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了一天,當然弄玉就對秦穆公加油添醋,繪聲繪色形容她昨夜如何「遇仙」,如何一見鐘情,蕭史如何英俊瀟灑,如何才華絕世,如何是標準的女婿材料——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非君不嫁啦!
「父王,蕭君托夢與臣女自言身在太華山,昨日蕭君形貌,女兒歷歷在目——」弄玉一邊說。一邊眉目作楚楚可憐狀,含蓄矜持,卻要對秦穆公「眉目傳情」,表現她的意思。
「弄玉既說得如此之好人才,本王豈有不成全之理?秦穆公對著門外一揮手,「孟明,即刻上太華山訪之。」
「是!」外頭一位將軍應聲而去。
弄玉暗中舒一口氣,她已經把蕭史贊得天上少有地下無雙,如果要她再說下去,只怕連什麼「身高八尺一寸,面如敷粉,目若秋波」之類的惡心巴拉的話都說出來,到時候只怕是她先慪死,秦穆公只怕要為她舉喪,不能為她選婿了。幸好!幸好!
「多謝父王成全,臣女告退。」弄玉目的既成,心情大好,對著秦穆公微微一笑,眉眼無限嬌柔。
秦穆公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搖頭,為一夢中男子痴迷至此,並非好事啊!如真有此人,他也要好好探一下虛實,看看是不是弄玉的佳婿;若並無此人,他也會為弄玉安排一位佳婿。他只此一女,自幼寵愛有加,她的婚事,做父親的分外關心啊!
弄玉卻不知道在秦穆公心中她已成為為「夢中情人」發癲的花痴,一路淺笑回宮。
一回到宮中,只看見婢女們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私下里議論紛紛。
出了什麼事?弄玉微微眯起了眼,「癸-,出了什麼事?」她做了幾天公主,自然而然有了幾分威嚴,這沉著臉一問,眾婢女登時鴉雀無聲。
「回事公主,她們——她們在打掃公主寢宮的時候,在——在公主的床上發現了——發現了——」癸-說得吞吞吐吐。
「發現了什麼?」弄玉心知必然發現的不是好東西,皺起眉問。
「回稟公主,發現了——發現了——」癸-的臉色也很難看,發現了半天,發現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發現了什麼?」弄玉每當這種時候;總是很有耐心地問。
「發現了——個——雞蛋——」癸-終于非常非常小聲地回答。
雞蛋?弄玉的腦筋乍停三拍,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問,「雞蛋?」
「是啊,一個雞蛋,新鮮的雞蛋。」癸-連連磕頭,「婢子不敢欺瞞公主,的的確確是一個雞蛋,公主可以親自驗看。」
「哦——」弄玉終于反應過來,是昨天晚上蕭史的那只「盡職盡責」的老母雞在她床上做的好事!她和蕭史閑扯扯了許久,扯到快天亮,她也沒有回床上去睡,哪里知道還有這種事?又何況,她又不是養雞專業戶,在家里只知道雞會制造雞腿雞翅,在麥當勞肯德基里面還貴得要死,根本忘記雞還會下蛋——不是雞還有分產蛋雞和產肉雞嗎?為什麼蕭史那一只還會下蛋?為什麼不事先通知她一聲說存在下蛋的危險,好讓她事先檢查一下?現在叫她怎麼解釋?為什麼她床上會有一只雞蛋?
「嘿嘿,你們卜——你們不會以為——那只雞蛋——是我下的吧——」弄玉看著她們詭異的表情,心里有一種很不妙的預感,干笑地退後幾步,問。
沒有回答——這些知識落後的秦國婢女只是眼神怪異地看著她。
弄玉倒抽一口涼氣,不會吧——還沒有找蕭史,她就要被當作妖怪處死嗎?冷靜!冷靜!她開始說教,「咳咳,你們弄錯了,這個——人是不可能下蛋的。雞這種東西,起源自紅原雞屬于烏綱,雉科。學名叫作Gallusdomestica。關于下蛋,那是因為這個母雞啊——它的腦下垂體分泌一種物質,叫做催卵激素,能使卵巢產生蛋黃,然後呢,當蛋黃成熟之後就離開卵巢,進人輸卵管,在輸卵管的膨大部分可以分泌大量蛋白質,包在蛋黃外面,之後由輸卵管的膨大部分壓入狹部;在這里形成卵殼,最後生出雞蛋。我們人是不可能下蛋的,知不知道?」她費盡心機把她所知道的關于「雞」的知識全部說了出來,說完了自覺得學富五車,原來她是這樣博學多才,但看著那一個個秦國婢女「冥頑不靈」,「頑固不化」,「呆頭呆腦」,「目瞪口呆」的樣子,也知道她的演講無人欣賞。
嗚呼——天下最可悲的事情,就是光有絕世之才,無人賞識——她可以了解為什麼屈原會去跳河,因為她現在也有同樣的沖動。怎麼辦?為什麼她床上會有一個雞蛋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咳咳,你們听見了嗎?」她眼見「教化」無用,不得不「裝神弄鬼」,擺出一瞼「只有我知道,你們都不知道的樣子」,一手平放胸前,一手負在背後,做《西游記》里觀音大土的樣子,「本公主念了如此長的一段——嗯——這個咒語,嗯,驅鬼避邪,來人啊!」
「在。」癸-眼神怪怪的,應了一聲。
「把這個雞蛋給我丟掉,以後還有誰沒有照看好本公主的寢宮,讓外面的什麼野雞野鴨,或者神仙鬼怪在本公主床上下蛋,本公主格殺勿論!」弄玉大發神威,板起臉,盛氣凌人地指著癸-,「以後再讓本公主听到有關什麼雞蛋,什麼本公主寢宮不潔的事情,看本公主饒不饒得了你們!」她臉上做足了威風,心里暗暗愧疚,不知道原來的公主有沒有這麼暴戾,但不這樣做,她又不知道怎麼解釋著床上下蛋的問題。
「是?」眾婢女嚇得臉色蒼白,急急退下。
弄玉松了一口氣,在寢宮里轉了兩圈,只盼孟明趕快找到蕭史,趕快回來談成親的事,趕快把這下蛋的事忘記,否則,弄玉在歷史上不是成仙,而是成妖了。
「公主姑娘,」癸-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叫過她,在她強調叫「公主」之後,她已經把她當成了原來的公主「你——」
「什麼?」弄玉回頭只見癸-一臉神秘,「什麼事?」
「你是不是——」癸-探頭過來,在弄玉耳邊非常神秘也非常崇拜地說,「是不是野雞大仙變化成公主的模樣,來奪取大王性命的?」她的眼神一半是害怕,一十是好奇,稀奇得近乎崇拜地看著弄玉。
「野——雞——大——仙——」弄玉一個字一個字咬牙切齒地重復︰我如果是野雞大仙,就不用怕不會吹笙被大王砍頭了!憋-,你是有腦的,你自己想一想,我到底是不是野雞大仙?我就算是野雞大仙,我既然已經成‘仙’,我還要下這麼沒有水平的蛋,下在我床上讓你看見?我有這麼笨?」她看見癸-還是一臉疑惑,索性往桌子上一拍,「我如果是野雞大仙,你既然已經發現我的真面目,我肯定、必然、絕對、毫無疑問、理所當然地要弄死你,我拔根雞毛變出另一個癸-不是安全得多,何必在這里和你慪氣?」
憋-這一句听懂了,想一想也有道理,「姑娘你真的不是野雞大仙?」她小心翼翼地問。
弄玉斬釘截鐵地道,「不是!」
憋-松了一口氣,嫣然一笑,「我想也是,姑娘就算是野雞大仙,也是很好的野雞大仙,絕對不會傷人的。」她施禮告退。
她不是野雞大仙——弄玉會被這個丫頭氣死——她此時恨不得立刻變成野雞大仙,把這些以為她是野雞大仙的人統統掐死!
弄玉在秦宮為了「野雞大仙」的事弄得一鼻子灰的時候,孟明快馬加鞭,到了太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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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華山——
丙然是中原名山,林木蒼蒼,高岩聳翠,岩梅碎點,清雅如畫。
絲絲雲氣山間環繞,縷縷白雲自山峽間流下,清靜怡然,鳥聲悠揚,蟬聲愈靜。
孟明雖是武夫,也目為之眩,贊嘆良久。
只見一個樵夫擔著一擔子柴火下來,一邊走,一邊哼著听不懂的歌,實在有幾分不俗的世外閑人的風雅之氣。
「敢問先生,這太華山,可有一善于吹蕭的仙人?」孟明拱手作揖,下馬問道。
樵夫看了他兩眼,指著山上一處山崖,「山上明星崖,有一異人,自七月十五日至此,結廬獨居,每日下山沽酒自酌。至晚——」樵夫似乎突然忘詞,尷尬地笑笑,想了好半天,才像背書一樣背出來,「至晚——必吹蕭一曲,蕭聲四徹,聞者忘臥,不知何處人也。」
「多謝。」孟明心里實在有些疑惑,不知道這樵夫的話可不可信,但四下無人,再無第二人可問,還是決定上明星崖一探究竟。
他沒看見,那「樵夫」一溜煙跑進樹林,丟了柴火,急急忙忙抄了一條近路,直奔明星崖去了。
等孟明棄馬,試了幾條死路爬到明星崖頂,已經是許久之後的事。
一登上明星崖,只見一間草廬依山而建,清雅絕倫,崖前一片細碎小報,色作嬌黃,幾絲雲氣崖上縈繞,果然是神仙境地,不同人間。
一人身著白衣,背對著他;背影頎長,正俯身清理身前一株奇花的枝椏。
「敢問,閣下可是——」孟明心知決非尋常人物,上前問道。
白衣人回過頭來。
只見他眉目精致漂亮,雖不是孟明想象的「玉貌丹唇,出生絕世」的神仙之態,卻是另一種玲瓏漂亮,而且,這樣「玲成漂亮」的男子,孟明還未見過,不禁呆了一呆。
當然白衣人就是蕭史,他拿弄王給他的那塊大麻布,做了一身「他服」,在這里「裝神」。如果孟明有少許疑心,往草廬里一看就知道這是個假冒草廬,只有個空架子,里面什麼也沒有;再認真一點,就會看出,那棵「奇花」也是假冒的,是蕭史用各種不同的花草的枝椏拼起來,再插在地上的。但孟明被他的「仙貌」給唬住了——不要忘記,蕭史就是歌手,必然精通如何「賣弄風騷」,如何表現自己最吸引人的一面,他的外貌條件已經很好,又有如此「專業」的技術,還有經驗——幾千幾萬的人都可以被Shellsea迷到瘋狂,區區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孟明土蛋又算什麼?所以,這一招「裝神」非常成功。
「我姓蕭,名史。」蕭史明明知道他是孟明,還是一本正經地問「足下何人?」
在下本國右庶長百里視是也。大工為愛女弄玉公主擇婿,听聞足下精于音律,命孟明相迎。」盂明恭恭敬敬地回答。
蕭史暗中嘆氣,他明明很想趕快見到弄玉,還要假裝推遲,真是痛苦,嘴里不得不說,「在下山野草夫,粗通音律,別無所長,不敢辱命。」他可是老老實實按照弄玉的課本念的,有些古文記不清楚,就順著大概意思順口亂編。
「你與本將回去,見到大王,自有分曉。」孟明請他一同回到秦宮。
蕭史自是求之不得,一同回宮。
必到秦宮,秦穆公有事一時不能相見,要等上幾天。
弄玉一早知道蕭史來了——蕭史怕她不知道,一回來就吹蕭,又是吹的那首《我在這里》,她想不知道也難。
既然來了,就要研究下一步計劃,蕭史要如何通過秦穆公的刁難,娶到弄玉?
夜里,蕭史又模到弄玉房里,研究怎麼辦。
「喂,接下來,根據你的課本,蕭史見到秦穆公,要吹蕭三曲。這個吹蕭三曲是沒有問題,我那麼多歌,隨便吹都不止三曲,只是——要吹到像它說的‘才品一曲,清風習習而來;奏第二曲,彩雲四合;奏至第三曲,見白鶴成雙,翔舞于空中,孔雀數雙,棲集于林際,百鳥和鳴,經時方散。’這個——我又不是妖怪,我看不太可能。」蕭史愁眉苦臉地指著那一段話,「我們逃走好不好?我吹不出來。」
弄玉也是很煩,「如果逃走,我看不難,這些古代兵呆得要命,但是,逃走之後,蕭史弄玉成不了仙浪漫愛情完蛋是一回事,倒霉的是,只怕服侍我的一群丫頭都要死,我不想連累那麼多人砍頭。」她負手在寢宮里走來走去,「清風習習而來,我的包在你那里吧?
「在,」蕭史眼楮一亮,「里面有一個電風扇;你上課用來吹風的?」他笑眯咪地看著她,「我吹不出來,就作弊好了。否則,娶不到你啊。」
「那是新的,我去听你的演唱會的路上買的,還沒有用過呢,我不是用來吹風,是替同學買的。她要一個最小的,大概想綁在她的宿舍床位上面。用它可以吹風啊,但是沒有電池。」弄玉在想辦法。
「可是隨身听里面有電地啊!」蕭史側著頭笑眯咪地看她,「你真是了不起,包里什麼都有。」
「就算我弄得出‘清風習習’,那‘彩雲四合’怎麼辦?弄玉在考慮。
「這個——我們找一個起風的天氣來表演好了,傍晚好不好?天上的雲本來就是彩色的,再一起風,很容易就‘彩雲四合’了。」蕭史算道,「現在是十月,不,應該快要十一月了吧;正應該要變天起風的時候,北方西伯利亞的寒流應該很快要來了。」
「這個比較無所謂,彩雲有沒有四合比較看不出來,但是什麼‘白鶴成雙,翔舞于空中,孔雀數雙,棲集于林際,百鳥和鳴,經時方散,’這種事情,可是變不出來的,現在你哪里找白鶴,找孔雀去?就算你有,又怎麼強迫它們什麼‘翔舞于空中’、‘棲集于林際’?它愛飛哪里飛哪里,你管得著?你又不是野雞大仙。’弄玉白了他一眼。
「野雞大仙?」蕭史呆了一下,莫名其妙,「什麼野雞大仙?」
弄玉想起來就火,咳了兩聲,「沒有什麼。我倒是想起來了,花園里——不是我的花園,是秦穆公的花園里好像有白鶴和孔雀,我們是不是可以偷幾只來演戲?」
「這個——不管,先偷出幾只白鶴和孔雀再說啦。」蕭史看看天色,「喂,你好好睡覺,我去那邊花園看看,看看怎麼去偷白鶴和孔雀。你不要睡得不夠,明天起來兩個黑眼圈,癸-會懷疑的。」
弄玉點點頭,遲疑了一下,「你也不要弄得太晚,我知道你身手靈活,但你畢竟不是什麼武林高手,小心一點,抓不到趕快回去睡覺,不要讓自己受傷,好不好?」她與他相處這麼久,不得不關心這個柔軟又莽撞的大女圭女圭,他是——他真的是——很了不起——在這樣蠻荒的時代,這樣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里面,他可以樣樣事情自己來,可以活下來——然後為她的事奔忙。他本是那樣眾星拱月的人,是天之驕子,但是,他卻肯為她做這麼多,她感動,她如何不感動?如果她沒有被誤會為公主,在這個時代,她想她是活不下來的,所以,她佩服蕭史,更加感激蕭史。
蕭史本已要從窗台跳出去了,听到她這樣說,回過頭來,笑笑,「你是在關心我嗎?」他的眼楮很生動,眼神很漂亮,有三分優雅、七分笑意,映著天上的星光,很漂亮。
她從來沒有認真看過他的眼楮,更加不知道這樣一個柔軟的女圭女圭眼楮里會有這樣「優雅」的神韻,不知道他眼神里的漂亮,還有一種——令人迷惑的,近似于魅惑的東西——至少,是魅惑了她的東西——
弄玉看著他的眼楮,緩緩地走過去,俯,輕輕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原來,你不是個真的女圭女圭。」他因為要下跳,所以微微蹲下了身,她這一吻,就像白雪公主吻上了小矮人,優雅而帶著公主的貴氣。
「你——」蕭史似乎是呆了,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深湛,因為唇上瞬間溫暖而又冰冷的感覺,她柔軟的香氣挑起了他眼楮里狩獵的危險。
弄玉欣賞地看著他,他此時不再像個女圭女圭,而是一個眸子里閃著光的危險的男人,他是如此的柔軟稚氣,如此漂亮——所以當他認真了起來、危險了起來的時候,就分外的——魅惑、優雅的魅惑——像一只平日里可愛的黑豹——非常漂亮的那種——
「你吻了我。」他低低地道,言語里沒有委屈,也沒有控訴,而是很平靜地表明一件事實。
弄玉坦白,「我吻了你。」
「你——」
弄玉打斷他,「是你誘惑我,」她淺笑,「你說‘你是在關心我嗎?’時,你的眼神在誘惑我。」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輕輕地晃了晃「你敢說不是?」她很清醒地知道蕭史的誘惑;但她沒有承認的是她故意不拒絕這種誘惑,其實也是很可惡很惱人的選擇。她在玩火,但是,她卻像被蠱惑了一半,不能收手。
蕭史笑了,「你一向都很聰明,」他站起來,很認真地看著她的眼楮,很認真地道,「我喜歡你。」他的眼神一向很漂亮,烏黑晶亮像會發光的星,里面湛湛地映出她的影子,「我喜歡你,從你來到東門听我的歌,我就很喜歡你。」他也沒有如何深情款款,只是很平靜地道。
弄玉被迫抬著頭看他,「我——」她像被蠱惑一般道,你很漂亮,很可愛,很吸引人。我依賴你,信任你,有時候也崇拜你。但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你。是喜歡你的人?還是喜歡你的歌?她眩惑地閉上眼楮,你不是個真的女圭女圭,我明白。但是,我不了解,不是女圭女圭的你,究竟是怎麼樣的?我不了解,所以,我不能說喜歡。」她非常認真地看著他,緩緩把自己偎入蕭史懷里,低低地道,「對不起。」
蕭史緩緩摟緊她,「那為什麼吻我?」他低低地問,聲音很——魁惑。
弄玉再一次閉上眼楮,輕輕一笑,「因為剛才,你的眼神,就在說‘我’——」
「你吻過別的男人嗎?」蕭史問。他的聲音很低,很安靜。
「沒有。你呢?」弄玉輕笑。
「吻過,拍戲的時候。」蕭史低下頭看她,「不公平?」
「不公平?」弄玉依舊輕笑,「我也許也會吻第二個男人。不公平?你說?」
「不听話的女人。」蕭史似乎有一點生氣,低低地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弄玉緩緩從他身上掙開,雙手推著他的肩,看著他的眼楮,「我明白,你要證明你是我惟一的一個男人?你在向我保證?我明白,所以我要裝作不明白。你喜歡我,就明白我不喜歡听話,不喜歡有人來——束縛我的……」
「自由?」蕭史抿了抿他柔軟漂亮的唇,「我明白,我讓你有機會吻第二個男人,好不好?他的表情很認真,「我不強求你要喜歡我,至少,你要知道,我喜歡你,我可以縱容你——自由……」他看見弄玉要開口,很快又接下去一句,「我喜歡你,因為,我喜歡自由。」
弄玉本來要說什麼的,但是听到這一句,忘記了。怔了一會兒,她突然問了一句不相干的,「為什麼唱《時空穿越》?為什麼會唱?你知道我們會穿越時空來到這里?」
「不是,我不是神仙,我不知道。」蕭史微微皺起眉,有一點嬰兒的味道,我只是做了一十夢,夢見我回到過去,一個人,很孤獨、很孤獨,我說的話,沒有人可以理解;我想的事情,沒有人知道。古人的思想都很單純,欺騙是很容易的,要控制自己不去欺騙,是很困難的事。我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個騙子,可以很容易騙到他們的錢,但我控制自己,不要對他們下手,他們太單純,這是不公平的——又夢見我的歌沒有人喜歡听,我很傷心,卻沒有人可以理解——」他的表情開始有一點哀怨委屈了,「很復雜的感情,我分辨不出來。醒來以後非常感慨,所以——」
「所以你喜歡我,也許,只是你別無選擇。」弄玉不笑了,強調︰「你在這里別無選擇,只有我。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們是同伴。你想一想,如果不是在這里,你會喜歡我?名和大學二年級的學生?我們本來沒有共同點,只是歌手和歌迷如此而已。你明白的。」她放開蕭史的肩,我不是在欲擒故縱,我只是想保護自己。你明白的,要愛上你很容易的,你是這樣優秀、這樣漂亮、這樣可愛,你說你喜歡我我也很得意、很有虛榮心但是,人不能依靠虛榮心而活啊!我很自私,不為你想,我為我自己想,愛上你必然不會有安定的感情,必然落得淒慘的下場,我不願意經歷這種——災難——你明不明白?」她雙手一攤,「我很抱歉對你這樣說,我不想喜歡你。我也不願意對你這樣說,但是,這是我的真心話,你知道我一向很坦白,我寧願你我真心真意地說話,不願意我欺騙你。因為我尊敬你。」
「我明白。」蕭史嘆氣,「你吻了我,然後,說不想喜歡我。」
「我——」弄玉簡直要被他弄哭,「你說得好像是我——」
蕭史打斷她,聲音很篤定,「你吻了我,因為你喜歡我,只是不想愛我。我明白的,因為愛上我沒有安全感。我明白的。」他像安慰小阿子一樣安慰她,「我明白的,你不用要哭啊,失戀的是我。不是你。」
「你——」弄玉破涕為笑,「你還不快走?再不走天亮了。」
「我當然走,我要去抓白鶴抓孔雀啊!」蕭史眉開眼笑,「你等一等,我明大抓來給你看。」
「我——這樣對你,你還願意去抓孔雀?」弄玉低聲問。
蕭史睜大眼楮,很稀奇地看著她,「為什麼不抓?難道你不喜歡我,我就不應該救你出去嗎?」
「我——」弄玉欲言又上,「我只是覺得,對你來說,太辛苦、太不值得了。」她低聲道,輕輕擺弄著自己的衣角。
「有時候人們做事,不一定要計較我這一斤牛肉是不是值得五斤白糖的。」蕭史笑了,「我喜歡救你。」
「謝謝。」沉默良久,弄玉輕輕地道。
蕭史只是歪了頭看她,笑笑,從窗台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