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聰拿著馬克杯走出房間,在經過客廳時,發現雨水自窗戶打進屋內,他走到窗前,正打算關窗時,對面路燈下停靠的一輛轎車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眯起眼推了下眼鏡。
大門開啟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他關上窗,看著爺爺走進屋內。
「哎喲,你站在那里干嘛!人嚇人嚇死人。」葉新川罵了一聲。
「你出去了?」
「我去買啤酒。」他提高手上的袋子。「來啦!苞爺爺喝一杯。」
「下雨天喝酒不好。」葉-聰說道。
葉新川瞪他一眼。「神經喔!你這個孩子,亂七八糟的規矩一堆,什麼下雨天喝酒不好,月圓的時候早點上床,春天的時候要去游兩百公尺——」
「是春分。」葉-聰糾正道。
「哪有人像你這樣的!」葉新川大搖其頭。「這樣是要怎麼交女朋友?人家想跟你吃月餅過中秋,啊你說︰月圓的時候要早點睡,這樣誰會喜歡!」
葉-聰推了下鏡梁。「我退伍以後才要交女朋友。」
葉新川拍了下額頭。「好啦!隨便你,不過交得到才怪。」他喃念著。「我怎麼會有這種怪孫。」
葉-聰瞄了眼緊閉的窗戶,喝口微涼的茶,隨即將茶杯放在茶幾上,邁步往門口走。
「你去哪里?」葉新川問道。
「我去買東西。」他拿起放在玄關的傘。
「下雨天買什麼東西!」葉新川急忙跑到孫于身邊搶走他的雨傘。
葉-聰推了下眼鏡。「你剛剛不是也出去買啤酒。」
「那個……」葉新川一時無言。「哎呀!反正下雨天出門不好啦!」他拖著孫子回客廳。
葉-聰疑惑地瞧了爺爺一眼。「你……剛剛下去的時候有沒有看見姊姊回來?」
「沒有,沒有。」他搖頭。「還沒回來啦!」
對于爺爺的睜眼說瞎話,葉-聰只是挑了挑眉。「已經很晚了。」
「不晚不晚,才十點多。」他將孫子拉到沙發上坐下。「來,陪爺爺下一盤棋。」
見爺爺行徑如此怪異,他更可以肯定爺爺必定也瞧見了。
「來來。」葉新川拿出棋盤。
葉-聰瞄了眼手表。五分鐘,如果五分鐘姊姊還沒上來,他就要下去了。
☆
一道閃電打自天際掠下,照亮橫亙在前方的臉龐,因為靠得如此之近,她甚至無法抓準焦距,唇上柔軟的壓力讓她心跳如擂鼓,隱約中,她似乎听到雷鳴,可她不確定那是雷鳴,或只是自己如鼓的心跳聲。
她能感覺他在她唇上溫柔的移動,除此之外,沒有更進一步的入侵,而在她能有任何反應之前,他已離開。
他看起來沒有受到影響,只是露出一抹笑,而她卻呼吸急促,幾乎要因為血液沖向腦部而昏厥過去。
「你的眼鏡滑下來了。」他為她調好眼鏡。
她瞪視著他,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你……為什麼……」
「為什麼吻你?」他好心地接續她的話。
她點頭,除了頭能活動自如外,頸子以下似乎都不听使喚的僵化了。
「因為你看起來很誘人。」他誠實的回答,瞧著她的耳朵燒紅起來。
糟糕,她得趕快逃走才行,腦袋里的保險絲好像要燒斷了,她真的需要好好冷靜一下,可跟他在一起,她只是更暈頭轉向。
「嗯……」她發出聲,可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
見她呆呆的模樣,讓他笑意更深。
她回過神,說了句不相干的話。「雨好像比較小了。」
「你還在懷疑我約你出來的動機?」他不讓她逃避。
她張嘴,半晌才吐出一句。「不是,只是有時候你就是很難去相信一些東西。」
「要怎麼做你才會相信?」他沉聲問,深邃的眸子鎖在她閃躲的雙眼上。
她搖搖頭,垂下眼。「你什麼都不用做,是我自己的問題。」她抬起頭。「我們暫時不要再見面好嗎?我需要一點時間想想。」
他注視著她,緘默不語,她迷惘困擾的表情讓他深覺自己好像捕獲了一頭無意中踏入陷阱的小鹿,他知道她不是在欲擒故縱,她是真的迷惘。
當她以為他不會答應時,他卻點了點頭。她吐出一口長氣,不自覺地模了模頰邊的發絲。「謝謝,我……我走了。」
「等一下。」
「我真的得上去了。」她不能再與他多相處一分鐘,她怕自己會舍不得離開。
「雨傘。」他打開置物箱,拿出摺疊的黑傘。
她微微一笑,瞧著置物箱里整齊的擺放著許多東西,甚至還有嘔吐袋跟尿布。「你的置物箱好像小叮當的口袋,什麼都有。」
他揚起嘴角。「大部分都是坐車的人留下沒帶走的。」
她含笑地朝他點個頭。「晚安,再見。」
「再見。」他看著她下車,目送她進入公寓後,又坐了幾分鐘才開車離去。
☆
接下來的日子一切如常,沈盟照樣上下班,修修東西,偶爾陪爺爺到親朋家拜訪,真要說有什麼不同,便是他覺得時間比往常過得慢些,而想起她的次數卻多了起來,這對他是很奇怪的經驗,雖然他談過幾次戀愛,但從不曾有人讓他如此惦記過。
他對她若要說「愛」,是言過其實了,但他不否認對她有好感,而這好感是在每一次的相處中漸漸累積的,其實以外表而言,她可能沒他交往過的對象亮眼,不過個性卻是最好的,或者該說與他較為契合。
以前的戀情告吹時,他都有松口氣的感覺,這次卻讓他有些不舍,他知道沒有她,他的日子還是能繼續過下去,卻會覺得少了些什麼。
但究竟會少什麼呢?
他沒得到結論,或許是失落感吧!這幾天當他看著她送的工具盒時,常想,或許那天他該說些什麼,這樣她就能得到一些勇氣,不再迷惘。
當——當,當當。
「敏柔,怎麼還在發呆?上課了。」顧淑媛叫了聲鄰座的人兒。
「哦!」
「怎麼回事?這兩逃詡魂不守舍的。」顧淑媛問道。
「沒有。」她微微一笑。
「昨天你也這麼說,明明就有心事。」
敏柔與她一起走出教師休息室,精神有些不濟。她這幾逃詡睡不好,雖然與蘭思琪跟關水雲談過,但她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你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蘭思琪說的道理她明白,但怕便是怕,該如何才能不怕呢?
「要不怕就得面對。」
敏柔一陣苦笑。面對,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又豈是如此輕松!
必水雲一樣鼓勵她踏出這一步,卻含蓄許多。
「踏出每一步之前,都要穩住腳步,下需操之過急,我跟沈盟只說過幾次話,而且說的都是珊珊的事,所以對他真正的為人並不清楚,不過我有試探地問了下阿爾薩蘭,畢竟他們一塊兒長大,應該是最清楚不過的;他說沈盟愛在人前裝乖寶寶,雖然這句話不盡然全對,但從沈盟的某些行為來看是有些真實的,據說他與女友分手,沒有一次是他先提出來的,我想……他可能是故意的。」
當她听到這句話時,心驚了下。故意,為什麼?
「我不知道,人的心思很復雜,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如果你問他,說不定他會告訴你,敏柔,有時候不要被表面的語言迷惑了,最真實的往往是無意中流露出來的行為。」
唉!愈听她愈迷糊,愈不知該如何是好。
「喂,又出竅了啊!」顧淑媛拍一下她的肩。「打起精神來,你這樣學生看了也會被感染的。」
听見這話,敏柔立刻振作精神。「我知道。」她挺起胸膛,走進教室。
☆
「小柔,小柔——」
「啊?」
「湯要燒乾了。」葉新川搖頭,她又在發呆了。
「哦!」她趕緊加水進去。
「算了,算了,不要煮了,先跟我說你在煩什麼?」
「沒有啦——」
「是不是為了沈先生?」
敏柔驚訝地看著爺爺。
葉新川受不了地搖頭。「阿公不是腦袋空空好不好,沈先生每隔兩三天就來找你,現在過四天了,沒來找你半次,也沒打電話過來,而且你是跟他約完緩 回來才怪怪的,這麼簡單我哪會猜不出來!」他瞪她一眼,本來他是不想管她交男朋友的事,但他已經不想再吃燒焦的菜了。
「我不會再跟他出去了。」她拿著抹布到處擦。
「他欺負你?」
「沒有。」她立刻道。
「個性不好?」
「不是。」
「對你不好?」
「不是。」
「吃喝嫖賭樣樣來?」
「不是。」
「腳踏兩條船?」
「沒有。」她擦得愈來愈用力。
「有婦之夫?」
「不是。」
「癌癥末期?」
她忽然笑出聲。「沒有,你不要亂說!」
「啊!我想到了,他愛男人。」雖然他老人家搞不懂這個,但是他在電視上有看過。
敏柔笑得更厲害。「不是啦!」
「那就是你有問題!」他生氣地打一下她的額頭。
見孫女沉默,他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你腳踏兩條船?移情別戀?」
「不是。」她又好氣又好笑。
「那是怎樣!」他火道。
「我擔心嘛!」她吸吸鼻子,眼眶莫名地紅了。「我沒有信心跟他在一起。」有時她會覺得他好得不真實。
「唉——」葉新川大吐一口氣。「小柔啊……」
「你不要說了啦!我要煮菜。」
「人家諸葛亮七出祁山,敗了又戰,戰了又敗,你不過一次失利,怎麼就如喪家之犬?」
「我才不是喪家之犬!」她抗議。
「你做人家老師的,整天在教學生做人處世的道理,怎麼連這一點都想不清。」
敏柔沉默著,听見爺爺接著說︰「再給你兩天好好想想,要是再這樣拖拖拉拉,爺爺就打電話給沈盟。」
「啊?你打給他干嘛?」她急道。
「你管那麼多!」他打一下她的額頭。「看這樣有沒有聰明一點。」話說完,不顧孫女追問,他悠閑地走出廚房。
兩天後。
「吃來吃去,還是這家的餃子好吃。」沈德慶咀嚼著包著韭菜餡的水餃。
「是啊!」白錦鳳附和。
沈德慶瞄了眼沈盟跟沈娟娟。「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從剛才出門到現在都沒吭一聲。」
沈娟娟瞥了眼兄長,見他無動于衷地吃著東西,她只得開口。「餃子很好吃。」
沈德慶不悅道︰「誰要你說這個,我是問你們兩個怎麼回事!這幾個禮拜幾乎都不在家吃飯,好不容易現在一家人出來吃頓飯,還擺個臉色給我看,想氣死我是不是?」
「爸,說哪兒去了!」沈永昌出來打圓場。
「是啊!」白錦鳳也道。「對了,明天禮拜天,納穆,你跟爺爺去安家打牌。」
「我可以送爺爺過去。」沈盟說道。「不過沒辦法在那邊待久,我還有事。」這一個禮拜雖然沒與敏柔出去,但他並未因此天天待在家里,幾乎都留在公司居多,因為爺爺想插手他婚事的意圖太過明顯,待在家只是增加他安排相親的機會。
「有什麼事?」沈德慶不悅地問。「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別又拿什麼私事來搪塞。」
「我——」他突然緘默下來,雙眼直盯著服務生後面的人兒。
「坐這里可以嗎?」穿著白制服的服務生領著四個人來到窗邊的長形四人座位。
「可以,謝謝。」敏柔坐進靠里頭的位置,一抬眼就瞧見熟悉的面孔,讓她驚愕得不能動彈。
「在看什麼?」白錦鳳順著兒子視線轉過頭。
「我去打聲招呼。」沈盟起身朝敏柔走去。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她,這一個禮拜來,他一直告訴自己要有耐心,但後面這幾天實在難熬,他幾乎忍不住想打電話給她,但這股沖動最後還是讓他壓下,因為他已應允給她時間,他便會遵守。
「是誰啊?」白錦鳳問道。
沈娟娟聳聳肩。「朋友吧!上次我看到哥哥跟她在這里吃東西。」
「難道他說的私事就是這個?」沈德慶看了長鬈發的女人一眼,說漂亮嘛也沒有特別漂亮,瞧她的穿著及跟她一起來的家人,應該是小康之家,納穆是怎麼認識她的?
「沈……沈先生?」敏柔略顯慌張地站起身。
「朋友啊?」葉勝男問道。
「對。」敏柔立刻介紹。「爸,這是沈盟先生,水雲她先生的朋友。」
她的介紹詞讓沈盟挑了下眉。「你好,葉伯父。」
「你好,你好。」葉勝男微笑地說。他有張方正的臉,梳著西裝頭,臉上架著圓框的深藍色眼鏡。
「我能跟你說幾句話嗎?」他轉向敏柔。
她點點頭。「爸,你們先點,我等一下就回來。」
葉-聰皺著眉頭看著姊姊與沈盟離去。
「坐啊!」葉新川拉了下孫子的手臂。
「嗯!」他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瞧見他們往樓下走。
一到樓下,兩人站在人行道上看著車流,敏柔整理自己的心緒,想著要怎麼開口,她原想明天打電話給他,可沒想到提早一天踫上面了。
「沒想到會踫到你。」敏柔瞧了他一眼後,便急忙將眼神-開。「爺爺說上次帶回去的小籠湯包很好吃,所以我才帶他們來的。」
「沒想到我被歸類為阿爾薩蘭的朋友。」他沉著聲音。「我記得我們認識跟他沒有關系。」
她酡紅臉。「這樣比較好解釋。」
他不打算在這件事上打轉,因為他的耐性已經接近臨界點,于是單刀直入地切進重點。「這幾天你想得如何?」
「我——」
「納穆?」
一道嬌柔的女高音打斷敏柔的話語,她微轉身,瞧見一名穿著粉色洋裝的女子跑到兩人面前。
「我在對街看到你,覺得好眼熟,沒想到是你。」女子高興地說著。「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朱瓊于,我們吃過幾次飯——」
「我記得。」沈盟截斷她的話。
「這是你新的相親對象嗎?」她看著敏柔。
敏柔尷尬地搖頭。「不……不是,你誤會了。」
朱瓊于哦地一聲,便立刻將注意力移回沈盟身上。「你最近怎麼樣?」
「很好。」
朱瓊于格格笑著。「你還是老樣子,回答這麼短。」她轉向敏柔。「我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是這樣——」
「有事嗎?」沈盟再次打斷她的話。
「沒有,難得看到你就跟你聊聊嘛!」她看著他皺緊的眉頭,問道︰「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沒有。」敏柔搖頭。
沈盟直接道︰「你打擾了。」他已經沒心思維持禮貌。
敏柔訝異地看著他,難以相信他會如此不客氣地回答。
朱瓊于笑得更開心。「看來我出現的不是時候,那我走了。對了納穆,對小姐要有情調點,去賞花賞月都好,干嘛在路上吃灰塵,你這人就是一點都不浪漫。」
見朱瓊于神采飛揚地又跑到對街去,兩人有幾秒的沉默,而後沈盟才打破沉默。「她是去年我跟你認識不久後母親的朋友介紹的,我們只吃過兩次飯。」雖然他從沒習慣向人解釋這些,但他卻不想她有所誤會。
不知該接什麼,她只好說︰「她很活潑。」
他頷首。「對我來說太活潑了。」他頗富深意地看著她。
她靦腆地轉開頭,紅霞暈染。「你……願意听我說一些話嗎?」
「我等了一個禮拜,就是等你來跟我說話。」
他的話讓她頭垂得更低。「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我不是在怪你。」他聲音沙啞,同時發現自己的耐性原來沒有想像中好。
「嗯……」她沉默著,一會兒後才又接著說︰「我對自己一直很沒有自信,所以總是很羨慕別人,羨慕別人有媽媽,羨慕別人漂亮、聰明,羨慕鄰居的女生可以去學鋼琴,可是我什麼才能都沒有,只會跟著爺爺唱戲,爺爺說我很有天分,唱得很好,我很開心,每逃詡起來吊嗓子。」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說起小時候的事情,但他仍靜心听著,沒有打斷她。
「有一天我的同學跑來問我是不是在唱戲,她說我的鄰居雅恩在班上說我的壞話,說我每天吵得她睡不了覺,唱歌又難听,所以她這次考試才沒有第一名,因為我吵得她沒辦法念書。我听了好難過,眼淚都要流下來,那天的音樂課雅恩還故意舉手告訴老師我會唱國劇,結果老師要我到前面表演,但是我好緊張,根本唱不出來,好不容易擠出聲音,全班卻哄堂大笑,說我唱得很奇怪,我當場哭了起來……」她頓住卑語,感覺到他的手掌溫柔地觸踫她的頭頂。
她心中一陣激蕩,讓自己貪戀在他溫柔的撫觸中,一會兒後才接著道︰「回家後我告訴爺爺我不要再唱戲了,爺爺安慰了我好久,但是都沒有用,一直到一年後爺爺說老人會里要演杜十娘這出戲,他們找不到人,所以要我一定要幫忙;我猶豫了好久,最後拗不過爺爺才答應,原本我演的是杜十娘,但我對自己沒信心,所以將機會讓給婷愛。上國中以後,我想擺月兌自己畏畏縮縮的個性,所以很努力的想做一個開朗的人讓爸爸,也讓爺爺放心,後來爸爸認識了杜阿姨,她對我跟弟弟很好,我很開心,心想我們家就要有一個新媽媽了,可是有一天爸爸很落寞的回來,我問他怎麼了,他總是說沒有,可從那天起,杜阿姨都沒有再來過我們家。有一天我听到爸爸跟爺爺說他跟杜阿姨分開了,因為杜阿姨說,如果結婚,她不想跟爺爺、我還有弟弟住在一起,我听了好震驚,因為我一直以為杜阿姨喜歡我。
「雖然爸爸嘴巴上說不在乎,可從那天之後,他的酒愈喝愈多,最後病倒住進醫院。我嚇壞了,跑去找杜阿姨,她一听立刻就趕到醫院,我看得出來杜阿姨是真的喜歡爸爸,後來我要爺爺去找爸爸談,告訴他不用擔心我們,我們比較喜歡跟爺爺一起住,不喜歡跟後母一起住。」她長嘆一聲。「結果因為這件事,國中時期努力要開朗的承諾又破碎了,一直到上了高中遇見思琪,我才又恢復信心,漸漸開朗起來。」
她抬頭看他,露出笑容。「雖然說我跟水雲還有思琪是大學同學,但我跟思琪其實在高中時候就認識了,她雖然愛鬧了些,但跟她在一起,我就覺得自己很有活力,上了大學以後……」她微扯嘴角。「你已經知道了,我以為我的前男友喜歡我,所以才會追求我,可事實是並不是這樣,結果這次我的自信心又嚴重地摔了一跤,如果不是水雲跟思琪一直鼓勵我,我想我現在一定還是很畏縮。」
「你認為我會傷害你?」他柔聲地問。
她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我努力想要踏出那一步,可過去的夢魘不時會跑出來,我真的很害怕再受到傷害。」
他皺緊眉頭,感覺胃部莫名的不適。「所以你打算放棄我——」
「老師?」
一個女孩突然跑到兩人眼前來,敏柔在短暫的驚訝後露出笑。「連燕芬。」
「老師你怎麼在這里?」連燕芬露出酒窩,她綁著馬尾,身形略微肥胖。
「老師在這兒吃晚飯。」她指了下二樓的招牌。「你呢?」
「我跟爸爸一起。」她往後指了下正跑來的中年男子。「我們要去外婆家。」
沈盟捺著性子等待家長與老師、學生之間的寒暄談話,約莫過了十分鐘後,他們才再次獨處,正當他要接續之前的話題時,一個聲音又插了進來。
「小姐,可以請你幫我做一下問卷嗎?只要一點點的時間。」
「可是我……」
「拜托你,只耽誤你一點時間。」
「抱歉。」沈盟開了口,眼神帶著不悅的冷意,他已經完全失去耐性了。
堡讀生看了他一點,有些退縮。「嗯……不會花很多時間。」
「我已經說了,不要。」他的眉頭壓下,雙眸是毫不隱藏的怒火。
敏柔看看他又看看工讀生。怎麼辦?雖然她不想做問卷,可是又覺得工讀生很可憐,她第一次看到沈盟這麼不耐煩的表情。
「其實……」她正想說做一下問卷沒關系的時候,工讀生已自動打退堂鼓。
「哦!懊。」工讀生看了沈盟一眼,只得再去找別人。
「他看起來好像很可憐。」她有些于心不忍。
「接受拒絕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他直截了當地說。他自己都顧不了了,才沒心思管別人。
他的論調讓她驚訝了下,隨即心有所感地說︰「或許我就是因為沒法坦然接受別人的拒絕,所以才會每次都覺得受傷。」她從來沒以這種角度去思考事情。「杜阿姨拒絕與我們一起住,我因為無法接受,所以才受傷……」
他突然抬手覆上她的頭頂。「接受拒絕本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停頓一秒,隨即嘲諷地揚起嘴角。「我今天也要接受你的拒絕了,不是嗎?」他的聲音低沉,黑眸深下見底。
她抬眼與他黑黝的眸子相對。「不……不是這樣……」她突然紅了瞼。
他的眼神立即熾烈起來。「什麼意思?」
「我……」她低下頭,這教她怎麼說呢?「我還是很害怕,或許別人跌倒可以很快站起來,但我沒有辦法,我也好討厭自己這樣怯懦的個性,可是……」
「不需要去跟別人比較。」他出聲截走她的話。「你就是你。」
她點頭。「道理都很容易懂,可要做到好難。」她鼓起勇氣望向他。「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對我的怯懦不耐煩,希望你能多給我一點時間,不要否定我。」
听到她的話,他胃部糾結的肌肉開始放松,眼神燃起闃暗的火。
見他一直沒有說話,她不安地偏頭偷瞧他,卻見他目光灼熱,她嚇了一跳,連忙低頭盯著人行道上的紅磚。
憊沒深思他為何如此看她,突然間,她便讓一股力量往前扯去,她疑惑地任他拉著。
「你要去哪里?」她小跑步地緊跟上他。
「我不能在在大街上吻你。」
「你在干嘛!」葉新川拿筷子敲了下兒子的頭。「弄得玻璃白蒙蒙的。」
葉勝男將臉移開。「那個男的拉小柔不知道要去哪里?」
葉-聰立即站起身,貼上玻璃。
「哎呀!到底在干嘛啊你們!」坐在孫子旁邊的葉新川以手推了下杵在自己眼前的人。「坐好。」他拍了下葉-聰。「她已經是大人了,自己能照顧自己。」
葉-聰推了下鏡梁。「那男的花招太多,姊姊會中計。」
葉新川瞪他一眼。「什麼計?空城計?三十六計?你管好你自己就好。」
「-聰,那男的不可靠嗎?」听到兒子這麼說,葉勝男一顆心七上八下。「看起來一表人才啊……」他叨念著。
「那種叫衣冠禽獸。」葉-聰不以為然地說。
「真的假的?」葉勝男心停了下。
「你們到底要不要吃東西?」葉新川瞪了兩人一眼。
葉勝男拿起筷子吃了個小籠湯包,可雙眼不停往樓下看。「我去買包菸好了。」他站起身。
「給我坐下。」葉新川生氣地斥道。
葉勝男只得坐好。
「他們在看我們。」葉-聰忽然道。
「誰?」葉勝男立刻問。
「那個男的家人。」葉-聰喝口酸辣湯。
「是嗎?」葉勝男轉過頭,瞧著沈家正往他們這兒看,他立即微笑點頭,隨即轉回來。「看起來好像很有錢。」他抽了張面紙擦了下略顯光溜的前額,沈家的穿著一看就跟他們很不一樣。
「納穆到底在搞什麼?」沈德慶不高興地咕噥。「就這樣跑掉,也不曉得到哪兒去了!我說你們……」他看向沈永昌跟白錦鳳。「做人父母的也留點心,他這陣子在做什麼你們都不清楚!」
白錦鳳扁了下嘴。「他也不小了,要做什麼我們又怎麼管得動。」
「是啊!您又不是不清楚納穆的個性,拗起來誰也拿他沒辦法。」沈永昌也道,兒子平時看起來什麼都好商量,可不代表他沒原則,若是他不喜歡的事,誰也強迫不了他。
沈德慶哼地一聲。
「要不要過去跟他們打個招呼?」沈娟娟以眼神瞄了下葉家。
「又不認識。」沈永昌轉頭看了一眼。「這樣過去太奇怪了。」
「算了,吃東西,吃東西。」沈德慶又夾起餃子。「回來再好好說他。」