,而那麼多有錢人願意將小阿交給靜思,除了想證明自己的身分地位與小阿的智能外,大半也是因為靜思不似一般采用填鴨教育且光注重升學的呆板學校。
校風自由、倡導五育並重是靜思的特色,他們相信求知、學習固然重要,但培養學生高尚人格、強健體魄、群體與審美觀念也是極重要的事。至于發展學生志趣,這更是靜思一直強調與注重的。
所以,靜思的課程不像一般學校的枯燥無味;所以,靜思有許多不同類型卻同樣辦得熱熱鬧鬧的社團活動;所以,靜思的學生個個活潑外向、勇于表現自己,少有百無一用的書呆子;所以,靜思是個極特殊有趣的學校……
就連南宮壽也不得不承認,靜思的教學型態與校園風氣確實是他想像不來的!
「怎麼了?」雖然心里頭很明白,現在這種帶著點若有所思的神情才是南宮壽原本該有的表情,但已經看了一個多月南宮壽陽光男孩般的模樣,現在又猛然瞧見那個高深莫測的南宮壽,石崇一下子還真有點反應不過來。
石崇,二十六歲,靜思學園新進的英文教師,報到的日期跟南宮壽轉來靜思的日期差沒幾天。但沒人特別注意到這一點,更沒有人會聯想到這兩人有特殊的關聯。
「沒什麼,只是有很多事是我一開始沒想到的。」斂起若有所思的神情,南宮壽儒雅的笑容一如一個多月來的純潔男孩形象。
「哦?」石崇叼著煙,吊兒郎當的詢問。
「執教鞭的生活還愜意吧?听說你這個老師當得還不錯,被女同學極「熱烈」的擁護著。」南宮壽不願多談,轉移話題。
「「熱烈」?說你還差不多吧。」石崇不冷不熱的看了他一眼。
露出一個極淺的微笑,南宮壽回應石崇的目光。
「這就是我沒想到的部分。」他坦承。
身為一個剛轉學進來的轉學生,他知道自己的鋒芒太露了。但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就像個學步的小阿一樣,他急切的想嘗試一切,是以他對所看到的都有著極濃厚的興趣,然後就這麼著,引來了眾人跟隨的目光──這一點,是他所沒預料到的。
到靜思學園就讀後,他想揮霍自己的生命,想放縱自己去嘗試所有年輕人會做的事,所以他打球、畫畫、參與學校的各種活動、暢快的享受呼朋引伴的興趣……但是,他從不想失去他的隱私權。可隨著他鋒頭日健,致使想保有隱私變成一件極不容易的事;伴隨而來的好奇試探多得離奇,而這些好奇真的快煩死他了。
不是想故作玄虛,只不過他覺得自己的背景真的沒有必要公開,畢竟他奢望這樣平凡的生活這麼久了,好不容易如願,他不會傻到自己破壞這份珍貴的平凡。
想是這樣想,可惜他卻忽略了一項重要的事實。
事實是,現在的他就算過著平凡的學生生活,但天生的不平凡使得他在同儕中還是顯得不平凡!
「人們總是對未知的事情感到好奇,加上八卦是人們的天性之一……」石崇幸災樂禍的聳聳肩,「你的來歷對這些學生而言是個謎,他們對你感到好奇是正常的,誰要你紅呢?」
苞南宮壽的特殊關系使石崇知道許多內情,但……嘿嘿,他不能說,一句都不行?
「其實想想……也真有些荒謬。」一想到自己現下的處境,南宮壽就不禁啞然失笑。
「能不荒謬嗎?」石崇嘀咕。「真不搞懂你在想什麼,竟然想當個學生,還是個乳臭未乾的高中一年級生!這說出去,誰敢相信?」
「你覺得我不像嗎?」雖然沒人知道他的真實年齡,但無疑的,已經十九歲的他念高一實在是太老了些;幸好他的外型彌補了這份小小的突兀。
不是自我吹噓,南宮壽知道自己長得不差,再加上天生的女圭女圭臉,他當個一年級生實在也沒有離譜到哪里去;事實上,壓根就沒人會想到其實他是個超齡的一年級生?
「能不像嗎?扮年輕,誰能比得過你?」要不是知道他的底,石崇可能也會將他當成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
說實話,要不是年齡跟外型真的差太多,說不定石崇現在會是南宮壽的同學,而不是老師了。
「在這里,我也覺得自己年輕許多。」南宮壽突然說道。
那是一種心境上的問題。雖然才十九歲,但在這之前,南宮壽一直覺得自己的心境較實際上蒼老了許多,就宛若一個小老頭似的。
石崇沒接腔,有一個疑問放在他的心里已經很久了──
「你覺得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