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誰教你喜歡上那種人。」一上車,盛詠陽便毫不留情的責備老妹。
當他從葛鎬一打來的電話中得知譚岩放老妹鴿子,他就非常氣怒難平,難得的從麻將桌上跳開,立即開車到街上尋人。
雖說當煩了她的司機,但她終究是自己的老妹,尤其又在他深知譚岩個性的情況下,他絕不允許自己袖手旁觀。
「那種人?你曉得譚岩是哪一種人?」听著老哥用輕蔑的語氣說著譚岩,教盛語昕非常不高興。
「我知道。」盛詠陽臉色凝重,難得正經。
「你知道什麼?」
「譚岩是個怪人!他從來不交女朋友……你听清楚,是從來不交女朋友。這對一個男人而言是多麼嚴重的事情。」
「從來?你怎麼知道他從來不交女朋友?」說得好像他認識譚岩幾百年了,他們很熟似的。
「他是我高中同班同學,大學又念同校。」
「是嗎?」這倒讓盛語昕驚訝。
「你知道的,青春期的男生一天到晚就是在打女生的歪主意,偏偏這個譚岩,簡直像無欲無求的千年冰石,從來不接近女生,連問功課他都不許,始終與女生保持距離。畢業後上了大學,他不交女朋友的怪人傳聞時有耳聞,出了社會到現在,他給人的印象始終不變——就是個女人絕緣體。」
盛詠陽說了一大串,言語之中不難發現他對這位不交女友的高中同學的輕視。
「以前你怎麼從來沒提起過他?」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不是跟我同一掛的,我干嘛沒事提起他?」盛詠陽邊說邊猛踩油門,穿梭在長長車陣中,仍然飆得像是在賽車道一樣。
「那麼,按照你對他的了解,你是在告訴我……他是同性戀?」
如果真是這樣,盛語昕還覺得好受一點,畢竟如果她不是他的菜,她也不能要他硬吃,委屈了他,也委屈了自己。
「我們都曾經懷疑,但偏偏他不是。」
盛詠陽曾不只一次目睹譚岩嚴辭拒絕同性友人的追求和示愛,所以他相當確定譚岩是個不愛男人,也不愛女人的「怪腳」。
生得一表人才,不讓男人愛是罪過,不讓女人愛更是滔天大罪,當和尚根本是世上最令人發指的浪費。
可世事就是那麼難料,他老妹竟然遇上譚岩、喜歡上譚岩,要他這做哥哥得怎能不介意。
「只要他不是同性戀者的話,那我仍然可以喜歡他……」
「你別再傻下去了,他不可能喜歡你的。你憑什麼去期待一個視愛情為無物的男人,會突然改變心意喜歡你?」
「也許我正好……對了他的味。」說出這話的盛語昕也很難說服自己,她真是對了譚岩的味?
不……每次都是她死纏著他的,哪一次的親密接觸不是她主動的?
若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那麼他是不可能永遠處在被動、被挑逗的位置。
以雄性而言,他會進攻、他會掠奪,即便是被挑逗、被誘引的,最後也該會反撲、索求,而不是一再的退後、拒絕,然後……毫無感覺。
「若你真的對了他的味,那麼老哥我絕對誠心祝福你,不過我仍然要告訴你,你可以在任何男人身上尋找奇跡,除了譚岩。」
「我……」她啞口了。
原本就沒什麼自信,現下被老哥潑下大桶冷水,她像是掉入一口深井隨後被蓋上了井蓋,不見天日,只有深深的寂寞與失落。
「語昕,如果你真要交男朋友,鎬一是你最好的對象,他守候你這麼多年了,你為什麼不……」
「你不要亂點鴛鴦譜!就算我沒遇上譚岩,我也不可能跟鎬一在一起。」
「好,隨便你。總之,以前譚岩如何我也不再評論,但他今天的作為就足以表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趁一切才剛開始,你醒悟吧!」
一切才剛開始?
她怎麼覺得自己已經愛上譚岩有一世紀那麼久了?
久到她認為若失去他,她會崩潰!
「小妹,我敢跟你打賭,只要你不主動去找譚岩,他鐵定就此消聲匿跡,你信不信?」
「我不信……」她不信,但是很恐懼。
「等著瞧吧!」盛詠陽掃了她一眼,企圖擊潰她所剩不多的堅持。
盛語昕沒再說話,轉頭望向窗外,暮色降臨,霓虹燈紛紛亮起。
她的心卻已迷失在那絢麗夜色里。
譚岩,我要求的不多,你只要給我一通電話,告訴我你不是故意不理我……
一通電話,一個告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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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
晚間十點,譚岩與二哥譚峻在譚氏企業辦公大樓的正門口不期而遇,兩人互望一眼,迎著微涼的晚風,無聲地一同步出大樓。
「怎麼沒開車?」譚峻先開口。
「走一走。」譚岩簡短回答,不問二哥怎麼也沒有到地下停車場開車,而是同他一樣從大門口走出來。
「我也……走一走。」譚峻自動說明,笑得有些尷尬。
自從各自沾惹了男女感情而起了不曾有過的煩惱,兄弟間彼此並未互相抱怨,但慣有的嬉鬧竟有默契的變成一種惺惺相惜。
「我往這邊走。」譚岩握著手機的手隨便指了個方向。
「你在等電話?」譚峻眼尖,發現了他的不尋常。
「沒有。」一抹陰暗自譚岩的眼瞳快速掠過,他將手機收入口袋,裝作無事。
譚峻挑了下眉,不再多問,伸手指了個方向,故作輕松的說︰「我往這邊。」
兩人僅頷首示意而未開口道再見,分別背道而馳,兩道頎長的身影在月色中漸離愈遠。
在外人看來,他們兄弟的互動實是詭異,但只有他們自己心里知道,盡避兄弟選擇各走各的路,卻始終是同一陣線的。
你在等電話嗎?
必想著譚峻的問話,譚岩落寞一笑。
是的,他在等電話。
問題是,關掉電源的手機還會響嗎?除非靈異事件發生。
手機很正常,幾天來都沒響過,倒是他心里一直鈴聲大作,每每震驚了自己。
冷漠地走過一家PUB,譚岩听見了一男一女的對話。
「時間還早,你真的要回家?」
「嗯。」女人輕聲回應。
「可是我還不打算走……」
「你留下吧!我搭計程車回去,沒關系。」接連幾日都沒有譚岩的消息,盛語昕不得不相信哥哥的話,她失去了他!
所以她要重新訓練自己,壯起膽子搭計程車,總不會倒楣到又讓她遇上計程車之狼吧。
「呃?我有沒有听錯?你要搭計程車?」
「嗯!我的專屬司機不理我了,我只好訓練自己搭計程車,哥……搭計程車並不可怕,對不對?我以前只是運氣不好,對不對?」
那是盛語昕的聲音……
譚岩猛一回頭,果然瞧見那小女人的身影,以及他那多年未見的高中同學盛詠陽。
「算了,我還是先載你回家吧!」
老妹的心情已經低蕩了許多天了,盛詠陽再吊兒郎當,既不忍心、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坐計程車回去。
「我要搭計程車,你進去了啦!別理我……」盛語昕態度堅決,伸手將盛詠陽推向PUB。
盛詠陽知道她一固執起來是誰也說不動的,只能嘆口氣順從她的意思。「你上車後記得打電話將車牌號碼及司機名字告訴我。」
「知道啦!」盛語昕不耐地回答,人已轉身。
在她轉身之際,譚岩原想走開,但腳步卻不听使喚地釘在原地,定定的注視著她,似乎已做好準備,等著她即將投過來的視線。
「譚岩?」
連續幾天毫無音訊的男人倏地出現眼前,盛語昕渾身僵硬,但心跳卻加速,除了喊出他的名字,她已無言。
她無言,他似乎就更不知該說什麼。
兩人僅一步之遙,除了目光緊緊交纏,誰也沒有移動。
「我……送你回去。」好半晌,譚岩終于開口。
「不用了,從你放我鴿子的那天起,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勇敢,克服搭計程車的恐懼。」盛語昕漾出一抹微笑,那笑,冷淡地仿佛是在控訴他的無情。
「語昕……」
「這幾天,你讓我知道,你是多麼急于擺月兌我。」盛語昕極力想穩住顫抖的聲音。「原來我的吻也沒什麼作用,你只是被迫接受,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不是這樣。」
「我太黏人、太主動、太霸道,你討厭我!」她用的是肯定句。
「不是這樣!你別亂想。」
「不是那樣又是怎樣?你告訴我啊!」她忍不住又追問起來。
譚岩專注的凝視她,又是好半晌的沉默,他才再度開口。
「你哭了,那天下午你在我懷里哭了。」
原來他知道。
盛語昕臉色一沉,覺得好生氣!
她是哭了,那又怎樣?!如果他不喜歡她哭,為什麼不直接跟她說明白,而要用人間蒸發的方式折磨她?
「所以你就不理我了?」這是什麼分手的理由?
她不懂,她不懂!
就算他說過只要看見她為他流淚,他就要離開她,但這究竟是為什麼?
是處罰嗎?處罰她流淚?
他難道不知道,她流下的是幸福的淚水?
投入他的懷里,她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只要獲得他一個認同或寵愛的微笑,她相信世上不可能有人比她更快樂的!
她因為高興、因為感動、因為感受到他的關懷與疼惜,所以流下歡喜的眼淚,這不行嗎?她錯了嗎?
每一滴淚,都是她的真實感動,他竟然不願見她的真情實意,甚至厭惡她的真情流露?
能否給她理由?不用一百個,一個就行!
「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不理你。」
「那為什麼,你竟然做了最不想做的事?」盛語昕激動地扯住他的手臂,仰首近距離逼問他。
「最不想做的事,往往是最該做的事。」
「不要跟我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我不懂!我也沒那個閑情逸致去解讀!」盛語昕氣惱得大吼,用力推著他的身子,但他文風不動,反而是她的腳步不穩地踉蹌了一下!
「那就什麼都別說了,我送你回去。」反正解釋不清的話,多說無益。
譚岩臉色陰郁地握起她的手,卻不料被她甩開,讓他有幾分錯愕!
「只要幫我叫計程車就好。」
「語昕!」他重新握住她的手,大掌加重力道讓她甩不開他……被她甩開的感覺教他心中一縮,感覺好差、好難受。
「放開我!如果你不要我,就請你放開我!」盛語昕扭著手腕,在他的力量下卻掙不開他,徒然弄痛自己罷了。
「我沒有不要你!」
「去說給鬼听吧!」她頑固的掙扎著,低吼。
什麼叫我沒有不要你?他就不能干脆的說我要你?一定要這樣讓人費疑猜嗎?
「你別這麼任性……」譚岩臉色陰沉的說。
「對!你就只會對我說,盛語昕別這樣、別那樣,除了這些話,你對我永遠沒別的話可說!」
「事實並非如此,我有我的為難之處……」
「不是就吻我!」她打斷他,明眸盯著他,像個女王般命令道。
「你……」這霸道的小女人,她哪知,吻她是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問題是,最想做的事往往是錯誤的——
他不能吻她!
吻了……她就萬劫不復了,他不願當推她墜入愛神詛咒的凶手。
「吻我!只要你吻我,你就什麼都不必說!」
疑滯間,他松開她的手,冷絕傷人的話同時從他嘴里低啞而清楚地說出。
「盛語昕,我不會吻你。」
他緩慢的語調像是刻意的凌遲,不想置人于死,卻讓人覺得生不如死。
盛語昕唇一抿,收回痴望著他的視線,調頭離去。
什麼都不必再說了,盛詠陽說得沒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任她意欲攀附,也只能隨波逐流,得不到他一絲的憐惜與挽留。
盛語昕,我不會吻你!
敗好,這句話簡單明了,她懂了!
這句話代表了他與她之間所有的不可能——
他不可能愛她!
她不可能得到他!
他們不可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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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那馱負沉重情傷的細瘦背影,隨風輕揚的發絲訴說著無限孤獨,此時,譚岩最想做的就是追上去緊緊擁住她,深深吻住她,讓兩顆想愛的心交疊……
最後,他還是忍下所有的,靜靜目送她傷心的離去。
「Well,well,well……你是我那位長年不近、也不近男色的高中同學,對嗎?」盛詠陽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帶著嘲諷的表情朝他走來。
「好久不見。」譚岩淡然打聲招呼。
「對呀,好久不見,想不到是在你這麼欠揍的情況下見面。」盛詠陽挑眉,一副像是隨時準備動手打人的樣子。
「盛詠陽,我覺得這時候你想的不該是揍我,而是送你妹回家。」
「我還以為語昕的專屬司機,已經由你這個萬人迷你、你不迷的千年冰石接手了。」
「別跟我抬杠,快送你妹回去!」向來冷靜的譚岩竟一把扯起盛詠陽的衣襟,忿怒地脅迫。
「喂喂!斑中同學,你修養大大退步喔!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沖動易怒?」還動粗咧!他這個打架高手都還沒出手,他這千年不動的冰石倒先發制人了!
這口氣哪忍得下!
盛詠陽不甘被下馬威,立即還手也扯住譚岩的衣領。
「我沒要跟你打架,你快送你妹回去就是了!」
「怪事!你在乎她,你就去啊!吧嘛推給別人?」
兩個男人唇槍舌劍,火藥味十足,只差還沒出拳頭。
「什麼別人?你是她哥哥!」
「我當了她二十幾年的哥哥,她可從來沒為我掉過一滴淚,可她和你在一起不過短短幾個月,卻已經為你傷透了心,這麼一比較之下,到底誰該送她回去,答案昭然若揭。」
「盛詠陽!」
「別替我打知名度,我已經很出名了!」這時一位妙齡女郎從他們身旁走過,盛詠陽連忙露出自以為迷人的笑容,朝女郎眨眨眼。「嗨!我是盛詠陽,盛詠陽就是我!」
妙齡女郎掩嘴輕笑,翩然走過。
「你還有心情跟女人搭訕?」譚岩真是受夠了這個打從年幼就色心滿盈的高中同學!
「譚岩,不管你將我妹當成什麼,總之你要還是熱血男兒,現在就趕快追上她送她回家,我有事要忙,再見。」老妹丟給譚岩去處理,盛詠陽急著去追那位性感的妙齡女郎。
「死性不改。」標準見色忘妹的家伙,譚岩松手後不屑地推他一把。
「你也差不多!」盛詠陽隨即還以顏色,一點虧也不吃。「是男人嘛!就要盡男人應盡的義務,讓女人愛個夠,女人有心來,你就敞開雙臂迎過來,真不曉得你是在推什麼意思的。」
「我的事輪不到你管。」譚岩冷冷地說。
「我才不想管!不過我妹倒是很想管,不如你這輩子就歸她管,也許你會發現前所未有的樂趣,包你不虛此生。」盛詠陽意有所指,輕挑著眉,一臉邪惡。
「她是你妹,你放尊重點。」無可救藥的家伙,連自己的妹妹都可以拿來隨便出賣。
什麼前所未有的樂趣?
這陣子,譚岩深受良心譴責,愛的甜蜜不是沒嘗到,只是誓言作祟,苦悶和酸澀更是混雜在盛語昕給他的香甜滋味中,教他五味雜陳。
每每壓抑得快透不過氣來,才驚覺自己用情已深。
他堆積的情感愈多,對她愈不利,他唯一能做的事,除了自我壓抑之外,就是當個負心的男人,自她身邊逃離。
他急忙舉步追向盛語昕離去的方向,突地一陣驚叫引起他的注意。
「該死!」隨著那聲驚叫,譚岩抬眼循聲望去,赫然瞧見前方不遠處的巷子,盛語昕被一個男子纏住,他咒罵著立即拔足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