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問題卻停頓太久,魏眾杰不禁趁車子過彎時將目光調向身旁人兒,只見她一臉郁悶,似是十分苦惱。
彬許是她不願意被探問到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吧!
「不方便的話就別說了。」他淡淡收回自己的問題。
眼見好不容易打開話匣子的和諧氣氛瞬間又要凝滯,向晴急忙開口。「不,不是的。」
她想講自然會講,他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在意,因此雖然心中感到好奇,但他表面仍維持平靜無波,不再多問什麼。
向晴像是要做出什麼重大決定似的深吸口氣,接著才繼續說︰「我兩年前就離婚了,所以我搬到哪住都不干他的事。」
方向盤上的指關節霎時收緊,俊眉隨之一擰。
兩年前……那他們的婚姻不就只維持了三年?!怎麼會這麼快就結束了?
既然她為了嫁給有錢人而舍棄了他們的愛情,就應該要過得滿足快樂才對啊,可事實是卻只維持了三年就分開……那麼當初的舍棄值得嗎?
腦子里充斥許多想法,他不由得感到又氣又怨,更忍不住想叨念她、斥責她,然而胸臆間卻流淌著逐漸滲出的心疼。
「為什麼?」前一刻才告訴自己不要多問,這一刻卻又因太意外而不由得再開口問。
為什麼?原因有好多啊……向晴又一怔。
「他外遇。」她選了個最普遍的理由。
魏眾杰怔了怔,未幾,搖頭嗤笑。
這笑並不是因為幸災樂禍,而是對命運捉弄的慨嘆。
人非聖賢,雖說經過時間的沉澱,他已不再恨她的背叛,卻難免還有一些怨懟,而今再听她說出自己的遭遇,他心里的感受實在很復雜……
唯一可確定的是,他一點都不希望她過得不好。
那聲笑令向晴心口一窒,慍惱的瞠眸看向他。
「你笑我?!」她的顧慮果然沒錯,她的遭遇在他看來只是報應,而且是令人痛快的現世報!
「我笑你什麼?」他微訝的看著她惱怒的表情。
「你一定是笑我活該、笑我咎由自取對吧?當初拋棄你,現在被人拋棄,根本是自食惡果,自作自受!」她不禁多疑地想,還愈說愈憤慨,羞惱的紅雲飛上雙頰,水霧也浮上了眼眶。
生命中有許多的無可奈何,雖然她負了他,但她也只是個受造化捉弄、被命運擺布的可憐人哪!
「你想太多了。」印象中的拖吊場就在不遠處了,他一邊駕車一邊翹首張望,還不忘分神回答,然而那唇瓣微揚的模樣卻顯得有幾分漫不經心。
向晴還是怏怏不樂,認為他的回答只是敷衍,又不想因他一個反應而繼續鑽牛角尖,破壞了彼此之間的和諧,只能暗自壓抑著作祟的自尊心,靜待浮躁的脾氣過去。
可偏偏魏眾杰沒有察覺到她轉折的心思,反而見她氣鼓鼓的模樣特別想逗弄,似笑非笑的點燃炸藥。「不過話說回來,你現在應該知道有錢人家的飯碗並不好捧了吧?」
頒∼∼
地雷踩中,火藥引爆。
向晴霍地轉頭,美目噴火的瞪看向他。
听听,那話不算揶揄嗎?還說她想太多?!他分明就有嘲笑她的念頭!
都是她高估了他的肚量,所以才會天真的以為兩人能夠在決裂五年後的今天,重新建立新關系……不,也不能怪他肚量不夠,畢竟她欠了他是事實,要怪就怪她自己想得太一廂情願。
沒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了,因為她沒有那麼厚的臉皮和好脾氣,繼續那帶有嘲諷意味的對話。
「停車。」她咬牙道。
車子還真的停了下來,不過卻不是因為她的命令,而是抵達目的地。
向晴眯起眼,皮笑肉不笑的對著他說︰「我看不用再敘什麼舊了,謝謝你載我這一趟,改天有機會再還你這個人情,再、見──」語落,毫不拖延的拎起皮包開門下車。
「欸……」魏眾杰微愕的怔了怔,喊不停她烙著怒意的步伐。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拖吊場入口的轉角,他才遲遲反應過來。
扒,這樣就生氣啦?翻臉像翻書一樣快哩!
可是他也沒說錯啊,有錢人家的飯碗本來就不好捧。
泵且不論他是無意的,就算真的有意嘲諷,以他的立場,能夠和她和平共處已經很寬容大度了,小小說個幾句也無可厚非啊!況且今天不過是一句話不順耳罷了,相較于她給他的打擊、傷害,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他不會再像從前一樣順著她、由著她了,走就走、生氣就生氣、不敘舊就不敘舊,無所謂!
握住方向盤,踩下油門,驅車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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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分手的那個夜晚,看似尋常,卻早已透露了不一樣的訊息。
魏眾杰後來才知道,那是向晴告別的方式──
他租賃的住處是一房一廳的格局,臥室里的那張大床向來是他們耳鬢廝磨的小天地,此刻他正在向晴的邀請下,享受著她難得主動的撩撥挑逗。
她熱情的吻在他唇齒間糾纏,柔馥的胴體跨坐在他緊繃的小骯上,柔荑在他結實的胸膛游移。
魏眾杰那雙擅長彈奏的指掌在她玲瓏有致的腰臀間徘徊,就像在撫弄琴鍵般沉迷,品嘗著心愛人兒的甜蜜,體驗著前所未有的驚喜。
交往三年多,向晴在床笫之間的表現向來含蓄,今天卻一反常態,特別主動熱情,他雖明顯察覺,但並沒有深究,畢竟兩人相知相戀,關系是只差一紙結婚證書的親密,恩愛方式偶爾的改變,自然是合情合理。
然而當她的吻從嘴唇滑下頸項,在他滾動的喉結舌忝吮時,他不禁難以自制的倒抽口氣,啞聲逸出詢問。
「晴,你今天怎麼特別不一樣?」
「不喜歡嗎?」她挺起上身俯視著他反問,女性的柔軟反而更緊密的貼近,惹得他繃緊了身子。
「喜歡。」他低啞的嗓音充滿了壓抑的。
只要是男人就不可能不喜歡的,這甜蜜的挑逗雖是折磨,也是享受啊!
「那就好好感受吧!」她柔聲說道,微微凌亂的發絲貼在頰畔更添嫵媚。
她縱容自己拋開矜持,只為了給彼此營造一次難忘的經驗,也為了要將所有的他深深牢記在心底。
因為從今以後,想他,只能在回憶里了……
魏眾杰繼續感受著她激情的挑逗、煽情的撩撥,呼吸隨她急促,心跳亦隨她躁動。
她的吻勢相當狂熱,仿佛要在他生命中烙下痕跡,不容他輕易忘懷。
「眾杰,你愛不愛我?」氤氳的雙眸凝視著他,向晴深情款款地問。
「當然愛你。」他答得毫不猶豫,手心捧著她酡紅的容顏,愛戀的摩挲。
她勾起一抹美麗卻哀愁的笑容,垂眸掩飾浮上眼眶的迷蒙水霧,再度傾身,柔情萬千地吻向那張教她依戀的唇。
他的愛令她滿足又幸福,同時卻也令她心痛啊!
人生在世,若能得到一份這樣的真愛,夫復何求?然而無奈的是,她已喪失擁有的資格了!
「我也愛你,我的心永遠、永遠都是愛你的……」她的愛語輕吐在兩唇相交之間,不僅是向他傾訴,更是承諾自己。
即使以後不能在他身邊,她還是會一樣愛他的。
動人的情話穿過耳膜,直達靈魂最深處,他揚唇而笑,一顆陽剛的心為她而融化。
「我知道。」結實體魄翻身輕覆在上,用胸膛和臂膀將她包圍圈攏。
他們相戀三年多,一路走來,感情甜蜜融洽,兩人從來不曾吵過架。向晴是個懂事明理的女孩,相當值得人疼愛,而他也的確打從心里愛著她,更將她視為攜手共度未來的伴侶。
向晴伸出雙臂攬住他頸項,將他拉近自己,火熱柔軟的胴體像磁鐵般貼住他,輕吐蘭馨的紅唇迎向他的吻……
一場暢快淋灕的歡愛之後,魏眾杰的臂彎里枕著向晴,兩人各自平撫著激烈運動後的紊亂呼吸,也細細品味這寧靜的片刻。
他閉目休息,嘴角卻不自覺的微揚,因為身邊有她,心靈是滿足而踏實的。
向晴的側臉貼在他的胸膛,眷戀的傾听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本來應該和他一樣心滿意足,可心情卻是百轉千回,相當低落。
一年前,她父親替朋友擔保,對方負債落跑,丟下一筆為數不小的債務,擔保人就成了首當其沖的受害者。
而當初憑著信任和交情好意幫忙的父親,卻落得如此下場,當下便氣得中風住院,心中又一直郁積著濃烈的憤恨,結果身體狀況迅速惡化,不久之後就撒手人寰。
一家之主倒下,向來是家庭主婦的母親沒了主張,也扛不起突如其來的重擔,家里除了就讀大一的弟弟向陽,就只有她這個女兒了……
她必須讓向陽繼續升學,否則只憑高中學歷,要怎麼在社會上跟人競爭?
也就是因為如此,她不得不一肩扛起這些負債。
然而,光憑她一個小職員的薪水,每個月寄二分之一回家,養她自己都嫌不夠,怎麼可能還有辦法去支付那些債款呢?
雖然眾杰有心幫她,會貼補她日常生活上的支出,但他在PUB駐場以及在音樂教室教課的收入並不穩定,偶爾也會有捉襟見肘的拮據啊!
面對如此困境,她束手無策,壓力大得喘不過氣。
向晴悄悄嘆了口氣,挪動嬌軀將自己更貼近他,小臉埋進他的頸窩,貪戀的嗅吸著他身上的氣息。
魏眾杰為她拉高薄被,大掌在被子底下像對待珍寶般輕撫著她,從頭發、耳廊、臉頰、肩膀,到背脊……
他喜歡她的依賴,也很努力的為兩人的未來打拚,他希望有一天能為她承擔所有重量,讓她無憂無慮。
他的呵護和寵愛從小動作中都能清楚感受,向晴感慨得想掉淚,卻只能咬著唇瓣隱忍。
時間若能停留在這一刻,那該有多好啊!
可事實是殘酷的,時間永遠在流動,不可能為誰而稍停。
這將是最後一次的親密了,今後,他們再也無法手牽手同行……
因為走投無路,母親向親戚求援,經常替人做媒的嬸嬸雖然拿不出多少錢可借,卻向母親建議找個好人家把她給嫁了,這樣不但可以把負債解決,還可以栽培弟弟完成學業,一家人過過安逸的生活。
罷歷經喪父之痛,向晴很怕母親被龐大的壓力逼得支撐不住,嬸嬸的建議的確是他們的一線曙光,身為長女的她沒辦法自私的說不,只能選擇背叛自己的愛情、辜負自己的愛人。
她不知該怎麼跟魏眾杰開口,所以一直抱著能拖則拖的心態,貪圖著兩人相聚的時光。
然而大約就在三個月前,也不知該說是運氣不好,還是運氣太好,嬸嬸牽線成功,某個替兒子物色老婆的富家夫人在一場相親飯局中看上了她,然後,一切發展得相當迅速。
在長輩們的安排下,她不得不瞞著魏眾杰回中部跟對方見面,沒想到幾次之後,對方就到家里提親,而婚期就定在一個月後。
這下子,她想拖延也不行了。
現實所逼,她必須快刀斬亂麻、慧劍斬情絲,不管用什麼方法,都得終結這段感情。
而今晚,就是她決定攤牌的日子。
「晴……」魏眾杰那低啞的嗓音恰巧在這時穿透她的思緒。「我們住在一起好不好?」他們關系明明已經這麼親密,一直以來卻各住一處,要精打細算的話就太不符合經濟效益了。
向晴一僵,側撐起身子,俯視著他,發現他的眼楮里,澄澈得只裝滿對她的情感。
就在她想著要怎麼離開的同時,他想的竟是要怎麼在一起?!
舍不得的情緒像捆無形的麻繩,緊緊勒住她的心!如果可以,她真想什麼都不管,只和他廝守在一起……
魏眾杰見她沒回答,繼續說明理由。「你可以把開銷省下來,我們也能彼此照應,再過幾年,等我比較穩定了,我們就可以……」
听到這里,向晴霍地打斷他。「待會兒再談,我先去洗澡。」
她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所以不能殘忍得讓他連承諾都說出來──在她無以回報的時候。
薄被輕裹嬌軀,她急急起身,捉了散落在旁的衣服便往浴室走去。
溫存的時光結束了,接下來要面對的,就是殘酷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