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的某一天,官澤韜委托的征信業者帶來了調查周全輝的資料,此刻,業者正在總裁辦公室里報告調查結果。
坐在辦公桌後的官澤韜,靠著椅背,雙肘靠在扶手上,雙手交迭在胸前,听完最基本的數據後,開口詢問重點。
「他的母親呢?」
「周全輝的母親在兩年前就因病去世。」業者王先生迅速翻到記載他母親的那一頁,以備應付他的問題。
「兩年前就去世了?」官澤韜再次確認,得到王先生肯定的答復。
這周全輝果然有問題,母親兩年前就去世,現在還向景誼扯謊,說他母親癌癥住院,用這種理由博取景誼的同情心!
「他從那時漸漸迷上賭博,這兩年已經敗光他母親的保險金,以鄉下的農地向銀行貸款的利息也已經有三期沒繳了。現在他的財務狀況很糟糕,銀行信用卡的額度幾乎每張都快爆掉,還跟地下錢莊借款,以他目前的工作,不太可能清償得完,要落跑只是早晚的事。」王先生繼續報告。
闢澤韜愈听,眉頭皺得愈緊。
「他最近的狀況呢?」他想知道周全輝把三十萬騙到手後,做了什麼?
「最近……」王先生連忙翻閱資料,接著說道︰「他有還一些錢給錢莊,但是就在前天,又借了另一筆……」
「繼續賭嗎?」官澤韜挑眉問,王先生點了點頭,他不禁嗤哼了聲。
靶覺上,那家伙根本是一個無可救藥的賭徒……要是拿了三十萬去還債那也就罷了,結果居然又繼續賭?!
這種人,不見棺材不掉淚,沒被逼到絕境是不知道要悔改的!
他一定會再跟景誼開口,所以他得告誡景誼,教她如何拒絕周全輝的要求。
畢竟,就算要行善做好事,也得把錢花在值得幫助的人身上,不然就沒有意義了!
憊有,他得再想辦法確保景誼的安全,否則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就像一顆未爆彈,不知道何時會突然爆炸,太危險了!
「王先生,我另外還有件事要委托你們……」
星月在天幕里放光,蟲兒在樹林里鳴叫,愜意的夜晚,喬景誼在自家的溫泉池里泡湯。
她上身趴在岸邊石頭上,側頭枕靠著手臂,閉著眼,享受著溫熱泉浸泡身體的舒暢,熱氣氤氳,燻得她昏昏欲睡,渾然不覺無聲的腳步正在接近……
水流波動,一雙炙熱大掌覆上她肩膀,溫柔的揉捏。
「你也來啦!」喬景誼緩緩掀開眼簾,柔荑覆住那手背,轉過頭微笑凝睇,不似剛出院時,在這兒撞見他,驚嚇得像看到鬼一樣。
闢澤韜和她並肩而坐,健臂橫放在她背後。
「居然丟下我一個人上來泡湯!」他睨了她一眼埋怨。
「你在開視訊會議嘛!」她嘟嘟嘴,當個不吵鬧的小女人他還嫌!
「我後天要到內地工廠一趟,妳也一起去吧?」知道了周全輝的狀況之後,他實在不放心留下她一個人在台灣。
「要去幾天?」她問道。
「三天。」
「三天哦……」她思忖著還有沒有未完成的工作。
「當初跟你們總編說好是兼職的,只要手上負責的不是有時限的工作,就可以暫時離開。」不想听到拒絕的答案,官澤韜等不及她慢慢思考,忙不迭強調之前同意她復職的約定。
「我又沒說不好,你那麼緊張做啥?」喬景誼失笑的輕推他一記。
「所以就是好嘍。」
他一把將她摟近,讓她枕在他肩窩,自己則仰首望向漆黑夜幕,看著繁星點點,如鑽石般閃耀,感受這一刻的溫馨寧靜。
「好∼∼我明天就去跟總編請三天假。」縱然再熱愛工作,她還是以老公為主,因為他才是她最愛最重要的人。
驀地,她拍拍他手臂,心血來潮地說︰「你轉過去趴著,我幫你按摩。」
「我老婆對我真好。」俊顏揚笑,趁著轉身捏捏她臉頰。
「我老公對我也很好哇!」喬景誼笑咪咪的由衷說道,隨即將柔荑放到他肩上,認真的揉揉按按,希望能替他舒壓,緩解疲勞。
因為他的疼寵,她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所以失憶對她而言,並不是遭遇什麼不幸,相反的,更能確認他對她的愛有多堅定,也因此,她想將自己滿腔的愛回饋傍他,感謝他始終如一,深情守護。
「景誼,妳喜歡現在這份工作嗎?」說話的同時,官澤韜仍舊閉著眼楮享受愛妻的溫柔體貼。
「喜歡啊!主題會一直變換,所以新鮮度高,而且挑戰性高、成就感也高……我大學的時候就是希望畢業之後能夠當記者呢。」她直率地說著。
她之前從事這份工作的資歷,正好就卡在她空缺的七年記憶中,所以對目前的她而言,等于是全新的嘗試,正處于對這份工作充滿熱情的階段。
听她這麼喜歡的形容,官澤韜實在開不了口,說他希望她能暫停工作,那無疑是潑了她一盆冷水。
「那和同事主管相處得好嗎?」因為顧慮太多,擔心她煩惱、擔心她困擾……所以他難得的拐彎抹角,試探問道。
「當然不錯啊!」喬景誼始終噙著微笑,換了個手勢,繼續以拇指替他按壓經絡,打趣自嘲︰「拜托,人家只要知道我是你官澤韜的老婆,就應該不會跟我交惡了吧!」
闢澤韜笑了笑,肩膀抖動著。
在寧馨氣氛中,他們沉默了幾秒,官澤韜思索後才又開口。
「景誼,妳太單純,有時候交朋友要謹慎一點,表面好的人不見得就是好人,不能全然相信,以免自己吃虧。」他意有所指,不想揭露出丑陋的事實讓她心靈受傷。
太嚴肅的內容讓她不由得頓了一頓,還不至于遲鈍得听不出他話中有話。
她把腦袋湊近他,口吻神秘地問︰「你在暗示我什麼嗎?」
闢澤韜睜開眼楮睇向她,勾唇一笑。
「不是暗示,我是很明白的表示,妳交朋友要謹慎。」他把她拉到一旁,兩人一起趴靠在石頭上,側頭枕著手臂,面對面講話。
「你是不是在講阿輝?」她知道他似乎不太喜歡周全輝,再加上他開口跟她借錢,反感更加攀升。
闢澤韜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哎唷,他只是剛好遇到了困難,其實他人不錯的,你不要以偏概全嘛!」她噘唇橫睇他,替周全輝講話。
「妳哦!」沒轍一嘆,他伸長健臂掛在她肩上,退而求其次的突然說道︰「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她眨巴著大眼問。
「周全輝一定會再開口要妳幫忙,到時候妳叫他來找我,我會借他。」他認知到與其教她怎麼拒絕周全輝,干脆要她直接把事情推給他,由他來處理,免得景誼應付不了。
她奇怪的看向他。「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再開口?」又不是鐵板神算,沒發生的事現在就可以先預知?
「妳不曉得我有超能力,會未卜先知嗎?」他開玩笑的回避她的疑問。
倘若在還沒發生任何事之前,就讓她知道他找征信社調查周全輝,那她一定不能認同他這麼做的。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為了保護她,他必須這麼做啊!
「呿!」她很不給面子的呿了他一聲。「那待會兒學賭神搓張牌來看看吧!」
「欸?伶牙俐齒的咧!」
他掬水潑她,嬉鬧笑聲頓時充斥在這方私密天地里,至于那些煩人的事情,就暫時先隨風去吧!
喬景誼請假出國三天,周全輝也水深火熱了三天,急得差點沒去跳淡水河,以至于她回到工作崗位時,就被他匆匆忙忙的拉到茶水間說悄悄話。
「阿輝,你是怎麼了?」手腕被他拉出一圈紅印,喬景誼蹙著秀眉掙月兌,一邊揉撫,一邊納悶地問。
「妳怎麼都不接電話?」周全輝眼泛血絲,口氣很差,幾乎是斥責了。
「不好意思,我忘了帶手機出國了。」喬景誼歉然道。她出了門才發現手機忘了帶,不過她想才出國三天,應該不會有人有急事找她,所以也就沒再費事折回家拿了,哪知道他會剛好找她呢?「你這麼急著找我,有什麼事嗎?」
「景誼,可不可以再借我三十萬?我有急用,拜托!」他猛地揪住她的肩膀懇求。
周全輝這三天籌錢籌得焦頭爛額,職棒簽賭輸得他一債,組頭派人收錢收不到,已經撂狠話了,要是再不把帳清掉,討債的跑到雜志社來亂,那他就連工作也沒得做了!
聞言,喬景誼不禁愣了一愣。
懊神哦!澤韜是真的未卜先知耶,料準了阿輝會再次開口借錢,現在真的應驗了!
「可是……你上次不是已經借了三十萬嗎?」喬景誼覺得奇怪,隨即又替他擔心起來。「難道是伯母有什麼問題嗎?」
本來有點困窘,找不到好理由可掰的周全輝,這會兒在她的提醒下,干脆就順著她的話繼續扯下去。
「對……對!她突然惡化了,要緊急開刀,我沒有多余的錢可以再負擔……妳借我吧!懊心有好報,我會很感激妳的!」從小聲遲疑到拉高分貝壯膽,他口氣急切,眼神狂亂。
原來是這樣,難怪他那麼急!喬景誼同情的看著他。
「我現在存折、印章和提款卡都交給我老公保管了,不過你放心,他說過你若是還有需要,可以自己去找他,他會借給你的。」她依照官澤韜交代過的話說給他听。
周全輝震住,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他之所以震住,一是因為喬景誼這條路可能斷了,一是懷疑官澤韜是否察覺了什麼,才會這麼交代,還要他去找他?
「沒關系的,伯母狀況這麼危急,你就去鴻澤集團的大樓找我老公吧!我給你他的手機號碼,跟他約時間。」喬景誼反而拉著他回到辦公室,在便條紙寫下一串數字。
周全輝怔怔看著塞在手中的便條紙,心煩意亂,六神無主。
闢澤韜這什麼見鬼的交代,分明是想引他入甕嘛!他很清楚,這會兒要是去了,不但百分之兩百拿不錢,還可能被警告教訓一頓!
慘了,一心把希望寄托在喬景誼身上,結果卻挖不到錢……
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傍晚時分,喬景誼打了通電話給官澤韜,向他報備必須晚點下班,因為前三天請假的關系,積了一些工作需要加班處理,同時,她也提起中午周全輝再次借錢的事。
「……他沒有去找你嗎?」喬景誼納悶地問。奇怪,阿輝急成那樣,怎麼沒趕快去找澤韜呢?
「他怎麼可能敢來找我!」官澤韜在電話那頭嗤笑了聲。
「為什麼不敢?」他的話讓她一頭霧水。
「那是因為心里有鬼!」官澤韜嘀咕了聲。
他猜,周全輝應該已經知道自己的把戲被他揭穿了,所以不敢依景誼的話來找他。
「嗄?」她沒听清楚的揚聲。
「沒事,妳放心好了,周全輝不會來找我,也不會再去找妳。」了解到景誼這里已經沒搞頭,就不會再來煩她了。
「可是,他媽的病……」她沒多想地講,官澤韜卻忽然哈哈大笑。
「喬景誼小姐,妳說粗話!炳哈……」這可愛的小女人,還真是他的開心果,連這種不愉快的事,都能讓他這樣笑。
喬景誼頓了頓,才恍然大悟,了解自己說了什麼,俏臉不禁燒紅成一片。「我不是故意的……」
「好了,別再講他了。妳今天加班會很晚嗎?」官澤韜不想再提周全輝,轉移話題。
喬景誼翻翻桌上文件評估。「應該不會太晚,大概七、八點就可以收工回家了。」
「嗯,那還好。不過妳要記得吃飯,不要餓著了。」他低聲叮嚀,和她說話的語調就是特別溫柔。
「我知道,你也是哦!」她甜甜的笑。
「妳今天有開車嗎?要不要叫老陳去接……」他再問,听到她要加班,就覺得擔心的事很多。
「我有開車。」她笑著打斷他的話。「早就有加班的心理準備了,所以今天開車出來。」
「好吧,回家的時候,開車要小心。」官澤韜的每句話里都是濃濃的關心與叮嚀。
「知道知道,你愈來愈像念個沒完的歐吉桑了!」她莞爾調侃,語落還發出格格格的頑皮笑聲。
居然敢說他像歐吉桑?!
「喬景誼——」他氣結的低吼她的名字。
「Byebye。」她飛快地掛上電話,然後摀唇竊笑,想象官澤韜在電話那頭氣得跳腳,她帶著微笑加班。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大家完成工作便紛紛離去,辦公室里加班的員工愈來愈少……
差五分,晚上八點,喬景誼也結束工作離開雜志社,步入大樓地下停車場,準備開車回家。
她走向自己的綠色福斯金龜車,按開遙控鎖,然後打開車門——
「啊……」忽然間,身後有人箍制住她,她反射的驚叫出聲並且奮力掙扎。
「唔唔唔……」尖叫聲因為嘴巴被捂住而霎停,轉為悶哼聲,一股怪異的味道隨即竄入口鼻,她感到一陣強烈的暈眩,手腳迅速無力,很快的,黑暗來襲,她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