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吉普車在道路上疾速飛馳,俐落地變換車道,遇到黃燈就搶、看見綠燈就沖,直奔國際機場。
吱——
媲美瘋狂賽車手的田藝很殺地倒車進停車格,在刺耳煞車聲中終于結束恐怖駕駛。
「靠!遲到了!」瞥一眼時間,田藝低咒,連忙翻出手機,試圖先聯絡對方,手機撥第一次未開機,撥第二次就接通了,她焦急地劈頭就嚷︰「大師兄,我馬上到,等等我哦!」
「沒關系,小心開車,一輪五十就好。」剛下飛機,一開手機就接到師妹來電,袁光彪心情很好的打趣道,聲如洪鐘,元氣十足。
「叫我小心還一輪五十?」四輪不就兩百?田藝笑開,听到心儀的師兄說話,嘴角眼角一起上揚。
「不一輪五十怎麼對得起你的收藏?」袁光彪取笑她與一般女性不同的喜好——人家女孩子愛看文藝愛情片,田藝這家伙卻偏好「終極殺陣」、「葉問」,崇拜的偶像是李小龍、李連杰。
「什麼?」她一愣,听不懂。
「終極殺陣系列電影啊!」每部都看了N次之多,熟到可以替戲里的演員配音了,每次看飛車追逐都一臉佩服向往的表情。
田藝哂然,心頭甜滋滋。
就知道師兄是了解她的,他的心意肯定跟她相同!
「好了,不講了,海關要檢查行李了。」袁光彪邊走邊講話,準備通關入境。
「喔,好,我們在大廳踫面哦!」
聯絡到師兄總算安了心,田藝不再那麼匆忙,從車頂拉下鏡子,平時只用手指扒梳頭發,這會兒卻「厚工」的從運動背包里拿出梳子,整理儀容。
她的父親田威是武術、跆拳道好手,年輕時是比賽場上的常勝軍,還曾代表國家出賽,後來開了道館,指導教學,收了不少徒子徒孫。
在她小六的時候,剛上高中的袁光彪拜師入門,成為父親的第一個入門弟子,他們天天一起練功,相處融洽,感情也好得沒話說,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對他有了不一樣的情愫……
其實她田藝可不是隨便亂發花痴的女生,什麼阿貓阿狗都喜歡,因為師兄武功比她好,跆拳的段數比她高……樣樣都比她強,是除了爸爸以外,最讓她佩服的人,所以才有資格成為她喜歡的對象。
但是同門師兄妹要談情說愛,對她來說實在有點別扭,所以這一直是她心里的小秘密。
不過,趁著今天師兄凱旋歸來的好日子,她決定把心意告訴他。
她相信師兄也是喜歡她的,因為師兄了解她、照顧她,有什麼好吃、好喝、好玩的都不忘找她,所以她有自信,告白一定會成功!
可自信歸自信,她心情還是格外雀躍緊張,長度還蓋不住脖子的短發梳了又梳,濃眉順了又順,還特地換上新裝——水藍色運動服,她清一色只有運動服的衣櫃里,唯一顏色最春天的一套。
田藝拉拉運動服外套,調整拉鏈高度,準備下車時,瞥見背包里一支閃著銀光的金屬物品,她頓了頓,想了三秒決定使用它。
這玩意叫做唇蜜,是好友岳霓霓送她的,涂了之後听說嘴唇會豐潤水女敕,讓人忍不住想親吻……
「這樣,應該很OK了吧?」
深呼吸,田藝拍拍兩頰,給自己打氣,下車行動。
在熙來攘往的機場里,身高一七三的田藝和身形高大威猛的袁光彪一樣醒目,兩人很快就瞧見對方。
「大師兄。」田藝熱情地給予熊抱式歡迎,態度豪邁。
很想念大師兄啊,比賽只需兩個星期,他卻沒有跟道館同伴回來,月兌隊在美國多待了一個月,四處游玩。
「小藝,我給你帶了禮物回來。」袁光彪拍拍她的背,對她哥兒們似的舉止已經習以為常。
「什麼禮物?」她看向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師兄,覺得今天的他更加耀眼。
袁光彪從行李袋里拿出禮物。「照你SIZE買的。」
田藝人高腳也大,鞋號四十三,女鞋很難買,通常都是穿男生的尺寸,不過球鞋就沒差了。
「哇∼∼是NIKE限量球鞋!」田藝捧著夢幻珍品,樂得眉開眼笑。「拿到獎金果然不一樣,好大方哦。」
「你的意思是我平時很小氣嗎?」袁光彪勾唇橫睞她。
「不是啦,平時就很大方,今天更大方。」她嘿嘿笑。
「等等,你剛偷吃了什麼?嘴巴怎麼這樣油膩膩的?」袁光彪發現她的異樣,嫌惡地指著她的嘴唇。「油∼∼小髒鬼。」
田藝瞠目一驚,連忙以手背胡亂地抹去。哇咧,搽了唇蜜以為會變漂亮,竟被以為偷吃東西沒擦嘴?!
「沒、沒有啦!」她窘得頭頂快冒煙。
袁光彪失笑,在他眼里,二十五歲的田藝依然像是小朋友。
「對了,怎麼只有你來?」他環顧四周,沒有看見其他同門師弟。
「他們都有事啦。」田藝瞎說,其實是她不準其他人跟來,她想單獨和師兄相處,才好傾吐心意。「晚上我爸說要去川坊吃飯,遲來的慶功宴。」
「哦,那正好,我要介紹一個人給師父認識。」溫柔神情在此時浮上袁光彪那黝黑的臉龐。
「嗄?什麼人呀?」田藝納悶一頓。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袁光彪神秘一笑,故意賣關子。
「喔,那走吧。」田藝覺得有點奇怪,但沒追問,幫忙提了個行李準備離開。
「等等,Ada還沒回來。」他叫住她,拉長脖子看向女廁。
「什麼?!」田藝困惑揚聲,挨什麼打?
「David∼∼」
驀地,一道嬌媚女聲傳了過來,田藝還搞不清楚David的這個俗氣的英文名又是哪個家伙時,一陣香氣就拂過她面前,一名長發飄逸、身材婀娜、相貌姣美的女人,當著她的面很自然地挽住師兄的手臂。
靠,現在是什麼情形?她怎麼從來不知道師兄叫做David?還有,這女人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David,這位小帥哥是誰啊?」Ada眨眨縴長濃密的睫毛,好奇地打量田藝。
「小帥哥?」袁光彪愣了愣,看看田藝,隨即哈哈大笑,大掌伸向她頭頂,像對待孩子似的揉了揉。「對啦,小藝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樣。」
連中兩箭,田藝內心受創,臉黑掉。
「誰是你弟弟呀!」她閃開弄亂頭發的大掌,沒好氣地努嘴,繃著臉把頭發撫順,好心情整個低落下來。
「好好好,不是弟弟。」袁光彪很敷衍地附和,轉向Ada介紹︰「她是田藝,我的師妹。」
「嗨,你好,我是David的女朋友,Ada。」身為華僑的Ada大方外向,依偎著袁光彪的姿態很親昵。
「女朋友?!」田藝驚愕地看向袁光彪,同時高八度揚聲。
「干麼那麼驚訝?我有女朋友很奇怪嗎?」袁光彪得意的摟了摟Ada,炫耀自己把了個超正的女友。
眼睜睜看著暗戀多年的師兄擁著別的女人,田藝像被雷打到,腦筋一片空白,心里像是打翻了一堆調味料,難受得不知怎麼形容才好。
計劃好的告白,泡湯了!
她的暗戀,還沒見光就得宣告夭折了!
嗚……突然覺得有種悲哀的FU。
「不、不奇怪。」她強顏歡笑,硬是將嘴角撐出十五度。
「呵呵……我們走吧,有什麼話路上再說。」袁光彪渾然未覺田藝的心思和異樣,一手摟著Ada,一手提著行李袋,舉步前還對田藝說︰「小藝,行李推車就交給你嘍。」
田藝怨懟地瞪看那對背影,外頭現在陽光普照,但她內心下大雨。
差別待遇太明顯了吧?
他的女友就手無縛雞之力,對她這個師妹就完全當男人差遣?
他在她告白之前,搶先公布他交了個女朋友的事實,教她情何以堪?
瞧那Ada,婀娜多姿,性感嬌艷,百分之百的女人味,原來,師兄喜歡吃重咸的啊!
反觀她自己……她低頭打量了下,唉,她田藝就算死了再投胎,也不可能變成那樣子吧?
不甘心!
酸澀的感覺佔據胸口,讓田藝郁卒到快要得內傷,只好借酒和食物澆愁,排解一肚子悶氣。
大家都去了大師兄的慶功宴,她沒把握可以一直強顏歡笑,更擔心酒過三巡之後,會忍不住把那個Ada一腳踹回美國去,所以藉口身體不適,留在家里,獨自舌忝舐失戀的創傷。
大師兄在美國多逗留了一個月,身旁就多了個Ada,早知道,就叫爸爸禁止他月兌隊,現在也不會冒出一個半洋鬼子跟她搶男人。
想起道館里的師兄弟們看見Ada時,眼珠子幾乎都要掉下來,一個個豬哥附身、彷佛沒看過女人的模樣,她忍不住嫌惡地撇嘴。
那些家伙,欣賞Ada就欣賞,干麼連帶地貶損她?說她身材像飛機場,壓根兒不是女的,還問她爸爸是不是報錯戶口了?!
呿!一定要腰束女乃膨才叫女人嗎?
憤憤不平地抓起一把鱈魚香絲往嘴里塞,再咕嚕咕嚕的飲一大口啤酒。
「呃!」很沒氣質地打了個酒嗝,大力擱下鋁罐,她挺腰托起胸部下緣。「我也有胸部啊,只不過小了點,那麼大又不是要當女乃媽!」接著又努力翹起臀部。「我也有啊,只不過扁了點,那麼翹不是很像唐老鴨嗎?」
電視螢幕里,某台正播出眾女星在打扮過後,接受造型師、彩妝師的評議與改正,田藝向來對這些時尚、彩妝、保養類的節目興趣缺缺,下意識就轉台。
女人到底是為了什麼要變美?
為了博得心上人的眼光?男人們的注目禮?還是為了自己?
電視頻道換換換,樓梯傳來的腳步聲讓她停下了動作,視線挪去,是酒足飯飽返家來的父親。
「欸?你還沒休息啊?」田威喝得臉紅紅,走上二樓客廳,瞧見茶幾上驚人陣仗——啤酒N罐、開過的零食、水果殘骸一堆,不禁訝問︰「這是什麼?有客人來家里是不是?」
「沒有啦,只有我一個人。」哪來的客人!快速毀尸滅跡,把空罐空包裝都掃進垃圾桶里。
「不是說身體不舒服嗎?一個人吃這麼多?」田威納悶地問,坐下來拿了罐啤酒繼續喝。
田藝乾坤大挪移,咻地湊近父親,大臉整個擋住他的視線,劈頭就問︰「爸,我很丑嗎?」
田威嚇得往後一縮,定楮瞧著面前的女兒——寬松的T恤和運動褲,頭發亂得像鳥巢,詢問的眼神帶著殺氣,嘴角沾著零食的碎屑,呼出的氣息比他的酒味還要重……
「說啊!」搭住案親雙肩,田藝激動地搖晃。
田威深吸一口氣,像是終于要吐實——
「我田威的女兒哪會丑?仔細看根本是麗質天生咧!」違心之論要靠提高分貝的音量來掩飾心虛。
「真的嗎?」田藝質疑,瞠眼直盯父親,他卻左閃右躲,就是不肯對上她的視線。
「真的。」要命,眼神會泄漏秘密,女兒很清楚他不擅說謊,所以想從他的眼楮確認。
「你騙人!」田藝霍地放開父親,沮喪地低嚷︰「像Ada那樣才是美女吧?」
田威恍然大悟,原來女兒是為了這事在介懷,于是軟聲安慰道︰「欸……每個人的眼光不同,各花入各眼嘛!」
「所以我這種花只能入外星人的眼嘍。」她癱回椅子上擺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