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實話岐陽很驚奇,他已經很久沒有看過神經科的病人了,而這個人顯然就是一個標準的——精神病奔者!
這是一種偏執狂,很明顯的,這個病人只對月和蓮花感興趣,而且愛屋及烏對另一個長得很像月和蓮花的男人也感興趣,這可真是一種不良的嗜好。
抬起頭來,這個目前就讀m大醫學院大三的不良學生岐陽同學,借著國際五一勞動節的假期,通過一個很好玩的「門」,穿越時空,跑到這邊大宋太平興國七年來看他的內定老婆神歆,隨便處理他溜回去考期末考期間所欠下的一大堆事情。他這個太醫,做的實在也太瀟灑了,當然里面有很多其它成分的水分在里面,嘻嘻,例如,有某個知道他底細的某人,自願幫他渾水模魚啦——而這個人當然絕然必然就是丞相府的聖香大少爺。
不過他素來和素卦這個巫師沒什麼交情,他本來就不信什麼道術玄學那一套,而且素卦沒事從來不出門,鬼知道他在院子里做什麼?他忙得很,根本沒心情去注意,但是自從上一次素卦到名醫山莊救了他一次,算是救了他一次吧,他就欠了素卦一個人情,素卦從不求人——更正,素卦從來不理人,所以他來請幫忙,這個忙,自然是非幫不可!
目前這個看起來很入夢的男子,就看著他,身邊還有一個據說是他妻子的女人,用一雙看起來似乎很純雅,但是怎麼看都心里發毛的眼楮看著他。
「咳咳!」岐陽干咳了兩聲,「誰是他的家屬?哦,不,誰是他的親戚?」
素卦遲疑了一下,越連開口,「我是。」她的眼楮是很清楚的關切,「他怎麼樣?可以治好麼?」
「他的問題比較復雜,」岐陽敲了敲身前的桌子,「我要問清楚,他有沒有其它兄弟姐妹?如果有,他的兄弟姐妹是不是也是這個樣子?或者,有沒有這樣得傾向?」
越連錯愕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說,祈祭他是——天生的瘋子?而不是——而不是——」她沒說下去。
但是岐陽懂,嘿嘿一笑,看了素卦一眼,「我的意思是說,他可能存在著某些天生的這里的問題,」他伸出手指在太陽穴旁邊輕輕劃了幾圈,「但是,那並不是他變成這樣的主要的原因,很少有人會突然變成這樣的,他原來並不是瘋子,對不對?他也許存在著變成瘋子的某些這里的問題,然後遇到刺激,突然之間就——」岐陽聳聳肩,很不客氣也很老實的說,「完蛋了。」
「他不是瘋子,」越連堅持,「他不應該是瘋子。」
岐陽點頭,「他不應該是瘋子,誰也不希望他變成這樣,但是他已經是這樣了,我也沒有辦法。」
他說的話像繞口令,越連卻听得很清楚,「無法——挽回?」
岐陽沉吟,「我不是——」他想說,我不是精神科的專家,但是轉念,想了想,「有一個辦法。」他一拍手,「如果你們有耐心,就有辦法!」
「有!」越連很肯定。
但是素卦一直都沒有說話。
岐陽就當作他不存在,有種經常被批判的說法,「存在即被感知」,但是目前至少現在很適用,岐陽也就假裝忘記當年考試的時候如何批判它的錯誤性,而暗暗贊美這句話說的有道理。
「辦法就是,我給你們一種藥,叫做β-阻斷劑,你也不必記得它叫做什麼,反正就是一種藥就是了,他如果發狂不能自制,那就可以用藥物來控制,但是,最好還是不要吃藥,否則吃上癮了沒藥就會發瘋。」岐陽難得身上就帶著這個藥,因為他本來是要帶聖香控制心動過緩的藥,一不小心拿錯了,拿成了控制心動過速的藥,反正這個藥本來就是用來治精神病的,拿去應急也好啊。岐陽素來就是個好人,他也非常承認這一點。
「他會好過來嗎?」越連只關心這個。
岐陽想了想,「不知道。」他回答,「這要看,你有多大的耐心,他有多少的毅力,以及他自己清醒的程度。」他補了一句,「不過我看他是完全不清醒的,他從剛才到現在,就像看仇人一樣,就看著你老公,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越連的眼光一剎那冷了起來,她很輕,很輕的說了一句素卦很常在眼神里說的話,「不關你的事。」
岐陽瞪大眼楮,他好心好意在這里說了半天,就換來一句,「不關你的事」?厲害,這夫妻倆個,都厲害!無情無義!自私自利!他在心里感嘆了半天,反正他早就知道素卦是這樣的人,卻不知道越連也是這樣的人,嘿嘿,絕配!外加一個瘋子!這三口之家,還真是新鮮熱辣,充滿新意。
「那我就不管了,反正,所有的瘋子,只要你有耐心有愛心,」他強調了一下「愛心」兩個字,嘻嘻一笑,算是小小的報復了一下,「都是有希望的。」
他說的是真心話,所以越連沒有反駁,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喜怒無常脾氣不定,沉默了一陣,她說,「對不起。」
對不起?岐陽沒有看見她為祈祭擔憂驚恐,但是看見了她心情不定,這樣妖異的女人,也會為了某個人,心神不定麼?他嘆氣,「我沒怪你,真的。」
「我感激你,真的。」越連正色對岐陽說。
素卦沒有說話,只是在這個時候,他把手,輕輕的,也很溫暖的,放在了越連肩上。
素卦一直都不是溫暖的,但是這一刻的溫暖,越連記住了很久,很久。
這是她做錯事情的時候,素卦給予的,一種似有心,似無心的支持。
即使,那一種溫暖,是她自己——假像的關懷——但是畢竟對她來說,有。
她記住的,她會記住的,即使後來素卦的無情,祈祭的瘋狂,都傷害了她很多很多,但是,她記住了祈祭曾經的瀟灑,記住了素卦偶然的溫暖,所以,她無論如何都無法釋然放手,都注定了,無論是多少的傷痛,都一意孤行的,走下去。
她是偏激固執的,但是那固執,不是來自無情,而居然是,來自于,她太多情了,簡單的感覺,就可以感動她很久,很久——
她是個多情的女人,因為多情,反倒是,顯得她太無情了,她用無情的方式,追求她多情的結局。
那結果,當然是,不幸的。
她和素卦住在古方院里,道士,本是不可以成婚的,但是素卦本是以巫師的身份入住迸方院,自然,也就無人可以管他,也無人敢管他。何況素卦平日也只是穿著道袍,也沒有宣稱,他就是道士,他也沒有道觀管,皇上既然不管,誰也不敢管他,因為素卦,平日略顯的神通,已經讓很多人,都望而卻步。
一個神秘而充滿神通的男人,孤意如月,憂悒如蓮,遠遠看著,都有一種莫名敬畏的感覺,即使他其實是什麼也沒有做過的,最多,手持著一朵蓮花,讓花開,讓花謝,如此而已。
那時他的寂寞,所以花開,所以花落。
但他現在有了一個妻子,一樣是很神秘,很奇異的妻子。
「他人呢?」越連依然穿著她少女的衣著,也不做少婦打扮,名義上,嫁給了素卦,但她和他都清楚,說嫁的,是一種絕裂的決心,不是幸福,更不是,心與心的交付。
「他一直在那里。」素卦道袍微飄,靜靜的煮著茗茶,茶的煙,靜靜的升騰,迷蒙了他的眼楮。
越連回頭,看著痴痴望睡蓮塘的祈祭。她手里拿著一件衣服,是披風,是給祈祭的,看了祈祭一眼,「他今天很安靜。」
素卦拿著沸水,輕輕提起來澆茶壺,聞言,淡淡的道,「他喜歡蓮花,今天,塘子里有新的蓮花開。」
越連本是要給祈祭披風的,一時沒有過去,微微側了側頭,「他今天沒有看你,」她低聲道,「我該高興麼?」
素卦的手微微偏了一下,那沸水有些濺到了他的衣袖,他很快的放下了那個煮水壺,「他喜歡蓮花。」他重復了一遍,「今天塘子里有新的蓮花——」
素卦——是在逃避麼?
越連看不出來,因為素卦的眼神有防備,警戒,不容許他人,窺探了他的心。
他是有沒有愛過祈祭?越連猜測過有,但是,她證明不了,她沒有看到愛過的痕跡,看不見真心,只看見素卦的寂靜,和寂寞。
她也曾經以此恨過素卦,所以她到現在都不喜歡蓮花,雖然她也曾經,很刻意的想把自己打扮成,那一種祈祭欣賞的月和蓮,但是假的終究是假的,假的,都是沒有靈魂的。
「啊——」祈祭在那邊大叫了一聲,整個人跳了起來。
這讓這邊的兩個「夫妻」都駭了一跳,只見祈祭跳了起來,他的身法很好,一躍而起,飄得很高,他一飄起來,立刻就撲了出去。
前方是水塘啊!
越連幾乎就要跟著他飄身而起,但是她咬了咬牙,沒動。
相信祈祭,相信他,即使是瘋子,也是絕世絕然的瘋子!
祈祭叫了那一聲,然後哈哈一笑,向著蓮塘撲了出去,他相中了一朵蓮花,他撲出去,在一片蓮花上猛地飄浮轉了一圈,如同一只旋鳥,一陣風起,掀翻了天地黃葉一陣旋轉,最後一腳踩上了一朵蓮花。
他踩的時候,是用力踩下去的,沒有一點想要飄浮彬者飛的感覺,也不是要把它摘走,而是他撲過去,要把它一下踩在腳底,如此而已!
「彭」的一聲,水花四漸,祈祭一整個人跌進了水塘里,扎進水塘底的淤泥,然後他如願以償——一腳踩下了那朵蓮花,他就站在淤泥里面望天,一聲長嘯,無盡意氣。
越連眼里有淚,還是晶瑩,她轉過頭去有些不敢看他,她看著素卦,笑了,「他就算瘋了,也還是祈祭。師兄,你高興嗎?」
素卦很少說話,他通常是不屑說話,或者是不願說話的,越連問他,他也往往不回答,但是他現在回答,「瘋子就是瘋子,即使是祈祭,也還是瘋子。」他重新提起沸開的水,慢慢的注茶,紋絲不動,「我會一直等到他好,但是,我不會原諒他是個瘋子。」
「不會原諒?」越連低聲問,「不會原諒他什麼?」
素卦眉宇間冷冷的孤意,「不會原諒他,放縱他自己變成這樣,他不是瘋子,更沒有變成瘋子的必要,他是不受束縛的人,這天下本來誰也管不了他,他自己喜歡把自己弄成這樣,是要人憐憫,還是譏笑?」他居然一邊說著這樣的話,一邊平穩的倒茶,一句話說完,也倒了兩杯清茶,一滴水也沒有溢出來,一點也沒有他剛才驟然被越連問了一句,「我該高興麼?」的時候的失神。
「你也說過,這樣的感情,不需要人同情,自己也不需要覺得可悲,所以,你就不會憐憫祈祭,也不會原諒祈祭?」越連看著他倒茶,感受不到他的激動,也感受不到他的心情,「你很無情。」
「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同情,是你和我選擇了讓事情變成這樣,然後因此痛苦,又怎麼能責怪別人不同情你的痛苦?」素卦倒了茶,沒有喝,就看著它變涼,「你不覺得很可笑麼?一樣的道理,是祈祭選擇了瘋狂,他可以選擇不瘋狂的,他可以的。」素卦說得很肯定,「但是他選擇瘋狂,然後他變成這樣,他可以要求誰同情誰憐憫?」
「但是——」越連想要說話。
「沒有但是,」素卦浮起的是很浮蕩迷蒙的譏誚,「這不是痛苦,這叫做後果,你明白嗎?是你,我,祈祭選擇的後果。同情?那是一個懦弱的詞,祈祭不需要,我不需要,你要麼?」他舉起已經半涼的茶,呷了一口,動作顯得很優雅,「誰也不需要同情誰,因為,一切,都是自找的,沒有人逼你愛祈祭,也沒有人逼他瘋狂,然後大家都痛苦,能怪誰?怪自己?要我們相互憐憫?相互同情對方很可憐?然後各自覺得自己付出很多,覺得自己很偉大?越連,這一切,都叫做後果,只是我們當年的選擇,必然導致的後果,如果是別人強加給你的痛苦,那是多余的痛苦可以憐憫,但是自己加給自己的,自己選擇的痛苦,那叫做後果,同情——那只是笑話!」他說得很有點沖動,但是眼神動作都很冷靜,說完了,方下茶杯,倒掉了越連的那一杯,因為它冷了。
「同情?」越連眼里的純雅在搖蔽,變幻著妖異的色彩,「哼,我說的從來就不是同情,憐憫——也可以出于別的感情,至少,我憐憫祈祭,因為我愛他,至少我曾經很愛他。」她冷冷的自嘲,「雖然我在學著不愛他,但是我現在愛,我就一定承認!」
「祈祭——從來不需要人憐憫。」素卦煮水,依然烹茶,「他是天下第一。」
越連眼里是奇怪的神色,「你也覺得,他是天下第一?」她把披風丟在地上,沒有理會還在水塘里的祈祭,似乎素卦成了一種比祈祭更加奇怪的東西。
素卦沒有回答,他突然明白這個妖異的師妹,從開始到現在,想問的,究竟是什麼?不是想問同情,不是憐憫,不是無情,而是——「你想知道什麼?」素卦防備的微微眯起眼楮,目中掠過的晶光,是驕傲,也是冷漠。
越連一時間沒有回答,然後柔軟的嘆了口氣,「我想知道什麼?」她喃喃自語,頹然了好一陣子,才慢慢的道,「師兄,我不玩這種把戲,我只是想問,」她也抬起頭看天,和祈祭看同一片天,「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她沒說完,很頹然,「我現在問這些做什麼?我只需要,好好的照顧他,等到他好。問這些,哈哈,有什麼意義呢?」她的確一直在試探素卦,一直想知道,他究竟有沒有愛過祈祭?但是,追問到如此地步,答案呼之欲出,她反而茫然了,知道了,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可以證明什麼?會對現在的情況有什麼幫助麼?沒有啊!
「是不是也——愛過他?」素卦卻出乎意料的接了下去。
越連驚訝的轉過目光看他,「師兄?」
「是。」素卦靜靜的回答,沒有一絲一毫的激動,或者茫然。
越連笑了,輕輕呼出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輕松了很多。」她笑了,是真真正正笑了,笑顏燦爛,「你終究是愛他的,就像我一樣。」
素卦看著她笑,終于也微微一笑,雖然未必見得有多少笑意,「你笑了。」
「你也笑了。」越連看著他倒茶,伸出手拿起了一杯,淺呷了一口,「我突然覺得很開心,很自然,終于——不必再猜測你的想法了。」
素卦若有所思,「你——一直在猜測我的想法?」他的手沒有停,倒完了一個茶壺,就再煮水。
越連歪著頭想了一下,「我猜測你猜測了十幾年,」她低笑,「以前,是害怕,害怕你會搶走他,後來是不懂,為什麼你不要他,最近,是純粹很在乎,你的想法。」她解釋,「我永遠不明白你,你可以愛他,然後如此斷然的推開他,甚至——娶了我。」她凝眸看著素卦,「你不覺得,你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
素卦看著這個已經算是他妻子的女人,第一次,有要和人交換心情的感覺,他依然是若有所思的,「我只是——清醒而已。」他讓越連坐,遞過了一杯茶,凝視著水塘里望天的祈祭,「愛過他,是因為祈祭是一個讓人無法拒絕的人,你不覺得?」
越連同意,「他是一個鬼怪,我有時候常常懷疑,是愛上了他,還是把靈魂交給了鬼。」她又笑,「我也很奇怪,你可以冷淡他那麼久,居然可以看他痛苦,看他瘋狂,你是愛他的,你的無情,真是無情了登峰造極。」
「我只是愛過他,愛過一天,兩天,或者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你明白嗎?」素卦慢慢的道,「因為我比你清醒,他愛的不是我,不是我誤解,或者我喜歡折磨自己,不是,他愛的不是我,我很清楚,」他有冷笑,是一點自嘲,「他愛的是他想象的我,不是我,那很可怕,你知道嗎?」他給越連斟茶,「他會依據他的想象來要求我,我如果認了,就是要準備做祈祭一輩子想象的我,」他搖頭,「而我是不願意的,如此而已,所以我愛過他,卻沒有真正的,放縱了我自己,我愛過他,愛過了,也就沒有了。」
「所以他關起你,你就逃走?」越連低聲問。
「我不喜歡監禁,也不想作奴隸。」素卦嘴角是淡淡的冷笑,「所以我不會選擇祈祭,我只是我自己,不想為任何人改變,即使他真的愛的是我,我也不會要他的。」
「被祈祭所愛,就代表著追逐,和束縛。」越連淺笑,「他是那種,不會顧惜你的人,被他的愛的人,就被他要求,一定要跟在他身後,為他所控制,你不是那種人,我是,可惜他不會要求我。」
「我會選擇你,不會選擇祈祭。」素卦唇邊是冷笑,「如果我承認愛過祈祭,我也可以承認,我也愛過你,如果,那就叫的話。」
他這一句話說出來,越連臉上的微笑凍結,「你說什麼?」
「如果那樣就叫的話,我也愛過你。」素卦很冷靜的說,「一個妖異的少女,跟著一個飄浮的男子,滿山的雲,滿眼的驕傲,傍晚歸來衣袖和長發一起飄蕩,我看見過,也心動過!如果一時的心動,就可以叫過,我也愛過你。」
一時的心動,就叫過的話,他也——愛過她?越連沉默,「那只是心動,不是愛。」她低聲的道。
「那麼,我就沒有愛過祈祭。」素卦的回答是尖銳的,「但是你早已經判定了我是愛他的,不是麼?」
是,她是早就判定,他是愛祈祭的,如果那就叫的話,素卦也——愛過她?「你愛過我?」她低問,「你愛過我?真是一個笑話,我們的笑話太多了。」她迷蒙的抬起頭來,認真的問,「是認真的愛過嗎?」
素卦的冷笑在一剎那有片刻的暖化,認真的愛過?他緩緩眨了眨眼楮,「什麼叫做認真的愛過?」
什麼叫做認真的愛過?越連茫然,她也算是愛得很轟烈,愛得很痛苦很久,卻不知道,什麼叫做認真的愛過?不瘋狂的愛,就叫做認真嗎?那瘋狂的,算是認真的,還是不認真的?
她無言以對,素卦也默然。
「你不愛祈祭的話,你就不會痛苦,所以你是愛他的,你怎麼會愛我呢?當年我和祈祭——」越連的話語噶然而止,突然震驚的看著素卦,他愛了兩個人!這兩個人當年一起出,一起入,眼里從來沒有他!
他的痛苦,是雙倍的,雙倍的痛苦!
她一直以為,他的寂寞,是天生的寂寞,他的沉默,是因為祈祭的禁錮,她一直以為,她是唯一的那一個受害者,她是被遺棄的那一個!
原來——不是麼?
原來這才是那一種「後果」,那一種不需要同情也不值得被同情的驕傲!是素卦選擇的,愛上了兩個人,要一份不值得同情的雙倍的痛苦,獨自冷笑,獨自品嘗,獨自回憶,藉以——做一生的沉澱。
然後她居然說要嫁給他,所以他娶了,他娶了一個他愛過女子,但是那女子先聲明了不要他愛,而且,一心一意的以為,他和自己一樣,愛的是另一個男子!
錯了麼?沒有錯,他也愛過祈祭,但是,他說了他選擇的是她,而不是祈祭。
「即使他真的愛的是我,我也不會要他的。」素卦是這樣說的。
越連的手越握越緊,終于「格」的一聲,握碎了茶杯,「你是——真心真意的——娶我嗎?」她問,聲音在發抖。
素卦淡淡的回答,「是。」
越連整個人都站了起來,她手心被碎茶杯扎出了血,她就用這支手推開那個煮茶的小桌,「你——你——」她的聲音顫抖,「你是很認真的,娶我?」
素卦緩緩抬起頭來看她,「我做事,從來不後悔。」他很清醒很冷靜的道,「我只是愛過你,並不代表,現在我還是愛你。娶你,是你要求的,而我答應了。」他淡淡的道,「我答應的事,從不食言,也絕不後悔。」他依然很無情的道,「我說的愛,並不是深情,你很清楚。我要說的是心動,是你判定是愛。」
越連緩了下來,還好,至少他不是很認真愛她的,「如果心動,也會帶來痛苦,」她很困難的道,「你不是無情,你也是——太多情了——」
多情麼?倒是平生第一次听見!素卦揚眉,「多情?」他沒笑,但是語氣比笑更荒謬。
越連笑了,「也有人說過我多情,我也這樣笑過。」她很認真的看著素卦,「你是很認真的娶我,我現在知道了。」
素卦感覺到一種微妙的混亂,越連的認真,比瘋狂可怕,給他一種不自然的感覺,他習慣了看瘋狂的越連,並不知道,她認真起來,會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也許,只有明華知道,只有在明華面前,她才作了一個認真的,沉靜的女子,她的瘋狂,只瘋狂給自己,和祈祭看見。
素卦突然發現,其實在眾人眼中,越連居然還是一個沈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