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學園祭圓滿結束,當然天零那幾乎是單手的沒有和弦的簡單鋼琴博得了好多女生的歡心,問及那首曲子的名字,天零說叫做「驚白」。
這讓白杏心頭一跳,朱邪叫她「小杏」,天零叫她「白」,不免暗自揣測天零那首曲子是不是做給她的,然而做了一個晚上美夢之後,第二天早上醒來看見窗外的太陽,終于還是承認做夢就是做夢,完全和事實相反。
她還和天零住在一起,不過最近朱邪硬生生也搬了回來,一定要插在她和天零中間。那單細胞的家伙始終是不明祝?蘊熗愣?裕?撬?膊豢贍馨?陌桑?
這天是星期六,天零在他房間里畫畫,朱邪霸著電腦台上網,看他支牙咧嘴的樣子就知道和他那幫狐朋狗友聯系上了,正在侃一些下三濫的話題。她在廚房里洗碗——早飯剛剛吃完,天知道吃飯的時候多麼怪異——朱邪要坐在她和天零中間,不管天零吃什麼他都要一筷子先搶走,她看不過眼就要喝止,然後天零就不耐煩,三個人在惡性循環無比怪異的氣氛下吃完飯,最後一致決定以後各自吃各自的,絕不再同桌吃飯。
「踫踫踫,當當當……」大廳里突然傳來恐怖的搖賓樂,把她嚇了一跳,朱邪下載了一首不知道誰唱的歌,把音箱開到最大,用怪異沙啞的嗓子和著一起唱。
兵碗瓢盆都給震得當當直響,她無力的對天花板翻了一個白眼——這個沒品、沒學問、沒文化、沒家教、沒常識的弱智!「朱邪!」她在廚房里大叫一聲。
「干嘛?」朱邪哼著哼著很能自得其樂。
「給我關掉!」白杏額頭上的青筋在跳動,「立、刻——給我關掉!」
「為什麼啊?很酷的歌啊。」朱邪還在哼著,身體一扭一扭的隨著音樂「跳舞」。
「叮咚——」大門口的門鈴突然響了。
天零打開房門,眼里沒有朱邪,開門。
門外是住在他們樓下的研究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天零微微點了點頭,關上了門。
「搞推銷的?」朱邪還在那里晃啊蔽,宛如吃了搖頭丸一樣。
「啪」的一聲音樂突然停了,朱邪一呆,大怒,「死板臉!你干什麼?」
天零拔掉了音箱的插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就是看著個白痴,然後轉身——開門——回房間——關門。
「死天零你給我記著!」朱邪彎下腰拾起插頭正要插回去,「啪」的一下後腦勺挨了一記報紙,白杏的聲音在背後說,「這里是學生公寓,好多人要安靜讀書!你給我安靜一點,不要丟801的臉!」
「小杏!」朱邪老大不高興,「住在這鬼地方沒得玩也沒得抽煙喝酒,連听歌都不行,你不如叫我去死好了。」
「啪」的一下白杏把一卷東西拍在他手里,「看報紙!」
朱邪瞪著手里那卷日報,「看報紙??」
「賓果!」白杏的碗才洗了一半,「是你自己說要搬回來的,搬回來就要守規矩。」
「什麼規矩?」朱邪還在瞪著那種他一輩子都沒模過的日報。
「801規則第一條︰絕對保持安靜——這是所有學生公寓的規矩;第二條,不要干擾別人做事;第三條,不要進對方的房間;第四條,保持公寓整齊和衛生;第五條,晚上12點熄燈;第六條,大掃除由天零負責;第七條,伙食由我負責;第八條……」白杏口若懸河的念,朱邪越听頭越大,「不許進小杏的房間簡直是酷刑——啊!」他大叫一聲,「可是801只有兩房一廳啊!你們都有房間,我不能進你們的房間,那我睡哪里?」
「和昨天晚上一樣——睡沙發!」白杏聳聳肩,「大廳歸你,最大的一間,還有電腦,優待你了。」
「可是你們不是說不可以進別人的房間,我睡大廳豈不是你們都不能出來了?不要了,我要和小杏一起……」
「喂,我們說的是不進房間,可沒說不進大廳。」白杏笑得有點狡猾,「就是這樣,你慢慢看報紙,我洗碗。」
「小杏∼∼∼」朱邪悲慘的流著眼淚看白杏離他而去,看了一眼手里的日報——難道他以後就一直要過這種退休老太公的生活,早上起來吃完早飯看報紙?天啊!他不能想象白杏竟然和里面那個只看藝術片的死板臉住了這麼久!
必到電腦面前,網吧里上網的死黨已經在哪里嘲笑,「听說最近在搞三角戀?老大,你不像那種浪漫的人啊,找個女人也拖拖拉拉,合則來不合則散,什麼年代了還在玩痴情的把戲,電視看太多了……」
「小杏是好女人。」
「好女人這世界上多了。」
「喂,你什麼意思?」
「喜歡什麼類型我介紹給你啊……」
「切,省了。」朱邪興趣缺缺。
「老大你真的喜歡白杏?那家伙有什麼好,凶巴巴一點涵養都沒有。」
「大概有涵養的你老大欣賞不來,我喜歡直接的,什麼話當面說清楚,悶在肚子里要本大爺猜謎,本大爺猜謎永遠不中。」
「哈哈哈,白杏不是喜歡天零嗎?」
「你知道???」朱邪看著屏幕的目光頓時黑了三倍。
「知道啊,這種八卦怎麼可能不知道?哈哈哈。」
听著朱邪對著電腦大呼小叫,她洗完了碗一個一個疊好,一股啼笑皆非的感覺在蔓延——半年前何曾想過會過著這樣的生活?被天零拒絕,被朱邪追求,然後三個人住在一起。但不知為什麼听著朱邪大呼小叫的聲音,天零安靜的房間,涌起的是什麼都已滿足的心情,像已經擁有了很多很多似的。
這種感覺大概……就叫作幸福吧……
天零拿著鉛筆默默的勾勒窗外的天空,他今天筆下的天空少了許多暗色,因為天那麼亮,能壓陰影的地方那麼少……畫出來的大概是極藍極光芒的天空吧,連雲都那麼少。
也許……是天空畫太久了,也許……是听到了門外的喧嘩,也許……是他突如其來的心跳——突然有一種想飛的心情。天空太藍了,所以心頭熱血澎湃,想飛。
想飛……想看微笑……想听風的聲音……想看下雨……
不知道為什麼、也忘了從不久前的哪天開始,他常常無緣無故的對什麼東西心動起來。
鱉著其實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FlyhighandSky-high……抬頭仰望,飛機劃破雲層。想在永恆的現在熱情生活,想化為光,連風都能超越~~心里決意的時候,向夢想沖刺。Idon’tstop!FlyhighandSky-high!去吧,夢想啊閃爍吧,與未曾見面的我相遇,那個奇跡,想要鮮艷得描繪出來。」隔壁的女生在看動畫,片頭曲稍微飄進了他的窗戶,那種單純的熱血的閃光的青春,如果是從前他不會听,現在卻從心里熱了起來。
青春……啊……
「天零啊,我告訴你一個很好笑的笑話。」門突然被白杏打開了,朱邪已經笑得躺倒在沙發上按著肚子哎喲,白杏推開他的門對著他招手,「快出來快出來!」
如果是不久以前他不會出去,但今天他出去了。
「你來看這個貼子,好好笑啊。」她指著電腦上的貼子,「前面的人發了一個貼子說動物園的動物很可憐,我回了一個貼子說把動物都放出來有什麼不好?結果你知道有人給我砸雞蛋,罵我什麼嗎?」她指著屏幕爆笑,「他罵我‘不堅持唯物主義’,我的老天,他怎麼想出來的?我好佩服啊!有什麼關系啊?」
敗好笑嗎?他本來不想笑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嘴角上揚。
白杏還沒發現,繼續往下爆笑,「天零天零我告訴你,你以後和人吵架,不管別人罵你什麼,你反罵他‘沒有堅持建設性懷疑論’保管你贏!炳哈哈……吵架必殺絕技,別人都不知道你在罵什麼什麼邏輯絕對必輸無疑。」
「吵架?」他淡淡的說。
「誒?」白杏頓了一下,干笑,「我忘了你……從來不和人吵架。」除了朱邪,她在心里補了一句,不過天零吵架一貫只有朱邪在暴跳如雷。
氣氛一時冷淡,他其實無意潑她的冷水,看她從非常開心突然變得泄氣的臉,「嗯。」一句答應月兌口而出,答應出口連他自己都愣了。
「天……天零你說什麼?」白杏以為自己听錯了,「你在嗯什麼?」
「有道理。」他不想再多說轉過身去,回他自己的房間。
他明明不覺得好笑。白杏怔住了——這是——天零的溫柔?這麼冷淡……冷淡到連笑都沒有一個的天零……會溫柔嗎?
「喂,小杏,建設性懷疑論是什麼東西?」躺在沙發上粗神經的朱邪渾然不覺得那邊氣氛怪異,懶洋洋的咬著一塊餅干問。
「就是實用主義法學派。」還在發呆的白杏隨口回答。
「啥?」朱邪嘴里的餅干差點沒掉下來,「那又是什麼東西?」
「喂,」白杏渾然沒听朱邪的問題,轉過頭來指著天零回房的背影,小聲的問,「他剛才是不是笑了?」
「我沒注意。」朱邪瞪眼,頓時把「建設性懷疑論」忘得干干淨淨,「他甩了你,千萬要記仇啊,絕對不能原諒他!」
白杏反過來瞪他,「你再吵我立刻甩了你!」
「喂喂喂,小杏我開玩笑的嘛……」朱邪投降,往嘴里塞餅干, 的咬得很忙。
那個星期六,無論是有笑的還是沒有笑的,都清晰的記得快樂劃過心頭的感覺,熱血沸騰,無緣無故的想笑,無緣無故的嘆息和走神,無緣無故的留意其他人的聲音和氣息,潛意識的希望這種透明晴朗的日子可以無窮無盡的過下去。
餅了三天,星期二,晚上。
時針走在兩點。
(刪掉一段)
「呃——」
「哇!」朱邪陡然從夢里驚醒,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滿身冷汗。
他夢見殺人!他坐在沙發上急促的呼吸,心頭踫踫直跳,手心都是熱汗,不是冷汗。
懊興奮的心情,不是害怕——絕對不是害怕——他害怕的是自己的狀態,就像犯了毒癮的人……心頭越跳越快,好像不做點什麼就無法平靜!
「怦怦、怦怦……」心跳聲越來越大,他緊緊抓住扒在身上的毛毯,手心的熱汗濕透了他握住的那一角,要發生什麼事了!他清楚的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絕對讓人毛骨悚然!
不……不行了!他顫抖的從沙發上下來,手像有自主意識一樣自己握住了桌上的水果刀,那冰涼的感覺沁入皮膚降低他手心的灼熱,「篤」的一聲他想也沒想一刀插入桌面正中!
薄薄的水果刀竟然插穿了整張桌面!他心里恐怖之極,看著自己做出這種事,心里雖然在大喊大叫,但手還是慢慢提了起來,水果刀一寸一寸從桌上拔起來,月光下寒光閃爍。
他到底想要干什麼?朱邪心里在恐懼的大叫,但他穿好了拖鞋,靜悄悄的、無聲無息的、比他平時走路要穩重十倍的走到了天零房門口。
「咿呀」一聲微響,他扭開了門鎖——扭開的時候朱邪在心里大罵這小子沒有防人之心晚上睡覺竟然不鎖門!
一步一步靜悄悄的走進天零的房間,他的房間非常整潔,窗邊放著畫架,一個書櫥一個衣櫥,此外就是床。
睡得……很安靜呢,一點不像白天冷冰冰的拽人,非常非常平靜。
「嗯……」他的心跳越來越響,一分一分舉起右手的水果刀,對準床上天零的咽喉,一分一分插了下去。
不要——朱邪心里恐懼得幾乎要發瘋!他雖然徹底的討厭這個人,但是絕對沒有想過要殺死天零!現在控制他行動的不是他自己!天零!喂!死板臉!快起來!醒一醒!再不起來你就要被我殺死了!快起來!
水果刀的寒光在顫抖閃爍,朱邪竭盡全力去控制自己的手,冷汗和熱汗一起從額頭上滑下臉頰,不行——怎麼能殺人……殺死天零的話——小杏就永遠不會理我了……
「啊——」過了十分鐘之後,他終于戰勝那只該死的手,「啪」的一聲坐倒在地上三不管的大口大口的喘氣,「見鬼……呼呼……」
「不賴。」床上的天零淡淡睜開眼楮。
朱邪呆了一呆,「你是醒的?」
「你開門我就醒了。」他淡淡的答。
「你有病啊!看見我像鬼一樣進來,你不敢快跑,裝什麼裝,一不小心被我殺了很有型很酷?」朱邪無力的坐在地上,手里還握著那只水果刀。
「嘿!」天零冷笑了一聲。
朱邪靜靜的坐了一會兒,捋了一下被冷汗浸濕的頭發,「喂,你說我會不會真的是個神經病?像那家伙說的,有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
天零的嘴角微微上揚,「你就是你,就算我很討厭,你也還是你。」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朱邪笑了起來,「死板臉,有時候我覺得你很酷。不管別人說什麼做什麼,你永遠都是那副死樣。我很討厭你,所以絕對要努力做個和你完全相反的很強的男人,因為你是最差的。」
「嘿!」天零不置可否,「去睡吧,吵醒了白你給她解釋。」
「今天晚上的事別讓小杏知道,」朱邪噓了一聲,「秘密。」
天零閉上眼楮,就算朱邪已經出去了。
「喂,你不怕我哪天發作去殺了小杏嗎?」朱邪剛要走出去,突然回頭補了一句,「到時候……」
「你是對自己那麼沒信心的男人嗎?」天零閉著眼楮冷冷的問。
「切——」朱邪怔了一下,嗤笑,「本大爺要給你英雄救美的機會你還不要!不要算了!走了。」他背對著天零揮了揮手,走回大廳去。
那一晚他當然睡不著,枕著手臂看著天花板,從來不用的腦子那一夜竟然想了很多很多。
星期五,上課,九點鐘。
每逢星期五都是逃課大節目,因為很快又周末了,上了大學周末要出去約會逛街的人數大概佔百分之六十,顯而易見課堂上的人數驟減百分之六十。
「咳咳,我已經說過這堂課要點名,沒有來的同學期末考試我絕對不會讓他過關,都已經說過好幾次了,你們真是散漫得無藥可救了你們!」少了一個門牙的教授在講台上咆哮。
白杏非常同情他——他空有一肚子學問說話咬音不準有一大半人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上得又是最無聊的冷戰後國際關系,而且竟然佔住星期五早上三節課,外加星期五下午沒課——教授啊,你怎能怪別人不逃?對不逃的同學你其實應該直接說不必考試就直接過關好了,那豈不是皆大歡喜?保管你此言一出下周這堂課上立刻多出很多你從來沒見過的學生。她邊想邊暗暗的笑——上次公選課音樂美學考試,教授以為學生只有七八十個,只安排了一個教室,結果來考的有三百個,好多人沒有地方考試,哈哈哈,好好笑。
「他對著我們威脅有什麼用?逃的都已經逃了,又听不見。」朱邪從牙縫里發出一聲嗤笑,「原來教授就是這樣的。」他從不上課,有時連考試都逃,這還是他第一次星期五來上課。
「教授其實很有學問的,只是他說不出來而已,口才不好嘛。」白杏悄悄的說,「有些教授也風流倜儻,哇,講起課來風度翩翩帥呆了,下次帶你上外國法制史那門課,那講師一米九十的身高,帥呆了。」
「我不去。」朱邪不高興,「越帥我越不去。」
「不去算了,我自己去。」白杏對朱邪一點柔情都沒有,與其說找了一個男朋友,不如說養了一只听話的寵物。
朱邪黑著一張臉示意他不爽,但白杏一點沒看見,過了一會兒他終于忍不住問,「小杏,你真的是我女朋友?」
「當然。」白杏漫不經心的隨口應。
「你從來都不遷就我。」朱邪郁悶極了,「你只遷就天零那個拽人。」
「啊?」白杏回過頭來怔了一怔,「是嗎?」想了想,她還真有些抱歉,「我太凶了?對不起。」
「嘿!你果然還是喜歡他多些。」朱邪越發郁悶。
「不是。」白杏難以形容的揮了一下手上的筆,「我覺得……你比天零……」她頓了一下,「和你在一起比和天零在一起開心,和你在一起……我不用考慮說話是不是傷人。」她吐了吐舌頭,「你比較粗神經,我也不用考慮你會不會突然走掉丟下我不管,你不會嘛。」
「我會保護小杏!」朱邪頓時神氣起來,得意洋洋趾高氣揚,「那家伙這麼麻煩我們不理他好了。」
「也不是……」白杏笑了,笑得有點憂傷,「我不能丟下天零,雖然他不要我,可是我總覺得……」她的眼色微微沉了下來,「他好像漸漸變得可以合群了,他在學著依賴我們。」
「啥?」朱邪完全听不懂,「啊?」
「總之,我覺得你比天零強,所以我沒有想過遷就你。」她抬起頭來燦爛一笑,「不過下次我會記得對你溫柔一點。」
「哈哈哈,不要緊,本大爺是最強的男人,小杏你可以不遷就我,我是絕對不會受傷的!炳哈哈!」
真是無可救藥的單純啊。白杏不自覺輕柔的呵出一口氣,和這個笨蛋在一起久了,她也不知不覺變得簡單了,不必小心翼翼、不必隨時揣測一個人是否要生氣、是否要隨時拋下她不管。還喜歡天零嗎?她坦然回答,喜歡。那麼喜歡朱邪嗎?她問自己,過了一會兒苦笑,也坦然回答︰好像……也喜歡。
「白杏,請回答第三道題。」教授提問無人相應,點了班長回答。
啊?完蛋了、死了!第三道題是什麼?她在和朱邪說話發呆根本沒听課,僵尸一樣站起來,旁邊的朱邪就只會拼命翻書,不必說他根本不可能知道答案在哪里。要被教授罵死了,期末考試注定不及格!她越想越恐怖,全班都用同情和她拯救了眾生的目光看著她。
「拿筆記。」一聲低沉的聲音穩健的傳入她的耳朵,本能的一把拿起筆記本,她可什麼都沒記,拿起空白的筆記本有什麼用?呆了一呆,她才想起那是天零的聲音,在她一呆之際,筆記本上詭異的顯出字跡來,一行一行——那是天零的字!
我的天!教授已在催問,「快點回答,不會就說不會坐下,不要浪費時間。」
「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她連忙念了下去。
哇!小杏好厲害!朱邪對白杏的奇才表現無比的崇拜。
天零竟然能把他筆記本的內容「轉移」到她筆記本上來——天零到底是什麼人?她念完坐下,筆記本上的字又漸漸消失,呆若木雞的看著那筆記——天零……真的是人嗎?
「小杏?」朱邪不解的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天零的背影依然冷淡而優雅,正坐的樣子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喂,你和天零之間那種轉移的事……」她低聲問,「一直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一直都在擔心天零會因為轉移不停的受傷,所以就從來沒有想過——」她抬起頭看著朱邪,「是一件好恐怖的事。」
「恐怖?」朱邪干笑,「怎麼會恐怖?」
「不像一個……正常人啊,」她笑了一下,「像怪物一樣。」
「怪物?」朱邪的心寒了一下,絕對不能讓小杏知道他會失去控制想要殺人這種事,「也不就是有特異功能的人嘛。」
「你竟然替天零說話,好奇怪。」白杏笑了。
她……竟然說是怪物!小杏不能接受,所以絕對不能讓她知道。
丙然還是單純得無可救藥的傻瓜——她可比他狡猾得多,小小的試探了一下,她就知道朱邪和天零之間果然有什麼秘密,朱邪不說就是他絕對不肯說,她要問天零。
天零是絕對不會騙人的。
問出來真相……她又想怎麼樣呢?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她其實只是不想……被他們排斥在他們的世界以外,想多了解他們,想永遠都在一起而已。她真是個貪心的女人,心里認為最幸福的事,就是他們三個這樣不變的住在學生公寓里,每逃詡開開心心,無憂無慮。
至于是愛情還是友情,她自己都分不清楚——那種所謂的「喜歡」,究竟是什麼東西?友情以上、愛情以下吧?對天零和朱邪都是的,介于友情和喜歡之間的、曖昧的感覺。
下課,十點四十五,距離吃飯還有十五分鐘,所以說星期五是最令人討厭的課,連下課時間都不好,這十五分鐘走到飯堂還要等飯,走回宿舍再下飯堂保管已經陷入人民搶飯運動的汪洋大海,怎麼算都不對。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做教室里自習十分鐘,然後去吃飯,再回宿舍。
手機響——朱邪的手機鈴聲竟然用的機器貓的聲音,白杏一听就想昏,見他拿起來臉色變了一下,不會是前女朋友打電話來說要割脈自殺吧?她好笑的想,既然朱邪在打電話,她過去找天零。
「天零。」走過去的時候天零果然在看書,看《理性主義和刑法模式》,果然是很適合天零的書。
「什麼事?」他抬頭。
「剛才那個轉移——你已經會用你的奇怪的能力了?」她問,「喂,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告訴我?」
「上課不要走神。」他答,然後繼續看書。
「喂!」她愣了一下,「什麼上課不要走神!我在問你正經事。」
「嗯。」他淡淡的答,「知道的事情不要問我。」
「我就是不知道才問你啊,」她一個頭變兩個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不然朱邪不會瞞著我,連他都要瞞著我,肯定是很重要的事。」
「你想知道什麼?」他終于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淡淡的,像看著陌生人。
「我想知道——那天晚上,朱邪拿著水果刀到你房間干什麼?」她終于說出口,正色的眼楮看著天零,「還有關于你的能力。」
沉默、沉默了大概半分鐘,他才回答,「你看見了?」
「我看見了。」她承認,「很可怕,嚇得我不敢從房間里出來。」
「你問他自己。」他說。
「笨蛋如果還頑固起來是無藥可救的。」她說,「我覺得他比你強,但是你比他……能夠讓人放心得下。」
天零緩緩移過目光又看了她一眼,那一瞬間她仿佛看到天零勾起嘴角似乎笑了一下,「過會兒一起吃飯吧。」他簡單的說,繼續低頭看他的理性主義。
「好,那我回去告訴他。」白杏一回頭,「誒?那笨蛋人呢?竟然不見了?」她詫異的環視教室,還真的不見了,連書包都拿走了,難道看見她和天零說話吃醋了?可是她明明有告訴他要問正經事,這笨蛋真是越來越笨不可理喻!
「去吃飯吧。」天零對朱邪的事置若寡聞,合起書本站起來,「他會回來的。」
飯堂、二樓、學生餐廳。
「你可以實現願望?」白杏听完了天零三言兩語簡單說完的故事,喃喃自語,「騙人的吧,不管怎麼樣我就是不太相信。不過真的是那樣子的話,你……你打算怎麼辦?」她問,天零說他有實現願望的能力,沒告訴她朱邪會失去控制。
當然實現願望要用生命去換天零沒有告訴她。
她問「你打算怎麼辦?」天零一根眼睫都沒有顫動一下,平靜的一勺一勺吃飯,就像從來沒有听見她問。
丙然他——不會為了任何事改變自己的生活節奏,變成天使也好、變成惡魔也好,具有了奇怪的能力也好,無論發生過什麼,他還是他。他不打算怎麼樣,只是按照他自己的意願和安排,依然如此的活下去。
天零是一個頑固的存在。她突然極清晰的發覺,一直一直都是那樣,他不管別人怎麼說,都那樣按照他自己的意思活著,獨行獨立,不與別人說話。「對不起,我收回剛才的問題。」她低聲說,隨後沉默,面對他,她終是無話可說的居多。
「我讓你不高興嗎?」破天荒的,天零自己開口。
「啊?」她愣了一下,「沒有啊,為什麼這樣問?」
「你不笑了。」他簡單的說,眼楮沒有看白杏,看他的湯匙,「每次——見到我你就不笑了。」
「哈哈哈——怎麼會呢?」她第一反應是立刻笑了起來,「你記錯了吧?我每逃詡很開心的,窮開心是我最阿q的優點了。」
「哦。」他淡淡的應了一聲,沒再說下去。
見到你——我當然本來是很高興的,她在心里嘆氣,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高興看見我啊。只是這一點不同,所以有很多很多事都不同,不能像對朱邪那樣對你,不自然。
「哇——」飯堂門口那里傳來一陣驚呼,「同學……」
「啊——」突然尖叫聲四起,都是女生的尖叫,混合著男生奔跑的聲音。
發生了什麼事?她驀然回頭,驟然看見一個人向她撲過來,「咚」的一聲倒在她身上,用力抓住她的手,然後就不動了。
「同學……」追著過來的幾個人圍著她,七嘴八舌的說,「剛才新建的藝術中心上面鋼筋掉下來,打在他背上了,我們要送他去醫院但是他半路醒過來沖到這里來,是不是要找人?」
藝術中心?懷里的人微微抬起頭睜開眼,「小杏……我被兄弟叫出去……你不要以為我……丟下你不管……我回來了……沒有……打架……」老天!她張開了口不知道要說什麼,心里無法接受他這種荒唐透頂的行為和解釋,但眼眶一熱淚水在眼眶里浮動,「天!你跑出去藝術中心干什麼……受這麼重傷不去醫院跑回來干什麼?」
「我怕小杏……找不到我。」朱邪背上被鋼筋砸到的地方也許連脊椎都打碎了,一片血肉模糊,「很痛……我現在……想去醫院……」他喃喃的說,眼楮漸漸合了起來。
「同學!」幾個看著他受傷的男生同聲叫。
「喂。」一聲低沉而顯然帶著冷淡的呼喚,「你實在太遜了。」說話的人從桌子那邊站起來,走到她面前,「把人給我。」
「我死也不要死板臉救……」朱邪還沒完全昏,還在死撐。
「你不希望他死吧?」天零冷靜得近乎冷酷的目光看著呆若木雞的白杏的時候光亮得像把她整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放手。」
她悚然一驚,「請你——救他!」她抬起頭看著天零,「絕對!」
天零從她懷里接過朱邪,轉身往外就走。她跟在天零身後,邊跑邊問剛才的幾個學生,「叫了救護車沒有?」
「叫了,市二院的車!」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跟著天零往校門口走。血一滴一滴的點著奔跑的路線,青霧倚著飯堂二樓的門口看著,嘴里咬著湯匙柄在笑。
到了校門口的時候,天零微微傾斜了一體,她突然發現朱邪在天零懷里偷偷的給她比「V」的手勢——那表示他已經好了,給天零治好了。呆了一呆,松了一口大氣,反而剛才忘記的眼淚在眼眶里微微一浮,幸好她及時低頭眼淚掉在地上沒有劃過面頰。
那個笨蛋對她來說竟是如此重要的人!抬起頭來對著假裝閉眼的朱邪微微一笑,不知道為什麼知道這笨蛋受傷的時候那麼擔心,知道他沒事竟會覺得陽光如此燦爛——難道她真的喜歡的是朱邪?而不是天零?
「你不要以為我……丟下你不管……我回來了……沒有……打架……」
那個笨蛋自以為感人的話,可是真的感動了她,不為什麼、只是為了他想要在她面前表演感人一幕的那種無智商的動機——只是因為他以為這樣能夠感動她,所以她就被感動了。
你喜歡我——我早就知道,而且從來不懷疑,不要再拼命表現你對我的好你記掛著我——那些我早就——從不懷疑的東西。她輕輕的撫模朱邪在天零懷里的頭發,帥哥啊,喜歡自以為很帥的人,雖然是個傻瓜,但能讓她笑、也能讓她哭。
白。
天零目不斜視的看著漸漸開來的救護車。
她哭了。
這家伙的心跳竟然能如此平靜。朱邪清晰的听見天零心跳的聲音,雖然他背後的傷已經悄悄愈合了一大半,但還是很痛的,頭昏昏的靠在天零身上,這家伙的心跳聲出乎意料的清晰和平靜——一「怦怦……怦怦」莫名的給人一種安全的感覺。
就像……接觸到聖光一樣……
天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