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才對嘛,只要是聰明人,誰會明知是渾水還故意去蹚呢?
也好,她不用為此而矛盾為難,不用擔心改變現狀,會發生什麼狀況……
可為什麼,知道他不再堅持,只是一時沖動,她的心悶悶的,籠罩著濃濃的失落與惆悵?
難道,她的內心深處,對他是有所期待的?
罷了,期待又如何?他現在腦袋清楚了,就算喜歡她,也抵不過現實的考量,她還是照著原來的步調,過自己的生活比較實在。
每天早上,駱騫兒都會先帶小悅去上學,再回家化妝換衣服去上班,而今天,她一如以往,但送完小悅折回家時,卻發現隔壁空屋鐵門開敞,門口還停了一輛小濱車。
「早安。」
憊來不及多想,身旁卻傳來一記熟悉聲嗓,她反射的轉頭看去,眼前神清氣爽、姿態瀟灑的男人令她心跳頓時亂了序,不禁訝然的瞠圓美眸。
「需要這麼驚訝嗎?」她張口結舌的模樣,可愛得令他哂然。
「你、你這麼早跑來做什麼?」她懷疑的看看手表,還不到八點,他這時候來,豈不是六點多就從舒活出發?
「你一定要每次看到我都用這種開場白嗎?」抗議歸抗議,他已經練就金鐘罩、鐵布衫,準備對付她的拒絕和疏離。
「不是啊,現在還不到八點耶!」她直覺解釋,內心卻對自己莫名飛揚的心情感到訝異。
這些天不見,她竟想念起他來了?所以現在心里才會小鹿亂撞,還頻頻猜測他是不是重振旗鼓,打算再接再厲?
「我今天不是來找你的。」他故弄玄虛的挑了挑眉,得意模樣透露他的興奮好心情。
她呆了一下,想起他總是拿找她媽媽或是小悅當藉口,馬上壞心的戳破他的理由。
「我媽還在睡,小悅也去上學了。」
「我也不是來找他們的。」他的嘴角咧得更開了。
她蹙起眉,狐疑地問︰「那不然咧?」
「你今天下班回來,別忘了來我的新家參觀哦!」他指指搬運工人正在進出的方位。
「什麼?!」她雙眼瞪得宛如銅鈴大,下巴幾乎掉下來。
她的反應完全取悅了他,心情更加飛揚了。
扒呵,騫兒呆住的模樣真可愛,微啟的紅唇讓人很想一親芳澤哪!
「我租下隔壁了,從今天起我們就是鄰居,請多多指教吧。」汪格威換個說法給她更確切的答案。
把愣到外太空的神魂拉回來,駱騫兒被打敗的搖了搖頭,給了他這樣的回答——
「汪格威,你瘋了!」
看不到星星的夜晚,窩在水泥叢林里,怎樣都沒有自然山林間的寫意暢快,甚至,獨處時會感到特別孤單。
汪格威開了瓶紅酒,來到陽台上,倚在欄桿旁,悠閑小酌。
棒壁就是駱騫兒的家,隔著一道牆,很近,卻還是有距離,就像他和她之間的狀況,總是跨不過去。
陽台窗後是她的臥房,燈早已暗下,只剩微弱的夜燈吐露昏黃光暈,想像她安穩酣睡的模樣,他胸腔緊熱又空虛。
搬到這兒來將近一個月了,他和小悅、駱媽媽已經熟得跟家人沒兩樣,但是對于固執逃避的騫兒他還是沒轍。
他知道她對他不是無動于衷,但每次總是口不對心,硬ㄍㄧㄥ著不肯回應他的情意。
真奇怪,她明明在某些方面既堅強又勇敢,但為什麼偏偏面對愛情,卻當起膽小表呢?
到底怕什麼?是怕重蹈覆轍嗎?
怕他像麥適凡一樣不負責任,玩弄愛情?
唉!又不是每個男人都是一個樣,而且他也不是那種始亂終棄的男人!
她無法拋開顧慮,裹足不前,是因為他做得還不夠多吧?
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取信于她呢?
驀地,鋁窗拉動的聲響劃破寂靜,盤旋心中的人兒竟踏出了陽台。
「喝!」不期然撞見的人影讓駱騫兒嚇得倒抽了口氣。
「別怕,是我。」他趕緊出聲安撫,可不想害她得去收驚。
她定楮一瞧,沒想到竟是汪格威,連忙撫撫胸口。「我嚇一跳!你怎麼待在陽台上?」
「我沒那麼早睡,你呢?」他揚唇,蘊含愛戀的目光鎖定她的身影。
這是她最沒有防備的時候,縴柔身子穿著粉色棉質睡衣,外罩一件針織衫,長發柔順的披在肩上,臉上脂粉未施,很居家的模樣,可看在他眼里,卻異常的性感迷人。
「被小悅踢醒就睡不著了。」她無奈的撇唇。
「那小子睡相這麼差啊?」他失笑,知道小悅不喜歡一個人入睡,經常吵著要跟媽媽一起睡。
「還不是你害的!」她倚在陽台欄桿上,嗔睞向他。
「我?!」他訝問,準備大喊冤枉。
「他睡前玩太瘋會作夢,會說夢話,還會揮手踢腳的。」她指出罪狀。「小悅跟我說,你讓他當蝙蝠俠,倒吊外加飛高高。」
抱怨歸抱怨,她不得不承認,有些活動是媽媽做不來的,其實她很感謝汪格威經常陪伴小悅,這些日子,他比以前更活潑更開心了!
彬許,孩子的確需要一個爸爸。縱使沒有爸爸的事實已經不能改變,但她不能以自己的想法強迫他接受這樣的缺憾,她該敞開心房,考慮找個伴,也彌補小悅七年來欠缺的父愛。
證據確鑿,汪格威不敢喊冤了。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一臉歉然,轉身進屋里,很快的拿了個杯子再折回來。「害你睡不著,我請你喝紅酒,待會兒就好睡了。」
「你剛剛一個人喝啊?」她伸長手接過他斟好的紅酒,輕晃杯子醒酒,嗅著淡淡葡萄酒香。
「是啊,一個人,沒有伴,很孤單。」他乘機突顯自己單身的寂寞,听起來像是感嘆,其實帶了點撒嬌意味。
知道他這話是沖著她說的,她回避他的火熱視線,置若罔聞的低頭淺啜,顧左右而言他。「嗯,這瓶紅酒很順口。」
敗蹩腳的逃避方式!汪格威又好氣又好笑。
不行,慢慢來這招對她不適用,她一直避談感情的事,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正視他的存在呢?
一直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得經常提醒她才行,不然他的寂寞空虛堆積得太多,也是會爆炸的。
「騫兒,我們一起作伴吧。」比星星還邃亮的黑瞳直勾勾地望住她,道出最誠摯的邀請。
駱騫兒一怔,頓時心如擂鼓,耳邊響著他的話和自己的心跳聲。
他說的一起作伴,比起追求她,還要令人心動……
彬許現在的她,尋求的是務實而不是浪漫,所以作伴,听起來就是患難與共,分享彼此的喜怒哀樂,她需要的就是這種可靠的關系。
「我、我這不就是已經在陪你一起喝了嗎?」她心慌意亂,情急之下,只好故意裝傻。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他橫睨她,眸中有著寵溺的無奈。
躲不了了,駱騫兒心虛的不敢吭聲,藉著飲酒的動作以酒杯擋臉,擋下他的注視。
兩個人的溫暖的確強過一個人的自在,她是個女人,再怎麼有辦法獨當一面,偶爾也會想要有個肩膀可以依靠……
可是,不知多久沒有被人告白過,她現在手足無措,膽怯的拒絕與勇敢的接受兩種念頭在內心展開拉鋸戰。
汪格威看她杯子見底了,又再替她斟一杯,邊倒酒邊說︰「欸,我都追到你隔壁來了,你還要逃避到什麼時候?」
她顫顫的揚睫看他。
其實,她覺得已經無處可逃,心,也已經不知不覺的被逮住,不再能嚴正篤定的拒絕他了……
當她還在遲疑,思索該如何回應之際,手腕又被他握住,而他還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
「上次你說,我一定考慮得不夠清楚,但事實上我已經全部設想過了,我想的不只是你跟我,還包括了小悅,甚至你母親。我有把握會把你的親人全都當成我的親人,有把握對你好、對他們好!請你接受我吧。」
能夠想到她的親人,顧慮她的顧慮,可見他是認真看待的……
駱騫兒怔看向他,發現被他如此深情的注視,被他這般真摯的感情直襲,那早已蠢動的心似乎無法再壓抑。
然而,他考慮過她的情形,那他自己呢?他想過自己嗎?他想過要承擔什麼、面對什麼嗎?
「阿威,我是個未婚媽媽,若是帶著孩子跟你在一起,別人會在背後說閑話……」她說出自己的憂慮,擔心時間久了,閑話多了,他會受不了的!
「這是我們自己的人生,不關別人的事,更不用被不相干的人影響。」他打斷她過多的顧忌,以堅定的態度驅除她的不安。「小悅是你生的,他是你的一部分,我愛你就會愛你的全部。」
他字字句句如流星般直墜她胸口,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鼻子酸酸的、眼眶熱熱的。
她以為自己可以繼續漠視愛情,漠視他對自己的影響力,就這麼過也很快樂,但真實的內心里,其實是渴望愛情的。
渴望有他在時的莫名安全感,向往一個真正的、完整的家庭,想要有人疼、有人愛……
可以嗎?她還可以有享受被愛的權利嗎?
「我不想輕易談感情,是因為現在的我,不能只貪圖戀愛的甜蜜,我不希望孩子隨著我的愛情開始或結束,也要面對現實的聚散。」她動搖了,對他傾吐內心的顧慮。
「你是擔心小悅現在信任我、依賴我,若是有一天我們分手了,我突然離開會讓孩子的心靈受傷對嗎?」他解讀她的想法。
「對。」她點了點頭。
汪格威微笑,她願意多談就是大大的進步,總比當悶葫蘆的好,這樣他才能夠多了解她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雖然我不贊成還沒開始就消極的去思索分手的事,但我可以向你保證,不論我們在不在一起,我還是會很疼小悅,不會讓大人的事去影響我對他的態度,這樣,你可以放心一點了嗎?」
他向來是重承諾的人,不會沖動行事,而且說到就會做到。
「嗯。」紅潤的唇抿起了一彎淺笑,他給人穩重可靠的感覺,她相信他言出必行。
她的心,就像是受到詛咒被囚禁在高塔里的公主,膽小脆弱,唯有那最最英勇的騎士,才能夠解救,而她現在確定了,那英勇騎士就是眼前這個說要愛她全部的男人。
汪格威疑惑的頓了頓。咦?沒有拒絕、沒有質疑?
難道……她改變決定了嗎?看著她雙頰泛著美麗的緋紅色澤,他感覺到心髒在胸臆間強烈撞擊著。
「你願意給我們一次機會了嗎?」雖然習慣踫軟釘子了,但他還是不屈不撓的再次試探。
「我的狀況……你確定做好準備了嗎?」她依然覺得不安忐忑,但已經在他鍥而不舍的滲透下,凝聚了些許勇氣。
汪格威眼楮一亮,立刻像啄木鳥似的連連點頭。
「那,我們戀愛吧。」姣美笑靨蔓延唇角,化成一抹動人彎弧,駱騫兒終于打開心房,松口同意交往。
奇異的是,在接受他的同時,窒悶心間豁然開朗,那如獲自由的感覺讓她無可否認,一顆心早已渴望朝他飛去。
因為是他,所以她願意冒險試試。
他沒听錯吧?汪格威呼吸一窒,見她目光瑩亮,對他溫柔微笑,他整顆心都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