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某捷運口
「老爸,你「真的」是個公務員對吧?」十八歲容貌清秀斯文的沈可紹背著書包,很無奈的坐在捷運站口問道。
「對呀!」沈康生明亮的雙眸一直盯著進進出出的人潮。
「你明明每逃詡到鎮公所上班,我也不只一次去突擊檢查過,每次你都「很正常」的在上班,可是……你真的是貨真價實的公務員嗎?」正巧有捷運到站,一下子從捷運出口擠出好多人,沈可紹也瞄了眾人一眼。
外表出色的沈氏父子坐在顯眼的捷運站口,引來不少異性的注目,他們卻不以為意,依然緊盯著眾人。
「當然了,你媽就是嫌我只是個窮公務員,一點出息也沒有,才會和我離婚的。」沈康生露出遺憾的苦笑,他雖然年近五十卻俊帥依舊,是個風采迷人的老男人。
「少來了,明明就是你偷腥,而且不只一次被抓包,老媽才徹底放棄你的。」沈可紹直接吐他槽。
他真為老媽不值,這種男人沒早點拋棄實在太不幸了,他小一時父母離婚,跟著老媽的日子挺幸福的,偏偏小五時老媽就因病幣了,她的人生黃金時段全浪費在老爸身上,真慘哪!
然後換他跟著老爸,生活雖沒悲慘到變成黑白的,卻也不怎麼彩色繽紛,他這個老爸根本不及格,算來他還是巷子口的柯媽媽養大的呢!
提起柯家,唉∼∼老爸到底要在這里混到什麼時候呀?他的手好癢,好想回去欺負一下柯家那個正經八百的好學生柯泛晴呢!
「那也是原因之一啦!炳哈……」沈康生尷尬一笑,那些都過去了,還提它干什麼呢!
「老爸,那你什麼時候才要向我解釋清楚,你為什麼會有這種近乎犯罪的古怪癖好呢?」沈可紹揪皺了年輕帥氣的俊臉。老爸要過變態人生,他這個當兒子的也管不著,偏偏老爸卻硬拉他下水,實在太過分了。
「小子,你說這什麼話?「看人」哪算犯罪?」沈康生無辜極了,突然他眸光一閃,盯住一名行人。「這個!」
「嗯……這個人嘛……」沈可紹沉吟了會兒,才應道︰「真想偷的話,也是照偷不誤啦!」
從他們眼前經過的是名中年婦女,很聰明的將包包斜背,可惜過大的背包處處是漏洞,有點本事的人要是盯住她稍加觀察,一樣想偷什麼就偷什麼。
沈康生看見兒子的視線準確無誤的鎖定下手的部位,對兒子的觀察敏銳滿意極了,也不枉他數年來的教導。
沈可紹答完才驚覺自己又被牽著鼻子走了,很無奈的嘆口氣,「厚∼∼你這人怎麼當老爸的呀!一般人都嘛看哪個妞很正點,波大不大?誰像你專教我看誰能不能下手、該怎麼下手、會不會成功,這樣哪里正常了?」
「反正只是純休閑,順便訓練一下視力,不然你以為你傲人的動態視力哪來的?」沈康生站起來活動一下筋骨,今天的訓練就到此結束吧!
「那是天生的好不好?我實在無法不把你和那種特殊行業聯想在一起,你該不會半夜都戴上面罩出去作案吧?」沈可紹沒好氣的瞪了老爸一眼,站起身,帥氣的將背包甩上肩頭,和老爸一塊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
自從跟老爸住之後,種種凡人難以想象的訓練全落在他身上。人家去玩攀岩時都是全副武裝,他卻像在練飛檐走壁,什麼裝備都沒有。
老爸還天天要他練習走鋼索和平衡木,他在國小時一直以為老爸是不是要訓練他當體操選手,長大後才察覺這些訓練實在很詭異,他該不會在不知不覺中,擁有了那種上不了台面的特殊才能了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沈康生嘿嘿笑個不停,不肯給兒子明確答案。雖然那些技巧沈可紹未必會用到,但總要先養成,畢竟這是他們的傳承嘛!
☆
他們父子倆開著車一路抬杠,回到淡水的家時逃詡黑了,幸好柯媽媽會替他們準備晚餐。
隨著即將到家,沈可紹的心情終于變好了。他待會就趁著吃晚飯之便,順便惡整一下那個好學生吧!
車子轉進巷子口,他們發現家門口竟然站了個女人,身後還跟著一名身穿制服的司機,父子倆詫異的對望一眼,沈可紹瞇起危眸問道︰「是你外頭的女人找上門了嗎?」
「你當你老爸我行情這麼差嗎?要找也是找年輕美眉,這麼老的我才不要呢!」沈康生開近點就發現對方是誰了,好笑的回道。
「咦?是李思莉?」沈可紹也認出來人了。
「要叫她伯母。」
沈康生將車停好,下車迎向他恩人尼歐的妻子──思莉。「思莉,怎麼有空來台灣?也不先給我個電話,我也好去接妳。」
卑雖是這麼說,但尼歐家在台灣也有別墅,李思莉通常都會先回別墅,再由專屬司機送來。
沈康生開門讓她進屋,沈可紹也跟著進去。
「康生,我已經亂了方寸,就不說客套話了,有件事要麻煩你。」李思莉臉色慘白,一坐下來就拉著沈康生的手,神情慌亂。
「妳說。」沈康生連問都沒問就先應下來了。
李思莉的亡夫尼歐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答應過尼歐會照顧她和她的女兒,她的任何請求他都不會推辭。
「我知道你是「夜騎」,有件事非請你以「夜騎」的身分出馬不可。」李思莉盯著沈康生,雖然知道他不希望再提起這個身分,但她真的走投無路了。
「嗯!」沈康生的神情也變得嚴肅。沒想到尼歐連這都跟她說了。
沈可紹原本想到柯媽媽家去逗柯泛晴,一听見這句話,立刻古怪的看向老爸。什麼是夜騎呀?听起來實在不像個普通名詞,和老爸的古怪癖好有關嗎?
他干脆也坐下來听個仔細。
「尼歐的畫上個月全部被人偷走了,你能幫我把那些畫拿回來嗎?」
「什麼?!」沈康生大吃一驚。
尼歐家在歐美金融界舉足輕重,他私底下喜歡收藏名畫,尼歐本身也畫畫,在法國還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
「說真的,如果被偷的只是他的收藏,我還不會這麼慌亂;但,康生,就連他親筆繪制的那些代表作也全被偷了,那是他指名要留給蜜雪兒的……你說該怎麼辦?」李思莉一臉的茫然無措。
「有線索嗎?」
「什麼都沒有,我怕只是闖空門的,見到畫作認為有利可圖又不懂行情,才會全部搬走。」
「我來想辦法。」沈康生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尼歐過世時,蜜雪兒還差幾個月就要出生,尼歐殷殷交代要把所有畫作留給無緣相見的愛女,難怪思莉會來找他,請他以「夜騎」的身分出馬,這事的確只能靠他了。
「康生,我來還有另一個原因。」李思莉露出一抹苦笑。
「怎麼了?」
「我得了癌癥,大概只剩幾個月了。」
「思莉?!」沈康生錯愕的望著她,剛剛就覺得她一臉的病容,沒想到……
「能否請你照顧蜜雪兒?她才十二歲,其它親人全住歐洲和她又不親,我只能將她托付給你了。」她放心不下的就只有她了。
「當然了,可是……妳確定?」
「嗯!癌細胞已經擴散,化療對我也沒效了,我的時候到了。康生,若那些畫沒追回來,我實在沒臉去見尼歐。」
「思莉,一切都交給我吧!」
談了一會兒,身子虛弱的李思莉就起身告辭了,沈康生則陷入沉思之中。
坐在一旁始終沒插嘴的沈可紹終于開口了,「夜騎是什麼?」
他只見過尼歐幾次面,記得他是個老好人,但他過世好多年了,他實在沒什麼印象;而李思莉一直住在美國,他也只見過兩次面,她的遭遇的確令人同情,但他現在只擔心老爸的真正身分到底是什麼。
「呃……就是你說的特殊行業。」沒想到吐實的時間竟然提早來臨,沈康生皮皮的笑了笑。
「你是小偷?」噩夢成真!沈可紹的臉綠了。
「錯,是我們是小偷!」沈康生堅定的回望著寶貝兒子。
「誰跟你「我們」?少拖我下水!」沈可紹瞪大雙眸怒吼。練習是一回事,他絕對不去干那種齷齪事!
這騙死人不償命的死老頭,還說「看人」是正當休閑娛樂,現在終于承認了吧!他就是那種不要臉的三只手,身為他的兒子真的好丟臉!
「小子,你要搞清楚,小偷也是有分等級的,你想想有哪個小偷會有名號?我們可是最高級的小偷世家,你老爸我是第十八代夜騎,傳到你就是第十九代了。」
「我管你是十八代還是腦筋趴帶,小偷就是小偷,還夜騎咧?別指望我去當什麼十九代,難听死了。」沈可紹氣得頭頂冒煙。難怪老媽要把老爸三振出局,這男人真的沒救了。
「這是你的宿命,逃不了的。」沈康生一臉的寂寥,想當年他也是千不甘萬不願才接下這神聖的職責,傳承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你少在那里裝模作樣,小偷就是小偷,一點都不神聖。」不愧是父子,沈可紹當場拆穿他的作戲。
「兒子欸∼∼」沈康生急著說服他,李思莉這事太過浩大,他需要第十九代的協助呀!
「叫兒子也沒用,你別想我去做那種惡心的勾當。」
兩人正在激烈「溝通」時,門鈴響了,沈可紹惱火的前去應門。
「妳怎麼來了?」沈可紹看到是柯泛晴,訝異道。
「我媽叫我過來包水餃給你們吃……你們在吵什麼?」十四歲的柯泛晴提著大包小包,不解的問道。
「沒!」沈可紹回道。他剛剛急著趕回家來就是想見她,可惜現在他沒心情玩她了,可惡!現在沒被老爸玩就很不錯了。
「伯父晚安,我媽去逛街還沒回來,叫我直接過來煮晚餐,會不會太晚了?」柯泛晴非常有禮貌的鞠個躬,笑盈盈的問道。
「不會、不會,能吃到晴晴親手煮的東西實在太幸福了。」沈康生很喜歡這個正經的小丫頭,連忙接過她手上的食材,幫她提進廚房。
沈可紹很不爽的扯了她的頭發一把。
自從小五和老爸搬到這個社區,轉到和她同一所小學後,他每天總要乘機鬧鬧她,不然就像有事沒做完似的,全身不對勁。
這真的不能怪他,誰教她要正經成這樣?她這種標準好學生看在他這種又混又皮的搞怪學生眼里,真的不欺負她都像是他的錯似的。
「你不要動手動腳的!」柯泛晴生氣的瞪了他一眼。認識他這麼多年,早就認定他是只惡魔,若不是沈伯父人太好,她才不想理他呢!
「啊!忘了動腳。」他壞心的又踢了她一腳。
柯泛晴一個踉蹌,她回頭惱怒的瞪了他一眼。
「小表,別欺負晴晴,人家可是如花似玉的小女人了,別亂吃人家的女敕豆腐。」沈康生回頭瞪了他一眼。
「哈!別笑死人了,她根本還是個幼兒身材的扁平小表頭,誰會想吃她的豆腐呀?」沈可紹惡劣的偷模她的一把。
晴晴的臉蛋倒是很清秀,長大後應該會挺美的,至于身材嘛∼∼嘿嘿……他可不敢保證了。
「沈可紹!」柯泛晴氣得K他,又引來他壞心的賊笑。
沈康生回身就賞沈可紹一顆爆栗。「你這小表,叫你安分點听不懂呀!」
憊是該盡早說服他當第十九代才行。「晴晴,那妳先忙,我有點事要跟可紹談。」沈康生將菜放下,揪著兒子就想到客廳繼續談。
「可是我需要有人幫忙包餃子……」柯泛晴苦著張臉望向他們。老媽堅持水餃一定要自己包才好吃,她一個人沒辦法包那麼多顆啦!再說,她還要煮酸辣湯呢!
「呃……那我們一塊包吧!」沈康生只好拉著兒子又走回來,兩人乖乖洗手幫忙包水餃。
柯泛晴連忙將餡料拿出來拌勻,幸好老媽出門前有先把高麗菜剁好,不然她肯定要弄到天亮了。
「老爸,要當賊你自己去,絕對不許算我一份,听到了嗎?」沈可紹手上捏著一顆不成型的水餃,壓低聲音和老爸開罵。
「你這個沒情沒義的爛兒子,當年要是沒有尼歐的救助,我早就掛了,你更不可能站在這里包水餃,他的妻子有難,你竟然敢漠視到底?你還是不是人呀?」沈康生也瞪大他的眼珠子,齜牙咧嘴的低聲罵道。
「所以算來算去都是他的錯!沒有他救你,我搞不好還會遇到一個比較象樣的老爸咧!什麼趴帶夜騎?笑死人了。」沈可紹皮皮的反譏回去。
「你這臭小表!」沈康生黏呼呼的大掌扯住兒子的衣領。這小表竟然希望他早死?!
「咦?伯父,你們在干嘛?」柯泛晴古怪的偏頭看著他們。
「呃……可紹的領口有只蒼蠅,我替他抓到了,正要給牠最後一擊。」沈康生原本想揍上兒子俊臉的右手,改為朝他的胸口狠狠一擊,才又乖乖回頭包餃子。
沈可紹被捶得直咳嗽,憤怒的瞪著老爸,哪曉得柯泛晴又回頭看向他,正巧瞧見他的怒眸,立刻視為大逆不道,也捶了他一拳。
「伯父幫你,你還瞪他,你實在太過分了,小心會遭天譴。」
「就是嘛!憊是晴晴貼心,我這龜兒子就是不上道,一點也不感激為父的用心良苦,養這兒子真不值喔!」沈康生得了便宜還賣乖,又把沈可紹罵一頓。
沈可紹難得吃了暗虧,將怒火延燒到她的身上,抓了一把面粉就抹上她粉女敕的隻果臉。
「哎呀!你怎麼這麼惡劣?」這下子連柯泛晴都直咳嗽了,瞧見她的狼狽模樣,沈可紹放聲大笑。
沈康生看他們玩鬧的模樣,不禁有些感慨。也許將兒子帶進夜騎的領域中,會讓他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值得嗎?
但尼歐……不僅救過他,連他妻子都是他冒死救回來的,所以不僅是他,可紹也欠他一條命,這是既定的命運吧!再說晴晴如果真是兒子的,再遙遠她也跑不掉吧?沈康生自我安慰著。
「你媽留有遺書一封,你去拿出來看,就會明白這是你該做的事。」沈康生附在兒子的耳畔悄聲道。
「什麼?!」這下子換沈可紹反手拎住老爸的衣領了。
「沈可紹你在干什麼?怎麼可以這樣對你爸爸!」柯泛晴一回頭看到這一幕,生氣的兩手扠腰質問。
「呃……老爸他……噎住了,我正在替他搶救。」沈可紹逮著機會,用比老爸剛剛捶他還大的力道猛力拍著老爸的背。
沈康生被他掐住領口,痛得要命卻發不出聲音,只能瞪大怒眸指控兒子的報復行動太不人道。
「什麼?那要不要緊?」柯泛晴驚慌的看著他們。
「沒事、沒事!我們到客廳去休息一會兒,餃子就交給妳了,我要五十顆,老爸隨便賞他點湯喝就行了。」沈可紹拎著老爸,故作輕松的笑著。
他要押著老爸立刻去找出老媽特地留給他的遺書,這渾老頭明知他有多想念老媽,有遺書也不告訴他,居然還瞞他這麼久,太過分了!
柯泛晴狐疑的看著他們,沈可紹古怪也就算了,怎麼連伯父都不太對勁?發生什麼事了嗎?
餅了不到五分鐘,客廳傳來沈可紹爆烈的怒吼聲,「你這渾老頭,要欠人情怎麼不自己欠就好了?居然拖老媽下水,你實在太惡劣了!」
「好好好……是我惡劣,但這下子你該無條件和我去美國了吧!」沈康生確定他會听從亡妻的遺命的。
美國?柯泛晴愣住了,這只整人的惡魔要去美國了?
久久听不到沈可紹的回答,她好奇的走到門口,就見他蹲在地上,兩手扯著他的短發,一臉世界末日的絕望。
她不解的望著他。不過是去美國而已,有必要這樣嗎?
包令她不解的是,就要月兌離惡魔的殘害,她怎麼沒有跳起來歡天喜地的吶喊一番呢?
美國呀……她也許再也見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