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個性使然,雪曦這一生從來沒做過什麼任性賭氣的事情,不過現在不同了,她正在嘗試這樣的事,而且若誠實一點來說,她還滿樂此不疲的。
她不該這麼做的,只要她多出那麼一些些的實際,她就知道,自己應該在步出那牢獄後,立即設法離開這見鬼的瑞王府,而不是這樣大搖大擺的留下來,繼續她伴讀書僮的生涯。
但,咽不下那口氣啊!
就因為咽不下被誤認為奸細的那一口氣,所以她賭氣地留了下來,在明知道他∼直在暗中仔細觀察她的時候,硬生生地跟他賭上那口氣,她就是要他徹底明白、感到悔悟,他錯了,從頭到尾就錯怪她了。
就基于這雞毛蒜皮的小原因,她違反所有的理智跟現實面,硬是選擇留下來——
「黎明即起,灑掃庭除,要內外整潔,既昏便息,觀鎖門戶,必親自檢點。」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縷,恆念物力維艱。宜未雨而綢繆……」
在夫子的教導下,勛勛搖頭晃腦地跟著朗讀朱子治家格言,而在這童音滿滿的朗讀聲中,雪曦這名義上的伴讀書僮在一旁翻看她的古文詩選。
不一會兒,她身上的寒毛直豎起,不用抬頭,全身的知覺都強烈地告訴她,他來了,那個瑞王爺玄睿又來了。
「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我們下課了。」夫子在這時突然宣布道。
「學曦,下課了!」等夫子一走開,勛勛歡呼,一臉的興奮。
雪曦不動,一雙水亮的杏眼偷偷朝玄睿隱身的方向看去。
順著她的目光,勛勛什麼也沒見到。
「學曦?」他扯扯她的衣擺,不懂她怎麼突然拘謹了起來。
「你阿瑪來了。」雪曦小聲提示他。
玄睿听見了,心中微微訝異,沒料到「他」竟能察覺到他的存在,索性不再躲藏,大步邁進小小的書房中。
「阿瑪。」勛勛見著他,乖順地喚了一聲,但神態有些扭捏不自然。
這麼些時日下來,他還是適應不來,對于這位常年在外的父親,他就是有一股陌生跟距離感。雖然學曦已告訴過他,他這阿瑪其實是很關心他的,可是他體會不出來,完全沒辦法放開心懷的去接納他。
看著縮小版的自己,玄睿的內心是虧欠的,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離開了這麼多年,他錯過了前些年的時光,一時之間再面對,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這麼小的小家伙相處。
雪曦對他們父子倆一大一小兩瞪眼的情況感到好笑,但也有些受不了。
已經研究好幾天了,她實在不懂這兩個人在鬧什麼別扭,說到底是父子,父子親情,這不都是天生的嗎?為何這兩人就是那麼樣的生疏見外,連著幾天下來,不但沒有一點改善,還反而更加疏離,讓她這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小少爺,你不是背了三字經,說要念給你阿瑪听嗎?」她輕推勛勛一把,試著為兩父子打破那道無形的藩籬。
听了她的話,勛勛怯怯地朝玄睿看了下,顯得有些遲疑,也有些無措,求救的目光立即轉回雪曦的身上。
稚氣的眼接收到來自她的鼓勵,勛勛硬著頭皮再看向父親。「阿瑪,您要听孩兒默書嗎?」
知道「他」在做什麼,玄睿心中有些微吃驚,如果他誠實一些的話,對「他」此時的行為舉動,他心中是感謝的,但他不懂,不懂「他」為何要這樣做?
「阿瑪?」玄睿的不語讓勛勛心生退卻之意。
勛勛的呼喚讓玄睿斂回心神,他輕咳一聲,雖然他不明白「他’的意圖,但也知道要把握這機會,好拉近這過分生疏的父子之情。
「三字經是嗎?你背全了?」玄睿看著勛勛,試著讓臉上的表情呈自然的溫和。
「嗯!」玄睿的回應讓勛勛露出羞怯的一笑,偷偷看了雪曦一眼,他小聲地補充。「是學曦幫我的,所以我很快就背起來了。」
學曦,又是「他」?
「是嗎?」那份明顯的依賴之情,讓充滿父親溫情的微笑顯得有些僵硬。
「阿瑪我背給你听。」滿心想表現的勛勛很快地開始背了起來。
在童稚的背誦聲中,玄睿不著痕跡地打量他急欲模清底細的對手。
仍是那風一吹就要跑的單薄身子,過分秀氣的臉龐回避著他的注意,但卻時時注意著勛勛的狀況,在那小人兒有所遲疑時,總會及時送上一抹打氣的微笑。
越看,玄睿心頭的怪異感更甚,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小書僮真是迷惑了他。
當事實證明,他誤會了「他」之後,他本想以錢財珠寶的賞賜作為賠罪,同時做為那份救命之恩的獎賞。可結果呢?
「他」拒絕了!
敗不合理的一件事。
一個為了討生活而進府邸為奴為僕的人,怎可能在金銀財寶送到面前了,還能那麼冷靜又平靜地拒絕?
雖然說,「他」推辭的借口,是感謝瑞王府收留了「他」,「他」為王府盡心做事是本分,可在這一番漂亮的說辭下,玄睿就是覺得不對勁。
而真正困惑玄睿的是,雖然這小書僮透著古怪,但「他」真心的待勛勛好卻又是事實,只要有眼楮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不止是勛勛單方面的纏粘著「他」,「他」對勛勛,同樣也是付出了關懷與寵愛。
那種感覺,是做假不來的,再說,依勛勛那份的依賴,真要是混進府里的不軌之徒,早在他回府之前,便有無數的機會可以下手,不可能等到現在還在做戲。
既不是為財,也不是帶有不軌心思,那「他」這樣透著古怪的人,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混在府中?
玄睿極感興趣,真的對這小書僮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阿瑪,你覺得我背得好不好?」透著害羞的笑,背完三字經的勛勛等著贊賞。
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贊美之意,玄睿點點頭,應了聲︰「嗯。」
那不冷不熱的態度有些刺傷勛勛的幼小心靈,他無助地看向雪曦,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才好。
心中哀嘆著,雪曦真沒看過這麼失敗的父親,那種想拉近他們父子之情的意念是益加堅定了。
「好孩子,你背得好極了。」雪曦補上玄睿漏掉的贊美,不著痕跡的轉移勛勛的注意力。「對了,你之前不是嚷嚷著要學武?在烏奴管事找來教頭之前,何不請你阿瑪先教教你呢?」
玄睿听了大感驚奇。
這小書僮以為「他」在做什麼?
「阿瑪嗎?」勛勛躍躍欲試,但看向父親的表情是遲疑的。
「你忘了烏奴說過的嗎?王爺可是保家衛國的大英雄,既是大英雄,可想而知,他的身手一定相當了得,如果你真想學,何不請王爺先教你幾招?」雪曦狀似無意地建議道。
冀求的目光看向玄睿,在雪曦的慫恿下,勛勛好想好想向父親學兩招。
「你真的想學嗎?」當玄睿發現時,他已經把話說出口了。
大大的笑容浮現在童稚的臉上,勛勛重重地點了下頭。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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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涼風吹來,但雪曦完全感受不到涼意,豆大的汗從她額上、頰邊滑落,她腰際上握成拳頭的小手因為過度用力,指關節處泛著淡淡粉紅的白,而大開的雙腿弓成馬步,在她覺得難為情的同時,那兩條腿很不像話的抖抖抖……抖抖抖的直抖著。
惡魔!她在心里咒罵著,已經找不出其他的字句來形容她內心中的痛恨。
她這一生,從沒有做過這麼高貴的事,讓人稱之為冷僻的性子偶發的一次善心之舉,想撮合一對不知該如何親近彼此的父子,可結果呢?
瞧瞧,瞧瞧她得到了什麼?
兩條腿抖得不像話,雪曦咬牙硬撐著,但她不以為她還能撐多久,雖然在王府里為僕的這些日子,她過的是一般的僕役生活,但一個書僮能操累到哪兒去?骨子里,她還是那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千金大小姐,哪堪得這樣的折磨?
是的,折磨,對于這個突如其來、想訓練她的爛主意,她直覺是一種折磨,一點兒也想不清,這個惡魔一樣的男人,為何要這樣折磨她。
「阿瑪,休息一下好嗎?我看學曦她好像很難受似的。」其實自己也覺得不舒服,但在玄睿解釋過這是練武必經的痛苦後,勛勛願意忍耐,可是他自己能忍,卻不忍見雪曦陪著受苦,他可是牢牢記得要保護她的承諾。
「這一點小小的苦都吃不了,怎麼留‘他’在你身邊?」玄睿不以為意。
「可是學曦她本來就在我身邊了,不是嗎?」勛勛不懂他的意思。
「只要沒意外,阿瑪打算讓學曦擔任你的護衛。」玄睿看著助勛,對于他的能吃苦,有著為人父的驕傲。
「護衛?」勛勛有些不懂。
看著他天真的小臉,玄睿淡淡解釋道︰「既然你跟‘他’投緣,阿瑪打算讓‘他’擔任你的貼身護衛,而不止是個伴讀書僮。」
說他瘋了也好、癲了也罷,堂堂瑞王爺竟會放段,親自指導這個透著古怪的小書僮武藝!?可在確認「學曦」完全不識武藝後,他就是這樣的異想天開。
雖然他還沒模透「他」的底細,但看在「他」對兒子照顧有加的分上,玄睿已做下決定,只要沒有什麼大問題的話,就由「他」來擔任護衛一職,不止是書僮的身分,還同時肩負起護衛勛勛的工作。
「雖然‘他’現在才開始練,起步是晚了許多,但只要加倍用心,相信多少還是有點用處的。」玄睿已打算好了。
「王爺,這事……您該問問我吧?」雪曦咬牙切齒,听了玄睿擅自做下的決定,心中嘔到要吐出一口血來。
「對于升任護衛一職,‘你’不用太高興,若‘你’不多用點本王隨時能撤下這決定。」玄睿全然一副施恩的嘴臉。
受不了了,雪曦乏力地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墜馬了。
「‘你’的資質真是糟得讓人印象深刻。」玄睿皺眉,沒料到‘他’這麼沒用,光扎個馬步都扎不好,還比不上小勛勛來得有耐力。
「好說好說。」雪曦喘著氣,沒好氣地說道︰「還真是謝謝王爺的抬愛,但學曦恐怕擔不起這衛護一職,王爺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听出她語氣中的不悅,仿佛對于這次的高升很不滿意,這讓玄睿再次對「他」感到懷疑,只是他不動聲色。
「到旁邊休息一下吧!」念「他」初次習武,這麼單薄的身子還沒適應,玄睿施恩的讓「他」有點喘息的時間。
雪曦想站起來,但她沒辦法,兩條腿就像灌了鉛似的,又酸又軟又麻,只能繼續在原地像老狗似的喘息。
她發誓,她過往的活動量加總起來都沒有今日來得多,如果再多來個幾次,那真是會要了她的命。
玄睿看著「他」喘息的沒用樣,搖頭,好心地伸手要拉「他」一把,但才剛接近「他」,他的心里就開始隱隱覺得不對。
雖然相貌清秀,但就算是再怎麼樣的清秀,一個好好的男孩子,就該有男孩子的樣子。他從沒見過,有哪個男孩子像「他」一樣,臉頰上會出現這種只能稱之為漂亮的紅暈色澤。
憊有,是他的錯覺嗎?除了那只能稱之為漂亮的紅暈色澤,那泛著紅暈的頰似乎也光滑得太過頭了吧?若再撲點粉,那活月兌月兌就像個大姑娘家似的,當真是不倫不類得緊。
玄睿唾棄在心里,更加打定了主意,絕對要加強訓練這體態單薄到讓人可憐的小子,省得「他」男身女態,走出去讓人笑話,丟了他瑞王爺的臉。
心中主意已定,玄睿就要拉起「他」,可大掌才模到「他」細瘦得不像話的臂膀,心頭的怪異感又起。
「做什麼?」幾乎他一踫到她,雪曦就起了反應,她躲著他,盡量避開兩人間的踫觸。
對于「他」的反應,玄睿玩味,但仍是不動聲色。
「奴才的意思是,不勞王爺費心,學曦自已能起來。」知道自己的反應過了頭,雪曦連忙補救,用最後的力氣爬了起來,也不管姿勢難不難看,直接連滾帶爬的到一邊休息去。
「學曦,你沒事吧?」勛勛忍著不適,擔心地看著她。
累得不想說話,雪曦只能勉強擠出一抹安撫的笑。
「‘他’只是體力不濟,休息會兒就好。」玄睿代為回答,接著朝雪曦說道︰「‘你’休息一下,等會兒我要驗收,看剛剛我教的虎拳‘你’記了多少。」
雪曦睜大了眼,不敢相信他竟能說出這麼殘忍的話來。
拜托,她累得都快要去掉半條命了,他竟然還要驗收,叫她再起來打拳?
「阿瑪,讓學曦多歇會兒吧!」勛勛覺得不妥,代為求情。
突然間,玄睿串起來了,那種怪異的感覺。
不單單只是吃味稚子親近一個外人,讓他一再隱隱覺得不對勁的,是那份怪異的佔有欲,玄睿發現,他的獨生愛子對于這個名喚「學曦」的書僮,有著不尋常的依戀跟疼惜,加上這名書僮的男身女相,那讓玄睿打了個寒顫。
不用說,玄睿直接往最糟的情況想去。
「好了,‘你’別歇太久,過來!」玄睿突地沉下臉朝雪曦喚道。
雪曦听見他的叫喚,臉上的表情只能稱之為驚恐。
「在最短時日內,我定要徹底改造‘你’那單薄的身子,讓‘你’成為一個頂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子漢。」玄睿下定決心。
听他這麼說,雪曦驚到說不出話來,一顆心隨著直直落……
落啊落的直掉入暗不見天日的地心底去。
頂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子漢?
她……她是不是听錯了?
「快起來,我剛剛教的虎拳耍一次來看看。」玄睿不容「他」偷懶,沉著臉斥喝了一聲。
沒得選擇,雪曦心中無限哀怨地爬了起來,用她酸軟得不像話的身子擺出招式,軟綿綿地打出了第一拳……
「出拳太軟,是沒吃飯嗎?」
「不對!這樣不對,是這樣……」
「我不是剛剛才教過,再來是這樣!」
「用點力,這樣的力道連只螞蟻都踩不死!」
面對一再的斥吼與指正,雪曦完全沒力氣反駁,也虛弱到沒力氣去思考了。
日落了,天色漸漸黑去,就如同她的內心一般,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心不止是陷入了黑暗,還正落著大雨。
嗚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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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事情接二就連三,好不容易撐完了這一日的折磨,挺著已然累到要麻痹的身子,雪曦正要卸下一天的工作,告退回房休息的時候,玄睿突然下的一道指令讓她驚訝到沒法兒思考了——
「明天起,‘你’別跟著小少爺了。」玄睿突然說。「晚上把東西收一收,到本王房里來,從今兒個起,‘你’就來當本正的貼身小廝。」
雪曦呆著一張臉,不敢相信,她的運氣竟然能背到這種程度!
「不要!學曦是勛勛的,她是勛勛的!」小勛勛不肯,大聲抗議。
就是這反抗的模樣,讓整件事沒有轉園的余地。
玄睿已經想過,在他成功地將「學曦」徹顧改造前,絕不讓這男身女相的少年郎影響、帶壞他的獨子,而為了孩子的未來著想,眼前他一定要分開這兩個過分纏黏的人,省得他唯一的獨子性向不明,小小年紀便染上了斷袖之癖。
就這樣,雪曦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包袱收一收,在心不甘情不願的情況下,悲慘地踱步進駐玄睿所居住的朝陽園中。
如今,她躺在貼身小廝的房里,身子極累,但卻怎麼也睡不著,睜著一雙杏眼,思索起她的未來。
她真的還要留下嗎?
就為了賭一口氣,然後害得自己背成這樣,怎麼想,似乎都劃不來。
可是,若她這時萌生退意,不就表示她示弱了嗎?
雪曦無神地瞪著床頂,對于未來,她的思緒繞啊繞的,因為太過專心,讓她沒注意到來人——
「拿去!」
無聲無息中突然冒出這麼一句,雪曦嚇了一跳,等她看清來人,更是覺得驚訝。
不會吧,難道這偉大的瑞王爺覺得今逃讜她的折磨還不夠,又想出新的花樣要來折磨她了嗎?
「‘你’那是什麼表情?犯得著用一副見鬼的表情看著本王?」
玄睿不悅。
雪曦忍著不滿跟不適,想依禮來行禮,但玄睿阻止了她。
「不用了,這里就‘你’與本王兩人,犯不著這麼拘謹多禮,再說,今天‘你’也累壞了,就省去那些繁文褥節吧!」擺擺手,玄睿有些不耐煩。
雪曦戒慎地看他,弄不懂這瑞王爺是為了什麼原因,竟維絳貴紆尊地來到她這小僕的房中。
「這給‘你’。」玄睿突地拿出一瓶藥罐給她。
「呃……」不是她多疑,但她早知道他對她有戒心,如果突然叫她服毒自盡,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知道對‘你’而言,今天是異常艱苦的一天,這藥膏‘你’拿去涂在酸痛的部位上,‘你’會比較舒服一點。」玄睿說道。
沒想到他會用那種和善平等的、像是對朋友說話的語氣,老實讓雪曦嚇了一跳。
怎麼回事?難道這瑞王爺又有什麼想到新的折磨她的方式了嗎?
「本王知道‘你’不信任本王,就像本王覺得‘你’古怪、對‘你’抱持著戒心一樣。」玄睿突然說道,對「他」滿懷戒心的樣子覺得可笑。
雪曦狐疑地看著他,不清楚他為何突然這麼說。
隨手拉來一張椅子,玄睿坐在她的床邊,頗有長談的架勢。
因為他的這舉動,雪曦覺得更加不安了。
現在……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心里應該覺得奇怪,既然本王對‘你’抱持著戒心,又何必讓‘你’留下,是不?」玄睿假裝沒看見她多疑的排拒模樣,逕自往下說道︰「我的眼沒盲、心沒瞎,這些天本王看‘你’對待勛勛的模樣,本王知道,不管‘你’是打哪兒來,或是隱瞞了什麼秘密,但‘你’對勛勛的心絕對不假,看在這一點的分上,所以本王能忍容‘你’繼續留在王府里。」
小腦袋謙遜地低垂著,但雪曦在心里忍不住嘲弄︰是嗎?那還真是謝謝了!
「每個人都有他不願意公開的秘密,所以本王也不逼‘你’,而念在‘你’曾救本王一命的分上,如今‘你’想在府里待多久,那是‘你’的自由,本王在此承諾,絕不干涉,但前提是,‘你’不能像先前那樣,讓勛勛過度的依賴‘你’。」玄睿想趁著機會,一次把話說明白。
「什麼意思?」雪曦讓他給搞糊涂了。
「本王心里頭清楚,過去的時日里,本王是個失職父親,長年在外征戰的關系,不止對勛勛,也包含勛勛的母親,本王都太過忽略了他們。」玄睿坦言。
她只是靜靜地听著,听著他那一種她從來沒機會能接觸的生活。
「對他們母子,本王虧欠、失職,但不表示本王會一直這樣下去,如今戰事已平,雖然有些晚,但本王已在設法彌補過去的缺席,而,勛勛他額娘,本王確定是沒機會能給予補償了,不過勛勵這孩兒不同。」玄睿看了她一眼,思量著該怎麼說,才不會大傷人。
雪曦等著他說明,清秀的臉上滿是戒慎。
「本王相信,‘你’應該也不是有那種特殊嗜好的人,只是‘你’男身女相,而勛勛早年喪母,很多事情的道理可能沒人教他,讓他的認知有些混淆,本王認為,在他這年紀、這期間內,‘你’若跟他太過親近,會為他帶來極不良的影響。」玄睿含蓄地提點道。
雪曦的思緒一下于繞不過來,但沒一會兒,她大約想通他在說什麼,然後一雙杏眼睜得老大,不敢相信他竟然會有這方面的擔憂。
「見‘你’這吃驚的表情,本王想‘你’是听懂我的意思了。」
沒說出口的是,他也因此肯定,「男身女相」的「他」是沒有那方面的特殊痹好。
「王爺,這一方面,您絕對是多心了。」雪曦張口結舌,針對這話題,她有些不知所措,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才好。
「是本王多心,但‘你’得體諒,這是一個做父親的擔憂。」玄睿正色說道。
見他不掩藏地流露出他滿滿的父愛,雪曦突然覺得奇怪,心口處溫溫的、熱熱的,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加溫了一般,讓她在這一瞬間,對這瑞王爺的觀感有了巨大的轉變。
明明他對她做了一些可惡的事,而她的心里也多少還留著一點怨,但至少,至少他已不再像其他親王、阿哥、貝勒還是大將軍一樣,讓她有股沒道理的厭惡感。
事實上,看著他極力想補償過去的失職,那一副真誠的模樣,以及他的失職全是為了國家、了黎民百姓,兩相加起來,雪曦對著儀表堂堂、剛正不阿的他,竟覺得……由衷的敬佩。
「王爺,您多心了,我想少爺他也知道,過去您是為國家效力,才會常年在外,少爺的年紀雖小,但他真的很懂事,所以他一定能理解你不能陪伴他成長的苦衷。還有,他其實很在乎您,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而已。」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心,雪曦醒悟時,她已經在做安慰人的工作了。
見「他」急著要保證的慌張模樣,玄睿覺得有趣。
「是真的,我相信,只要再多一些時間,你們父子倆有多一點的時間相處,一定很快就能像一般的父子那樣和諧融恰。」雪曦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可是來不及,她已經說完了。
「‘你’這小子也真有趣。」見「他」的急切,玄睿突然笑了。
這是雪曦第一次見著他這樣的笑,沒有戒防的,像是對朋友一樣的輕松笑容。
因為這笑,他俊朗倜儻的面容像是要發光一樣,讓雪曦稍稍地征然了下,心口……她的心口處又覺得怪怪了。
「不過也謝謝‘你’了,讓‘你’這樣幫我們父子。」極順口的,玄睿道出他的感謝,雖然操練了「他」一整天,但他心里比誰都清楚「他」為他們父子所做的事。
事情是那麼樣的突然,而且又是那麼樣大大又直率的道謝,學曦有點反應不過來。
「學曦不敢當,再說,學曦本來就沒做什麼。」她不敢居功,但心里真覺得今日被操練一天,也算是值得了。
「放心,等‘你’的身子骨練得壯一些,男身女相的情況沒那麼嚴重後,我會讓‘你’再回到勛勛身邊,他確實也需要個護衛才行。」看得出「他」此時的謙遜是真心的,玄睿覺得機滿意,突然冒出這一句。
練……練壯她?
雪曦明顯一呆,懷疑自己的听覺。
現在他的意思是,他還要像今天這樣子折磨她?
將」他」的呆滯當成驚喜,克制著不對「他」那單薄到只能稱之為可憐的身子骨發表言論,玄睿拍拍雪曦的肩膀,又道——
「在練壯‘你’之前,‘你’就安心的先跟著我吧!」
晴天霹靂,恐怕也不過如此,雪曦無語問蒼天,眼淚也只能在月復內狂噴。
嗚……誰來救救她吧……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