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愛情、听從組織命令將任務達成?
抑或冒著生命危險違背合約、從此與組織為敵?
第二天,萬知書仍然在二者間游走,舉棋不定。
尚未做出確切決定,他先行破解密碼登入利吉星的電腦檔案,試圖取出莊雲皓所拍下的利可巧和阮姬兒的照片,卻一無所獲。
利吉星已經連續五天沒有回家,足見吉星小組對阮鴻威組織的追查已到了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地步。
萬知書關上電腦起身,準備去接利可巧下班。
「順便幫我買幾盒雞蛋回來,別忘了喔。」福嫂及時在他出發前吩咐一聲。
「好。」萬知書應答,甫走出屋外,便不經意瞥見兩個舉止可疑的男人在社區車道附近徘徊。
他心中略為一震,直覺這些陌生臉孔,必定是阮鴻威派來跟監他行動的手下。
阮鴻威不笨,已經開始布線防範他叛逃。
萬知書若無其事的將車緩緩開出車庫,然後加速駛離車道。
丙然他一加速,那兩個陌生人也立即上車,一路緊緊跟隨,直到他在天嵐企業大樓前讓利可巧上了車,他發現跟監的人馬已至少增加了兩組。
「知書,紅燈耶,你還右轉?」利可巧驚呼。
「喔,我沒注意。」經她一提醒,萬知書驚覺自己竟然沉不住氣,現在絕不是加速試圖甩開跟蹤車輛的時候,應該要裝作若無其事,以不變應萬變。
「而且你開很快,我們有趕時間要去哪里嗎?」
「呃,福嫂交代說要買雞蛋回去,我怕耽誤她做晚餐的時間。」萬知書調整了急躁的心緒,並放慢車速。
但來不及了,前方一位交通女警已經親切的在跟他招手。
「很好。」警察出現得正是時候,起碼可以對跟監的車輛起點嚇阻作用。
「很好?!我們被警察攔下來了,你還說很好?」利可巧不解的望著他。
萬知書笑著一把攬住她的脖子,湊唇在她叨念的小嘴上重重啄了兩下。
「偶爾跟人民保姆寒暄個幾句,不礙事的。」
「寒暄幾句?你八成想趁機跟那位女警搭訕吧?她腿那麼長,裙子穿那麼短,你很喜歡嗎?」被他摟在手里、吻在嘴里,利可巧仍故意挖苦他。
「她腿再長、裙子再短,也不比你甜甜的櫻桃小嘴吸引我。」
「哎呀,死相啦!怎麼說人家櫻桃小嘴,哪有那麼小……」利可巧裝嬌羞,俏唇模仿櫻桃噘得又小又圓。
叩叩!
「先生,請把駕照拿出來。」
兩人好心情的在車內卿卿我我,交警小姐已迫不及待地敲著車窗,請他吃張罰單了。
「你好。」萬知書降下車窗,乖乖亮出行照、駕照。
在女警忙著寫罰單時,萬知書默默環顧四周,發現跟監的車輛早已不見蹤影。
擺月兌跟監也只是暫時的,在回利家的路上,萬知書知道沿途有更多的人馬一組又一組依序加入盯梢。
阮鴻威擺明了不僅要捉利可巧,也同時要讓萬知書付出違約的代價。
這些跟監的人橫豎說明了,他不依令行事,便必死無疑。
考慮了一整晚,他決定將兩人的未來,交由利可巧做最終裁奪。
「可巧,你睡了嗎?」
「你還沒來跟我道晚安呢!我怎麼睡得著?」
一見他走近床邊,坐臥在床上閱讀的利可巧,便以極輕微的動作將手上的書往棉被底下一藏,舉高雙手跟他索取睡前的擁抱。
「你到底要瞞我到什麼時候?」萬知書坐在她床畔,微笑的問。
也許這句話也可反問他自己,他到底要隱瞞自己的身份到什麼時候?
若非走到今日他愛她愛到不忍離棄,而導致自己進退兩難的地步,他又何曾想過要向她坦誠自己的真實身份?
人算不如天算,愛情逼他見光,他只有勇敢面對。
「你說什麼?」利可巧眨著眼睫,並非裝傻,她當真是模不著頭緒。
萬知書抿唇一笑,大手伸進她的棉被底下撈了撈。
「討厭啦,你色心發作了呀……」呀字停在嘴邊,利可巧望著他手上那本「殺手的白天與黑夜」,愣住了。
「這個,你打算隱瞞我一輩子?」
一輩子?搞不好連一逃詡快沒有了,哪還有一輩子?萬知書神情忽而落寞,心頭為了她而窒悶不已。
「只是看書消遣的嘛!」利可巧將書抽走丟開,干笑了聲。
「可巧,別裝傻了,我什麼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她的秘密被他發現了?利可巧開始緊張。
「你隱瞞了大家什麼,我就知道了什麼。」
「你怎麼知道的?」
「姬兒都告訴我了。」
「姬兒?!你認識姬兒?」利可巧一臉愕然。「你們是什麼關系?為什麼她會告訴你我的秘密?她答應我不跟別人說的……」
「直到今天,你仍認為我是‘別人’?」萬知書的眸底掠過一抹失望。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利可巧急忙安撫他。
「我來自于阮鴻威殺手組織,而你應該知道阮鴻威就是姬兒的父親。」
聞言,利可巧的背脊不由得挺得直直的,渾身僵硬,表情也瞬間凝結。
「原諒我現在才跟你招供,我是被指派來你家當臥底的。」
萬知書一手掌住她的後腦勺,將她攬入懷中。
「你……萬知書你……你的意思是,你是殺手?!你是個殺手?!你是姬兒父親旗下的一名殺手?」
震驚之下,利可巧用力推開他,質問的聲音充滿不可置信及濃厚的責備。
「是,我是專為組織搜集情報、從沒殺過人的殺手。」
「你從沒殺過人?」利可巧眯起了眼楮。
「沒有。」萬知書淡笑。
「那就不是真正的殺手嘛!」利可巧皺起眉頭,眼底閃過一抹小小的失望。
看著她眼底閃過的失望,他默默無語。
「你該不會只是個頂著殺手的頭餃,到處招搖撞騙、欺騙善良老百姓的小膘混吧?」
若是,像他這樣的小膘混還真是魅力無窮、迷死人……
至少就讓她愛死了!
「是啦,比起你曾對著一個活生生的人扣過扳機,我是遜色了些。」
「你這是在奚落我嗎?」利可巧又羞又怒,氣得臉兒通紅,眼淚差點從眼眶中進了出來。
「我是慶幸你沒真的一槍擊斃莊雲皓。」
「我當時其實也很害怕。」利可巧縮了下脖子,羞赧的躲進他懷里。
「你覺得……我們兩個是否該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這是你今天跟我攤牌的原因?」利可巧仰起臉,注視著他。
「阮鴻威命令我綁架你,將你交到他手上當人質,必要時他要拿你當作跟吉星小組談判的籌碼,而你想,我……怎麼可能綁架你?」
「如果你不夠喜歡我,就有可能啊!」利可巧悶悶的說。
「問題就在于,我喜歡你啊。」
「哎呀,死相啦!那麼喜歡人家喔!」利可巧推了他一把,又不正經了。
「喂,大小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玩‘死相’的游戲,玩不膩啊。」萬知書沒好氣的以食指戳了下她光潔白皙的額頭。
「好啦,那你打算怎麼辦?不綁架我,你拿什麼回去交差?」
「我的未來、我們的未來,由你決定。」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背叛阮鴻威,他隨時可能追索我的性命。」
「可以拿錢擺平嗎?」
「阮鴻威從不缺錢,在他的眼中,人命也不值錢,他不可能手下留情。」
「我們請姬兒幫我們說情?」
「沒用的,阮鴻威不會那麼容易就收手放過我的。」萬知書深知自己是阮鴻威最賞識的手下之一,一旦他有了背叛的行為,勢必遭受比別人更大的懲處及迫害。
「知書,為什麼你……當時會加入殺手組織?」
「人生有很多事是無可奈何的。」萬知書幽嘆一聲,隨即將話鋒一轉,問道︰「你這個利大小姐才奇怪,長得如花似玉的,怎麼會向往當個殺手呢?而且你父親還是個情報人員呢!案女倆的道德理念竟然是對立的,這不詭異嗎?」
「我倒從沒有想過,為什麼自己會對當一名殺手有莫名的狂熱。」利可巧沉思了好半晌,甩甩頭不願再想,因為當務之急是與萬知書共商兩人的未來。
「那麼,你現在拋開這個想法了嗎?」
「嗯,反正我也有自知之明,既是個夢想就讓它純粹是個夢想吧。」
萬知書點頭認同,摟緊了她。
「知書,我們的未來有幾條路可以選擇?」
「跟我攜手亡命天涯,還是分手各自保命,我完全遵照你的意思去做。」
「我不想離開你。」
「你要想清楚,如果與我分手,你父親會動用身邊一切資源來保護你的安全,但如果跟我走的話,你有可能跟我一起死在槍林彈雨的半路上。」
一旦她選擇跟他走,問題就已不在她是否被綁架這件事上面,而在于萬知書對阮鴻威的叛逃,勢必引來殺身之禍。
「我不想離開你,寧可與你一同死在半路上,也絕不離開你。」
「再給你三秒時間考慮、考慮。」
「一、二、三,我考慮好了。我要跟你走,同進同退,永遠不分開。」利可巧快速數完三秒,在他未回神的臉上親了一記。
「那麼,我們同進同退、不離不棄,一言為定。」
「同進同退、不離不棄、生死相隨,一言為定。」利可巧多加了一條,以示忠誠。
「對。生死相隨。」萬知書跟著復誦一遍。
誠心為愛情許下生死與共的誓言,兩人相視而笑,深深一吻。
「那麼,知書,我們什麼時候走?」利可巧輕巧地跳下床,打開衣櫥嚷道︰「要帶多少衣服?」
「明天一早正常上班,路上再想辦法逃走。」
「半夜逃走不是更好?」
「不,屋外有阮鴻威的手下在監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白天虎視眈眈,半夜肯定盯得更緊,我們最好明天一早再走。」
「我知道了!」利可巧輕聲應道,迅速地將衣服一件一件往旅行袋里頭塞,轉眼衣櫥就快被她清光了。
「喂,我們是逃亡,不是去游山玩水,你隨便帶幾件換洗的衣服就好……」
萬知書望著興高采烈整理行囊的小女人,一時間,他還真不知自己將重要的未來決定權交給她,究竟是對、還是錯?
「啊!對了,我是不是該打電話跟爸爸講一聲?」
「我要帶走他女兒,于法不容,但于情于理都該由我來跟他做交代。」
說著,萬知書與利可巧交換了個愛戀的眼神後,走出房間,轉往利吉星書房。
打開利吉星的電腦,萬知書以利吉星的權限密碼直接連線到他所屬的工作單位上,與他做視訊對談。
听著萬知書的自白,利吉星始終繃著臉,直到最後才淡淡露出釋然的笑意。
「既然可巧選擇跟你走,我也不能強拉著她。我想,她雖然沒辦法成為一名真正的殺手,但卻能跟殺手相愛,應該可以彌補心中的遺憾了吧?」
「利先生你……你怎麼知道可巧想要當一名殺手?!」關于這點,他連提都沒提,而利吉星竟然知道?萬知書訝然不已。
「她是我女兒,我怎麼會不瞭解?」諷刺的是,他利吉星一生以打擊犯罪為職志,卻不敢承認其實自己的親生女兒才是最該打的呀!
「利先生深藏不露。」
「別說我瞭解可巧,連你,我都瞭若指掌。」
「你的意思是……該不會是你早就知道我的來歷?」
「你覺得呢?」
「請問利先生怎麼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管道。」利吉星刻意加重「管道」一詞。
「問題出在「管道」?」
「你不笨,一點就通。「利吉星又笑,語重心長的說︰「知書,好好保護我女兒,明天,只管照你的計劃去做吧。」一夜的時間,足夠他部署一切。
「呃,無論如何,利先生,謝謝你諒解我,更謝謝你肯將可巧交給我……」萬知書不擅于道歉,連道謝都很生澀。
「你不用跟我客氣了。與其讓可巧盲目的想成為一名殺手,而教我這做父親的一天到晚為她擔心、傷腦筋,我寧可讓她跟你走,把她交給你,我也輕松點……」「終于丟掉手上的燙手山芋了?」
「千萬別讓我女兒知道喔。」利吉星揚眉,狡檜的笑著。
萬知書比了個OK的手勢,關閉視訊。
棒天一早,當福嫂默默流著兩行淚,依依不舍的將利可巧與萬知書一同攬在懷里,久久不肯放開時,萬知書便知道利吉星已經將福嫂安撫妥當。
「路上小心,千萬要保重。知書,如果小姐有個三長兩短,我唯你是問。」福嫂拭著淚,殷殷叮嚀著,然後松手放開兩人,閃入廚房。
時間有些延遲,為了避免讓跟蹤人馬起疑,萬知書立即將車從車庫開出來,一如往常的,以平順的速度上路。
「別左顧右盼。」萬知書模了模利可巧的頭,冷靜的笑了一下。
「我突然覺得緊張。」比起追殺別人,被人追殺真的比較恐怖,利可巧緊張得手心都冒汗了。
「有我在,沒事的,我會保護你,你放心。」
「有你在才危險啊!他們要殺你耶!」
「他們也想綁架你啊!」
「知書,你老實說,我們是不是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啊?」
「是啊。」
「那麼,你有沒有發現,我們都還沒互相說過‘我愛你’?」
「的確不曾說過。」但他都有放在心里。
「我們要不要先說起來啊?免得到時來不及說、來不及听,我會死不瞑目。」
「如果這樣你才安心的話,我們就說吧。」
「嗯,說!」
「好。」萬知書淺笑,為了緩和她的緊張,他「從善如流」,且在利可巧尚未發覺時,他已將跟監的車輛遠遠甩在後頭。
趁著大馬路車水馬龍,對方追趕不易,又踫巧有幾輛公共巴士駛過,替他阻礙了後面人馬的視線,他順勢將車轉人一條行車稀少的郊道,打算先找個隱密的地方藏身,再伺機行動。
「那,數到三,我們一起說。」利可巧發號施令。
「好。」
「一、二……」三字還沒說出口,就听到‘砰」的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及整個車子發生的大震蕩,讓利可巧嚇呆了!
「該死!」萬知書低咒,只見後頭幾輛車極速飆過來,幾個持槍的人探身出車窗外,朝他們的座車開槍,他將油門踩到底,加速奔馳。
「輪胎被打爆了,對不對?知書?車子晃得很厲害,好危險!」利可巧不但嚇得花容失色,只怕連瞻子都嚇破了。
「可巧,別說話了,頭壓低!」
砰砰砰!接連三聲槍響,車後的擋風玻璃被打碎,輪胎又爆了兩個。
「知書,危險!」利可巧驚聲尖叫。
「你听話,頭壓低,安靜躲好。」萬知書吼著,車子已因輪胎接連被打爆而嚴重失衡,他緊握住方向盤卻覺自己幾乎快完全失去操控車子的能力。
「知書,我愛你——」利可巧抱頭狂吼。「我們快死了,知書,你快跟我說你愛我,不然就來不及了!」
「你別吵!」萬知書根本不知她在鬼吼什麼,死命踩緊油門,狠狠飆著這輛連汽缸都被打穿、油快漏光的車。
「你竟然嫌我吵,我說我愛你耶,你竟然嫌我吵……」小小的心靈受創,狂吼之後,利可巧緊接著開始狂哭。
「糟!」有感于腳下踩煞車板的感覺空虛,萬知書悲情的發現煞車也失靈了!
「知書,怎麼了?什麼東西糟了?」
「不行了。」萬知書悶聲的說。
「不行了?看吧,你不行了,你要死了,還不趕快說你愛我,嗚……」
「利可巧,我是說車子不行了!」這女人是巴不得他快死喔?!「什麼意思?車子不行了?」
「別哭了,我們準備跳車——」
「為什麼要跳車?!」利可巧抬起頭,滿臉的淚水與驚恐。
「我在講、你有沒在听?我剛不是說車子不行了嗎?!快,快解開安全帶,打開門,等我數到三就跳,知道嗎?」
「不要,我會摔死,不摔死也會摔得稀巴爛,不要……我不要跳車!」利可巧邊哭邊說不要,卻也不由自主的動手解開安全帶。
「反正你已經說過你愛我,摔死可以,摔得稀巴爛也沒關系了!」
「可是你還沒說……」利可巧委屈的望著他。
這時,萬知書心頭一震,棄方向盤不顧,側身以雙手捧住她涕泗縱橫的小臉,深深凝望她盈滿淚霧的眸子。
「我愛你。記住,我愛你。」
「你也要記住,我愛你,很愛你……」一听他說愛,利可巧的淚水更是控制不了的不斷落下。
「這是我第一次說我愛你,但絕不會是最後一次。相信我,我們不會死。相信我,好嗎?別哭了,相信我就是了,好不好?」
「好,我相信……」利可巧連連點頭,卻怎麼也止不住淚水,但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不好也得好、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不知什麼原因,後頭人馬並未如稍早前緊跟在他們的車子後頭,萬知書知道這正是跳車的時候!
但是,車速實在太快,別說利可巧這個弱女子一跳極可能粉身碎骨,連他這強壯的男人都可能會四分五裂。
他必須想辦法減低車速……他想起有人說過在煞車器失靈時,將腳伸至油門板下,將油門板往上頂,便可有效降低車速,在情況危急下,萬知書只得放膽一試。
「可巧,準備了,記得跳下時要保護好頭部,一、二……」萬知書在感到車速明顯降低時,將方向盤一拐,往路邊滑去。
「嗚……好……」利可巧仍然哭泣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