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上蓮蓬頭,元彬用大浴巾拭干身體,穿上浴袍,順手拿起浴巾擦拭一頭長發,才剛跨出浴室,她就愣住了,因?麥耘立竟然就這麼大剌剌的躺在她的大床上!
她家前院後院各有兩只大麥町,一樓住有佣人,二樓住著她的父母,而她的臥房則在三樓,可他卻如入無人之境般,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當他在十二歲時就能辦到的事,到如今他都十八歲了,若她再去驚訝就顯得很可笑了!
元彬停在原地無言地看著他,她從來不知道他來的目的。
以往他都只是默默的盯著她,看她念書、听音樂、玩電腦,甚至梳頭或整理房間,總之,他的視線就這麼盯在她身上,也許半個鐘頭、幾小時,或者是一整晚,直到天亮。
曾經,她很在意他的出現,甚至起了強烈的反感,如今,她已經習慣了。
只要他不要像發了狂似的,對她猛啃猛咬就行了!
她小時候不懂事,總以為他是故意欺負她,所以才咬她,直到長大一些,看見電影里演的,她才知道那叫做「吻」,但她拒絕承認。
麥耘立沒有半點「情人」該有的樣子,走出她的房間後,常常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他的人,一旦出現,卻又無賴地佔盡她的便宜,她……根本拿他沒轍。
「今晚我要去香港。」麥耘立突然開口。
「是嗎?」元彬有些驚訝的看著他,這家伙是吃錯藥了嗎?他從不曾對她交代行蹤的。
「等我!」
等他?元彬不懂他的意思。
「等我從香港回來,我有話對你說。」麥耘立站起來走近元彬,低頭瞧著一臉茫然的她。
他知道她始終無法界定兩人之間的關系,因為她不信任他!
她曾經無情的說過,她拒絕去听一個黑道分子的話。
這正是他最無法忍受的事實──他是個混幫派的不良少年,而她討厭他的身份!今晚,他就是要去了結這個大障礙。
「是嗎?」元彬愣愣地說,雙手不自覺地掐緊手中的大浴巾。
她已經一百六十五公分高了,但仍必須仰頭看他,這兩年,他至少長到一百八十以上了吧?也許更高些……隨著他的不斷靠近,她慌亂的腦袋中閃進的竟是這麼個無聊念頭,她瞪著他,幾乎要失笑了。
「別再重復這兩個字了。」他雙手撐在她身後的牆上,將她納入他的勢力範圍中。
「兩個字?」元彬退了一步貼上牆,而他也更加貼近她。
見她一臉的迷茫,麥耘立溫柔地笑了,他俯近她,緩緩地將唇貼近她的,直到兩人之間再也沒有縫隙。
從他貼近她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這家伙想做什?了,只是她沒料到他會這麼溫柔,這種飽含珍惜的柔情,是他不曾展現過的,他……真的有點反常!
麥耘立的心是矛盾的,他既想自私的擁有她一輩子,可又期盼她能一輩子幸福,不論她的生命中有沒有他。
所以,面對他此生惟一打算廝守一輩子的女人,他沒有說出他的誓言,只希望記住她的一顰一笑和她的所有美好,然後去解決他的黑道生涯。
麥耘立溫柔地舌忝吮她紅潤的雙唇,一次又一次地,一股莫名的情愫彌漫在兩人之間。
元彬第一次這麼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真情,原來她先前的臆測是真的,他真的喜歡她!
終于,他的唇移開了,他就這麼和她額抵著額,直到她張開眼楮看他,並且再次驚訝于他眼中的柔情蜜意,他……「你要去香港做什??是不是有危險?」她焦急地詢問他的去處,只因她感受到他不尋常的表現。
「彬,我愛你!等我回來!」麥耘立突然緊緊地抱住她,然後匆匆離去。
我愛你!等我回來。我愛你!等我回來……驀地,元彬張開眼,看到的是熟悉的加菲貓鬧鐘,指針正指著十一點二十分,已經接近中午了。
原來她又做夢了!
元彬坐了起來,揉揉眼楮,好真實的一個夢啊!她甚至還能感受到麥耘立額上的溫度。
她是怎麼了?居然會夢見十年前的那個晚上,她明明要求自己別再想他的……十年了……十年前的那個夜晚像個緊箍咒般緊緊地縛住她,讓她想忘也忘不了,她只好不停地自我催眠,不要想他、不要想他……有段時間,她不再做夢,也不再想起他,她真的以?自己已經忘記他了,誰知道,她只是將那段記憶埋進更深一層的記憶中罷了。
麥耘立,他究竟到哪里去了?
真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如果她當初真的听他的話,呆呆的等著他回來,只怕十年前她就瘋了。
她仍清楚記得當年他去香港之後,她天天往沈圻、湯彥衡他們那里跑的情況。
湯彥衡始終認定是因為他的委托才讓麥耘立發生意外的,沈圻則因?沒有適時的協助他而自責,總之,所有的人都因為他的失蹤而心急如焚,而他就如石沉大海般,再無任何消息。
直到今天,沈圻人在台灣,卻每隔一、兩個月就往美國跑,只因為他相信麥耘立人在美國。
如果他還活在世上,卻對大家的努力與心焦視而不見,那他就真的該下十八層地獄!
他──真是個大混球!
元彬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下床走進浴室中,開始刷牙洗臉。拿著牙刷時,她突然想到剛升上國一時,學校的一個學長想追她,卻被麥耘立打掉一顆門牙。
他是個無情霸道的男人,可是卻怪不得他,因為他的成長之路充滿坎坷,元彬一路看來既心痛又不忍,也許是因?如此,對他莫名展現的霸道與佔有欲,她一直只是默默地承受。
他雖霸道,卻不曾傷害過她,除了這十年的音訊全無外,在她面前,他一直是個值得信賴的朋友。
元彬又嘆了一口氣,拿起蓮蓬頭開始淋浴。奇怪,今天腦袋中怎麼一直縈繞著他?
沐浴完,闖進她腦袋中的竟是︰十年前的那一晚,他說的是真的吧?
她不禁失笑,開始拭干身體,真的假的還重要嗎?他的人都已經消失無蹤了,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唉!她實在不該再想起他的!
當她在穿衣服時,電話響了,她不疾不徐地穿好衣服走去接電話。
「喂!」元彬拿起話筒走下樓。
「謝天謝地!我的大作家,難得你準時起床!」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歡天喜地的歡呼聲。
「謝個頭啦!小米。」元彬打開冰箱拿出鮮女乃,倒了一杯,听見對方的聲音,便知道對方是來催稿的。
「稿子咧?兩個星期前就該給我的稿子呢?」小米可憐兮兮的聲調傳來。
「小米,從我寫稿以來,有哪一天沒被你催過稿?你該感謝我至今仍願意接你的電話。」元彬走到後院坐上躺椅,十分愜意的說道。
「彬彬,求求你啦!你都不知道,我快要被剝皮油炸了啦!」小米在電話那頭哭天喊地的,若不是元彬曾威言恐嚇──不準到她家站崗催稿,否則翻臉跳槽──她早就殺到她家拿刀逼她了。
「少來!誰不知道你是貴出版社的總編輯,誰敢動你呀?」元彬笑著和她?杠,完全不理會小米的焦急。
「總編輯踫上大作家也只有跪地求饒的分了。彬彬,你到底有沒有在動呀?」小米近乎咬牙切齒的問道。
自從元彬在大二那年得到小說新人獎,在科幻小說界大放光芒以來,兩人建立深厚的情誼,並且互相加油打氣,一步步成為知名作家和總編輯。
六年來,有多家出版社想挖走元彬,都因?小米的關系而失敗。而因?元彬的關系,小米在出版社也保有一定的地位,因?
老板知道,有小米在的一天,元彬這位超級暢銷作家就不會跑掉。
「有呀!我每逃詡做一個小時的有氧運動,怎麼會沒動?」
元彬打定主意不讓小米好過,胡亂瞎掰一通。
「彬──」那頭傳來一陣淒慘的哀嚎聲。
「哈哈……」元彬樂得直拍桌子,直到她滿意了,才決定放過可憐的小米。
「小米,我寫好啦!你可以派人過來拿了。」
「真的?你沒誆我?」小米的音調陡升,听起來怪異極了。
「不要?那就拉倒!」元彬仍笑著。
「要!要!我立刻派人……不!我親自去拿,你等我!」
小米劈哩啪啦說完便掛上電話。
瞪著嘟嘟作響的話筒,元彬有些哭笑不得,有這麼夸張嗎?
怎麼小米一听見她的稿子完成了,竟會如此激動?
紐約PLAYorGAME大樓PLAYorGAME是個跨國科技企業。對青少年來說,POG就是酷與流行的代名詞,它所生?的各式游戲機和游戲卡是他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玩伴。
沒錯,電玩是POG的生?主力,也是一般人對它的既定印象,但真正能與POG核心人物接觸的,才是真正了解POG成立宗旨的人。
POG的核心人物有三個,截至目前為止,仍沒有人能同時見到他們三人,所以,POG的神秘色彩十分濃厚,就連美國政府也會借用他們的長才。
長才?
把冒險當游戲玩正是他們的長才。
他們的業務範圍是沒有限定的,只要客戶委托的案件讓他們覺得有趣,值得一試,那就意味著這位客戶的願望即將成真。
POG的執行成功率到目前為止都是百份之百零失誤!
此刻,在這棟頂著神秘光環的大樓頂樓里,那三位神秘的幕後首腦人物之一,正坐在他的辦公室里,靜靜地望著手中那張泛黃的舊照片。
她們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照片中的是個矮矮胖胖的小女生,長得十分可愛,他瞧著瞧著,嘴角不自覺地露出溫柔的笑意。
他抬頭看向正對著他的辦公桌的大牆上,那張佔滿整個牆面的巨幅海報。
當然,這絕對是他另外兩位伙伴的杰作。
這張在三天前突然出現在他的辦公室的照片,據說是一個月以前拍的。
那是個清麗出塵的古典美人,而且極怪異地,他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將她和這十年來的印象重疊在一塊了。
雖然這些年來,他听過無數個與她有關的消息,而其中最特別的就是她的職業了,一個女孩子居然跑去寫科幻小說,而且還成為個中翹楚?這一點和她溫婉清麗的外貌十分不搭,但當他看見這張海報時,卻自然地接納了,心中沒有一絲質疑。
她就是那個十年來盤踞在他的腦海中,連夢中都不肯離去的女人──元彬。
謗據醫生的說法,他失憶後會一直記得她,表示她對他而言是個很重要的人,若不是他最愛的人,就是他最痛恨的人。
她到底是哪一種?
麥耘立將目光移回手中那張泛黃的照片,他會痛恨一個女人到隨身攜帶她兒時的照片嗎?
他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答案呼之欲出了。
辦公室的門忽然打開,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地走進來,自在地坐進真皮沙發中,眼中滿是興味地盯著麥耘立,嘴角還掛著微笑。
麥耘立睨了他們一眼,他辦公室的大門對這兩個家伙來說根本形同虛設。他將照片收回皮夾中。
「麥,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完全想不起來沈圻是誰嗎?」西方男子拉威爾笑著問道。
麥耘立只是聳聳肩,並沒有回答,而由這幾年來POG提供的資料研判,他以前和沈圻、湯彥衡、林文浩是生死與共的至交好友。
如果他能記得他們,他絕對會放鞭炮慶祝的,而他也知道他們幾人這十年來一直透過各種不同的管道在找他。
他也想回到他們身邊呀!只是……他根本記不得他們,他要用什?身份和態度去面對他們呢?
難道要他出現在他們面前說道︰「嗨,各位,好久不見了,可惜我不認識大家。」
是的,他失去記憶了,十八歲以前的人事物他全忘了,就連元彬,他也只記得這個名字而已。
當年他傷重昏迷了將近一個月,昏迷中他一直重復呼喚這個名字,醒來後他不斷地思考,名字的主人到底是誰?
于是,他開始搜集有關元彬的一切資料,包括她的成長背景、念過的學校,到她每天幾點起床等等大大小小事物,凡是和她有關的任何訊息,他都有完整的紀錄。
就這樣,她重新回到他的生命之中,自然地成為他的一部分,這十年來,沒有任河女人能及她的百份之一,不!連千分之一都沒有。
總之,他對元彬有著極強烈的佔有欲,如今她已二十六歲,他對她的渴盼也不斷地擴大,深怕終有一天她會被別人搶走。不,她只能是他的!
至于其他人給他的感覺就沒這麼強烈了,他一直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那些對他有情有義的好哥兒們,所幸,他們各個事業有成,生活幸福美滿,他也可以安心了。
「嘖!嘖!虧他不屈不撓的找了你十年。」東方男子日下部京搖搖頭說,還嘆了一口氣。
「是呀!這都該感謝當年那兩個見死不救、在一旁納涼看戲的家伙。」麥耘立終于開口了。
「嘿!如果我知道那塊磚頭會害你失去記憶,我一定會事先清場的。」拉威爾一點也不愧疚。
「不過,我不得不佩服沈圻,他只不過開了家征信社罷了,居然查得到咱們的檔案,將咱們三人的底細模得一清二楚,甚至斷定你一定是失憶了,才會滯留美國,遲遲不肯回去。」日下部京對沈圻有著濃厚的興趣,不知道他有沒有興趣加入他們?
「你別再妄想了,幾年來你們一直給他釘子踫,他肯加入我們才有鬼咧!」麥耘立立刻洞悉他們的意圖。
如果可能,這兩個貪心的家伙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拉他那三個好友進POG的。
「嘿!百!想想又不犯法。」日下部京訕訕地?自己辯解。
「這回他直接發了一封E-mail給咱們,你瞧見了嗎?」對沈圻的直搗黃龍,拉威爾的神情並無不悅,反而有些雀躍。事實上,他一直在等,想瞧瞧沈圻的底線究竟在哪里?他的耐性究竟有多少?
其實早在六、七年前,沈圻就推測麥耘立人在美國,而且已成為POG的核心人物,沒想到他居然可以等這麼久,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麥耘立聞言直接打開信箱,不一會兒就瞧見那封主旨?「最後通牒」的信件,大意是要他主動回台灣「自首」,否則沈圻將不計一切代價,直接讓POG三巨頭的照片曝光。
麥耘立看完之後,好心情地笑了。真有他的,不愧是他的生死至交。
他抬頭看向兩位伙伴。「所以,你們想網羅人家,搞不好人家還認為來POG是屈就了呢!」
「這倒是!」拉威爾也笑了,幾年交手下來,他們之間已演變成亦敵亦友,相知相惜的特殊關系了。
餅了一會兒,麥耘立忽然開口說道︰「也好!我是該回去了。」
「?了沈圻,還是她?」日下部京微笑著指了指牆上那幅海報,那是拉威爾前陣子無聊時的精心杰作。
「都有,他們是我找回過去的重要人物。」早在半年前,麥耘立就決定回台灣瞧瞧,結果這兩個沒良心的家伙居然漏夜趕出一份台灣分公司的企劃書來,結果半年過去,他成了分公司的最高負責人,總之,他們就是不肯讓他安心的去找回他的記憶。
「想好要如何面對他們了嗎?」日下部京忽然開口問道。
他們很清楚麥耘立的遲疑與不安,而如今到了非面對不可的時刻了。
麥耘立沉吟了半晌,才道︰「不知道,一切等見了面再說。」
「那她呢?也是見了面再說嗎?」拉威爾促狹地問道。
「她不一樣!」麥耘立不理會他的揶揄,斬釘截鐵的說道。
是的,她不一樣。十年來,她是他惟一在意的人,從他醒過來之後,他就一直在找她,原本他打算立刻回去的,但是,拉威爾的話讓他留下來了──「據調查,她一直很反對你加入幫派,雖然自你失蹤後,她非常著急的四處打探你的消息,但她痛恨黑道是事實,而如今你被幫派兄弟揍得失去記憶,你要如何回去面對她?」
于是,麥耘立留下來了,?的是要成為一個配得上元彬的男人,直到今天,他成為POG的執行副總裁,他相信以現在的身份回去面對元彬,至少不會讓她?生反感。
是的,他要回去要回屬于他的女人!
「什為時候動身?」日下部京瞪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的拉威爾,才關心的問道。
「下午。」麥耘立看了看這兩個表情各異的伙伴,直覺得有詐。
「一切小心。」拉威爾叮囑他。
「你們有別的任務給我?」麥耘立謹慎的問道。
「放心,這次就讓你安心地回去會老情人。」拉威爾笑得可賊了。
「是嗎?」麥耘立眯著眼,來回看看他們兩人才又道︰「你們提供的訊息正確吧?」
他別有含義的問,若答案是否定的,那麼提供不實訊息的人絕對會死得很難看。
「當然!如果我提供的訊息不正確,那就沒有所謂的正確訊息了。」拉威爾臉不紅、氣不喘地答道。
他提供的所有資料均正確無誤,只是他省略了一小部分──元彬有了一個已論及婚嫁的男友,而對方痴心的程度只怕和他不相上下呢!而且還近水樓台……拉威爾壞心的要日下部京隱瞞這個訊息的原因有兩個──第一,他們認為憑麥耘立的條件加上他的堅持,這麼一點「凸槌狀況」根本算不了什?。
第二,這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這樣才好玩嘛!
狀況愈混亂,他們才有好戲可看嘛!
「最好如此!」麥耘立微微一笑,早習慣了伙伴們的暗算,就算有狀況發生,他也能應付自如的。
「祝你一路順風。」日下部京真誠的說道,而後和拉威爾相視一笑。
懊戲就要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